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夢人二部曲：褪散

媒體推薦：書單（Booklist）：

「一部結合懸疑推理、羅曼史和超自然元素的佳作，由一位堅強卻又脆弱的女子擔綱女主角，二部曲的結尾引人入勝、耐人尋味，讓人迫不及待一睹最終的結局。」

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節奏明快、以現在式口吻進行的記述體、和寫實的對話，扣人心弦，讓讀者看完一部曲仍意猶未盡，無法自拔地接著讀《褪散》……粉絲們一定會引頸期盼三部曲的誕生。」

大湍流時報（Grand Rapids Press）：

「扣人心弦、想像力豐富……一部曲的粉絲們絕對不會失望。」

青少年重閱讀網站（TeensReadToo.com）：

「...

新的一年

二○○六年１月１日，凌晨１點３１分。

珍妮從兩條街外穿過覆滿白雪的庭院，偷偷溜進她家的大門。

然後。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她抓住自己的腦袋，低聲咒罵她媽，但是眼前開始湧現萬花筒般令人頭昏眼花的繽紛色彩，使她失去平衡。她撞上一面牆，頓了一下，然後慢慢盲目地滑落地面，手指也跟著麻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使自己的腦袋爆開。它又來了。

如今她累到無力反抗，累到無力把自己抽離，只能讓自己的臉頰倒在冰冷的磁磚地板。以免這個夢不會很快結束，她要匯聚力量，待會兒再想辦法脫身。

呼吸。

凝望。

凌晨１點３２分。

這是珍妮的老媽一作再作的重覆夢境。比現在年輕許多、快樂許多的媽媽，跟一個長得很像耶穌基督的嬉皮手牽著手，疾馳而過一條燈光閃爍旋繞又多彩的迷幻隧道。他們的墨鏡映照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條紋，使珍妮更難脫離暈眩狀態。

這場夢老是讓珍妮想吐。

不管怎樣，她那個白痴老媽幹嘛在客廳睡覺啦？

可是珍妮很好奇。她努力全神貫注，沿著對她視若無睹的那對愛侶飄移，凝視著夢中的男子。珍妮的老媽只要認真看，一定會看見她。不過她從沒用心看過。

那個男的絕對看不到她。這又不是他的夢。珍妮希望能想辦法讓他把墨鏡摘下。她想看看他的長相，想知道他是否有跟她一樣的褐色雙眸。無奈色彩不斷旋繞，她總是無法將注意力放在某一個地方太久。

夢境在轉瞬之間變了。

變爛了。

嬉皮男消失無蹤，而珍妮的老媽站在看似綿延好幾英哩的人龍之中。她憔悴地彎著肩膀，雙肩宛若讀過太多次的書本扉頁。

她的面孔猙獰、呆滯。憤怒。

她手上抱著的是──

輕輕搖動的是──

一個放聲尖叫、面紅耳赤的嬰兒。

不要再作這個夢了啦！珍妮不想再看下去了，她討厭這個橋段。討厭死了。她凝聚全身的力氣，集中注意力。狠狠專注精神，在心裡呻吟。然後把自己從老媽的夢裡拉出來。

筋疲力竭。

凌晨１點５１分。

珍妮的視力慢慢恢復了。她渾身冒冷汗、打了個寒顫，縮緊疼痛的手指。只要她成功脫離一個夢境，從來不會又被吸回去，她為此心懷感激。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是如此啦！

