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暢銷書《奇幻王國:法柏哈溫》作者布蘭登.穆爾最新奇幻冒險巨作!
跟隨暢銷作家布蘭登.穆爾進入一個嶄新異世界
傑森.沃克已經習慣自己不管在學校或與朋友和可愛女孩相處時,都被當成可有可無的配角,連在家中也不例外。他唯一深感興趣的事情就是到地方動物園當義工。在那個地方,生命總是多少帶有一點不確定性。然而,某次例行性清掃河馬水池時,傑森掉進一條隧道,被送入一個迥然不同的世界──萊瑞恩。自此之後,「無聊」二字便與他絕緣。萊瑞恩與傑森所知的世界全不相似,除了穿著與生活方式迥異之外,當地居民全都活在邪惡大帝馬勒鐸的淫威之下。傑森原本只是單純想找到回家的方法,但卻在尋找的過程中無意間發現了馬勒鐸的祕密弱點。這個祕密鮮為人知,那就是在某個古老的魔法文字當中蘊藏著摧毀這位暴君的力量。
傑森偶然得知了組成這個字的六個音節之一,因此成為馬勒鐸追殺的目標。他唯一的選擇就是繼續尋找藏匿在萊瑞恩天涯海角的其餘音節,直到拼湊出這個能夠摧毀強敵的武器。於此同時,另外一位天外客瑞秋也加入傑森的尋字之旅。她也是莫名其妙從地球來到萊瑞恩。在幾名反叛人士的幫助之下,傑森和瑞秋開始進行這項艱鉅的任務,希望蒐集拼湊出毀滅暴君的魔法文字,而他們也認知到若想重返家園,最好的方法就是拯救這個沒有英雄的世界。
作者簡介:
布蘭登‧穆爾 Brandon Mull
曾當過喜劇演員、檔案管理員、露台安裝工人、電影推銷商、廣告文案,也曾短暫在養雞場做過事。他在智利北部的阿塔卡馬沙漠旅居過兩、三年,在那裡學會了西班牙文和雜耍表演。他目前跟妻子及兩名小孩住在一座監獄上方的山腰上。法柏哈溫是布蘭登初試啼聲的首部小說。
譯者簡介:
楊雯珺
台大政治系國際關係組學士,巴黎第三大學口譯與翻譯研究所碩士。熱愛美食、閱讀與旅行。譯作包括:《舊約守密者》、《你做對了嗎?》、《邊境森林:心顫》等,現專職英法翻譯。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穆爾的故事節奏緊湊,既避免讓冒險故事蒙上太濃厚的悲劇色彩,又以豐富的情節與激辯百出的對話娛樂了奇幻文學的愛好者。」
──出版人週刊,推薦書評
「布蘭登.穆爾是文字的魔術師。他在本書中創造出一個近幾年來我讀過最富原創性的奇幻世界。一部冒險、幽默與魔幻交織的作品,令人不忍釋卷。」
──雷克.萊爾頓,波西.傑克森作者
名人推薦:「穆爾的故事節奏緊湊,既避免讓冒險故事蒙上太濃厚的悲劇色彩,又以豐富的情節與激辯百出的對話娛樂了奇幻文學的愛好者。」
──出版人週刊,推薦書評
「布蘭登.穆爾是文字的魔術師。他在本書中創造出一個近幾年來我讀過最富原創性的奇幻世界。一部冒險、幽默與魔幻交織的作品,令人不忍釋卷。」
──雷克.萊爾頓,波西.傑克森作者
章節試閱
第一章 河馬
幾世紀以來,許多人透過各種不同的方式從我們的世界穿越到萊瑞恩。儘管某些旅人是蓄意在星際旅行,但一般而言,那些突如其來的訪客都是無心插柳。他們迷失在幽深洞窟之中,出洞時發現自己置身一片陌生環境。他們穿過偶然與我們世界相連的天然石拱。他們掉入深井;走進靠近山巔的通道,或是,較為罕見地,爬過原木化石群。但是從來沒有人像傑森.沃克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從地球來到萊瑞恩。
