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和別人交換數字
我想活幾次
就能活幾次
就這麼不斷地持續下去
直到永遠……
預知死亡,真的就能扭轉命運。
●《死亡密碼I》在法國一上市即同時榮登成人小說和青少年小說的暢銷排行榜!
●《死亡密碼》系列小說橫掃法、德、英、美等國驚悚推理類書籍暢銷排行榜!
2026年12月底,亞當搶下反戰示烕行動的麥克風,向所有人宣告2027年1月1日將有重大災難,請大家儘速逃離倫敦,瞬間,攝影機全對準了他,他雖無法改變事實,但準確的預知未來,讓他上遍各大媒體,一夕之間成為風雲人物。
2029年,亞當、莎拉和小米亞一起生活,因為受到預知死亡的盛名所累,不得不四處逃亡,而預知未來以及改變數字的能力,更讓他們的未來充滿不可預期的危險……
暴亂發生時,米亞和另一個人──亞當的曾奶奶薇爾──交換了數字,原本應該在2027年1月1日死亡的米亞,活了下來,她的數字變成了曾奶奶的數字──02022054。而她也繼承了曾奶奶的超能力。
政府當局有人一直注意著亞當的一舉一動,亞當同時也發現,知道死亡數字的不只他一人,甚至有人早已知道交換數字的秘密,並藉由不斷與其他人交換數字,來延長自己的生命,為了能長生不死並取得特殊超能力,他將目標對準了米亞,以及莎拉腹中的小孩……
作者簡介:
瑞秋.華德 (RACHEL WARD)
來自英格蘭的索立郡。在達拉姆大學主修地理,之後為了撐起家計,陸續在幾家當地的環境組織工作。她的首部著作小說《死亡密碼》,就進入二○○九年英國著名的水石兒童文學獎決選。並在美國接受嚴苛的檢視,獲得《校園圖書館刊》一顆星的評價,「華德的首部小說,樸拙,大膽,而且獨一無二。」
瑞秋.華德給有志成為小說家的朋友們的建議:「寫你想要寫的東西。一開始,不要太擔心,你是為誰而寫的,或者,那些人可能會去讀它。嘗試將你自己享受在寫作過程,不要老是掛記自己的作品是否會被人出版。」
瑞秋.華德目前正撰寫《死亡密碼》系列三部曲最後一本《無限》(暫譯),預計在美出版時間為2011年春季。
作者英文官網:http://www.rachelwardbooks.com/
譯者簡介:
陳佳慧
輔仁大學英文系畢業。譯有《鬼貓咪》、《夏日禁地》、《無弦琴》、《死亡密碼I》等書。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死亡密碼I》在法國一上市,隨即同時榮登成人小說和青少年小說的暢銷排行榜
★ 榮獲英國著名的「安格斯書獎」(Angus Book Award)等國際知名圖書大獎
★ 入圍「美國圖書館學會最佳青少年小說」、「牛津郡文學奬」等圖書獎項決選
媒體推薦:
「僅僅是本書的構思就足以令我不寒而慄!你會想要看著人們的眼睛就預知那個人的天數嗎?令人毛骨悚然又極具創思!」
──R.L.史坦恩,「雞皮疙瘩」系列作者
「華德的首部小說是一部節奏緊湊的驚悚佳作,有著發人深思的哲學根基,對於那些不符合社會規範的邊緣人感同身受,還有令人驚訝不已的結局更是出色,吊足了讀者想看續集的胃口。明白而直接的文體最能為個性多刺的珍瑪發聲,而華德塑造出錯綜複雜、引人入勝的角色更激發讀者去發掘外表下所隱藏的真相。美國讀者對英國的背景和腔調深感好奇,而非排斥。迷人的主題,巧妙的鋪陳。」
──《書單》雜誌
得獎紀錄:★《死亡密碼I》在法國一上市,隨即同時榮登成人小說和青少年小說的暢銷排行榜
★ 榮獲英國著名的「安格斯書獎」(Angus Book Award)等國際知名圖書大獎
★ 入圍「美國圖書館學會最佳青少年小說」、「牛津郡文學奬」等圖書獎項決選
媒體推薦:「僅僅是本書的構思就足以令我不寒而慄!你會想要看著人們的眼睛就預知那個人的天數嗎?令人毛骨悚然又極具創思!」
──R.L.史坦恩,「雞皮疙瘩」系列作者
「華德的首部小說是一部節奏緊湊的驚悚佳作,有著發人深思的哲學根基,對於那些不符合社會規範的邊緣人感同身受,還有令人驚...
