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穆:知道餘生都會是人類之後,明尼蘇達州的慈瀑鎮看起來迥然不同。過去,這裡只存在於夏日炎熱的天氣中,有著水泥人行道和朝向陽光捲曲的樹葉,每樣東西聞起來都有溫熱瀝青和卡車廢氣的味道。
而現在,春天的枝枒吐露罕見的嫩粉紅新葉,這裡是我所屬之處。
葛蕾絲:牠們的眼睛,嵌在狼顱上的人眼,讓我想起水:映照春日晴空的清澈水藍、雨後泥水翻騰的棕色小溪、夏日水藻萌生的湖綠、雪塊壅塞的灰色河流。以前只有山繆的金眼會從雨水淋漓的樺木林中凝視我,但是現在,我能感覺全狼族沉甸甸的注目。已知的事,未曾明言的事,重如千斤。
柯爾: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得上此時此刻,互相傳送的影像以及我們沉默但強大的聯結。
然後,這幾個月來第一次,我突然記起,曾經,我擁有手指。
我腳步踉蹌,脫離隊伍,肩膀收攏扭曲。狼群轉過身來,有些折返鼓勵我再度加入牠們,但是我跟不上。我在地上掙扎扭動,黏滑的春葉貼緊我的皮膚,白日的溫熱塞住我的鼻孔。
「有時候你會陷入一本書,愛上它,不可自拔 。《邊境森林》正屬於此類。完美、詩意、澎湃、緊湊…….令人心碎……臣服於其魔力。」
─ 知名網路部落客(the book bind )書評
《邊境森林》(The Wolves of Mercy Falls)系列榮獲各界好評
★甫推出即榮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榜
★榮獲2010年南方獨立書商聯合大獎(SIBA 2010 Book Award)、「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2009年十大好書、ALA青少年類最佳圖書等知名獎項
★榮登亞馬遜網路書店、巴諾書店等大型書店青少年暢銷書排行榜
★系列作品已授權成全球32種語言的譯本(法、德、日、韓、葡、西、荷、義、泰、俄……)
★美國華納兄弟電影製片公司的子公司Unique Features宣布買下《Shiver》電影版權
這是一個曾經身為狼的男孩,以及一個正在變成狼的女孩的故事。
柯爾,一位瘋狂科學家的兒子,麻醉樂團的主唱,在他的演藝事業正處於如日中天時,他選擇變成一隻狼隱身於邊境森林,並成為貝克眼中的另一個山繆。然而,他卻無法如願維持狼身,一直以來,狼族隨著溫度的變化而變身為狼或人的邏輯,在他身上完全被顛覆。
注射腦膜炎讓身體發高燒的主意,雖然害死了傑克但卻治好了山繆。當他和葛蕾絲還沉浸在重逢的喜悅時,葛蕾絲的身體卻開始出現發燒的症狀,同時山繆驚訝的發現,葛蕾絲身上漸漸散發出狼的氣味……
葛蕾絲的健康每下愈況,因不斷地吐血而被送醫,面對命在旦夕葛蕾絲,群醫束手無策。伊莎貝拉求助於柯爾,柯爾推論,變身是淨化狼毒的唯一方式。也就是說,葛蕾絲被咬後一直未變身,並非痊癒,反而使狼毒漸漸惡化。現在救她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她變身,她必須再次被咬。但是,柯爾的推論只是推論,完全沒有任何實驗可證明,完全沒有任何科學根據可佐證,假如他的推論是錯的,被咬之後的葛蕾絲會因為狼毒破壞她的凝血功能,當場失血而死。如果他的推論是正確的,那麼,葛蕾絲將變身為狼,隱入山林,與已變身為人,並且終生為人的山繆,永遠分離……