老媽在沙發上鼾聲雷動的同時，珍妮想辦法站起身子，搖晃不穩地走進浴室，胃裡不斷劇烈翻攪。她感到窒息作嘔，心不在焉地刷牙。一回到臥室，珍妮就把身後的房門牢牢關緊。

像是一塊生麵糰，跌在床上。

繼上個月地獄般的毒品突襲搜查，珍妮心裡有數，她得好好恢復體力，否則那些夢境將會再度掌控她的生命。

當晚，波濤洶湧的海洋及颶風，以及宛若巨礫下沈的救生衣毀了珍妮自己的夢。

上午１１點４４分。

湧進屋內的陽光喚醒了珍妮。她飢腸轆轆，作起食物的夢。也聞到食物的氣味。

「小凱？」她閉著眼睛，咕噥地說。

「嘿，我自己進來的。」他坐在床上她的身邊，用手把糾結的頭髮從她臉上撥開。「晚上睡不好嗎，漢納根？還是想要補眠呢？」

「嗯。」她翻過身子，看見一盤蛋和吐司正冒著熱氣，便馬上綻露大大的笑容，食慾大開。「你──是最棒的神袐男友了。」

任務與袐密

二○○六年１月２日，中午１１點５４分。

這是寒假的最後一天。

珍妮和凱貝爾坐在凱貝爾多出來的一間臥室──他的電腦室──上學校的網站查學期成績。

幸好凱貝爾有兩台筆電。不然等中午十二點發佈成績時，他們兩個說不定會爭先恐後、吵得沒完沒了。不過他們在騙誰啊！不管怎樣，他倆都有可能在地上滾來滾去、纏鬥扭打。

珍妮緊張死了。

在幾週前執行毒品突襲搜查後，她在數學期末考繳了白卷。她有個繳白卷的好藉口，畢竟她的運動衫上還沾有血漬。後來老師給她一次補考的機會。很衰的是，補考的前一晚，她剛好身陷狂亂的跳躍式夢境，來到費德里治高中一年一度的通宵募款舞會。同樣要命的是──夢上鎖了。無處可逃。

有辦法的話，珍妮跟凱貝爾整場舞會都不會出席，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在出任務。

他們在幹臥底。

這是隊長下的命令。

「珍妮，我們在找可以夢到老師的人，」隊長如是說。「或者夢到學生的老師。」

珍妮覺得這項需求既詭異又吸引人。「有什麼具體的內容嗎？」她問道。

「現在不方便明講，」隊長說。「新年過後，一旦釐清某些線索，我就會把更多的情資跟妳分享。至於目前呢，請記下任何跟師生有關的事件。」

對珍妮來說，熬夜整晚不睡絕對不是問題，但是跳躍式的夢境可會要了她的小命。從露天看台底下的藏身之處執行任務，困在別人的夢境長達六小時，她整個人筋疲力竭。

凱貝爾當然也在舞會現場，偷偷把盒裝牛奶跟能量補給棒塞給她（她心不甘情不願，用士力架巧克力棒換來的）。至少可以說，作夢的人想像力很豐富。

遺憾的是，她沒有獲得什麼舉足輕重的情資。沒找到跟師生有關的事件，令她非常懊惱。

當費德里治高中橄欖球校隊的明星接球員路克．德雷克，在體操墊上睡著時，抵達上鎖夢境的他早已爛醉如泥，珍妮不禁放聲叫道：「夠了。」

「小凱，」她在夢境與夢境之間喘息著說：「你他媽的快把他叫醒，而且不准再讓他睡著了。我受不了啦！」

路克常夢到自己，而且對自己的裸體有點太有自信了。凱貝爾曾在上完體育課後的淋浴間看過全身赤裸的路克。「路克在夢裡百分之百是彌補現實的缺陷。」聽完珍妮的敘述之後，凱貝爾如是說。

當晚小凱能不能有更多的斬獲，都很難講。他是人際關係的建立者，所以要花比珍妮更多的時間，才能看見工作的成果。他連結關係、建立信任、運用他神奇的能力使人們遭到竊聽時，承認超屌的事實。而珍妮扮演清道夫的角色。至少他倆第一次這麼分工合作，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珍妮不用說也知道她數學補考還是沒考好。而今天，是他們返回費德里治高中、上最後一學期課前的最後一天，珍妮對自己的成績感到很有壓力。