章節試閱
二○二九年二月
小女孩坐在地上。她剛才到森林裡探險,不過現在腳酸了,再也不想走了。而且,這裡蠻好的。四周都是石頭、樹葉、細枝,她可以替鳥兒做巢,或是幫老鼠蓋房子。她的手指忙得不得了,把東西撿起來、放下去、擺好。她的腦袋也很忙,她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線條和圓圈,她的嘴巴在動,配合地上的沙畫,逕自哼起歌來。
她先聽到聲音才看到那些摩托車,由遠而近,先是嗚嗚地哀號,然後是嗡嗡地低鳴,最後變成轟隆隆地咆哮。她用手捂住耳朵。她從沒見過摩托車,現在一下來了三台,又大又黑,速度又快,吐出一道道的黑煙。女孩從樹縫間瞥見金屬、橡膠和皮革。
「是龍。」她低語著,藍色眼睛的瞳孔變大。
摩托車的速度減慢,停了下來。牠們現在低吼著,不是咆哮,但離得太近了。女孩一動也不動地坐著,她看得到牠們,牠們看得到她嗎?最前面的龍拿下一部分的頭,裡面有一個人。他掃視這條穿過森林的路,左右兩邊的樹。他們的目光瞬間交接。
這個人的臉色發白,但他的顏色卻很灰暗,跟他的衣服和他的龍一樣。一道由灰、紫和黑三色形成的漩渦。女孩不喜歡這些顏色,她從沒見過有人有這樣的顏色,她也不喜歡他看她的眼神。他的眼睛是深色的,幾近全黑,射出的目光令她感到刺痛。
她很快地閉上自己的眼睛,把臉埋進雙膝之間。
「看到什麼了嗎,老闆?」
「只是個小孩,我們走吧!」他的聲音非常低沉。
龍的低吼又變成咆哮,接著便離開。
女孩瞇起眼來,從睫毛縫裡看出去。沒有任何跡象顯示那些龍曾經來過,除了先是懸在半空中,然後落定的一陣灰塵。她緩緩地伸展開來,然後往前靠,抱起一堆樹枝和樹葉,抹去她的沙畫。如果龍有來這裡,她得替鳥兒和老鼠們蓋個大巢,好保護牠們的安全,最好大到也能保護她自己的安全。她在四周堆起越來越多東西,然後縮進裡頭,閉上雙眼。她等著夢的到來――那些能讓她入睡的顏色和圖像。
她直到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才醒來。
「米亞,米――亞!妳在哪裡?米――亞!」
她沒有動。她想看看自己的巢搭得好不好,會不會被人發現,她最愛玩捉迷藏了。
「米亞,米――亞!妳在哪裡?妳在哪裡!」
聲音越來越近。女孩蜷曲成一個小球,再度把頭埋進雙膝之間。這遊戲真好玩。
她聽見腳步聲嘎吱嗄吱地穿過草叢,越來越接近……
「米亞!原來妳在這裡!」
巢旁有一雙腳,米亞微微轉過頭去,往上偷看。女人看起來很生氣,一雙藍眼中間的皮膚都皺了起來。米亞不喜歡這樣的表情,她希望她微笑和大笑。不過她的顏色和平常一樣,一團藍色和丁香紫的煙霧圍繞著她,這些顏色代表著一件事――那就是「媽咪」。
米亞再度把頭埋進雙膝之間,她不要媽咪朝她大叫。
莎拉彎下身來,把女兒從腋下架起。將仍蜷縮成球的她舉高,然後緊緊地抱住她。
「米亞,」她說,「妳必須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妳聽到了嗎?」
米亞把拇指放進嘴裡。
「我剛才只是擔心,我以為……我以為我失去妳了。我沒有生氣。」
米亞把拇指從嘴裡拿出來,抬頭看了看。然後往前靠,伸手緊摟著她的媽咪。一切都沒事了,這一次不會大吼大叫又掉眼淚了。
「龍,」她說。「我看到龍了。」
莎拉朝那條路望去。她幾分鐘前有聽到摩托車的聲音。「妳是說摩托車嗎?」她說著便抱緊女兒。她開始離開那條路,走回森林。
