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西藏有句名言說道:「為了斷除對於純正教法和傳承的疑惑,說明傳承和歷史是有必要的。」因此,在本書的開端,我會做簡短的自我介紹。
在我的父母逃離中國對西藏的鎮壓後不久,我就出生了。當時的環境很糟糕,我被父母安置在一所基督教的寄宿學校,他們希望我在那裡能夠獲得照顧。我的父親是一位佛教上師(lama)*,母親則是苯教(Bon)*的修行者。父親在不久之後往生了,母親後來便與一位苯教上師結婚。繼父和母親希望我可以在自己的文化下成長,於是我在十歲時,便被帶到印度朵藍吉(Dolanji)一所重要的苯教寺院,並受戒成為僧人。
在寺院住了一段時間之後,洛本(Lopon,意為「教授師」〔Head Teacher〕).桑傑.丹津(Sangye Tenzin)仁波切*認證我為昆度(Khyungtul)仁波切的轉世,昆度仁波切是一位知名的學者、老師、作家和禪修大師。他是一位有名的占星大師,在西藏西部和北印度是位廣為人知的降魔者,也是廣受歡迎具有神奇之力的治療師。他有一位主要功德主是北印度喜馬偕爾邦(Himachal)的國王,國王和皇后因不孕而請求昆度仁波切為他們治療,後來他們生下一個兒子,並將他撫養成人,他就是現今喜馬偕爾邦的首長維爾巴度(Virbhardur)。
我的大恩根本上師洛本.桑傑.丹津是一位博學者和證悟者。在我十三歲時,他準備要教導苯教中最重要的、密傳的教法,即「象雄年居」(Zhang Zhung Nyan Gyud)*的大圓滿(Dzogchen)*傳承口傳。當時我還很年輕,繼父前往拜見洛本仁波切,請求上師在往後三年的每一天都讓我接受這個教法。教授師慈悲地應允,但是他要求我與那些將要一起學習的弟子,將開課前一晚的夢境告訴他,他會透過夢來判斷我們是否已經準備就緒。
有些學生記得自己並未做夢,這種情況會被視為是一種障礙的徵兆。教授師會要這些學生開始做符合需要的淨化修持,直到每位學生都有做夢,才會進行教法的開示。而其他學生的夢會被視為是某種徵兆,他們需要進行某些特定的修持,才能讓自己準備好接受這些教法,例如要做增強與苯教護法(guardian)*連結的修持。
我夢到一輛公車繞行老師的房子,儘管那裡其實並無道路。在夢中,公車的車掌是我的朋友,我站在他身邊,把車票遞給每位乘客,而車票是一張寫有藏文種子字「A」(音「啊」)的紙。這個夢發生在我於朵藍吉念書的第二或第三年,當時十三歲的我並不知道「A」字是大圓滿教法中最重要的象徵。我的老師對於這個夢並未發表任何意見,那是他的方式,他幾乎不說什麼是好的。但是對我而言,只要能聽聞開示就很開心了。
在西藏的心靈傳統中,上師會用這種方式觀察弟子的夢,然後決定弟子是否適合接受某個特殊的教法,這種方式很常見。雖然我在一段時間之後才開始學習和修持夢瑜伽,但是這件事情引起我對於夢的興趣。西藏文化和苯教十分注重夢,認為無意識層面的訊息通常會比有意識的心所發出的訊息更有價值,這些都讓我印象深刻。
在三年的學習中,我和同學一起進行多次閉關,也獨自閉關了許多次。在這之後,我進入寺院的辯經學校,學習課程通常需要九至十三年才能畢業,其中包括傳統的訓練。我們學習了學校的共同科目,例如文法、梵文、詩、占星學和藝術,還有一些非共同科目,例如認識論、宇宙論、經典(sutra)*、密續(tantra)*和大圓滿。在寺院的訓練期間,我領受許多與夢有關的教法和口傳,最重要的是以「象雄年居」、《母續》(Mother Tantra)和夏爾扎 (Shardza) 仁波切的法本為主。
我在學業方面表現優異,十九歲時受邀開始教導他人。大約在同一個時期,我撰寫並出版苯教創始者仙饒.米沃(Shenrab Miwoche)*尊者的略傳。後來我成為辯經學校的校長,在擔任校長的四年期間,我非常地投入於學校的計畫和發展。一九八六年時,我獲得了格西(Geshe)學位,這是西藏寺院教育中的最高學位。
一九八九年時,我因義大利南開.諾布(Namkhai Norbu)仁波切大圓滿學院(Dzogchen Community)的邀請而前往西方。雖然我並未打算授課,但是大圓滿學院的學員請我教課。有天我發給學員們一張修持禪定的小紙,每張紙上都寫上一個西藏的種子字「A」。就在那時,我想起十五年前自己發車票給乘客的那場夢,突然之間,我恍然大悟。
我一直待在西方,一九九一年時,我獲得洛克斐勒獎學金(Rockefeller Fellowship)的資助到萊絲大學(Rice University)作研究。一九九三年,我在西方出版第一本書《神奇的本然心》(The Wonders of the Natural Mind),在書中,我試著以最清楚、簡單的方式呈現大圓滿教法。一九九四年,我獲得國家人文研究捐贈基金會(The 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Humanities)的獎學金,資助我與萊絲大學的宗教研究主席安.克萊因(Anne Klein)教授合作進行苯教傳承的因明(邏輯)與哲理方面的研究。
所以,我的學術層面已經持續地開展,然而,修持永遠是更為重要的。在這段時間,我對於夢和「夢修持」(dream practice)一直都很感興趣。我的興趣不僅限於理論層面,我很信任自己的夢的智慧,這個影響來自於早年老師們和母親的夢的體驗,以及苯教傳統運用夢的方式,而且在過去十年中,我一直密集地修持夢瑜伽,每晚上床時都感覺到解脫。一天的忙碌結束了,有些晚上的修持很成功,有時則不然,直到修持很純熟之前,這些結果都是無法預料的。然而,我幾乎每晚上床時都抱持著要達成「夢修持」的想法。這是來自於我個人的修持體驗,也是我在前面提到三本法本中開示的方法,本書會給予這些教法的教導。
《西藏睡夢瑜伽》(The Tibetan Yogas of Dream and Sleep)是我過去數年在加州和新墨西哥州的講學內容,書中也保留了講學中部分的非正式內容。有些詞彙在第一次出現時會標上「*」,你可以在書末的「詞彙表」中找到解釋。
夢瑜伽是我自己修持進展中的主要方法,西藏的許多大師和瑜伽士(yogi)*也是如此,例如夏爾扎仁波切的故事,就一直讓我印象深刻。夏爾扎仁波切是一位偉大的西藏成就者,他在一九三四年圓寂時證得了虹光身(jalus)*,這是全然了悟的一種徵兆。在他的一生當中,擁有許多已經成就的弟子,並撰寫許多重要的法本,利益了他當時居住的國家。我們很難想像以他的外在生活能完成那麼多事情,為了利益他人,他完成了許多責任和長期計畫,而且在心靈修持上仍能達到如此的成就。他之所以能夠如此,那是因為他並非在白天的一部分時間是作家,而另一段時間是老師,然後剩下的幾個小時又是修行者。對他而言,無論是禪坐、寫作、教學或睡覺,這所有的生活都是修行。他曾寫道,「夢修持」是他心靈之旅的重要核心,而且是引導他達到證悟不可或缺的修持。我們也可以像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