《邊境森林》三部曲:「心顫」、「徘徊」、「永恆」
一部蘊藏著原始超自然的浪漫愛情故事,即將在此展開…
史蒂芙薇特文筆優美,切入角度深具原創性,構築出引人入勝的超現實世界,既讓狼人擺脫每月一變的狠惡角色,也讓狼與人的愛戀如此觸動心弦。有別於現下的青少年愛情小說,書中角色都能勇於面對挑戰,解決問題。葛蕾絲擁有保護自己的智慧,也有捍衛愛情的勇氣。山繆則以超越年齡的成熟與深情全心守護葛蕾絲。比起「暮光之城」的貝拉與愛德華,全球青少年也許更能從葛蕾絲與山繆身上看見自己,並在他們的愛情中找到認同。
目前已賣出32國版權,由華納兄弟購得電影版權。如同The book bind書評所言:「有時候你會陷入一本書,愛上它,不可自拔。《心顫》正屬此類。完美、詩意、澎湃、緊湊……令人心碎,並臣服於其魔力。」今冬,就讓《心顫》帶領你進入狼人的奇幻世界,感受雪色蒼茫中的溫暖愛情。
作者簡介:
瑪姬.史蒂芙薇特(Maggie Stiefvater)
作者官方網站:http://www.maggiestiefvater.com/index.php
才華洋溢的年輕美國女作家,以青少年文學和都會奇幻小說見長。
哥德式奇幻小說作家Cynthia Leitich Smith曾盛讚史蒂芙薇特的作品「優美如歌,魔力十足,光芒四射……不論理性或感性的讀者都會不忍釋卷。」
史蒂芙薇特於寫作之外也從事藝術創作、音樂與教學。
現與丈夫及兩個孩子住在維吉尼亞州鄉間。
史蒂芙薇特於2008年以「輓歌:精靈女王的騙局」(Lament: The Faerie Queen's Deception) 一書開始其作家生涯,隨後又推出續集「民謠:精靈的聚會」(Ballad: A Gathering of Faerie)。 2008年9月,出版哈利波特的學者出版公司買下史蒂芙薇特新書「心顫」與其續集「徘徊」的版權,書界紛紛預言史蒂芙薇特可能是下一個J.K羅琳。
而「心顫」也不負眾望,甫推出即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榜第九名,入圍獨立書選大獎(Indies Choice Book Award)、2010年南方獨立書商聯合大獎(SIBA 2010 Book Award),並獲選為「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2009年十大好書與ALA青少年類最佳圖書。目前已賣出32國書籍版權,由UNIQUE FEATURES購得電影版權。
譯者簡介:
楊雯珺
台大政治系國際關係組學士,巴黎第三大學口譯與翻譯研究所碩士。熱愛美食、閱讀與旅行。譯作包括:《舊約守密者》、《你做對了嗎?》等,現專職英法翻譯。
章節試閱
1 ‧山繆‧
知道餘生都會是人類之後,明尼蘇達州的慈瀑鎮看起來迥然不同。過去,這裡只存在於夏日炎熱的天氣中,有著水泥人行道和朝向陽光捲曲的樹葉,每樣東西聞起來都有溫熱瀝青和卡車廢氣的味道。
而現在,春天的枝枒吐露罕見的嫩粉紅新葉,這裡是我所屬之處。
擺脫狼皮後的那幾個月裡,我試著學習重新當一個正常男孩。我重拾在「傾斜書架」的舊業,被新鮮的文字和翻動書頁的聲響包圍。我把那輛繼承自前人,瀰漫貝克氣味以及我與狼族共同生活的運動休旅車換成一台福斯GOLF,只夠容納我、葛蕾絲以及我的吉他。我試著在感到寒冷從乍開門口湧入時不畏縮。我試著記得自己不再孑然一身。每天夜裡,葛蕾絲與我溜進她的房間,我緊貼她的身軀,吸進我嶄新人生的氣息,讓我的心跳與她合拍。