「龍,」米亞說。「好吵。」
「妳是不是也看到狼和熊啊?」莎拉笑著說。
米亞搖搖頭。
「龍。」她又說了一次,這次語氣堅定。
「那我們最好回營地,那些龍不會靠近我們的營火,到那裡我們就安全了。」
可是米亞即使到現在,還是感到不安,緊抓著媽咪。
她看到的那些龍,自己會吐煙。營火嚇不走牠們,她想道。他們「喜歡」火。
最好躲起來,最好搭個巢躲起來,別讓那個被各種深色圍繞的男人找到。
亞當
「我知道你是誰。」
我看著那傢伙往這裡靠近,穿越凌亂的帳篷和收容所。
「又來了。」我想道。到哪裡都一樣,這就是為什麼我試著盡量遠離人群。但這樣也很危險,因為會陷入孤立無援。我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還是會被搶,拿走僅有的那一點糧食、衣物、甚至柴火。這種情形已經發生過太多次了,我們必須和其他人待在一塊兒。「人多勢眾。」莎拉說。
『別理他,也許他就會走開了。』
我低著頭,用石頭把帳釘敲進堅硬的地面。
他在離我不到一公尺的地方蹲了下來,然後往前靠,好看清我的臉。
「我知道你是誰,」他又說了一遍。「你是亞當.道生。」
我扭過身去。手指緊抓著那塊石頭。
他伸過手來,碰我的袖子。他太靠近了。
我看到他指甲下的污垢,亂鬍上的木屑。
「亞當,」他笑著說。他歪著臉,想跟我的目光接觸。「亞當,你救了我一命。」
我的心臟在胸口怦怦跳。我沒辦法應付這種事,我希望他走開。
「我沒有,老兄,」我說,聲音突然變得沙啞。「你認錯人了。」
「不,我見過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你的……臉。」
他指的是我的疤,我被燒焦的皮膚。
「你救了我,亞當。當時我在倫敦,我的公寓緊臨河邊的地下室。我在電視上看到你,我逃出來了,其他成千上萬的人也是。你是英雄。」
同樣的說法。我已經聽了太多遍。
我只上過一次電視,卻是大多數人最後見到的電視畫面。現在英國境內沒有電視或電腦,也沒有螢幕和電話。地震發生後,暴亂開始,網路和發射台一直都沒有修復。所有人對我的印象就定格在那個橫眉怒目瞪著電視攝影機,說什麼世界末日就要來了的疤面男孩。他們之所以記得我,是因為我是對的。世界末日的確來臨,至少是那個我們熟知的世界。
現在跟我說話的每個人都把我當成某種名人,或是救世主。我不想要這樣。
「我們有一些肉,」那人還是繼續說,即便很顯然地,我並不會開口。「是鹿肉。有人射中的,是隻大鹿。快來加入我們,跟我們一起享用。」
我停下敲帳釘的動作。肉……已經不記得我們上次吃到肉是什麼時候。那應該會比我們待會要喝的蕁麻湯好一點。我回過頭看了看莎拉和米亞,還有莎拉的兩個弟弟。馬蒂和路克正用腳在蹭地上的樹葉,想找乾的樹枝,可以拿來點火的東西。米亞坐在我們的手推車裡,看著莎拉把我們的睡墊舖開。以兩歲的小孩來說,她的個子算小。她的手腳又瘦又黑,像男孩們正在找的樹枝。她長得幾乎像洋娃娃一樣,茂密的金色捲髮,飽滿的雙唇,不錯過任何東西的眼睛。
莎拉在裝忙,但我知道她正用眼角餘光在看我,等著看我的反應。我知道她聽得見每一個字,她什麼也沒說,她也不必說。她餓了,我們全都餓了。想到一大塊肉,我就口水直流。可是我知道,那會帶來什麼後果――囉哩囉嗦、跟你裝熟和問東問西。
我受不了別人盯著我瞧,我也受不了自己望著他們,見到他們的數字……