今年十四歲的傑森住在科羅拉多州的維斯塔鎮。由於父親從事獲利豐厚的牙醫業,而且哥哥才剛申請上一間牙醫專科學校,所以他大部分的親朋好友都期待傑森之後會成為牙醫。他的父母也公開鼓勵他朝這個方向前進。這個期待深具感染性。傑森的模糊人生規劃變成申請棒球獎學金上一間可以讓他開始追求牙醫學位的大學。
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考慮過選擇這條人生道路—他對牙齒修補沒有太大的興趣。事實上,當他待在父親的診療室,他覺得那些例行工作既無聊又枯燥。洗牙、照X光、塗氟化物。傑森內心深處渴望其他事物。不那麼熟悉,不那麼單調的事物。但是從實際的觀點來看,選擇當牙醫是明智之舉。牙醫享有名氣、前景和低風險。
打從有記憶開始,傑森就深深被動物吸引。他閱讀相關書籍,看自然保育節目,要求養寵物。在跟父親商量之後,這份熱愛讓他在他的牙醫之路上選擇了動物園學做為主修科目。跟眾多準動物園學系學生不同,傑森真的跑去動物園工作。想當然爾,他從沒想像過這份義工工作會帶他進入另一個世界。
在二月底某個溫暖得不合時節的星期,傑森靠著社區運動場快速壘球打擊擋網外的欄杆。提姆站在網內,膝蓋微彎,揮了好幾個界外球,試圖找回擊球節奏。他們隊裡的最佳擊球員--麥特—剛才已經先練習過了,流暢的揮棒動作幾乎將每一球都擊到擋網外。
「別再謀殺那些球。」傑森建議。
「我將就一點揍揍它們就好了。」提姆發牢騷。
下一球,提姆揮出一個滾到擋網左邊的強勁滾地球。傑森的視線在提姆和他生物課本上一個圖示之間來回轉換。他正在背誦應考的人體骨骼系統。
「把你的頭從書裡抬起來。」麥特在提姆又把下一個球掃到界外擋網時跟傑森咬耳朵
「這裡結束之後我必須去動物園。」傑森歉然說道。「今天我沒多少時間可以念書。」
「相信我。」麥特說道,對著他們左邊點了點頭。
傑森轉頭,發現兩個女孩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是艾波和荷莉.柯奈森,他在甘迺迪中學同年級的雙生姐妹。兩個女孩不僅外表不相似,興趣也不同,以孿生姊妹來說尤其明顯。艾波比較漂亮用功,跟傑森有三門共同科目,包括生物。荷莉比較聒噪直爽,此時一手拿著壘球棒,另一手拿著擊球頭盔。
學校裡只有兩個女孩會讓傑森心神不寧並且忸怩侷促:珍.米勒和艾波.柯奈森。她們都很漂亮、聰明,感覺上個性務實。傑森對她們兩人都心懷暗戀。
「嘿,男孩們。」荷莉呼喚。
傑森試著微笑,突然強烈意識到自己手上的課本。那會讓他看起來像個書呆子嗎,在擊球練習場看生物課本?
麥特沒說什麼。他很少談論女生。傑森試著讓聲音聽來輕鬆。「嗨,荷莉。艾波。」
「準備好迎接上高中前最後一個球季了嗎?」荷莉好奇問道。
提姆大棒揮出一個強勁飛球。
「泰伊教練已經網羅傑森了。」麥特說。「他可能會以新鮮人的身分在校隊當投手。」
的確如此。傑森在六年級期末時突然抽高。因為必須順應身高調整,他的打擊七零八亂,不過他的投球倒是增加了不少速度。現在他大概六呎高,重新掌握打擊手感,而他的快速球可以達到八十英哩,控球也不錯。全高中校隊,包括學長在內,只有一個投手球速比他快,
「哇!新鮮人通常不會入選校隊。」荷莉滿臉欽佩。「他們去年打進州賽。」
艾波指了指傑森的課本。「生物考試準備好了嗎?」
「我正在努力。」傑森回答。
「顴骨的正式名稱是?」她來了個隨堂考。
這個他知道!他強忍微笑。「顴弓。」
艾波挑起一邊眉毛。「不壞嘛!」
荷莉翻翻白眼。「你們兩個真是怪胎。」
「怪胎統治世界。」傑森回嘴。
荷莉拉住姐姐。「我們應該去軟式壘球練習場了。」