其實她不必這樣。

她在學業成績上表現優異。

但她就是這麼緊張兮兮。

根據凱貝爾的警用頻道接收器，他們分秒不差地在正午時分，登入各自的電腦、瀏覽他們的網頁。

珍妮嘆了一口氣。倘若沒有出任務，她一定能拿九十幾分，數學是她最拿手的科目欸。這使她更不好受了。

凱貝爾很敏感。他對科科都拿九十幾分，沒有作出任何反應。珍妮在期末考那週自由落體一般頭朝下地墜落警局，而他覺得自己應該為此負責。

他們同時關掉螢幕。

這並不代表他們之間有競爭關係。

他們並沒有。

好吧，他們的確相互較勁。

凱貝爾斜眼瞄了一下珍妮。

她移開目光。

於是他轉移話題。「是跟隊長見面的時候了。」他說。

珍妮看了一眼手錶，點點頭。「那就警局見囉！」

珍妮溜出小凱的家，穿過兩條住宅區小巷的庭院、飛奔回家。珍妮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便偷窺老媽的臥室。她的老媽在房裡，昏了過去但人還活著，酒瓶一如往常散落四處。謝天謝地，她沒在作夢。珍妮輕輕關上臥室的房門，一把抓走汽車鑰匙，走向戶外的冰天雪地，準備發動艾瑟兒。

珍妮的愛車艾瑟兒，是一九七七年出廠的諾瓦老爺車。她向史都．葛登能買來這部車，這個傢伙跟珍妮最麻吉的朋友凱莉．白朗特至今交往兩年之久。史都是一名技師，打從十三歲起就開始照顧艾瑟兒，珍妮對這項傳統尊敬有加。車子轟隆隆地發動了，珍妮滿懷感激地輕拍了一下儀表板，艾瑟兒哼了一聲。

凱貝爾跟珍妮各自抵達警局。他們把車停在不同的地方，從不同的門進入大樓，而且直到珍妮走進隊長的辦公室，兩人才碰頭。在夏伊．懷爾德老爸販毒的案子了結之前，都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倆是一對，否則他們新任務的職責可能會受到波及連累。

因為珍妮跟凱貝爾是緝毒警探，兩人在費德里治高中當臥底。珍妮覺得她的學校發生一堆狗屁倒灶的怪事，而且遠遠超過她的想像。

珍妮走進辦公室時，凱貝爾已經跟隊長同桌而坐了。他發給他們三個一人一杯咖啡。他以珍妮偏愛的方式調配咖啡：三匙奶精、三匙糖，再用攪拌棒攪了一下她的那杯咖啡。

她需要卡路里。

因為都是被那些惡夢害的。

繼上次的重大事件，她終於在骨頭上多長了一點肉。

隊長還沒請她就坐，珍妮就一屁股往椅子坐。

「漢納根，很高興見到妳。妳的氣色比上回我見到妳時要好多了，」隊長以沙啞的嗓音說。

「長官，我也很高興見到妳，」珍妮對面前的這個女人：芙蘭．柯米斯奇隊長說。「恕我直言，妳看起來氣色也不差。」她隱忍微笑。

隊長揚起一邊眉毛。「我有預感你們兩個今天會把我惹毛，」她說。她用手撥過一頭古銅色的短髮，喬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史卓赫勒，有什麼事要報告的嗎？」

「長官，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凱貝爾對她說。「還是跟平常一樣在校園裡跟人閒聊，四處巡邏。想辦法對某些老師跟學生在校外的表現，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隊長轉向珍妮。「漢納根，有夢到什麼嗎？」

「沒什麼有用的情資就是了。」珍妮說。她覺得心情好差。

隊長點點頭。「跟我猜的一樣，看來這次的任務難度真的很高。」

「長官，恕我冒昧一問……」珍妮才剛開啟話閘子。

「你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隊長突然起身，關上辦公室的門，然後臉色凝重地返回桌前。

「去年三月，我們的打擊犯罪地下中心──申報送獎金校園計畫，接到來自費德里治高中專線的一通電話。你們都聽過那個計畫，對吧？這個轄區的所有學校都已參與。每間學校都有各自的專線，所以打擊犯罪中心就能知道申訴來自哪個學校。」

