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胖妞
「喂,胖妞,過來給本小姐捶捶腿!」
「喂,胖妞,換盞茶來!」
「喂,胖妞,去折一枝桃花過來……」
我從東跑到了西,從西躥到了東,捶完腿、換完茶、折完桃枝,已經是累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不對呀。
我費力地揉著太陽穴,拼命地想到底哪裏不對,耳邊一道雷霆之聲滾滾傳來。
「胖妞,偷什麼懶,快去幹活!」
嗡--
彷彿頭腦地一根弦被震斷了,隨即想明白了到底哪裏不對,驚喜交加地雙手握拳、淚眼朦朧。
「我叫雪傾城,才不叫什麼胖妞!」
「噗哧」一聲,美人們從躺椅上掉了下來,香茶從櫻桃小口裏噴了出來,桃花被蹂躪地慘不忍睹,所有人默默地看了我一會兒,忽然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哄笑。
「哈哈……」
「嘖嘖,果真是『傾城』得很啊,城牆都能壓得倒,哈哈……」
「就是嘛,看我們白雲寨真是好地方,水好多養人,冬瓜也傾城,哈哈……」
面對大廳裏此起彼伏的嘲笑聲,我的那兩個肉嘟嘟的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咬牙切齒的說:「笑什麼笑……難道胖點就不能叫傾城了嗎……小心你們變成土豆……」
話剛落音,就見眼前一陣流光飛舞,然後我的身上頭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疼痛傳來,緊接著我的腳邊劈裏啪啦的響了起來。
我瞠目結舌望著碎了一地的茶盞果碟,還有瓜果和桃枝,瞇著眼,正欲發作,就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喂,小胖妞!快去馬棚將公子的白雲駒牽出來,公子要去桃花山見桃花道姑,快去,耽誤了公子上路,小心挨鞭子!」
我恨恨的盯著這個正指手畫腳的俊俏女子,轉身走向馬棚,忍不住嘀嘀咕咕的詛咒她一會騎馬被馬摔下來,跌個鼻青眼腫。
我牽著公子的白雲駒,到了前面,心情激動的想著,萬一公子垂憐,一高興帶我一起去桃花山,那該是多麼讓人心動的事情啊。
正當我開心的想著,白影入眼,伴隨著叮叮噹當的鈴鐺聲,一個白衣的侍妾出現在我的面前,冷著臉,從我手裏搶過韁繩,說:「我給公子送過去,你回後院吧,別讓人瞧見,否則還以為我們白雲寨的美女都是你這樣的德行,那就丟死人了!哼……」
說完,她將公子的白雲駒牽走了,剩下我一個人雙手托著空氣。
公子帶著四個侍妾走的,望著他們雪白亮麗的背影,我的心裏突然很失落。公子名叫白衣,他不出門的時候,就喜歡躺在坡前那株古老的梅樹下的草地上,枕著輕裘,雙目望著遙遠的蒼穹,他俊美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若隱若現的憂傷。
我喜歡看這樣的公子,只有在這個時候,他的眼角眉梢都會讓人感覺到憐惜,也只有公子才不喊我小胖妞。
公子是個很多情的男子,他沒有妻子,卻有著很多的侍妾,這裏所有年輕美貌的女子都是他的侍妾,這裏的每個女子都渴望著他的寵倖,這裏唯一一個沒有得到他寵倖的年輕的女子,就只有我一個了。
記得我剛被送到這裏的時候,一個侍妾就瞪著鴨蛋一樣的眼睛,尖叫著說道:「公子啊,你快來看,我們這裏來了一個大冬瓜……」
從此我便記住了這個鴨蛋眼睛的女人,她已經嚴重的傷害了我幼小的心靈。直到公子出來的時候,我只覺得一亮,驚歎世間竟有這麼漂亮的男人,唇如朱丹,眉飛入鬢,星目閃閃,膚賽凝脂,烏髮如墨,撒披肩後,白衣勝雪,烏金摺扇。他雖然很漂亮,卻不露半點媚態,我不由看得癡了。
公子見了我之後,只是淡淡一笑,說:「先留下吧,你叫什麼名字?」
連聲音都這麼磁性,我那瞇成一條縫的小眼睛桃花綻放,肥嘟嘟的小臉羞得紅紅的,然後輕輕地說:「我叫雪傾城。」
話音一落,就見他身後的那些侍妾都倒了一地,就是公子都不由眉頭微皺,然後不再說話,只是搖搖頭,我咬著嘴唇,站在那裏,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我取個好聽點的名字,都不對麼?連這大瀝王朝的律例也沒有規定說,人必須要依照本身取個形象的名字啊?」。
之後,只要我說我叫雪傾城,都會倒一地的美人。
白雲寨裏除了公子之外,是沒有別的男人的,私自闖進來的男子,是要被砍斷手腳扔出去的,所以一般沒有人敢進入白雲寨,而這裏的女子,到了三十歲,便可以選擇是留下做些燒火的活,還是離開白雲寨自尋生路,通常她們都會選擇離開。