傑森想問她們要不要一起吃點東西。嗯,明確來說,他是想問艾波,但是兩個都問比較不會難堪。兩個女孩,加上他這邊的兩個男孩,就像一群人一起出去。想要不著痕跡地親近艾波,沒有比這更完美的時機了。誰知道呢,他們最後也許會約個生物小考的讀書會。
但是他沒辦法即時開口。孿生姊妹已經走開了。
「嘿。」傑森叫喚,覺得很尷尬,抓緊他的生物課本。「妳們練習完想一起去吃點東西嗎?」
荷莉腳步不停,將頭髮塞到耳後,歉然說道:「不行欸。我們今天要去舅舅的生日派對。也許下一次吧!」
「好,酷。」傑森說道,雖然那一點也不酷。
在他身後,提姆走出打擊練習區。「你喜歡艾波?」提姆問道。
傑森皺眉,轉頭偷瞄一眼。他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別這麼大聲。我想是有這麼一點啦。」
「我覺得荷莉看起來比較有趣。」麥特若有所思地說。
提姆把打擊頭盔丟給傑森。「換你上場。該你去被三振了。」
「你就愛耍寶。」傑森說道,戴上稍嫌大了點的頭盔。投球機附近閃爍一盞紅燈。傑森調整打擊手套的帶子,抓起球棒,進入練習網,然後揮了幾棒熱身,一開始大幅度擺動,隨後就定平常的打擊姿勢。
「準備好了嗎?」麥特問道。
「來吧!」
燈號轉綠。傑森微蹲呈打擊姿勢,晃動球棒,等候第一球,試著忽略艾波可能正在旁觀的可能性。他第一球往往會揮棒過慢。球從投球機中咻咻射出,還沒能看清就已飛掠他。他揮棒時為時已晚。
「他是個情聖,不是個強打者。」提姆打趣。
傑森屏氣凝神。下一球從投球機快速飛出。他揮棒的時機對了,但是過低,球擦到棒頭,向後飛去。
第三球他扎實擊中球心。球迅速飛向練習網前方,一個又高又遠的飛球。
麥特吹了一聲口哨。「不賴嘛!」
傑森轉頭看向他的朋友,咧嘴微笑。他轉移視線,注意到艾波正注視妹妹走進快速壘球練習場。他轉頭回正,一顆球迎面而來。傑森即時偏過頭才沒讓球正中他的臉。但是那顆硬梆梆的球重重撞上他的頭盔側面,擊落頭盔,讓他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人工草皮刺痛他的臉頰,傑森試著搞清楚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提姆和麥特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問他有沒有怎樣。
「我還好。」他小聲嘟嚷,站起身來,朝提姆倒下去,提姆扶住他。
「你不好。」麥特警告。「被打得很重。」
「我只是有點昏。」傑森反駁,甩開提姆,走出練習場。地面感覺上起伏不定,他像是站在翹翹板的支點努力維持平衡。「我只需要坐一下。」
傑森噗通坐在練習場外的板凳上,把頭埋進手裡。「我早該警告你的。」提姆說道。「之前也有些球朝我近身飛來。該有人校準這玩意兒了。」
「不是你的錯。是我沒留意。運氣不好罷了。」他把頭埋進掌中,按摩前額兩側。
「也許我們應該帶你去看醫生。」麥特提議。
「不用,我很好。只是嚇了一跳。去揮幾棒吧!我會沒事的。」
「你確定嗎?」
「確定。去幫我報仇,狠狠揮它幾球。」
傑森專注在呼吸上,試著忽略鋁棒的匡啷聲響。他開始覺得比較穩了。他跟艾波四目相對,後者同情地瞇著眼看他。麥特走出練習場時,傑森已經能夠站著而不覺得地面太過傾斜了。
「我去動物園之前想吃點東西。」傑森說道。
「抱歉,我得跟我的表親碰面。」麥特說道。「已經有點遲到了。」
提姆察看腕表。「我也不能去。你可能得自己跟這對姊妹花出去了。我哥再五分鐘來接我,可以載你一程。」