雖然當我聽見狼族在風中的沉緩嚎叫仍會胸口一緊,但至少還有這單純正常的生活聊以慰藉。我可以和懷中的女孩共同期待未來數年的聖誕節,享有在這具陌生皮相中年華老去的特權。我知道,我已擁有一切。
時間的禮物將
乍然開展的未來
封存在我體內
我開始帶著吉他和我一起去書店。生意清淡,所以常常幾個小時過去都沒有人聽見我對著排滿書籍的四壁哼唱我的歌。葛蕾絲買給我的小記事本漸漸記滿歌詞,冊頁上方草草寫下的每個新日期都是戰勝消逝冬日的小勝利。
今天跟前幾天沒什麼不同:濕答答的早晨街道仍然了無商機,開店後沒多久,我驚訝地聽見有人進店裡來。我將吉他靠放在凳子後方的牆上,抬頭望去。
「嗨,山繆。」伊莎貝拉說。看她一個人來,沒有葛蕾絲作陪,感覺很怪,更怪的是見她出現在書店,陷在我紙本書窟建構而成的溫柔現實之中。去年冬天喪兄讓她的聲音比我初次見到她時更添幾許冷酷,眼光也多了幾分凌厲。她看向我,精明冷漠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幼稚無知。
「怎麼了?」她問道,坐上我隔壁空出來的高腳凳,兩條長腿在身前交叉。如果是葛蕾絲就會把腿藏到凳子下。伊莎貝拉看見我的茶,拿起來輕啜了一口,吐出一聲長嘆。
我注視那杯被侵犯的茶。「沒什麼,新髮型?」
她完美的金色髮鬈不見了,換成直截了當的短髮,讓她看起來既美麗又受傷。
伊莎貝拉挑起一邊眉毛。「山繆,我從來不知道你喜歡明知故問。」她說。
「我沒有。」我說,將紙杯中的茶原封不動推向她,讓她喝完。從她喝過的杯中喝茶似乎有太多弦外之意。我續道:「不然我就會說:『嘿,妳不是該在學校嗎?』」
「說得好。」伊莎貝拉說,喝著我的飲料,彷彿那本來就是她的。她優雅懶散地坐在高腳凳上,我駝坐著像一隻禿鷹。牆上的時鐘滴答報秒。店外,依然濃重一如冬日的白雲沉沉懸在街道上。我看著一滴雨珠滑下窗戶,彈了一下,凍結,落到人行道上,心思從我破舊的吉他漂浮到放在櫃台上的曼德爾斯塔姆(1)詩集
『我該拿他們賜予我的這具身軀如何是好?與我如此相屬,與我如此相親。』
最後,我傾身向前,按下嵌在櫃台面的音響系統播放鍵,讓音樂開始在頭頂上播放。
「我最近一直在我家附近看見狼。」伊莎貝拉搖動杯子裡的液體說道。「這嘗起來像剪下來的草。」
「對身體好。」我說,強烈希望她沒拿走那杯茶。在這寒冷的天氣中,那杯滾燙的液體像一張安全網。即使知道我已不再需要它,手中捧著那杯茶時我會覺得比較安全。「離妳家多近?」
她聳肩。「從三樓,我可以看見牠們在林子裡。顯然牠們沒有自衛的自覺,不然就會避開我爸,他可不是個狼迷。」她的視線落在我脖子上不規則的傷疤。
「我知道。」我說,伊莎貝拉也同樣沒有變成狼迷的理由。「如果牠們之中有誰恰好變回成人形,在妳家附近遊蕩,妳會讓我知道,對吧?在妳讓令尊將牠們變成填充標本擺設在你家前廳(foyer)之前?」為了柔化這句話的效果,我學法國人發foyer的音:ㄈㄨㄚ ㄧㄝ。
伊莎貝拉鄙視的眼神可以讓任何人僵化成石。
52 ‧山繆‧
伊莎貝拉過來找我,拉著我走過早晨繁忙的醫院大廳,來到一處無人的樓梯間,柯爾等在那裡。他渾身充滿焦躁不安的精力,手握成拳,不斷互相輕敲,一隻拳頭敲在另一隻拳頭上。