世上每個人都有數字――他們將死去的那一天。我恨自己看得見這些數字,我恨伴隨它們而來的感受。有時候我真想從火堆裡抓起一根燃燒的樹枝,將它插向自己的雙眼,讓自己再也看不見。讓我不再從我所遇見的每一個人身上,感受到他們將會面臨的煎熬和痛苦。我被火紋身,有兩度差點葬身火海,但也許它可以奪走令我感到最痛苦的東西。
讓我下不了手的原因,只有莎拉,我不能這樣對她。我本身就已經夠難搞了,悶悶不樂、焦躁不安。如果我還瞎了,我不能指望她會繼續跟我在一起。
這時她用那對藍眼睛看著我,她的數字對我說話,一如往常帶給我安慰和溫暖,充滿光與愛的結局。25072075。我跟她,五十年以後,我們會相守到老的承諾,她離開人世的那一刻,彷彿滑入浴缸泡澡那樣容易。
莎拉。
我轉過頭來面對蹲在一旁的陌生人,強迫自己跟他點頭並微笑。
「我們會加入的,謝謝。」我說。語氣聽起來像是另一個人在說話。
他的臉一亮。「太好了,太棒了,隨時歡迎。我們住在走道盡頭,彎彎的那個篷。」他指著一個像隧道的帳篷,搭在兩個樹幹中間。「對了,我是丹尼爾,很高興認識你,亞當。我等這一刻很久了。」當他大步離開,我聽見他在喊,「凱莉,他在這裡,他真的在這裡……」
我內心湧現焦慮,答應他是個錯誤,我已經感到後悔。我抬起手臂,將石頭重重地朝帳釘的鉤子上敲,連釘子都敲彎了,指關節還刮到地面。
「啊!該……噢!」我試著不要在孩子面飇髒話,有時真他媽的難。我丟下石頭,拍了拍手指上的土,再把手放進嘴裡,用力地吸,想紓解疼痛,卻沒有用。這麼做也無法消除焦慮,或是憤怒,其實做什麼都沒用。
莎拉走了過來。「謝謝!」她說。
我聳聳肩,還在吸我的指節。我很慶幸我的嘴裡塞了東西,讓我沒脫口說出心裡的話。『我不想待在人群裡,莎拉。他們都一樣,我應付不來。』
「會痛嗎?」她說。
我把手從嘴裡拿出來,檢查了一下。
「過一會兒就沒事,只是破皮。」
她從推車上的其中一只袋子裡,找出一條消毒藥膏。尾端捲了又捲,一點都不浪費。剩下不多了。
「別浪費在我身上。」
「噓。」
她用指尖把少許的藥膏點在我的傷口上,然後輕輕地把藥推開。這是多麼親密的動作,她的手指輕觸著我的皮膚,只是幾個細胞的接觸。我便感到自己的身體漸漸放鬆,怒氣也平息了。
我和她,我想要的只是這樣。即使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地震、暴亂、大火、四處漂泊,合力照顧米亞、馬蒂和路克,我們還在一起。我盯著她的手指。這一刻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世上其他的人都消失。我想跟她獨處,擁著她,兩人的臉緊緊相貼。
我伸出雙手緊握她的手。「莎拉,我們走吧!」我懇求著。「我們到別的地方。」我討厭自己的語氣聽來如此絕望。
她緊抿雙唇,抽開她的手。難得的一刻消失無蹤。
「我們才剛到,亞當,我們要留下來。」
於是我們待了下來。
丹尼爾起了營火,我們坐在周圍的圓木上。他燉的肉湯很稀,不過我們已經太久沒吃到這樣的東西,幾乎難以抗拒。
馬蒂和路克狼吞虎嚥起來,肉汁滴落他們的下巴。他們用手擦了擦,然後舔起手指,開心地大笑。沒有人責罵他們。看到他們可以填飽肚子,小臉也因為喝了熱湯而紅通通,就覺得真是太好了。他們很厲害,經歷了那場奪走我曾奶奶,也帶走他們爸媽的大火。起初他們變得很安靜,隨時流露出不安的眼神,他們討厭待在戶外,少了遊戲機跟平面電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不過我們一起學會了新的事物:怎麼設陷阱捉兔子,怎麼生火。我以前從來沒有自己的兄弟姊妹。
