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一拖再拖的婚事
百十輛裝著聘禮的長車,清一色使用高頭大馬,浩浩蕩蕩的從城門而入,一直到百里家的大門前才停住。
已經多少年沒見過如此奢華的陣勢了,一路上許多百姓圍觀,還有些遠遠跟著,想看看究竟是哪家要嫁女兒,這麼大的排場。
前一天才接到消息準備的百里家亂成一團,家主關起門來,和幾個宗族子弟研究了半宿,也沒猜出個所以然來。
吉祥和毅尊王的婚事不是早就辦了嗎?還是可汗親自指的婚,禮部承接,怎麼才過完年,又來送聘禮提親了。
想不通就只好暫時放下不想。
毅尊王來了,他們得接著。
他可是手中握了上百萬兵馬的領兵王爺,惹不得,更不能惹。
百里家在夾縫中生存,三代不衰,本身已總結出一套與皇家相處的辦法。
軒轅遙連府門都沒進,坐在馬上,居高臨下,氣勢非凡,「百里大人,本王今日來是要正式提親下聘,迎娶王妃,東西先收下,等忙完了軍務,再來商量婚事的細節。」
百里家的現任家主百里行抱拳恭迎,「王爺辛苦,下官知道王爺公務繁忙,可還請您能抽出一些時間,進府一敘,實不相瞞,下官從昨天起就如墜迷霧之中,不明所以。小女與王爺早已結成連理,京城之中誰人不知,怎麼現在又送了聘禮來,難道您想迎娶的並非是吉祥?」
不能怪他這樣猜測,軒轅遙的做法實在讓人揣摩不出來呀。
「百里大人無須多猜,本王要娶的,只有王妃一人而已,你們好生準備就是。」言畢,腿上用力,脫身而走,沒有心情在這兒和他寒暄。
小狐狸精記不得從前的事,可軒轅遙卻用了手段,查得清清楚楚。
他們怎樣逼著吉祥出落得花枝招展,再當成穩固家族的手段送入宮中。
那不是在養女兒,更談不上什麼親情,最多也只能算利用而已。
有朝一日,吉祥沒了貴妃的身份,就成了他們眼中的棄子,任其自生自滅,不予理睬。
來提親,是軒轅遙想給他的小狐狸精留下一次完美的回憶,他日想起來,不會因為缺失而覺得遺憾,順便以此堵住好事者的竊竊私語,最大限度的保護住他的女人,不為流言所侵害。
並未是為了要與百利家族沾上半點關係。
所以也沒有必要多說半句。
他只要對方配合,事成之後,大可以繼續老死不相往來。
百里行望著軒轅遙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內,這才收了眼中的謙恭,一絲精光從紫褐色的眸中閃過,「備馬,進宮面聖。」
邊境即將戰火再燃,軍士們的糧草、兵器補給還不充足。
正趕上今年雪大,各地遭災,一時之間,軒轅尊的御桌上擺滿了小山狀的奏摺。
這還都是加了急的快報,需要他提前來處理。
百里行躬身立於下首,小心翼翼的把毅尊王來提親的事說完,也不急著追問可汗的意思,老老實實的在等著。
把手頭的事兒忙完,軒轅尊喝了一大口熱茶,「毅尊王想做什麼,你們只需配合便是,吉祥都給他了,是不是再來娶一次,又有什麼打緊。」
「臣遵旨。」有了可汗這話,百里行的心就放鬆了許多。
他把宗族裏最美的女子送來皇家,是為了讓百里家的根基更穩,可不想因此得罪了可汗和掌管兵馬的王爺,到最後落個兩頭不是人的下場。
「北國此次野心不小,集結了十萬精兵還不夠,還在陸續的往邊境增軍。毅尊王近日就要領兵出發,朕推測著,他也沒有時間重新大婚,一切,還是等戰事結束再說吧。」戰火再燃,能與拓跋元哉一戰的人,放眼整個柔然國,就只有軒轅遙一人而已。
「可汗保重龍體,您這些日子太過操勞了。」百里行小心勸慰。
目不斜視的把眼神都落在斜下的位置,堅決奉行為官處事的原則,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說的不說,放低了姿態,收斂鋒芒。
「你回去吧,大婚,還是照常準備著,毅尊王爺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其他的,不必多言。」軒轅尊揮手,令百里行退出。
小太監捧著一碗熱湯藥奉上,那熟悉的味道,令軒轅尊大皺起眉。
「可汗,該進藥了。」小太監怯怯道,每半時辰來伺候主子服藥,絕對是件苦差事。
軒轅尊病得久了,對這種藥味說不出的厭惡,每每藉故大發脾氣,輕則掀了藥碗,嚴重的話,還會遷怒於宮人。
伴君如伴虎,伴在久病不癒的君王跟前,那就等於是進了老虎窩,隨時都可能莫名其妙的丟了性命。
軒轅尊輕若可聞的歎息一聲,「去把凌御醫傳來吧。」
那味藥,也該加了。
比他想像之中還要快了幾個月。
可他,已快要撐不下去了。
得到了可汗默許的百里家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婚事。
其間,派人到毅尊王府,想把百里吉祥接回,被軒轅遙直接拒絕。
新娘出嫁那天,自然會有府內的侍衛護送著吉祥到百里家上轎,走個過場,在此之前的一切準備工作,可從簡,可忽略,可由人代勞。
他才不放心讓小狐狸精再往「火坑」裏跳。
那種娘家,還是有多遠就躲多遠,最好一輩子都別再沾身的好。