「好吧,我不能保證任何事。」柯爾說。「現在只是猜測。但我有個……理論。問題是,就算我是對的,我也無法證明我是對的。說實在,我只能證明什麼是錯的。」見我沉默不語,他說:「葛蕾絲跟那隻狼最大的共同點是什麼?」他等著,我想應該是要我回答。
「氣味。」
伊莎貝拉說:「我原本也這麼想,不過在柯爾指出之後就很明顯了。」
「是變身。」柯爾說。「那隻狼和葛蕾絲都已經有……十年或十年以上……沒變過身了。那是狼族停止變身後會死亡的魔術數字,對吧?我知道你說過那是狼的自然壽命年限,但我不認為是這樣。我覺得每隻因為停止變身而死亡的狼都跟那隻狼一樣,死於……某種東西,不是老化。而我覺得那就是正在殺死葛蕾絲的東西。」
「她從沒變成的狼。」我說,突然想起她前一晚說過的話。
「沒錯。」柯爾說。「我想牠們是因為不再變身才死掉的,我不認為變身是種詛咒。我覺得那個叫我們的身體要變身的東西,才是罪魁禍首。」
我眨眨眼。
「兩者不一樣。」柯爾說。「假設變身是一種疾病,這是一回事。如果你是因為某種疾病而變身,這又是完全另外一回事。所以下面是我的理論,而這是劣科學,不必我告訴你吧。這是沒有顯微鏡、血液測試或事實根據的科學。總之,葛蕾絲被咬了。當她被咬後,狼毒,我沒有更好的術語形容,進入她。不管狼唾液裡含有的是什麼,都對人很不好。假設變身是好人,狼唾液中的某個東西啟動了人體的防禦機制—變身,來淨化狼毒。每次變身,狼毒就會沉寂,而因為某種原因,變身的時間點與氣候變化一致。除非,當然…」
「你讓自己停止變身。」伊莎貝拉說。
「對。」柯爾抬頭望向樓梯井的底端,看向葛蕾絲那層樓。「如果你透過某種方式摧毀了你身體利用冷熱觸發變身的能力,表面上看來痊癒了,但其實沒有,只是逐漸…惡化。」
我很累,而且我不是學科學的。柯爾可以跟我說狼毒會讓人下蛋,而此時此刻我也會覺得這聽來合情合理。「好。所以這聽起來很對,雖然空泛。那麼結論是什麼?你怎麼建議?」
「我想她需要變身,」柯爾說。
我花了好一陣子才明白他在說什麼。「變成狼?」
柯爾聳聳肩,「如果我是對的。」
「你是對的嗎?」
「我不知道。」
我閉上眼,沒睜開,問道:「而我想你有個如何讓她變身的理論。」
噢,天啊!葛蕾絲。我不敢相信自己在說什犘。
柯爾說,「越單純越容易。」
我腦中突然浮現葛蕾絲的棕眼從一張狼臉向外望,我緊抱著自己。
「她必須再次被咬。」
我的眼猛然睜開,瞪著柯爾。「被咬。」
柯爾扮了個鬼臉。「這是基於事實做出的假設,有個東西打亂了變身的控制鏈,如果再次引入原始的觸發劑,也許能讓她從原點開始,只不過這次別再把她放在車裡烤熟了。」
我體內的一切都在抗拒這個主意,抗拒失去葛蕾絲,抗拒失去她之所以為葛蕾絲的東西,抗拒在她垂死之際攻擊她,抗拒在沒有時間的情況下倉促做出這樣的決定。我說:「但是被咬之後要幾週到幾個月才會變身。」
「我想那是一開始病毒用來發展完全的時間。」柯爾說。「但是她顯然已經到那個階段了,如果我沒猜錯,她會立刻變身。」
我把雙臂扣在腦後,轉過頭不看柯爾和伊莎貝拉,望著淡藍色的水泥牆。「如果你是錯的呢?」
「她就會有個開放性傷口,裡面有狼的口水。」柯爾停頓,然後接下去。「可能會當場失血而死,因為看起來狼毒正在破壞她的凝血功能。」
他們任我來回踱步了一陣子,然後伊莎貝拉,以衝破沉默的低沉聲音說道:「如果你是對的,山繆也還是會死。」
「沒錯。」柯爾說,如此平靜,所以我知道他也已經思考過這一點了。「如果我是對的,過了十到十三年後,山繆的解藥也將不再是解藥。」
我可以相信在醫院餐廳、微溫咖啡和皺巴巴的餐巾紙中構建出的科學嗎?
