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魔錄－世界篇（3） ：瓦拉幾亞之夜

【內文試閱】

警衛臉色煞白，看樣子他也很害怕。他從腰間拔出手槍，低聲對延姬說道：「萬一有事，妳不要猶豫，趕快逃跑，然後去報警。明白了嗎？」

延姬故意裝得很膽怯，只是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其實她的心裏也充滿了憂慮，會不會是俊厚拿著那件青瓷躲藏到什麼地方了。因為上次的功勞，他們受到了英國女王的接見，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如果犯錯，事情就麻煩了。延姬習慣性地摘下脖子上又小又舊的銅十字架，繼續前行。

通往上層的樓梯拐了個彎，立刻傳來了伴隨著嗡嗡聲的喘息聲。這分明是人的聲音。警衛很緊張，做個手勢，示意延姬待著別動，然後小心翼翼地轉彎上樓了。延姬也很害怕，但是她又不能乖乖地待在原地，因為俊厚的安全問題比什麼都重要。等到身穿藍色制服的警衛消失在黑暗之中，延姬略微遲疑了一下，跟著抬腳往樓上走去。博物館的樓下部分還有警衛室和外面的街燈，所以並不是很黑，然而樓上部分卻是真正漆黑的懸崖了。恐怖之狀，可謂無以復加。

「到底怎麼了？剛才上去的那個人……」

登上樓梯，延姬又走了幾步，終於看見了剛才那個警衛的背影。早就驚恐不已的延姬非常興奮，連忙走到警衛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喂……」

看著緩緩轉過頭來的警衛，延姬差點兒失聲驚叫起來。警衛的臉已經變得焦黑，而且嚴重扭曲，顯然是被換成了別人的臉，而且眼睛裏佈滿了血絲，嘴角噙著殘忍的微笑。

「啊！」

警衛發出了難以聽懂的聲音，伸開手臂朝延姬撲了過來。他的手也變得漆黑而骯髒。這真是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延姬驚叫著躲開了警衛的手。

警衛的行動非常緩慢。驚訝之餘，延姬也發揮出了早已熟悉的護身術，擋住了男子的雙腿。疼痛迅速席捲了延姬的腳腕，感覺就像踢到了樹樁和石頭。男子只是稍微頓了頓，並沒有動搖。

「啊！」

延姬大聲呼喊，赤手空拳打向警衛的腦袋。如果換成是普通人，恐怕早就在延姬的重擊之下屈膝跌倒了，然而這個警衛只是被打飛了帽子，縮縮脖子，仍然面帶殘忍的微笑，再次伸手去抓延姬。

延姬驚恐不已，幾乎哭了出來。這分明是惡靈的手段，好像是通過什麼特別的咒術變化的結果，現在應該怎麼辦呢？延姬攥緊了拳頭，再次猛擊警衛的心口，然而警衛還是無動於衷。延姬臉色慘白，渾身顫慄。

「這傢伙不是人！但那個人怎麼可能在眨眼之間……」

延姬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儘管擊中了警衛的心口附近，然而卻感覺手腕火辣辣地疼痛，好像擊中的不是人體，而是堅硬的石頭，對方好像根本就沒受到什麼打擊。突然，延姬的手腕被警衛抓住了。

「哎呀！放開！」

延姬使出渾身的力氣，又是拳打，又是腳踢，終於掙脫了警衛的手，連忙跑到了樓下。

「俊厚！俊厚……」

正在呼喊俊厚的延姬魂飛魄散，再也說不出話。剛才不知道躲藏在哪裡的五、六名警衛湧向樓梯下面，每個人都扭曲著黝黑的臉龐，帶著窮兇極惡的獰笑，緩慢地移動著，就像受到遙控的木偶。

延姬剛剛跳下來，然而不得不哭喊著回頭去爬樓梯。剛才的警衛正在緩緩靠近延姬。

「走開！」

延姬試圖用力推開靠近過來的警衛，反而自己被迫後退了兩三步。延姬連忙抖擻精神，迅速轉到警衛的身邊。警衛的動作依舊緩慢。儘管他行動遲緩，卻不知疲倦，仍然向延姬繼續靠近。轉眼間，樓梯下的五六個警衛也聚攏而來，包圍了樓梯，看樣子是準備上樓。