凱貝爾點點頭。「如果學生呈報了與學校有直接關聯的犯罪活動，就可以領取獎金──好像是五十塊美金的樣子。珍珍，我們之前就是付錢，對方才會洩露山莊的那場搖頭派對。」

珍妮點點頭，她也聽說了。而且跟費德里治的其他人一樣，把熱線號碼的磁鐵貼在冰箱上。「嘿，五十塊美金不是小數目欸。這個計畫挺聰明的。」

隊長繼續說下去。「總而言之，申報人其實沒說什麼。聽起來她似乎離電話很遠──幾乎像是她撥了電話，卻又沒把話筒放在嘴邊。在她掛電話之前，也只講了五秒鐘。這是電話錄音。跟我說說你們聽見什麼。」

隊長按下她身後機器的一個按鈕。凱貝爾跟珍妮聚精會神，試圖理解模糊不清的字句。聲音好像來自非常遙遠的彼端，背景是隆隆作響的音樂。

珍妮皺起眉頭、身子前傾。凱貝爾困惑不已地搖搖頭。「可以再放一次嗎？」

「我會重放幾遍，也請留意背景的噪音。遠處有其他人在講話。」隊長重撥了幾次這通簡短的來電。她將錄音帶一下放慢，一下加速，接著減少背景噪音。最後她慢慢壓低申報人的音量，最後只剩下背景噪音。

「你們兩位，聽出什麼端倪了嗎？」隊長問道。

「申報人說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懂，」凱貝爾說。「沒有人尖叫，也沒有人聽起來心煩意亂的樣子。我反而在背景聽見笑聲。好像在播莫斯．戴夫的音樂。珍妮，妳聽到什麼？」（註：莫斯．戴夫，Mｏs Def，美國能編能演的演員以及嘻哈樂巨星。）

「我聽到背景有個男的說『先生』什麼的。」

隊長點點頭。「珍妮，我也聽見了。那是整通電話我唯一能聽懂的兩個字。」

「我們對這通來電沒想太多──也沒花太多時間在它上面。來電者沒有提供情資、沒有申訴、也沒有呈報犯罪活動。但是到了十一月，打擊犯罪地下中心接到另一通電話。當我接聽這通來電，馬上想起你們剛才聽見的電話。來聽聽看。」

隊長播放新的來電。那是女人含糊的聲音，她一邊情不自禁地咯咯傻笑，一邊說：「我要我的獎金！費德里治……高中。操他的老師……操他的學生。歐買尬──不會吧──糟了！」這時傳來更多傻笑聲，然後電話就突然斷線了。隊長又為他們重播幾次。

「哇賽！」珍妮說。

隊長的眼神從珍妮轉到凱貝爾身上。「有想到什麼嗎？」

凱貝爾瞇起眼睛。「操他的老師，操他的學生？她是在謾罵費德里治的師生，還是，妳知道的，真的是指師生之間有不倫關係？」

「背景音樂跟第一通錄音很像耶！」珍妮說。

「沒錯，珍妮。接聽這通來電時，就是背景音樂使我想起第一通電話。還有，小凱，你說得對，除非證實另有其事，否則在此之前，我們會把它當作師生之間真有不倫關係。這通來電給了我們足夠的情資採取某些行動。從手頭有限的資料看來，我的預感是，費德里治高中可能有位性侵犯藏身走廊。」

「妳難道不能揪出打電話的人，然後問她是怎麼回事嗎？」珍妮問道。

「這個嘛，珍妮，這麼一來就算是觸法了。打擊犯罪地下中心的宗旨在於所有的來電皆為匿名，以保障呈報犯罪行動者的人身安全，這項規定必須維持下去。來電者會分配到一個代號，以此確認各別的袐密情報。之後，他們可以利用那個代號查詢案件；如果他們的情資確實提供打擊犯罪地下中心一條有用的線索，便可透過該代號領取獎金。」