但這就是我僅有的。
我終於轉過身,看著伊莎貝拉。她的妝都花了,蓬頭亂髮,肩膀因不確定而微聳,看起來像個完全不同的女孩,試著畫跟伊莎貝拉一樣的妝。
我問道:「我們要怎麼進病房?」
53 ‧伊莎貝拉‧
將葛蕾絲父母誘出病房的任務最後落在我頭上。他們討厭山繆,所以他不列入考慮,而柯爾的臂力要用在別處,所以他也出局了。當我答答從走廊走向葛蕾絲的病房時,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我們全都認為柯爾的計畫不會成功。因為如果成功了,我們麻煩就大了。
我等一名護士離開葛蕾絲房間,這才「呀」地一聲推開房門。我很幸運,只有她母親坐在床邊,看著窗外而不是葛蕾絲。我試著不去看葛蕾絲,她安靜蒼白地躺著,頭無力地轉向一邊。
「布里斯班太太?」我用我最小女生的聲音問道。
她抬頭,而我留意到,且為葛蕾絲欣慰,她的眼睛是紅的。「伊莎貝拉?」
我說:「一聽見消息我就來了。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跟妳說一些事。」
她瞪視我好一陣子,然後才似乎會意我剛剛的問題。「當然。」
我在門口遲疑不決。豁出去了,伊莎貝拉。「唔。別在葛蕾絲旁邊,妳明白的,不要在她可以……」我指指耳朵。「……的地方。」
「喔。」她母親說。「好。」她大概很好奇我要說什麼。說實在,我也很好奇,我的手掌因為緊張而濕黏。
她拍拍葛蕾絲的腿,然後起身。當她出房走進走廊,我向後指了指山繆,他依照我們的建議,站在離門口另一邊幾呎遠的地方。他看起來快吐了,我也有差不多的感覺。「也不要在他附近。」我低聲說。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告訴過山繆,他不是生來絕望的。當我的胃翻絞不已,思考等一下要跟葛蕾絲的母親告解些什麼時,我覺得「業」真是種可怕的東西。
********
•柯爾•
伊莎貝拉把布里斯班太太騙出去之後—裡面只有她一個人嗎?我想只有一個方法能知道—就該我上場了。山繆在外把風確定沒有護士進房,我溜進病房。房內瀰漫鮮血、腐臭和恐懼的氣味,而我的狼本能在體內爬行,低聲要我離開。
我置之不理,直接走向葛蕾絲。她看起來彷彿是用一堆分散的零件在床上以詭異的角度組裝而成,我知道自己沒剩多少時間了。
當我跪在她臉旁時,驚訝地發現她的眼睛是睜開的,雖然眼皮沉沉壓在眼上。
「柯爾。」她說,那是個睏倦小女孩拖得長長的低沉聲音,屬於一個清醒時間不長了的人。「山繆在哪裡?」
「這裡。」我說謊,「別試著偷看。」
「我快死了,對不對。」葛蕾絲輕聲說。
「別害怕。」我說,但不是為了她說的那句話。我拉出床邊推車的其中一個抽屜,找到我要的東西:各式各樣閃亮尖銳的器具。我選了一把看來合乎要求的,然後抓起葛蕾絲的手。
「你在做什麼?」但她已經虛弱到不在乎了。
「讓妳變成狼。」我說。她連縮都沒縮一下,甚至也不好奇。我深吸一口氣,拉緊她的皮膚,在她手上切了一道小口子。她依然紋風不動。傷口血如泉湧。我低聲道:「對不起,等一下會很噁心。但不幸的是,我是唯一可以完成這個任務的人。」
在我醞釀滿嘴唾液時,葛蕾絲的眼睛睜大了一點點。我甚至不知道她需要多少唾液,才能被重新感染。我的意思是,貝克用精密的科學儀器完成它,什麼細節都想到了。他有一支保存在冷卻器裡的小針筒。
「相信我,這樣比較不可怕。」他這樣說過。
當我想到伊莎貝拉正漸漸騙不住葛蕾絲的母親,我的嘴巴開始變乾。鮮血從小傷口奔流而出,彷彿我切斷了一條動脈。
葛蕾絲的眼睛漸漸闔上,雖然我看得出來她努力想讓它們睜開。血在她手下的地面匯聚成池。如果我是錯的,我會害死她。
********
•山繆•
柯爾來到門口,碰觸我的手肘,將我拉病房。他閂上門,推了一台手術推車抵著門,好像那能抵擋千軍萬馬。
「現在是見真章的一刻。」他說,聲音不穩。「如果沒用,她就會死,但是你能陪她走最後一程。如果奏效,我們……必須盡快帶她離開這裡。現在,我希望你振作起來,因為…」