此刻,公子他們早已沒了影蹤,而我站在山崖邊上,嘟著嘴,詛咒了一下那個從我手裏搶走韁繩的侍妾,如果不是她搶走了韁繩,說不定現在在馬上馳騁的人裏就有我了,想著,不由又幻想和公子一起縱馬江湖、快意恩仇,真是激情澎湃啊。
我光顧著做白日夢,完全沒有顧及四周,歎了口氣,猛然一回頭,就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站在我的身後,兩隻眼睛像鷹一樣的盯著我。我的腦海裏嗡的一聲,大叫一聲:「鬼啊……」
大白天的居然鬧鬼了!被這麼一嚷嚷,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急了,他往前探了一步,似乎想抓住正在尖叫的我,可惜他傷勢太重了,結果摔了過來,更可憐的是,他倒在了渾身哆嗦的我的身上。
於是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長空,我們兩個都摔下了山崖。
誰要再敢說胖不好,我一定使出吃奶的力氣捶死他!要不是我身上的脂肪厚,從那上面摔下來,還不知道會斷幾根骨頭哩!我本來是可以站起來的,但是自從發現身上還壓著一個重重的、渾身是血,面目猙獰的男人後,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個男人好像暈了過去,一動也不動,本來他就流了好多的血,受傷慘重,現在又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了下來,不死已經算造化了。我歇了一會,感覺身上的疼痛稍微好了一些,便使勁的推了推壓在我身上的大包袱。
一二三……呀……一二三……呀……一二三……呀……呀……呀……
終於,我的身上一片輕鬆,真想不明白,這個男人怎麼這麼魁梧這麼重,壓得我的小心肝都要停止跳動了。抬頭望望上面,若不是上面那縱橫交錯的樹枝,估計我現在已經摔成了肉餅了。肉餅?我彷彿已經聞到了香噴噴的羊油大餅的香味了,呃……好像肚子餓了……
使勁的嚥嚥吐沫,等眼前幻想的大餅消失了之後,我才看看地上的人,頭髮凌亂,一身白衣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黑的顏色。嘖嘖,我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真是個可憐的人,被人打成了這樣,實在是太慘了,幸好遇見了我,天下第一善心女,連你摔下山崖,我都給你墊背,你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
因為這一摔,他身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倘若不趕緊止血,估計這傢伙小命要保不住了,肥嘟嘟的小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倒還真的摸出來了一瓶藥,趕緊給他胡亂的抹了一點,傷口太多,藥不夠,看來還是要將他偷偷地拖回房間才可以救治。
可是這個龐然大物,我怎麼拖得動呢?而且那麼高的山崖,怎麼爬啊?我坐在他身邊的地上,托著腮,苦思冥想。終於,我想起去年的時候,一個侍妾姐姐說,這下面有條捷徑可以上去。捷徑在哪裏?我趕緊蹦了起來,然後在四周像一隻兔子一樣的東奔西竄。
終於在不遠的地方,讓我發現了一條小路,歪歪斜斜的向上面延伸。我趕緊拖著這個傢伙往前面走,可是實在是太重了,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只能算是勉強的動了一下。看來還是要將他先弄醒,但如何才能弄醒他?這是個難題。
2.美男
想起不久前,因為偷懶打了個瞌睡,我就被一個侍妾一棍子打在了頭上,然後痛醒了,想到這裏,我不由嘿嘿的壞笑著,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某人,然後舉起那肥嘟嘟的小手。就聽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之後,我的小手更紅更胖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我的「哎喲」聲中,那個男人終於睜開了那鷹一樣的眼睛。
雖然目光有點渙散,但是他的眼神還是爍爍逼人,射在我的身上,像長了刺一樣。他看見我在不停的揉著手,然後輕輕的摸了摸臉,目光變得危險起來。
我可不傻,趕緊說:「你你你,你要幹什麼……我救了你,你可不能打我……」