「有道理。」珍妮怯懦地說。

「隊長，你們目前的進展如何？」凱貝爾問道。「還有，」他更謹慎地說：「希望我們做些什麼？」他的嗓音頭一回聽起來這般急躁。珍妮略為吃驚，斜眼瞥了他一下。她沒料到他會對這項任務感到如此不安。

「我們對所有的老師做了全盤的調查，結果每一位的背景都很清白。現在我們黔驢技窮、一籌莫展。小凱、珍妮，這就是為什麼我請你們通宵執勤。我希望兩位可以提供任何有關費德里治高中老師可能利用空閒時間性侵學生的資訊。你們準備好迎接這項挑戰了嗎？這或許會有點危險。漢納根，這位性侵犯可能是個男的。假如可以確定他的身分，我們也許會需要妳當作誘餌，這樣才能將惡徒繩之以法。仔細想想，再跟我說妳的想法。如果妳不願接下這個任務，自然就沒妳的事了。不要有壓力。」

凱貝爾坐直身子，變得更加憂慮。「誘餌？妳要把她推向火坑，讓變態對她上下其手？」

「前提是她要答應。」

「絕對不可以，」凱貝爾說。「珍妮，不行。這太危險了。」

珍妮眨眨眼，怒視凱貝爾。「媽？是妳嗎？」她提心吊膽地笑了幾聲，跟小凱正面衝突令她很不自在。「什麼叫作太危險了？」

隊長打了個岔。「珍妮，我們會全程在暗中支援妳。除此之外，我們還沒搞清楚狀況。說不定什麼事也沒有啊！我希望你們至少可以透過夢境得到一點情資。」

凱貝爾對珍妮搖搖頭。「我不喜歡這個主意。」

珍妮揚起一邊眉毛。「對啦，只有你可以執行危險任務。天哪！小凱。決定權真的不在你手裡。」

凱貝爾注視隊長，尋求支持。

隊長刻意假裝視而不見，將目光轉向珍妮。

「長官，我連想都不用想。算我一份。」珍妮說。

「很好。」

凱貝爾眉頭深鎖。

接下來的半小時，隊長傳授他們獲取情資的藝術。這對凱貝爾來說，算是補習課程，因為他已經擔任緝毒警探一年之久（不過珍妮知道最好別這麼叫他），並且負責最新一起的費德里治毒品搜查案，夏伊．懷爾德的老爸在他船上藏了一拖拉庫的古柯鹼。是珍妮趁懷德爾先生在獄中入睡的時候，查出毒品的位置。她跟凱貝爾是合作無間的最佳拍擋。

這點隊長也心知肚明。

這也是為什麼她偶爾願意容忍他們的白目。

隊長重申一遍任務的內容，並鼓勵這兩位高三生繼續排除萬難、埋頭苦幹。「假如我們面對的是一名性侵犯，就得趁那個混蛋傷害另一名費德里治學生之前，把他逮捕歸案。」

「是的，長官。」珍妮說。

凱貝爾在胸前交叉雙臂，挫折地搖搖頭，最後終於開口說：「是的，長官。」

隊長點點頭，從座椅上起身。凱貝爾跟珍妮也出於本能地站起來。會開完了。但是在他們離開辦公室前，隊長說：「珍妮？我要單獨跟妳談談。小凱，你可以先走了。」

小凱對珍妮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猶豫地走了。珍妮不由得開始苦思凱貝爾的行為舉止為何如此異常。