我在他身邊來回踱步,視線搖晃。我以前看過這麼多血,當狼群殺戮時,而那時的血多到方圓數呎內的白雪都染成鮮紅。我也看過葛蕾絲流這麼多血,幾年前,那時我還是狼而她只是個女孩而且奄奄一息。但我還沒真的準備好再見到那麼多血。
葛蕾絲,我說,但那甚至稱不上一句低語,只是個嘴型。我就在她身邊,卻與她相隔萬里。
她現在正不停發抖和咳嗽,雙手緊握醫院病床的護欄。
在房間另一端,柯爾瞪著門,門把正在搖動。
「窗戶。」他對我說。
我睜大眼看他。
「她不是快死了。」柯爾說,他也睜大了眼。「她是在變身。」
我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孩,而她回望我。
「山繆。」她呼喚。她在抽搐,肩膀聳起,我無法看著她。正在經歷變身痛苦的葛蕾絲。
正在變成狼的葛蕾絲。像貝克、烏理克和其他在她之前的狼一樣,都會消失在森林裡的葛蕾絲,
我正慢慢失去她。
柯爾跑向窗邊,猛力拉起窗閂。「抱歉了,紗窗。」他說,然後用腳將它們踹飛。我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山繆,你希望他們發現她現在這個樣子嗎?」他匆忙跑來,我們一起將葛蕾絲抬離病床。
現在我聽見撞門聲,還有門另一邊的人聲雜沓。
醫院的窗戶離地四呎。這是個陽光普照的清朗早晨,十分普通,只不過一點也不尋常。柯爾率先跳下,掉進矮灌木叢時低聲咒罵,而我則將葛蕾絲在窗台穩住。她在我懷中,每分每秒都變得更不像葛蕾絲。柯爾將她抬下來,放在窗外的地上,她在草地上乾嘔。
「葛蕾絲。」我喚道,視界開始旋轉,因為她的血沾上我的手腕。「妳聽得見我嗎?」
她點頭,掙扎跪起。我蹲在她身邊,她的眼睛又圓又害怕,而我的心正在碎裂,「我會去找妳。」我說。「我發誓我會去找妳,不要忘記我。不要……不要失去自我。」
葛蕾絲想抓住我的手但抓了個空,反而讓自己摔倒在地。
然後她尖聲厲叫,我認識的那個女孩不見了,只剩下一隻有棕色眼睛的狼。
我沒辦法讓自己繼續站著,跪倒在地,痛失摯愛,而那隻深灰色的狼慢慢退離我和柯爾,退離我們身而為人的種種,我想我不能呼吸了。
葛蕾絲。
「山繆。」柯爾說。「我可以讓你跟她一起去,我也可以讓你重新開始。」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我看見了。我看見自己再度渾身抽搐,變成一隻狼;我看見我躲閃寒風的春天;我聽見當我失去自我時發出的聲音;我記起那一刻,當我知道去年是我的最後一年,還有終我餘生,我都會被困在另一副身軀裡。
我想起自己站在「傾斜書架」前面的街道中央,滿懷對未來的確定感。我曾經聽見狼在屋後嚎叫,並想起我有多高興自己是個人。
我做不到,葛蕾絲必須諒解,我做不到。
「柯爾。」我說,「離開這裡。別讓他們再有機會看見你的臉,拜託你…」
柯爾幫我接下去。「我會帶她進森林,山繆。」
我手腳並用,慢慢起身,通過默默颼颼顫動的玻璃門,走回急診部,然後,在滿身沾滿女友鮮血的情況下,生平第一次說了個完美的謊。
「我試著阻止她。」
54 ‧山繆‧
就是這樣:無論如何,我都會失去她。
如果柯爾沒讓她重新感染,我就會在醫院病床上失去她。而現在,柯爾的狼毒湧入她的血脈,我把她輸給了那片森林,正如我失去所有我愛的人事物。
所以我在這裡。我是個被監視的男孩—被她父母懷疑的雙眼監視,雖然他們無法證明我綁架了葛蕾絲,但依然對此深信不移—而我也是個戒備的男孩,因為湯姆•卡爾佩柏的恨意在這個小鎮越趨明顯,而我不要埋葬葛蕾絲的屍體—我還是個等待的男孩,等著炎熱豐饒的夏季,等著看看誰會為了我走出森林,等著我可愛的夏日女孩。
命運女神在她遙遠的國度放聲大笑,因為現在換成我是人了,而我會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葛蕾絲,immer wieder,總是如此,每個冬天,每年都多失去她一些。
當然,這不只是她的解藥。十五年後,那也會是我的解藥,柯爾的解藥和奧莉維亞的解藥。還有貝克—他的心智依舊沉睡在狼皮中嗎?