「我有腳踏車。等會兒見。」
提姆和麥特將頭盔還給櫃檯,傑森則到停車場從車架拉出腳踏車。連續的暖日融化積雪,連路邊的大部分殘雪都消失了,讓這時節的街道一反常態地宜於單車騎士。雖然目前天空陰霾,但氣溫還是高到無法成雪,沒意外的話應該會下雨。
當傑森踩著踏板騎上山丘到安德森的雜貨店時,他開始頭痛並覺得失去平衡。最後他選擇牽著腳踏車走完剩下的行程而不是強忍不適。
將腳踏車鎖在一架販賣機旁,傑森穿過自動門,走到另一邊的中國菜櫃台。他點了一份午間特餐,櫃台後的那個傢伙將橙汁雞肉、花椰菜牛肉和炒麵舀到分成一格一格的塑膠盤上。花椰菜是鮮麗的螢光綠--自然界很少有這種色彩。這裡的花椰菜看起來永遠是這種顏色,像是用噴漆上色或是塑膠製品。
傑森在熟食店的一張小桌旁找到位置,開始吃午餐。橙汁雞肉跟炒麵拌在一起是他的最愛,但是他只吃了一半就開始覺得想吐。他喝了一大口水,揉揉太陽穴,然後打開幸運餅乾的包裝,掰開脆餅,拿出裡面的小紙條。「新的體驗等在遠方。」
總是這樣語焉不詳的好運。他們應該大膽一點,塞進類似「你就要飽受嚴重食物中毒之苦」這類的描述。
傑森離開餐廳。他繼續往上騎,穿過幾個行人穿越道後,覺得腦袋清醒了一點了,雖然依舊悶痛,騎上斜坡也讓他心跳加速,頭有點怦怦作響。過沒多久,他來到維斯塔動物園的停車場。雖然這個私人家族經營的機構不能與丹佛動物園相比,但是維斯塔動物園擁有可觀的動物數,將近一百六十種物種,超過四百隻動物。這是個典型的冬日下午,停車場幾乎空空盪盪。
傑森從他的儲物櫃拿出一套灰色的工作服,把鞋子換成工作靴。他早到了幾分鐘,所以他翻了一下生物課本。文字看起來有點模糊。他每隔一段時間就閉上眼,背誦不同骨頭的名稱和過程。
抬頭一看,傑森發現時間已到。他的工作天開始了。該去清理河馬水池囉。
傑森走進河馬觀賞區,停下腳步,欣賞牆上一個標明 「人類愚行遺跡」的玻璃櫃。
櫃裡放了工作人員這幾年來從河馬水池裡取出的東西:鋁罐、玻璃瓶、錢幣、菸頭、兩個打火機、一個自動牙線器、一把摺疊式小刀、一個纏成一團的彈簧、一只塑膠腕表、一把可丟棄式刮鬍刀,甚至還有幾發子彈。
傑森慢慢推著推式路帚走,看著垃圾在黑色刷毛前積聚,心想不知還有什麼會比把危險物品放在展示櫃裡還要白癡。也許是被除草機卡到吧!或是幾根鈾棒。
傑森停下腳步,越過欄杆看著那隻龐大的河馬潛在水下,一動也不動地趴在水池底休息。漢克是這個動物園裡唯一一隻河馬,一隻成年雄河馬,今年夏天要過牠的十四歲生日。傑森搖搖頭。尊貴的河馬大王,還是那麼懶散。他們大可把牠換成一尊雕像。訪客絕對不會發現有什麼差別。
隱隱約約,他聽見水中升起微弱的琤瑽樂聲。絕對是聽錯了。他微歪著頭,繞行整片區域,試圖鎖定聲音的確切來源。樂聲音量漸增,越來越為宏亮清晰,他甚至能分辨出不同的樂器,他回到水邊,不得不承認這陣悅耳的旋律來自那隻沉在水底的河馬。
他們在水池裡裝了水下麥克風但沒告訴他嗎?還是某種安撫臃腫哺乳類動物的新科技?又也許是想讓河馬更得人緣的無聊嘗試。
旋律很陌生,有和聲伴奏,還有穿插其中的對旋律讓樂曲更形完整。低沉輕柔的打擊樂器維持樂曲節拍。傑森趴在圍欄上,這個詭異的現象令他十分困惑,真希望能來個人證明他沒有幻聽。
河馬有動靜了,短暫張開大嘴,在那一瞬,音樂變得更大聲也更清楚,彷彿河馬真的是那美妙旋律的來源。然後那張大嘴闔上。
當河馬閉上巨口時,音樂再度變得模糊,但是音量依然不斷增強。有可能是那隻河馬吞進一個收音機嗎?那是唯一具說服力的解釋,但這似乎跟河馬本身發出那些聲音的想法一樣無稽。