米亞坐在莎拉腿上,她睜大眼睛看著所有被營火照亮的面孔,丹尼爾,他的妻子凱莉,他們的鄰居們。彷彿想要記住他們。
我吃得很慢,細細品味每一口,想要專注在食物上,而不是在交談。裝熟和囉嗦完,接著就是提問了。其他人在聊最近人們都在聊的話題;食物、飲水、燃料、寒冷、飢餓、疾病。尤其是疾病,它困擾著我,我無法裝作若無其事。我們拚命尋找食物,設法保暖,然後熬了過來。可是如果我們當中有人病了,那該怎麼辦?
男孩們的數字都很好,21012088和03092092,可是數字是可以改變的。米亞向我展現了這點,在發生大火的那一晚,天搖地動的那一晚。她現在有了曾奶奶的數字。當我在她眼中看到數字的時候,簡直嚇壞了。她將死於氣喘,老煙槍常見的死因。數字正符合曾奶奶――現在卻屬於米亞,這似乎很殘忍。
我再也不知道規則是什麼。數字,即使是好的,也無法帶給我安慰。
「這裡還不錯,」有人說。「阿丹是醫生。」
我看了看丹尼爾。髒兮兮的絡腮鬍,長髮往後綁成一個馬尾,泛黃的指甲,他看起來不像醫生。
「曾經是,」他聳聳肩。「我在倫敦的一家醫院工作,暴亂發生後,醫院被趁火打刧的暴民砸爛了。」他搖搖頭。「你以為人們會尊重醫院,對吧?我們卻成了目標,藥材、日用品、可以熔掉的金屬都被搶刧一空。二○二八年三月,聖湯瑪斯之役爆發以後,我便離開了。四百人喪命,我的朋友大部分都死了。警方、軍方、政府,完全丟下我們。他們在哪裡?他們他媽的在哪裡?」他停頓了一下。他放在腿上的雙手握拳,手指到手腕的肌腱像鐡絲一樣緊繃。然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怎麼會來這裡的?」他說,將話題轉回我身上。
第一個問題。每個人都不出聲,等著我開口回答。
「我們只是保持低調,四處遊走。」我說,眼睛看地上。
「你們有特別想去哪裡嗎?」
「只想離開,離開倫敦,離開大城市。這裡太多人,太危險。」
「有人在找你們,你知道嗎?他們來過這裡打探。」
我停止嚼動,抬頭望。「有人來過?是誰?」
丹尼爾搖搖頭。「他們沒有說是誰,有三個人,騎摩托車。那種你不會想對他透露什麼的人。」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想安慰我,不過這種身體接觸令我緊張。而且,唯一還能弄到汽油的是所謂的政府,或是佔據各城市的幫派份子。
地震發生的候,我正好被捕,為了一件我從來沒有犯下的謀殺案被起訴。那是政府為我設的局,好封我的口。我希望我的犯罪紀錄已經在暴亂中被抹除,但也許沒有。一想到這個,我就膽顫心寒。
如果是政府在找人,那我絕對不能被發現。我對他們或是他們的走狗無話可說,我再也不想被關進牢房,我辦不到。我也不想跟幫派搞在一起,那些佔據城市的武裝暴徒。另一個遠離此地,待在鄉間的理由。
「什麼時候?」我的喉嚨變乾。只能勉強擠出話來。
「今天早上,我們這裡也出現了一架遙控飛機。」他咧嘴一笑。「被我們打下來。」
「今天下午我去找米亞的時候,聽見摩托車的聲音。」莎拉輕聲地對我說。
我跳了起來。「該死,我們得離開這裡。」
莎拉皺起眉頭。「現在不行,亞當,不能摸黑。」
「妳沒聽到他剛才說的話嗎?」
她搖搖頭。「天黑了,我們都累了。」
