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文試閱 05 唐婦女黃臉婆是美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風氣時尚和流行,今天流行的東西,明天可能就是落伍了,以前覺得美的東西或事物,不久之後審美觀起了變化,也就變醜了。所以事物是美是醜的衡量標準,也就隨時代風氣及審美觀而改變了。
今天我們戲稱守住家庭的婦女為「黃臉婆」,意謂著每日生活與柴、米、油、鹽、醬、醋、茶為伍,不施胭粉,不梳妝也不打扮,被生活瑣事忙得團團轉,而成為「黃臉婆」。然而若時光倒轉一千三百多年,回到唐代「黃臉婆」,可是當時婦女中所盛行的裝扮。
「黃臉」其實就是臉上塗上黃色的化妝品,在當時稱「額黃」、「鴉黃」、「鵝黃」、「鴨黃」又稱「黃子」,塗黃粉於額頭上。原先是六朝婦女的習尚,著名的〈木蘭辭〉中有「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貼花黃是當時女子臉上的裝扮之一。傳至唐時蔚為風尚,一時之間流行在婦女當中,甚至在結婚的新娘妝上,也是重要的化妝方式。李商隱〈蝶三首〉詩中:「壽陽公主嫁時妝,八字宮眉捧額黃。」溫庭筠、皮日休等人詩作中也多提到「額黃」,如「滿額蛾黃金縷衣」光彩奪目,可見是相當美麗的裝扮。
李商隱詩中所提到:「壽陽公主嫁時妝,八字宮眉捧額黃。」詩題作〈蝶〉三首之三,原詩如下:
壽陽公主嫁時妝,八字宮眉捧額黃。見我佯羞頻照影,不知身屬冶遊郎。
壽陽公主是南朝宋國公主,創作了八字宮眉和額黃這一種「險妝」。從詩意來看還是一種嫁時妝,臉上所畫的是八字宮眉襯托著額黃。
另外,溫庭筠的〈偶遊〉一詩:
曲巷斜臨一水間,小門終日不開關。紅珠斗帳櫻桃熟,金尾屏風孔雀閒。
雲髻幾迷芳草蝶,額黃無限夕陽山。與君便是鴛鴦侶,休向人間覓往還。
其中也寫到了「雲髻幾迷芳草蝶,額黃無限夕陽山。」女子額黃的裝扮,再如,皮日休的〈木蘭後池三詠〉白蓮一詩中寫到:
但恐醍醐難並潔,祗應薝蔔可齊香。半垂金粉知何似,靜婉臨溪照額黃。
詩中寫到女子的裝扮「半垂金粉知何似,靜婉臨溪照額黃」,施粉裝扮之後像什麼模樣,嫻靜典雅的臨溪照照臉上的美麗的額黃。再如,牛嶠的〈女冠子〉(四首)之二,詞中寫到:
錦江煙水,卓女燒春濃美。小檀霞,繡帶芙蓉帳。金釵芍藥花。 額黃侵膩髮,臂釧透紅紗。柳暗鶯啼處,認郎家。
牛嶠的〈女冠子〉這首詞中寫到:「額黃侵膩髮,臂釧透紅紗。」細膩地描寫出女子臉上額黃的裝扮,及油膏抹髮的模樣。「額黃」還有另一種稱呼,被稱作「黃子」,最後我們來看一下李商隱的〈宮中曲〉詩中的描寫:
雲母灑宮月,夜夜白於水。賺得羊車來,低扇遮黃子。
水精不覺冷,自刻鴛鴦翅。蠶縷茜香濃,正朝纏左臂。
巴牋兩三幅,滿寫承恩字。欲得識青天,昨夜蒼龍是。
詩中寫到「賺得羊車來,低扇遮黃子。」宮中女子以扇子來遮蓋住黃子的裝扮,是由於羞怯、含蓄的緣故。
然而,還是有一些女子在思想開放的唐代,特別是江南沿海一帶市民及下層勞動人民,他們還能享受較多的婚前自由,可以拋開禮教的束縛,追尋自己的愛情。如施肩吾的〈少女詞〉二首:
嬌羞不肯點新黃,踏過金鈿出繡床。信物無端寄誰去,等閒裁破錦鴛鴦。
同心帶裏脫金錢,買取頭花翠羽連。手執木蘭猶未慣,今朝初上采菱船。
詩中提到「嬌羞不肯點新黃,踏過金鈿出繡床」,這位浙江少女,不願效法世俗少女點黃邀寵的嬌羞心理,她決定憑藉自身那雙初涉人世的雙手,去撥動情愛的雙槳,在幽揚的菱歌聲裡去找尋自己的意中人的大膽舉動。
所以,從這些諸多的詩、詞例證,「額黃」或「黃子」的這種裝扮,是唐代女子的時尚裝扮。這些「黃臉婆」各有巧妙,各有不同的姿態,他們引領那個時代的風騷,在時代風潮下展現他們曼妙的千種風情。
詩人小傳