或許根本沒有音樂。或許他的頭傷得比想像中嚴重。但是他覺得腦袋比之前更清楚,搖晃不穩的感覺也正逐漸消失。
他環顧四周,沒看見有其他人。該是時候找另一個人來做證了嗎?他想到華納兄弟卡通中那隻又唱又跳的青蛙,每當有其他目擊證人出現牠就閉緊嘴。
傑森把肚子靠在圍欄頂端,搖搖晃晃地將身體盡可能伸出圍欄外,這聲聲召喚的旋律讓他煩躁困擾。也許單純只是誤聽。如果他可以將一邊耳朵更貼進水面,他就能夠確認音樂是否真是從水下傳來。河馬依舊不動如山。
當他的耳朵靠近漣漪處處的水面時,一陣強烈的暈眩感排山倒海而來。傑森失去平衡,手一鬆,頭向前栽進水池裡,掉在巨大河馬的上方。那隻懶洋洋的生物彷彿在牠坐困愁城的一生中就在等待這個機會,河馬大王張開下顎,猛然向上一撲,鐘鼓齊鳴的樂聲達到最高點。
傑森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手抓住一根滑溜的舌頭,臉撞上一個黏膩的表面,呈趴姿沿著一條黑暗濕滑的通道滾落。沒有哪種生物會大成這樣!發生什麼事了?他一路滑下那個陰濕的通道,美妙的音樂清晰明澈,與他的不幸遭遇形成強烈對比,他試圖繃緊肌肉,抵住滑溜的兩側,減緩他滾落的速度,但是徒勞無功,最後他的頭和手臂突然從一棵垂死之樹的樹洞內冒出來,樹長在河邊,河岸長滿蕨類。
夜幕不知為何已然降臨。一條月光鋪成的銀色小徑在水面上蕩漾。他之前聽到的音樂來自飄浮在和緩水流上的一方寬木筏。他扭動身體爬出樹洞,跌進河馬水槽讓他的工作服濕透了。傑森轉頭察看樹幹內的空槽。內壁感覺上潮濕腐爛。除了他爬出來的那個洞口以及中空樹幹正上方那個可以看見星星的裂縫之外,他找不到其他開口。中空樹幹的潮濕底部丟滿包裝紙和花生殼。
這是不可能的啊!那條通道到哪裡去了?它怎麼會通向這棵樹?河馬在哪裡?動物園在哪裡?他們整個鎮上沒有一條河有這條的一半寬!傑森眨眨眼,納悶是不是稍早那一擊把他打昏了。
他撐著樹幹內壁,手腳並用地成功爬上離地約十二呎的頂端,探出頭來。仍然沒有河馬大王的蹤影,也不見維斯塔動物園。但那木筏倒是一覽無遺,它正朝他目前的所在地飄過來。
小巧的五彩燈籠照亮木筏。一個全身白衣的削瘦男子敲擊木琴。一名矮壯結實的女子吹奏彎笛。另一名男子交替敲擊排鐘和一組架高的小手鼓。一個至少有五層下巴,肌肉鬆垮的女子撥弄一把奇形怪狀的弦樂器。一名矮子拿著巨大的黃銅法國號,喇叭管在他寬厚的胸膛前迴旋纏繞,擱在肩頭。
雖然還有一些其他樂手正在彈奏各種較為罕見的樂器,但是傑森還來不及看清更多細節,木筏就已飄到一排垂柳之後。那令人難忘的樂音縈繞在空氣中,越過河面和河岸向他飄來。
傑森滿腦子問號。他是怎麼到這裡來的?為什麼已經入夜了?他要怎麼回到動物園?掉進河馬的水池是一件事—雖然不小心但是有可能。然而掉進河馬的嘴巴跌入一個斜坡隧道再從河邊的一棵中空樹幹滾出來,這就讓人很難理解了。他視為理所當然的現實世界全都亂了套。但是周遭的環境感覺上如此真實。他的感官無法否定這一切。他感覺得到樹幹在他掌下潮潤碎裂的質地,聞得到從河邊一處死水水窪升起的腐爛氣味。油狀的樹液黏在他的皮膚上。他嗅嗅手掌,難聞的樹脂有點讓他隱約聯想到無花果小餅和黑色的甘草糖,但是他從沒聞過像這樣的東西
傑森嘆了口氣。他知道夢中的模糊印象跟神智清醒時的敏銳感覺有所不同。他絕對是醒著的。但他還是對這超現實的處境半信半疑。也許這只是個生動鮮明的夢。畢竟一顆棒球才剛砸上腦袋。他有可能還意識昏迷地躺在打擊練習場。然後他打了個冷顫。也許他死了—他腦裡可能有一個血塊。或是河馬真的吃了他。他有可能進入某種類似來生的地方了嗎?