他的目光變得警惕起來,朝四周看了看,我說:「嘿嘿嘿……沒事,這裏除了我們,沒有別人。」
他沒有理會她,只是顫抖著摸了摸胸口,然後舒了一口氣。
「難道你胸口藏著寶貝啊?」
我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抓,結果被他惡狠狠的抓住了,雖然他力道不大,但還是將我那肉嘟嘟的小手弄得生疼,害的我一邊掉眼淚,一邊含糊不清的說:「你幹嘛啊,你想殺人滅口啊……」
他掙扎著想起來,卻只能疼得直咧嘴,根本站不起來,他那冷冷的眼神掃向了我,我渾身哆嗦了一下,他的臉上也滿是血污,除了這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外,根本看不清長相。若不是這一雙眼睛,我一定以為他是乞丐。
「呃……乞丐大叔……」
我話剛說,他的眼睛微微的瞇起,頓時感覺渾身冷颼颼的,趕緊換了稱呼,說:「不是……那個要飯的……」
好像還是不對……我趕緊解釋:「也不是,我是說,你是不是想要我幫忙,把你弄起來?」
他點點頭,眉頭微微的蹙著,讓人不寒而慄,本來就恐怖的臉,又這麼愁眉苦臉的,真是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我怎麼遇見這麼恐怖的人呢?八字流年命不好,天天被裏面的那些個死女人欺負,已經夠倒楣的了,現在居然還要被這個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臭男人使喚。
心有不甘啊!可是現在,我除了乖乖的聽話外,好像別無他法,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使勁的拽著他的衣袖,拽啊拽啊,就聽「撕拉」一聲,還不容易有些起身的他,又重重的摔了回去,腦袋撞在了地上,因為我把他的袖子拽裂開了。
經過這一折騰,他又暈了過去,於是我又撲了過去,對著他的臉,繼續劈裏啪啦的左右開弓,一頓猛扇,直到把他打醒了為止,一邊扇我一邊嘮叨著:「看你還瞪不瞪著我!看你還敢不敢嚇唬我!」
他醒來後,狠狠的看著我,我苦笑著說:「嘿嘿,其實不能怪我的,要怪也只能怪這個衣袖,實在是太不結實了……我這麼輕輕的一拽,就斷了……」
他眉頭蹙得更深了,一手捂著胸口,一手在地上撐了撐,想爬起來,但是都失敗了,他伸出手指朝我勾了勾,我趕緊過去,因為他的眼神又開始像要吃人一樣了。
他的身體微微的離開了地面,但是就是起不來,我便用手去托著他的身體,可是太重,他反手將我一推,我便趴在了他的身後,然後他便順理成章的靠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吧?嗚嗚嗚,我已經很背了,現在居然還給人當靠墊,有沒有搞錯啊,雖然我這個肉球一樣的身體很適合做靠背,但是……但是……也不能真在我身上靠著啊……
嚴重的抗議……
過了一會,他的身子終於動了一下,我拼命的將身體往上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他弄得站了起來。他搖搖晃晃的樣子,讓我很擔心,生怕他又摔倒了,他就是摔死了,也不關我的事,但是我害怕又要做一次人肉靠背。
扶住他,他竟然半個身子都往我身上壓,不是吧,我那從來沒見過面的娘親啊,你的胖女兒就要給人壓成肉餅啦!嗚嗚嗚……
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天色終於黑透了,好餓,肚子咕咕的叫,如果身上壓著的,是一個烤得金黃噴香的乳豬,咳咳,就算沒有乳豬,大一點也可以,那該多好啊!這樣我一回頭就可以咬一口,肥而不膩,香脆可口……想著,我不由咂咂嘴嚥了嚥口水。
我們兩個簡直就是螞蟻搬家,累得我渾身被汗水濕透了,兩條腿直打顫,感覺倚在我身上的包袱越來越沉,終於在快要到達我的小屋時,支撐不住了,然後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有沒有搞錯哦,我那沒見過面的親娘耶,你就不能顯顯靈,讓我再多走那麼幾步,好歹讓我們進屋去,再讓這個傢伙摔倒嘛。
我的小屋和公子的飄香閣院有點距離,一般得寵的侍妾就會住在飄香閣院裏,如果不得寵的,就要住在旁邊一些簡陋的房子裏,只有我的小屋是單獨的,別說飄香閣院離我很遠,就是那些簡陋的房子,都離我的小屋數丈遠,原因很簡單,他們一致說我睡覺打呼嚕的聲音太大,吵著他們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