李商隱,字義山,號玉谿生、樊南生,懷州河內人(今河南沁陽市)。晚唐著名詩人,有「七律聖手」之稱。擅長駢文寫作,他的詩作文學價值很高,與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溫李」,與同時期的段成式、溫庭筠風格相近,且在家族裡的排行都為十六,故並稱為「三十六體」。在《唐詩三百首》的作品中,李商隱的詩作有二十二首被收錄,位列第四,可見其詩的重要性。其詩構思新奇、風格穠麗、典雅精細,尤其是一些愛情詩,寫得纏綿悱惻、扣人心弦、為人傳誦。然而過於誨澀迷離,難於瞭解,以至有「詩家都愛西崑好,只恨無人作鄭箋」之憾。因處於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一生鬱鬱寡歡,很不得志,死後葬於家鄉滎陽,有樊南甲集二十卷、乙集二十卷,玉溪生詩三卷,今合編詩三卷。(據《全唐詩》作者小傳)
溫庭筠,本名岐,字飛卿,太原人,宰相彥博裔孫。年少聰明領悟力強,才思豔麗,韻格清拔,精專為詞章小賦,與李商隱皆有名,稱「溫李」。然而行為較不檢點,好幾次進士都考不上。思想神速,每次參加考試,押官方所規定的韻部寫作賦文,凡八叉手而成,時號「溫八叉」。徐商鎮襄陽時,曾經擔任巡官,不得志後離開,歸隱江東,後徐商擔任政事,頗重用他,後來徐商罷相,楊收討厭他,被貶為方城尉,後來再遷至隋縣擔任縣尉而卒。集二十八卷,今編詩為九卷。(據《全唐詩》作者小傳)
皮日休,字襲美,一字逸少,襄陽人。性格傲誕,隱居在鹿門,自號「間氣布衣」。咸通八年,考上進士。崔璞守蘇州,擔任軍事判官,進入朝廷,擔任太常博士一職。黃巢之亂攻陷長安,偽裝署學士,使為讖文,被懷疑是譏笑自己,於是遭到禍害。集二十八卷,今編詩九卷。(據《全唐詩》作者小傳)
牛嶠,字松卿,一字延峰,隴西人。自云:「僧孺之孫」,乾符五年,考上進士,擔任過尚書郎。王建鎮蜀時,擔任判官,到了退位時,擔任給事中。有歌詩三卷,今存六首。(據《全唐詩》作者小傳)
施肩吾,字希聖,洪州人,元和十年考上進士。隱居洪州的西山,寫作詩歌綺麗。有西山集十卷,今編詩一卷。(據《全唐詩》作者小傳)
06 詩聖杜甫除夕夜聚賭
「賭博」這項活動在中國遠源流長,在人們的生活中成為一種民俗文化,千百年來人們得知其利弊得失,卻又樂此不疲,這是游藝休閒文化中,最引人爭議,卻也在人性中斷絕不了的一種性格,所謂的「好賭成性」、「賭性堅強」,都說明賭博這項活動,引人入勝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既然是人性的本能,偉大的詩人也受不了這迷人的誘惑,詩聖杜甫免不了在大環境中,也要與世俗融合,在他的〈今夕行〉一詩云:
今夕何夕歲云徂,更長燭明不可孤。咸陽客舍一事無,相與博塞為歡娛。馮陵大叫呼五白,袒跣不肯成梟盧。英雄有時亦如此,邂逅豈即非良圖?君莫笑,劉毅從來布衣願,家無儋石輸百萬。
杜甫的〈今夕行〉一詩描寫在除夕夜博塞遊戲及賭博的情況。博塞遊戲及賭博的魅力迷人,連偉大的詩聖杜甫,在除夕夜無事的晚上,居咸陽的客舍裡,也要與客人「相與博塞為歡娛」一番,盡情歡樂,感受刺激的博塞遊戲及賭博遊戲。甚至還說:「英雄有時亦如此,邂逅豈即非良圖?」可見博塞遊戲具有強大吸引人的魅力。仇兆鰲云:「此詩見少年豪放之意。除夕博戲,呼白而不成梟,因作自解之詞。末引劉毅輸錢,以見英雄得失,不係乎此也。」 可見「格五」、「塞戲」這種賭博遊戲具有強大吸引人的魅力。
博塞戲的弊端相當多,令人沈迷、廢寢忘食,對社會善良風氣危害不小。三國時期韋昭有〈博奕論〉一文來勸誡時人。其文中云:
今世之人,多不務經術,好翫博奕,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進明,繼之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神迷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樂,不暇存也。