至此,百里行算是看明白了軒轅遙的真實用意,他只要個過場形式,並非一定要拘泥於禮儀,叫外人挑不出毛病就行了,沒必要認真到每一個小細節都不放過的程度。
可惜計畫還是趕不上變化。
大婚前三天,北國率先撕破和平假像,三萬軍馬作為先鋒,對柔然國宣戰。
雖然早有準備,可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方方面面的情報,都表現出敵方至少會等到春暖花開後才會大舉來犯。
哪知道拓跋元哉竟然冒險提前足足兩個月。
軒轅遙在將台點兵,率領十萬援軍,立即出發。
同一日,毅尊王府的後門,駛出一輛青色馬車,由一名英挺的男子充當馬夫,在京城內兜了幾個時辰的圈子後,午時出城,直往北境而去,沒有引起各方監守勢力的注意。
三日後,毅尊王爺站在高坡之上,冷峻的側臉繃緊,一眨不眨的緊盯著遠方。
侍衛們在遠處守候,不敢上前,就看著主子保持這樣的姿勢,二個時辰沒動一下。
終於,在官道之上,一輛馬車踏破積雪而來。那熟悉的顏色,讓軒轅遙一點點恢復了人氣。
翻身上馬,徑直迎上去,一刻也不願意再等待。
為了避人耳目,赫連川伴在王妃身旁,與大軍保持一段距離,直到確定穩妥了,才快馬加鞭的追上來,與毅尊王會合。
吉祥王妃只用了五日就修復好鴻盧軟劍,或許該說,她是讓這柄神劍,有了一個脫胎換骨的提升。
赫連川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心潮澎湃不已。
他以為王妃只是接上斷劍,可哪能想到,經此一役,鴻盧已非鴻盧,那股強大的凌厲,他久久不能適應,
按照約定,他從此之後,就成了毅尊王府的奴才。
可王妃卻只准他跟在身邊,做個侍衛,有官職、有品階、有地位,不為人所輕賤。
記得當日,她笑顏若夢,「你只管去做喜歡的事,我這兒沒什麼要你做的。」
赫連川能從那笑容中感受到比陽光更舒適的溫暖,她對他,沒有目的,並真心的希望看著他快樂起來。
一生顛沛流離,居無定所,赫連川無父無母,無親無友,在毅尊王府的這段日子,幾乎算得上是他此生最為安逸的時光。
他從不敢奢望後半輩子如此度過。
可是,料想不到的命運,竟將這樣的好福氣送到他面前。
不善言辭,心裏卻已下定了決心,從今往後,這條命就是屬於王妃的。
任何人妄想要傷害吉祥,前提是要踏著他的屍身而過,只要有赫連川一天在,拼了一切,也要護衛她安全。
所以,這一路行來,赫連川真是盡心盡力的在照顧。
吉祥沒什麼主人的架子,一路顛簸,也不聽她喊苦叫累。
硬梆梆的乾糧,照樣下肚,只是胃口始終不大好,吃了一點,就不再碰了。
終於見著了毅尊王,赫連川鬆了口氣,抱拳見禮,「王爺,不辱使命,屬下將王妃平安送到。」
道一聲辛苦,軒轅遙已有些迫不及待,掀開車門,終於又見著那日思夜想的魅惑妖顏,「累了吧?」
「還好。」身上的骨頭都要顛散了架,可一見著軒轅遙,就又感覺不到酸痛了,迎入他張開的懷抱,心情漸漸飛揚,「好冷呦,手腳都要凍掉了。」
「我們回軍帳,叫人送幾個火盆子過來,再喝碗熱湯,一會就好了。」把吉祥抱上了馬,軒轅遙照例是與她共乘一騎,寬大的披風把她整個人都罩進去,最大限度的擋去所有風寒。「走吧。」
赫連川把馬車交給王府的侍衛,上了馬匹,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恪守本分。
「王爺,軍營裏不准女人出入的吧,身為主帥,您公然違背,往後怎麼治軍喔。」她鑽出來,認真的為他著想。
「小狐狸精,妳現在是本王親封的執行官,只受本王一人節制,有了軍職,誰還敢多言。」這一點,軒轅遙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一早就公佈,相信憑藉著吉祥出色的武器改造技術,很快就能立足腳跟。
「我終於明白了,叫人家來,你就沒安好心,唉,天下真是沒有白吃的午餐。」似真似假的抱怨,吉祥放下心來,只不過是幫著改良士兵的武器,也不算是特別麻煩。
這一路上,她並不是沒有準備,還真就想出了幾個小方案來。
大規模製造,只能就地取材,且原有的改動不能太大。
她彌補的方法是另外增加一些威力巨大的「重型武器」,藏在暗中,隨時拿出來,玩個出其不意。
不過這些都還需要進一步的完善,她也不急著現在就和盤托出。
都三天沒見著軒轅遙了,真是懷念他身上的味道,一直沒什麼睡意,靠近他之後,竟然就有些頭腦昏沉。
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更多時候,是他在問,她簡短以答。
沒一會,就呼吸轉為均勻,軒轅遙垂下頭,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已悄悄的睡了過去。
三日奔波,小臉上全是憔悴,不過,她的唇瓣卻向上挑出了愉悅的弧度,把開心的情緒帶到夢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