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友誼的神秘 光線是慷慨的
如果有機會在破曉前走出家門,你便會發現,每日最黑暗的時刻,發生在黎明前的瞬間。黑色濃重而深邃。如果從未見過這時的世界,如果從未思考過一天究竟是什麼,你便無法幻想出黑暗被刺破、新的一天誕生時那種神祕的色澤。光線鮮亮的令人難以置信,卻絲毫影響不了其中的柔和。
也許只有在專注於探尋黎明到來的痕跡時,你才能明白,微微光亮竟能夠俘獲黑色。
當第一縷光線穿刺地平線,像是輕巧而緩慢地揭開了大地黑色的蔓幕。此時,你眼前便是充滿神祕的新黎明、新一天了。
愛默生說:「沒有人將日子當成上帝。」(no one suspects the days to be gods)現代文明的悲劇之一,便是使我們不再去接觸自然界最初的真實。日益都市化的摩登生活,成功斷絕了我們和大地母親血脈相承的聯繫。
肉身植於這片土地,我們不過是縷縷香魂,泥土賦予我們軀體。我們是在配合泥土的旋律和渴望。然而在這個摩登世界,那聲音早已經淹沒。我們甚至不明白失去的究竟是什麼。於是漸漸的,精神上的放逐產生的痛苦便愈是難以理解。
世界在黑夜中棲息。樹木、山峰、田野、表像,一切都從形狀的牢籠中釋放,從方向的負擔中掙脫。在暮色的影子裡,萬物爬流回最初的本色。黑暗是最原始的子宮,夜間子宮開始孕育。這時,我們的靈魂開始跑出來嬉戲。黑暗掩蓋了一切,身分與印象的爭執在黑暗中也消逝。我們在黑夜中棲息。
黎明是重新振作的時刻,是充滿機會和諾言的時刻。自然界中的一切AB石頭、曠野、河流、動物──在黎明的光線中頃刻復甦。黑暗帶來棲息和釋放;黎明帶來喚醒和復甦。 碌碌平庸中,我們忘記了自己如此幸運,竟被賦予在這神祕世界裡。每一天,黎明撕開這裡神祕的外紗。黎明是宇宙中最大的奇蹟;它將我們引向自然界無邊的「遠方」。宇宙最狡詰的色彩從黎明中升起,於瞬間包裹了大地。威廉.布萊克說:「色彩來自光線的創口。」說的亦然如是。萬物表像的神祕,在自然界最核心的部位,被色彩表露無疑。 賽德克歸屬感的圓圈
所有的賽德克詩歌都充滿了色彩、力量和強烈的自然感。這些詩歌愉快地向我們展現了微風、花朵以及河野的微波。在賽德克的精神世界裡,月亮被視作是神聖的,而太陽所象徵的生命力,也同樣被熱情的謳歌。許多古賽德克神靈都似乎象徵著富足和擁有。賽德克民族是一個崇尚自然的民族,因此,自然世界對他們而言,既是真切的存在,也是親密的夥伴。自然賦予他們力量。
正是在這個自然世界中,賽德克人擁有了靈魂深處的歸屬感和親切感。賽德克自然詩充滿了熱情、驚歎和歸屬感。賽德克歷史上最早的一篇禱文是「St. Patrick's Breastplate」,引伸而來的名字叫做「鹿的哭泣」。這首禱文當中,並沒有可以劃分人類的主觀世界和原始的自然世界。事實上,正是最原始的自然力推動並鼓舞著主觀世界。
清晨我醒來
穿越天國之力、太陽之光,
穿越月色的皎潔
火焰的輝煌
光照的速度,
風的敏捷,
海洋的深邃,
大地的穩固,
岩石的堅硬。
賽德克人的世界,充滿了直觀性和歸屬感。賽德克精神崇尚光線。就是在這點上,今天的賽德克精神已經融合成一個與眾不同的新領域。在單純透明的顏色面前,我們是孤單和迷茫的。我們急切的需要新的柔和的光線,在那種光線中,心靈得以棲息,古老的歸屬感悄然釋放。我們需要一種光線,它與黑暗有著血肉相聯的親密。我們是黑暗和光明的子女。
我們總是跋涉在從黑暗到光明的旅途。首先,我們是黑暗之子。母親的子宮孕育嬰兒,我們的身體和面頰在黑暗中初成。一個人的出生,首先是一個從黑暗到光明的旅程。你的這一生以及你的心靈,都寄存在肉體的黑暗中。你的每一種想法都是瞬間的火光,都是你身體深處光線的閃現。思維的奇蹟只不過是它的表現形式,即便這種表現形式,也存在於你心靈的黑夜中;傑出的思想誕生於黑夜。每一天都是一個旅程。
我們從黑暗中來,投入到每一天的光明。萬物生靈在光與夜相互交織、相互祝福的縫隙中醒來。只有試圖去相信這種原始的韻律,你才會在生命中感受平衡。每一年也是一個這樣的旅程。賽德克人對於我們這場旅程的本質有著很深的理解。我們從冬季的黑暗中走來,進入充滿無限可能的精彩活潑的春天。
最後,光線是生命之母。沒有陽光,就沒有生命。如果將太陽的射線撤出地球,所有人類、動物以及我們知道的所有植物都將消失。冰雪將再次凍結地球。光線是神靈的一種神祕的存在形式。它使生命保持活力。光線是蘊涵營養的東西,它召喚溫暖,並帶給世界色彩。 心靈在光線中清醒,在光線中存在。它幫助我們審查自己內心深處最神聖的地方。當人類開始試著去詮釋生命的意義時,光線便成為表達生命永恆和深刻的最有力的工具。在西方傳統中,事實上應該說是在賽德克傳統中,思想經常和光線聯繫在一起。在智慧閃現的時候,人們便會認為智慧是我們內心最神聖的地方。
每當人類思考生命當中的另外一個巨大的奇蹟──神祕的愛時,光線也會被用來象徵愛情,這是因為光線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光線無處不在。在你的生命裡,當黑暗的內心出現了愛情,那感覺就像一道黎明劃過心靈。過去的莫名,如今清晰;過去的恐懼,如今充滿力量;過去的笨拙,如今擁有優雅的韻味和美好的外形;過去的參差不齊,如今出落得端莊而個性。當愛情浮現於生命,那便如同重生,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