「那我們一早就走,」我說。「天亮就出發。」我慢慢地坐回去,卻再也吃不下。在我胃裡的燉肉,像石頭一樣沉重。我坐不住。我的腿晃來晃去,隨時準備要逃。
嘁嘁喳喳的討論又再度展開。「我們不能一直趕路,」莎拉輕聲地說。「我們已經這樣過了兩年,亞當,我再也不能連續走上幾哩了。」
我望著她隆起的小腹。我們不知道她確實進展到哪裡,不過一定有七、八個月了。
「我的兩個弟弟怎麼辦?」她說。「還有米亞,他們必須有地方住,他們需要一個家。我們都需要。」
家,我曾經擁有一個家。彷彿多年以前的事,但自從我媽死了,它就不再是一個家。後來我又有了另一個家,跟曾奶奶一起,但我一直不懂得珍惜自己所擁有的,直到它跟曾奶奶都不在了。
「家不是一個地方,莎拉,而是人。我們有了彼此就足夠了。」
「我們需要更多的人。」她說。「我要生了。之前,我獨自一人在空屋骯髒的浴室地板上生下米亞,我希望這次會不一樣。丹尼爾是醫生,我們得留在這裡。而且我們不可能跑得比摩托車快,如果他們要找我們,一定找得到。」
她不懂。即使經歷了這一切,她不了解雙手被拷住,丟進牢裡的滋味有多糟,完全無能為力。
「我不想被找到,莎拉。誰都不能把我從妳身邊帶走,再度把我關進牢裡。誰都不行。」
我在大吼。圍著營火的每個人都陷入沉默,盯著我瞧或是別過頭去。
「好,」她壓低聲音說。「我們待會兒再談。」
我沒理她,繼續往下說。「想一想繼續待下去會有什麼後果,我沒有疑神疑鬼,有人正在追我。」
「是啊!在追『你』。」
就這樣,她的話帶刺,像一記耳光打在臉上。
人們開始收碗,漸漸散去。
「來吧!孩子們,」丹尼爾對馬蒂和路克說。「我帶你們回帳篷。」
男孩們拖著腳步離開,這一餐的歡笑和溫暖,已經從他們臉上消失。馬蒂看起來更是心事重重。
接著就只剩莎拉、我和米亞在營火旁。
「你希望我離開嗎?」我說。
她的目光射向我這邊,然後移開。「我們不能這樣一直逃跑,亞當。」
「你要我把妳留在這裡嗎?」我說。
「媽咪,爹地生氣了?」米亞小聲地說。她的眼睛盯著我們,什麼也不放過。
「我沒生氣。」我很快地說,並朝米亞擠出笑容,不過我知道她並不相信我。
「我被打了晶片,」我說,想繼續爭辯下去。「米亞也是。那架飛機有可能偵測到我們,把我們的位置傳回派它過來的那個地方或是那個人。即使它沒回傳,我還是他媽的目標明顯。」我幾乎沒有多想,便伸手摸著佈滿疤痕的皮膚。「如果我們留下來,沒幾天他們就會找到我們,也許不用幾個小時。那接下來呢?」
「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亞當。他們可能想握你的手,跟你道謝,也許你也救了他們。」
她說話的語氣有點尖銳,彷佛在嘲笑我,讓我受不了。我伸手找到一塊木頭,用力投進火裡,揚起了火花。莎拉往後退,米亞跳起來,但我並沒有停手。我拿起另一塊又丟了進去。
「我沒有要求這些,莎拉。我沒有要求這一切,我從來就不想見到數字,我從來就不想要腦海裡浮現這些死狀,這些痛苦。」
米亞的眼睛充滿淚水,莎拉也沒在看我。我知道自己在咆哮,卻停不下來。
「我十八歲,要照顧一個女友和三個小孩,還有一個就快出世的小嬰兒,沒有地方住也沒有食物,而且情況只會更糟。我只知道有一天這將會結束,因為無論我到哪裡,在每個人的眼中,都看到了末日,真希望我沒看到。而即便如此,一切還未成定局,因為它也可能改變。明天或後天或是大後天,一切可能就結束。你以為我希望這樣?」