「已經沒有下去的路了，必須找到另外的樓梯。」

延姬穿過擺放著陶瓷器的展示櫃，跑向對面。雖然博物館規模非常龐大，但是可供上下的樓梯卻只有一條。

「完了！下不去了。」

延姬不得不轉過身來。就在不遠處，警衛的數量已經增加到了七名，而且正在邁著緩慢的步子繼續逼近。如果真是立刻被他們抓住也還好，然而他們緩慢但是堅決地圍攏，這讓延姬更為恐懼。七名警衛好像在追逐什麼獵物，整整齊齊地排滿了博物館的走廊，似乎要席捲所有的道路。

「滾開！為什麼老是跟著我！俊厚啊，俊厚！」

即便是延姬高聲呼喚俊厚的時候，警衛們仍然緩緩地朝她走來。延姬喊了半天，然後轉過身來，開始猛跑。眼淚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

疲憊襲擊延姬的全身。也許是因為跑得太多，身體就像吃水的棉花，呼吸變得沉重，喉嚨裏甚至冒出熱氣。為了躲避窮追不捨的警衛，延姬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捉迷藏。看著他們緩慢而機械的動作，延姬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被他們活捉，然而他們好像也累了，或者就像獵人在不慌不忙地追逐獵物，不離不棄地跟在延姬身後。只有奔跑的時候才不會被他們抓住，但是這樣耗費體力的奔跑又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呢。太疲憊了，每當延姬為自己爭取時間，稍微做些喘息的時候，他們又會靠近過來。看樣子是支撐不了多久了。延姬多次呼叫俊厚，然而始終沒有得到回應。難道俊厚也被他們抓去了？不會的，俊厚可不是普通的孩子，他那麼有力量。別看他們窮兇極惡的模樣，其實他們也都是人。俊厚曾經說過，他絕對不會對人使用咒術。果真如此，恐怕俊厚……

「不行！這些壞蛋！他們怎麼能欺負小孩子呢。千萬不要過來。滾開！滾！」

延姬帶著哭腔，朝著漸漸逼近的警衛高聲怒吼。然而警衛們卻假裝什麼也沒聽見，依舊伸展著令人噁心的手臂，繼續朝延姬靠近。延姬的眼睛裏流出了淚水。這樣的恐懼真是難以用語言形容啊。甚至超越了恐懼，令人毛骨悚然。

延姬咬緊牙關，飛快地撲向其中一個警衛。眼看延姬逃跑了，警衛們卻既不慌張，也不驚訝，依然不緊不慢地追趕。延姬使出最後的力氣，終於躲過了鋪天蓋地的魔爪，同時壓低身體，從某個警衛的腰裏拔出了手槍。

突然，延姬感覺有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疼痛如水漫過心頭，幾乎忍受不了。延姬尖聲驚叫，同時傾盡全部力量掙脫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延姬聽見了肩膀附近的衣服被撕裂的聲音。無奈之下，她只好就地打了個滾，再次躲開了警衛們的黑手。延姬失魂落魄地滾了好久，直起身體定睛看去，警衛們在不遠的地方，依舊不慌不忙地朝這邊走來。延姬的身體再也難以保持平衡，眼前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好像馬上就要跌倒了。

「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啊，可是我好累。還不如死了……不行，我怎麼可以這樣想。啊，又來了。求求你了，不要過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延姬使勁搖頭，拼命喊道：「不要過來！滾開！滾開！」

延姬的呼喊在空曠的博物館裏激起了陣陣回聲。然而警衛門全然不顧延姬焦急而迫切的呼喊，繼續逼近。延姬就像受傷的野獸，氣喘吁吁卻再也無處躲避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警衛們步步進逼。

對了！我手裏還有手槍啊。如果他們還敢靠近……

「如果再敢靠近，我就開槍了！滾開！」

雖然也想放聲痛哭，但是延姬還是咬緊牙關，舉起手槍，瞄準了越來越迫近的警衛，準確地說是被惡靈操縱的傀儡。不知道有沒有察覺到瞄準了自己的槍口，警衛們還是繼續不停地前進。

