天宇七年的三月,嬌豔的桃花開滿整個延城,粉嫩的顏色更為延城平添了幾分喜氣。
一襲月白衣衫的落離團扇輕搖地漫步在碧落河畔,她的身後是滿臉喜色的浣絮。河畔,那一樹樹嬌豔的桃花宛如娉婷少女,迎著微風,懶懶地舒展著身姿。
“小姐,桃花。”浣絮捧著一大束桃花,獻寶似地湊到落離的面前。
落離清淺一笑,接過浣絮手中的花,輕輕湊進鼻尖,心裏便滿是清幽的桃香。看著落離眼裏的笑意,浣絮這才放心似地誇張地長舒了一口氣。
“怎麼了?”落離微側頭,神情疑惑地看著她。
“沒事。”浣絮回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害怕她繼續糾纏在這問題上,忙又將注意力拉向了前方的一大堆人,“小姐,那邊似乎很熱鬧呢。”
心知這小丫頭愛湊熱鬧,落離便笑著點點頭,徑直向人群走去。身後的浣絮輕拍了一下胸口,看來今天冒險帶小姐出來賞花是真值了,小姐的笑容,她可是有好久都沒見到了呢。
自從夫人娘家出事後,小姐就再也沒笑過,雖說皇上明察秋毫,宰相大人的事沒牽扯到其他人,但是歐陽一派的勢力也被大大削弱了,而師家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也請旨舉家遷回了延城。但夫人經這一打擊,精神便更加不好,整日的臥床休息。而小姐也因此整日鬱鬱寡歡。
“誒。”浣絮輕歎一聲,但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燦爛笑容向她招手的小姐,她忙藏起滿腹的心事,努力地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向落離跑去。
一棵低矮的桃樹下,著青灰衣衫的相士微閉著眼正向一個老婦人說著什麼。浣絮好奇地拉了拉落離的衣袖,低聲道,“小姐,那相士說些什麼?”
落離輕搖頭,“我剛到,還未曾聽清楚。”
“哦。”浣絮吐了吐舌頭,豎著耳朵仔細聽了起來。然而,那相士卻說得極玄妙,聽了半晌,浣絮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不滿地微蹙黛眉,她忽地湊進落離的耳邊道,“這相士說得亂七八糟,還端地沒有那花兒有趣。”
“不是你說有趣才要來湊熱鬧的麼?”落離佯怒地瞥了她一眼,身子卻也隨著浣絮的腳步移動著。
“您不也早想走了麼?”浣絮朝她擠擠眼,一副‘我早知道是這樣’的模樣。
“你——”落離生氣正欲拿花丟浣絮時,一聲輕喚驀地響起在她的身後——
“師落離。”
反射性的,落離回過頭來應了一聲。
淡金的陽光下,一襲青灰衣衫的相士得意地捋著鬍子,盯著她的眼眸裏有詭異的精光在閃爍。
隨後一陣刺骨的寒意散落在月白女子的周圍,不詳的感覺陡然自心底升起,落離死死地抓緊手裏的桃花,忐忑不安地問道,“你到底是誰?怎會知曉我的名字?”
青灰衣衫的相士高深莫測地一笑,“師姑娘不必緊張,貧道只是看姑娘一副大福大貴之相,且紅鸞星異動,故而特地來道喜而已。”
“道喜?”落離幽深的黑眸裏閃過一絲驚疑,但下一瞬她又恢復了淡定之色,“道長切莫胡說,落離本是福薄之人,實在不敢妄想什麼。況且,這裏還有多人要向道長請教,落離就此拜別。”話畢,落離向他福了一下身,算作道別。可她的步子還未邁出,青灰相士便抬手阻擋了她的離去。
落離微怔,正欲開口時,浣絮卻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叉著腰指著那相士罵道,“好個不要臉的道士,主意竟敢打到我家小姐身上來了,真真不要命了!”
青灰相士淡淡一笑,並不理會浣絮,卻轉過身向圍觀的人群作揖謝罪,“真是對不住大家,貧道今日有些要事,還請大家原諒,改日定當再為大家占卜算卦。”
人群先是鬧哄哄吵了一番,但在青灰相士不斷地賠禮道歉下,便也漸漸散了開去。落離看得有些心慌,一旁的浣絮還要開口時,那相士已搶先道,“師姑娘,有些話,貧道想單獨說與你聽。”
“嘿!你這老道士……”浣絮柳眉倒豎,話剛說一半兒就被落離截下,她定定地看著他道,“既是如此,那麼落離便不好再推辭了。”
“小姐……”浣絮急得忙喚了她一聲,卻被落離用眼神示意離開,心不甘情不願的浣絮使勁瞪了那青灰相士一眼,便退到了另一棵桃樹下。
青灰相士捋著鬍子看了她良久,忽地笑道,“世事難料,但天命仍不可違。師姑娘,你命定的姻緣即到,切不可錯過。這一世,你只能等到他。毀之,便再無姻緣可言。”
“多謝道長提醒。”落離嘴角含笑向他盈盈一拜。這番話其實並沒有讓她記掛在心,這麼多年來,她幾乎打發了所有前來求親的人家,師老爺雖然生氣,但也不敢硬逼她,如今,師夫人的娘家更是出了這等大事,落離的終生大事倒也顯得不重要了。
而落離,至珞封了她的表姐——歐陽雲若為妃後,今生她便再無期望,只願守著自己的家人如此平靜地過完這一生。
“師姑娘切莫不當回事。”青灰相士一臉嚴肅之色地向她擺擺手,隨後又從自己的背囊裏拿出一株百合,純白的花瓣在金色的陽光下淡淡地搖曳出一圈紫藍的光暈,“這朵麝香百合,乃是‘她’的本命之花。”
“‘她’?”落離微詫,怔怔地接過相士手裏的百合。
青灰相士滿臉凝重之色地點點頭,“五歲時,貧道預言‘她’乃‘紅顏禍水’,本想將‘她’渡入紅塵之外,卻沒料到十五年過去,天定的宿命仍然讓‘她’魂歸西天。凡塵種種,本皆與‘她’無緣。然,命運的齒輪總不會如此簡單地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