我現在仍在注視著她,一如往常,而她也看著我,棕色的眼睛從狼臉向外張望。
這是一個曾經身為狼的男孩,以及一個正在變成狼的女孩的故事。
我不會就此與她訣別,我摺了一千隻紙鶴,上面都是我和葛蕾絲的回憶,而我許了一個願望。
我會找到解藥,然後我會找回葛蕾絲。
1 ‧山繆‧
知道餘生都會是人類之後,明尼蘇達州的慈瀑鎮看起來迥然不同。過去,這裡只存在於夏日炎熱的天氣中,有著水泥人行道和朝向陽光捲曲的樹葉,每樣東西聞起來都有溫熱瀝青和卡車廢氣的味道。
而現在,春天的枝枒吐露罕見的嫩粉紅新葉,這裡是我所屬之處。
擺脫狼皮後的那幾個月裡,我試著學習重新當一個正常男孩。我重拾在「傾斜書架」的舊業,被新鮮的文字和翻動書頁的聲響包圍。我把那輛繼承自前人,瀰漫貝克氣味以及我與狼族共同生活的運動休旅車換成一台福斯GOLF,只夠容納我、葛蕾絲以及我的吉他。我試著在感到寒冷從乍開門...
作者序
•葛蕾絲•
這是一個曾經身為狼的男孩以及一個正在變成狼的女孩的故事。
就在幾個月之前,山繆是那隻奇幻生物,是藥石罔效的疾病,是最黯然銷魂的離別。他擁有一具謎樣的身軀,太過詭異、奇妙又駭人聽聞,匪夷所思。
但現在春臨大地。隨著天氣回暖,其他的狼很快就會螁去牠們的毛皮,回復人形。山繆還是山繆,柯爾還是柯爾,只有我無法安穩地待在這具身軀之中。
去年,那正是我夢寐以求。我有成千上萬的理由希望成為生活在我家後院森林中的狼族一份子。但是現在,不再是我注視狼群,等待牠們之中的一員走向我,反而變成牠們觀察我,佇候我趨向牠們。
牠們的眼睛,嵌在狼顱上的人眼,讓我想起水:映照春日晴空的清澈水藍、暴雨過後泥水翻騰的棕色小溪、夏日水藻開始萌生的湖綠、雪塊堵塞的灰色河流。以前只有山繆的金眼會從雨水淋漓的樺木林中凝視我,但是現在,我能感覺全狼族沉甸甸的注目,心知肚明的事,未曾明言的事,重如千斤。
在我知道狼族的祕密之後,森林裡的狼變得陌生。美麗,誘人,但依然陌生。每雙眼眸之後都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人類過往,山繆是我唯一真正認識的一個,而如今我已有他在身邊。這就是我想要的,我的手握在山繆掌中,他的臉頰貼著我的脖子。
但是我的身體背叛了我。現在,我才是那個未知數,那個不可知。
這是一個愛情故事。我從來不知道有那麼多種愛,或是愛可以讓人做出那麼多不同的事。
我從來不知道有那麼多相異的方式說再見。
•葛蕾絲•
這是一個曾經身為狼的男孩以及一個正在變成狼的女孩的故事。
就在幾個月之前,山繆是那隻奇幻生物,是藥石罔效的疾病,是最黯然銷魂的離別。他擁有一具謎樣的身軀,太過詭異、奇妙又駭人聽聞,匪夷所思。
但現在春臨大地。隨著天氣回暖,其他的狼很快就會螁去牠們的毛皮,回復人形。山繆還是山繆,柯爾還是柯爾,只有我無法安穩地待在這具身軀之中。
去年,那正是我夢寐以求。我有成千上萬的理由希望成為生活在我家後院森林中的狼族一份子。但是現在,不再是我注視狼群,等待牠們之中的一員走向我,反而變成牠們觀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