「妳以為我們當中有誰希望這樣?」她說。
我的胃開始翻攪。如果她不站在我這邊,那我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這裡不安全。
莎拉
天還沒亮,亞當就搖了搖我的肩膀。在我身邊的他,只有黑影。看不見他的五官。即使是在帳篷裡,冷空氣還是刺進我的臉。
「莎拉,」他低語道。「該起來了,我們得走了。」
我把睡袋一路拉上耳朵,翻過身去。
「莎拉,」他噓聲道。「該起來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把氣吐出來――慢慢地,慢慢地。我很怕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可是我還是做了。
「我不走。」
「什麼?」
「我不走。」
「不,你得走。我們早上就打包,繼續上路。」
我扭過身來,再度面向他。我的心怦怦跳。
「我不想走,我要留下來過冬。他們人很好,有醫生又有食物。亞當,拜託你。」
「莎拉――」
「我不走,我要繼續睡。」
其實我並沒有睡。感覺到耳朵裡脈博在跳動著,我躺在那裡聆聽亞當的沉默。『我這麼做對嗎?』腫脹的腳踝告訴我這樣是對的,起水泡的雙手也告訴我這樣是對的。孩子們輕柔的鼾聲告訴我,我們都需要休息。是該停下腳步,暫時過一下正常的家庭生活。我、亞當、馬蒂、路克、米亞和即將出世的寶寶。
我們是很奇特的家庭類型。我永遠沒辦法當兩個男孩的好媽媽,我只能當他們的姊姊,但我是他們僅存的親人,他們現在能找得到最近似媽媽的人就是我。而亞當並不是誰的爸爸,雖然米亞叫他爹地。當她第一次對著他叫,「達―達―達―達」時,他臉上的表情整個變了,彷彿太陽升起。我們累壞了,坐在路旁,連帳篷都沒有,但米亞很清醒。
「妳聽見她剛說什麼嗎?妳聽到了嗎,莎拉?」
她又叫了一次,「達達」,然後高舉手臂迎向他。他將她接過來,抱著她一起跳舞,他彷彿把所有其他的事都忘了,暫時地。這讓我想到為什麼我愛過他。
『愛他。』這時我提醒自已。「是愛,不是曾經愛過,我愛亞當.道生。」
如果我常說、常想,也許我仍然會相信這句話。
但這很難辦到,如果你知道就在他凝視你雙眼的那一刻,看到的卻是你的死狀。
我閉上雙眼,想將腦袋清空,讓睡意湧上,記憶抹去,但一切都混淆在一起:人、地方、對話和數字。
老是扯到數字。
米亞最後一個醒來,這很不尋常。當她終於爬出帳篷,馬蒂和路克已經到森林裡找吃的了。她的眼睛泛紅,兩眼無神,臉頰通紅。
「我不舒服。」她輕聲說。
我飛撲到她身邊,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她發燙。鼻子塞住,用嘴呼吸。她的口氣發酸,令人作嘔。
「亞當,她全身滾燙。」
「該死。」
這正是我們一直擔心的:米亞發燒了。
地震發生的那一晚,在猛烈的大火中,她突然原因不明地痙攣。我還看得到當時在燃燒的房子外,她在亞當的懷裡抽搐著,手腳都是僵硬的。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數字變了。她原本那天會死的,可是亞當把她救出來,反而是薇爾,他的曾奶奶,死在火場。她們交換了數字,她們交換了命運。我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
如果她的體溫升得太高,同樣的情況會不會發生?