延姬的大眼睛裏滾動著淚珠，高聲呼喊著不讓警衛們靠近，最後迫不得已放了一響空槍。然而聽到槍聲，警衛們絲毫沒有感到恐懼，依然在不疾不徐地逼近。延姬再次確認了握在自己手中的手槍。這是一支六連發的左輪手槍。槍膛裏總共有六發子彈，剛才已經射了一發。即使剩餘的五發子彈全部命中，也還有兩個警衛。這樣的話……

「啊，這究竟是……」

延姬覺得非常遺憾，無意間看了看後面，眼前不是走廊，而是掛著畫的牆壁。躊躇之間，她已經被逼進了死胡同。警衛們的行動雖然緩慢，但是距離如此迫近，看樣子是逃不掉了。此時此刻，延姬不僅沒有勇氣，就連移動身體的力氣也沒有了。延姬緊緊咬住嘴唇，瞄準警衛的腳底，開槍射擊了。子彈在大理石地面激起了火花，槍聲的餘韻經久不絕，然而警衛們還是毫不猶豫，繼續不停地朝這邊走來。

這分明不是他們自己的意志。延姬不知道他們的真實意圖是什麼，因此更加恐懼了。延姬滿心想哭，並用顫抖的手緩緩舉起了槍口，先是瞄準了走在最前面的警衛的心臟部位，然後又瞄準了頭部。烏黑而扭曲的臉，充滿血絲的眼睛，這個警衛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真不像是人的模樣。延姬舉著手槍，渾身顫抖地站在那裏，腦海中閃過亂七八糟的想法。雖然現在他們被惡靈操縱、利用，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畢竟也是人啊。這種情況之下，玄岩、朴神父和俊厚會怎麼處理呢？難道他們寧願犧牲自己，也不會開槍嗎？即使對方是惡靈棲居的身體，他們也不會為了自己活命而把槍口對準他人。

「但是這個問題不一樣，開槍！」

延姬的心裏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他們具有自我防禦的能力，而且十分強大！可是妳又有什麼力量呢！」

延姬覺得這話非常正確。此時此刻，延姬真是毫無力量。她不得不咬緊牙關，抬起了正在下垂的手，重新瞄準了正在步步進逼的警衛。突然，延姬的心裏響起了不同於剛才的洪亮聲音。

「不能這樣做啊！否則妳就變成殺人兇手了！不管妳有什麼理由，都不能隨便殺害無辜之人！」

緊接著，上次的聲音再度響起。

「自己死了難道不冤枉嗎？開槍！快開槍！」

延姬不知道應該究竟如何是好了。最後，延姬還是朝著虛空中開了槍，並沒有去射警衛。結果正在預料之中，現在警衛們再走幾步就可以直接抓到延姬了，因為她實在是無路可退了，背後就是硬邦邦的牆壁。

「開槍，我叫妳開槍啊！妳還猶豫什麼？結束了，結束吧！趁著現在開槍還管用，趕快開槍啊。難道這樣不好嗎？」

「很好，可是……」

事已至此，延姬也懶得再去多想什麼了。對於逼近自己的警衛，她甚至也感覺不到憎惡了。奇怪的是她竟然感覺自己的心情變得平靜了，於是緩緩地舉起了手槍。

「只能這樣……」

延姬微微閉上眼睛，緩慢地，非常緩慢地把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內文試閱】

警衛臉色煞白，看樣子他也很害怕。他從腰間拔出手槍，低聲對延姬說道：「萬一有事，妳不要猶豫，趕快逃跑，然後去報警。明白了嗎？」

延姬故意裝得很膽怯，只是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其實她的心裏也充滿了憂慮，會不會是俊厚拿著那件青瓷躲藏到什麼地方了。因為上次的功勞，他們受到了英國女王的接見，所以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如果犯錯，事情就麻煩了。延姬習慣性地摘下脖子上又小又舊的銅十字架，繼續前行。

通往上層的樓梯拐了個彎，立刻傳來了伴隨著嗡嗡聲的喘息聲。這分明是人的聲音。警衛很緊張，做個手勢，示意...