作者有鑑於當時博奕之風盛行,故闡述博奕之流弊。然而人性的弱點、貪婪與沈迷,繼續在血液、生命裡流傳,一代接著一代,似乎難以斷絕。唐人當然也承繼了人性中的賭性,使得博塞遊戲在唐人生活中,成為重要的游藝活動。據唐‧李肇《國史補》卷下載:
長安風俗,自貞元(德宗年號)侈于游宴,其後或侈於書法圖畫,或侈於博奕,或侈於卜祝,或侈於服食,各有所蔽也。
上文說明唐代的長安,是時尚流行的大本營,舉凡游宴、書法、圖畫、卜祝、服食或侈於博弈,都是當時的流行風氣。再如李白的〈少年行〉一詩:
君不見,淮南少年遊俠客,白日毬獵夜擁擲。呼盧百萬終不惜,報讎千里如咫尺。少年游俠好經過,渾身裝束皆綺羅。蘭蕙相隨喧妓女,風光去處滿笙歌。
此詩描寫淮南少年遊俠生活的實際情況:「白日毬獵夜擁擲,呼盧百萬終不惜」白天打球射獵,到了晚上呼盧喝雉,賭起錢來千金百萬一點也不在乎,實為描寫貴族公子遊俠們生活行徑的最佳寫照。
大詩人李白本人也是好賭之徒,其〈行路難〉一詩述說他在長安不得意時:「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狗賭梨粟。」 與長安的少年們玩起賭博的遊戲,至於梨、粟都成為賭資了,可見無物不賭,人性裡的賭性一直在作祟。
幾千年來「賭博」這項活動依舊遠源流長,時至今日依舊深入民間各地,甚至在有些國家已經是合法的娛樂休閒活動,台灣近幾年也在這股風氣下,相關科系的設立,博奕娛樂事業的合法設立,也已經取得共識,現在爭議的是地點的問題,各縣市為了爭取這項事業所帶來的商機,也已經如火如荼地再進行,相信不久之後台灣或離島即將會有合法的職業賭場。
時至如今,博彩的內容及形式花樣百出:擲骰子、二十一點、拉霸、博青哥、梭哈、彩券、運動彩券、大樂透、刮刮樂……等不勝枚舉,乃至於以賭聞名的香港澳門、美國的拉斯維加斯,遊客及旅客們皆可在此小玩一把,試試自己的手氣和運氣,但是常言道:「十賭九輸」,小玩試試手氣賭賭自己的運氣可以,大玩傷財、傷心、傷腦筋,那就要適可而止、量力而為了。
詩人小傳
杜甫,字子美,其祖先是襄陽人。曾祖父依藝為鞏縣令,因居鞏縣。杜甫天寶初應進士,沒考上。後來獻三大禮賦,唐明皇非常驚奇,召試文章,授京兆府兵曹參軍。安祿山攻陷京師,唐肅宗即位靈武,杜甫自賊中逃脫赴任,擔任左拾遺一職。以論救房琯,出為華州司功參軍。後來關輔饑亂,寓居同州同谷縣,身自負薪采梠,生活困頓。不久之後,召補京兆府功曹,道路受阻而不赴。嚴武鎮成都時,奏為參謀、擔任檢校工部員外郎一職。嚴武與杜甫是世舊之交,對待杜甫甚厚,於是在成都浣花里種竹植樹,枕江結廬,縱酒嘯歌在其中。嚴武死之後,杜甫無所依靠,於是到東蜀依靠高適,既到時高適已經死了。這一年,蜀地將帥相攻殺,蜀地大擾。杜甫攜家避亂到荊楚,扁舟下江峽,還未上船而江陵亦亂。於是沿著湘流,遊歷衡山,寓居在耒陽,死時年五十九歲。元和中,歸葬偃師首陽山,元稹為他寫墓誌銘。天寶年間,杜甫與李白齊名,時稱「李杜」。然而元稹說:「李白壯浪縱恣,擺去拘束,誠亦差肩子美矣。至若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次猶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而脫棄凡近,則李尚不能歷其藩翰,況堂奧乎?」白居易也說:「杜詩貫穿古今,盡工盡善,殆過於李。元、白之論如此,蓋其出處勞佚,喜樂悲憤,好賢惡惡,一見之於詩,而又以忠君憂國,傷時念亂為本旨。讀其詩,可以知其世,故當時謂之詩史。」舊集詩文共六十卷,今編詩十九卷。(據《全唐詩》作者小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