「丹尼爾,」亞當說。「我們去找丹尼爾。」
過沒幾分鐘,丹尼爾就來了,可是感覺起來像過了好幾個小時。
「讓我看一下,」他說著便爬進帳篷裡,他從背包裡拿出聽診器,聽她的胸腔。「還可以,」他說。他量了一下體溫。「將近四十。我開一點撲熱息痛給她。」
「你有嗎?我們最後的存貨,幾個月前就用完了。」
丹尼爾從背包其中的一個口袋拿出滿滿一瓶,我看著瓶子,再看看他。他是從哪裡弄來一整瓶的藥?我們檢查了每一棟空屋和店舖,有時運氣好才找到一小袋。但一整瓶……
「我有不少……工具。」他不好意思地低語道。
「怎麼弄到的?從哪裡?」
他微微一笑。「政府有貯藏的地點,只要知道怎麼去找。」
「你知道?」
「應該說,我有門路。」
「政府那邊?」
他又笑了笑,但沒有再多說。
「看起來像是病毒,」他說。「讓她多喝水,我每四個小時會給她撲熱息痛。」他再爬了出來。
亞當探頭進來。
「他有藥,亞當,」我說。「他有一整袋的東西。」
「我知道。」
「所以這裡是值得待下來的好地方。」
他嘆了口氣。「我們沒什麼選擇。」
我知道這對他來說是個重大的決定。
「謝謝你!」我說。
「到時候萬一怎樣……可別怪我。」
「萬一怎樣?」
「我不知道,萬一有什麼差錯。我覺得……」他努力想要形容。「自己像個標靶。」他終於說出口。
「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們都會沒事的。」我真的很想相信自己所說的。
「也許吧!」他說,但是語氣遲疑。「我去升個火。」
我轉回來面向米亞,她已經安靜下來。
她用完全信任的眼神注視著我,她的數字填滿我的腦海。我不像亞當,能看見數字,但我知道她的。亞當告訴過我。02022054。還有二十五年。這比她原來的壽命長多了,但還是不夠。一想到這個就覺得不舒服,我的女兒不能二十七歲就死,那太年輕了。
『她必須找另一組數字,更好的數字。』
我可以把我的給她,像薇爾那樣?可是要怎麼做?她是怎麼辦到的?如果能幫她,我願意把我的給她,我當然願意。我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給米亞。
她的頭髮因為出汗都濕了,比平常的顏色更暗也更捲,但還是金髮,像一圈光環。我只想到二十五年微不足道,一眨眼就過去。
我將她擁入懷中,不禁淚如雨下。
米亞舉起濕濕黏黏的小手放到我臉上。
「媽咪,不哭。媽咪難過?」
我不想讓她不安,卻無法停止哭泣。
我希望我什麼都不知道。亞當把這項天賦,也是詛咒,帶進我們的生活。這不是他的錯,然而現在,這一刻,我因此而討厭他,恨他。
知道這種事並不正常。
只會令人崩潰。
二○二九年二月
小女孩坐在地上。她剛才到森林裡探險,不過現在腳酸了,再也不想走了。而且,這裡蠻好的。四周都是石頭、樹葉、細枝,她可以替鳥兒做巢,或是幫老鼠蓋房子。她的手指忙得不得了,把東西撿起來、放下去、擺好。她的腦袋也很忙,她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著線條和圓圈,她的嘴巴在動,配合地上的沙畫,逕自哼起歌來。
她先聽到聲音才看到那些摩托車,由遠而近,先是嗚嗚地哀號,然後是嗡嗡地低鳴,最後變成轟隆隆地咆哮。她用手捂住耳朵。她從沒見過摩托車,現在一下來了三台,又大又黑,速度又快,吐出一道道的黑煙。女孩從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