隊長走到一個檔案櫃前，取出幾份厚厚的卷宗。

珍妮默默地站在一旁。觀看。

不得其解。

隊長還是有點令她害怕。

因為在這一行，珍妮算是新人。

最後隊長帶著一疊卷宗跟幾張文件返回桌前，並將它們裝箱。然後坐下。望著珍妮。

「新話題。這是機密文件，」隊長說。「妳懂我意思吧？」

珍妮點了點頭。

「連小凱都不能說，好嗎？妳懂吧？」

珍妮悶悶不樂地點點頭。「是的，長官。」她又補了一句。

隊長端詳了珍妮一會兒，然後把那疊卷宗跟文件塞給珍妮。「報告。二十二年的報告和筆記。作者是瑪莎．史達賓。」

珍妮撐大雙眼。儘管努力不哭，卻還是淚如泉湧。

「妳認識她，對不對，」隊長幾近責難地說。「妳怎麼都沒提過？妳應該知道我會對妳做全盤的身家背景調查才對。」

珍妮不曉得隊長想聽怎樣的答案。她只知道自己的理由。她遲疑了一下，然後開口。「史達賓老太太是……曾經是……唯一明白這一切──這個愚蠢夢境詛咒的人，而我一直到她死後，才知道這麼一回事。」她說。她低頭望著自己的膝蓋。「我好沮喪，之前沒有機會好好跟她談這件事。如今只有在她願意到別人夢中現身、偶爾客串出場、教我如何做事的時候，我才有機會見到她。」珍妮嚥下一口口水，按捺哽咽欲泣的慾望。「最近她都不常出現了。」

柯米斯奇隊長很少會啞口無言。但現在她確實有一時語塞的跡象。

最後她終於開口：「瑪莎從沒提過妳這個人，她之前一直努力尋尋覓覓，想找一個接班人。許多年前，也有跟她一樣具備這種超能力的人，但如今他們都不見了。想必她最近只有找到妳。」

珍妮點點頭。「我在養老院墜入她的一場夢。她在夢中跟我交談，但我當時不明白她別有用心──她正在試探我、教導我。直到她死後，我才了解到她用心良苦。」

接著隊長又說：「我認為她竭盡所能地活下去，就是下定決心要找到下一位捕夢人。也就是妳。」

屋裡頓時瀰漫著溫暖的氛圍。

然後她倆又言歸正傳。

隊長用力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這個嘛！我認為這裡會有一些耐人尋味的玩意兒，有的可能不容易，不妨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讀讀看。如果發現任何不懂的、或者使妳焦慮的，就跟我說。這樣清楚了嗎？」

珍妮望著她。她不曉得卷宗裡會有什麼情資。她只知道隊長對此懷抱期待。「是的，長官，好的。」她說。用一種連她都感覺不到的自信口吻說。

隊長攤平桌上的文件，暗示談話結束。珍妮唐突地起身，抱起那疊卷宗。「謝謝妳，長官。」珍妮說完便步出房門。

直到珍妮關上身後的房門，才發現芙蘭．柯米斯奇隊長注視著她離開，並若有所思地拿筆輕敲自己的下巴。

珍妮開車回家，見到幾道陽光在這個寒冷的一月午后穿透烏雲，心情雀躍不已。但是她感到一股不祥的氣氛，從隊長給她的那疊資料散發出來。在此同時，凱貝爾對這項任務的奇怪反應，也讓她心神不寧。她把車停在家門前，跟她老媽互看了一眼，然後把文件扔在自己的床上。

她想要待會兒再去讀。

現在，她巴不得跟凱貝爾共渡假期的最後一天。

趁他們不得不返回校園的真實世界之前。

還要假裝他們不是一對戀人。

新的一年

二○○六年１月１日，凌晨１點３１分。

珍妮從兩條街外穿過覆滿白雪的庭院，偷偷溜進她家的大門。

然後。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她抓住自己的腦袋，低聲咒罵她媽，但是眼前開始湧現萬花筒般令人頭昏眼花的繽紛色彩，使她失去平衡。她撞上一面牆，頓了一下，然後慢慢盲目地滑落地面，手指也跟著麻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使自己的腦袋爆開。它又來了。

如今她累到無力反抗，累到無力把自己抽離，只能讓自己的臉頰倒在冰冷的磁磚地板。以免這個夢不會很快結束，她要匯聚力量，待會兒再想辦法脫身。

呼吸。

凝望。

凌晨１點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