【作者序】

《退魔錄》最早在HITEL網站連載，如今已經轉換舞臺，變成了《退魔錄•世界篇》，回首往事，不由得感慨。

我從一九九三年七月開始小說寫作，不到一年時間，原本懶散的我已經發表了四部長篇小說。儘管這是事實，然而作爲一名平凡的學生，在截然不同的領域挖掘材料創作起了小說，怎麽說都覺得好像有點不務正業。

關於《退魔錄》，很多人認爲它是靈幻小說或武俠小說，坦白地說，我並不認爲這樣的區分有必要。因爲我沒有什麽特殊的想法，只是兼收並蓄，融合各種各樣的元素……這次開始《世界篇》的寫作，並不是因爲《國內篇》收到了較好的反響，而是按照當初的構想，便於區分《退魔錄》的漫長系列。《國內篇》主要著眼於人性，以及人與靈的內心層面，同時試驗了多種主題。相比之下，《世界篇》更爲集約，形式上聯繫更爲緊密，試圖討論「力量的本質」。

事實上，《退魔錄》的主題本身非常單純。只有自己具備而不爲他人所有的「力量」究竟是什麽、應該如何使用這種力量、如何阻止自己反被這種力量排斥最後變成它的奴隸，如此等等……考慮到各篇素材和背景之間的差異，我努力讓故事圍繞這種力量的本質展開。在《世界篇》裏，我把主人公們送到了遙遠的地方，並且歷盡艱辛，心裏雖有不忍，卻無可奈何……

雖然他們只是虛構的人物，但是各位讀者給予四位退魔師的關懷和愛護卻讓我吃驚不已。對於人物性格的刻畫，儘管我花費了很大的力氣，然而看到角色終於有了生命力，我還是感到非常欣慰。

也許是我杞人憂天，不過我還是忍不住重新強調，這裏所有的故事和事件都是虛構，只有後面的注釋引用自權威著作。如果因爲閱讀本書而對咒術的影響和心靈表現出過度的關注，實在不是我的本意。如果說我有什麽希望，那就是希望各位讀者能夠從中獲得樂趣，能夠理解寫作者的真正意圖……在此，我想引用《國內篇》序言中說過的話。

人人都心知肚明，卻又暗中關注的幽靈和鬼神，以及傳說故事中流傳的咒術、魔術和巫術……《退魔錄》的背景既不是遙遠的世界和渺茫的古代，也不是未來。我也沒有想過編織驚天動地的情節，比如徹底滅亡世界，比如倒海翻江、摧峰撼嶽。所有的故事都在我們生活的時代裏展開，就在我們的身邊上演。也許讀者聽來像是謊言，然而我還是設定許多流傳至今卻很少有人相信的事件、法術和咒術真實地存在著。除了我自己創造的幾種咒術之外，我還引用了東、西方的宗教和傳說，參考文獻方面我也沒有使用類似小說的純粹創造性作品。我想，我所做的全部工作就是在虛妄的故事中盡力融合本人感受到的情緒和事件。坦率地說，我最爲傾心追求的還是「趣味」。沒有趣味的書我也不喜歡……

寫作《世界篇》的時候，我大量閱讀了弗雷澤、坎伯、塞拉姆、弗洛伊德等人的著作，並且留下了非常有趣的記憶。

最後，我還應該感謝很多關心、關注《退魔錄》的人。各位繼續擁護《退魔錄》的讀者，平原出版社的李廷元社長和其他工作人員，還有通過電子郵件給我熱情鼓勵並且慷慨借給我寶貴姓名的各位網友，還有在我困難的時候給予我巨大力量的徐妍姬女士。

我想借用西方習慣，將《退魔錄•世界篇》獻給徐妍姬女士。

甲戌年六月初

李愚赫

【作者序】

《退魔錄》最早在HITEL網站連載，如今已經轉換舞臺，變成了《退魔錄•世界篇》，回首往事，不由得感慨。

我從一九九三年七月開始小說寫作，不到一年時間，原本懶散的我已經發表了四部長篇小說。儘管這是事實，然而作爲一名平凡的學生，在截然不同的領域挖掘材料創作起了小說，怎麽說都覺得好像有點不務正業。

關於《退魔錄》，很多人認爲它是靈幻小說或武俠小說，坦白地說，我並不認爲這樣的區分有必要。因爲我沒有什麽特殊的想法，只是兼收並蓄，融合各種各樣的元素……這次開始《世界篇》的寫作，並不是因爲《國內篇》收到了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