他搔搔臉頰。感覺很真實。他的濕衣服的確巴在身上。他的頭微微抽痛,而且他依舊微微暈眩。腦震盪的症狀會在夢中持續或延伸到來世嗎?他聆聽樂音和河水的輕柔拍岸聲。不論他人在哪裡,不論該做何解釋,他仍是神智清楚的,而且身陷一個活色生香,有知有感的世界。他環顧四周—岸邊那些長滿苔蘚的樹、底下的灌木、近處嗡嗡亂舞的昆蟲—看似不可能的事一旦發生之後就能為人所接受,這讓他微感吃驚。
傑森立刻發現眼下的問題是如何下樹。他尷尬地坐在一根高聳空心樹幹的邊緣,試圖挪好位置好讓自己能跟當初爬上來一般爬下去。他似乎怎樣也做不好,一想到要從樹幹內壁一路滑下,跌落底部摔斷腳踝之前還會先被扎得滿手刺,就讓他一陣暈眩。試著從樹幹外頭爬下去感覺上更不可行。為什麼爬上來總是比爬下去容易呢?
終於,在幾次遲疑的迴旋騰挪之後,他用一種可以撐住四壁的方式慢慢滑下樹幹,一路扭動身體抵達底部之後,傑森爬出空心樹幹。很高興見到月光,並且決定跟著木筏走,因為那是唯一的文明跡象。
過沒多久,他追上樂聲,不過河川沿岸的枝葉遮蔽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到木筏。傑森小跑前進,直到發現一道缺口,與此同時,他看見一個弓著背的矮小身影蹲在一根樹幹上。
「哈囉。」傑森說道。
一顆頭迅速轉過來。那是張小孩面孔,約莫十或十一歲。傑森在男孩移動時發現他背上有一個巨大的肉瘤。「你為什麼鬼鬼祟祟地跟蹤我?」男孩厲聲說道。
「我只是跟著那艘木筏。」傑森自我防衛地回答。
男孩看來較為冷靜了,在樹幹上敏捷移動,挪出一個空間。傑森坐了下來。
「欸,這艘音樂木筏要做什麼?」傑森問道。
男孩投以懷疑的眼光。「你在開玩笑嗎?那是吉帝九的輓歌,他們是這裡最優秀的音樂家。大部分人都在等他們墜落瀑布。那些人只關心這件事。但是我喜歡聽音樂。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們航向一道瀑布?」傑森仔細一聽,果真聽見遠處傳來的隆隆水聲。
男孩沉重地點頭。「他們想做出某種宣示。他們被禁止在公開場合一起演出。我看不出這能解決什麼問題。」他不友善地盯著傑森看。「你一定聽過他們,對吧?」
「沒有,我是個外來客。初來乍到。」
「你來自哪裡?」
「科羅拉多州的維斯塔市。」
「從來沒聽過。」
傑森遲疑不決,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聽那男孩的回答。「那你聽過美國嗎?或是地球?」
小駝子搔搔臉。「沒聽過。」
「你可以跟我說我在哪裡嗎?」
「河岸啊!廢話。」他將目光調回河流,突然跳起。「他們剛剛超過我們了。我們最好快點前進,不然會錯過大結局。」
傑森跟在男孩身後大步移動,後者腳步異常迅捷,沿著一條繞過幾片草地和幽暗灌木的路線前行。晚風似乎有助傑森清醒腦袋,不過微弱的抽痛依然持續。
他們爬上一處草木蔥蘢的陡坡,來到一個可以俯瞰河流的高地。瀑布的轟鳴聲越發震撼。傑森從制高觀測點往河流上游看,發現他們現在遙遙領先木筏。樂聲聽來遙遠。往另一個方向看去,他能看見河流嘎然中斷的地方。瀑布。
「我們最好繼續移動。」駝子少年催促。「我們現在在他們前頭,但是河流會趕上,他們馬上就要快得讓我們追不上了。」
傑森跟著駝子走下山坡,回到枝葉垂披的昏暗之中。他很快地就聽見水流速度加快。瀑布的轟鳴變成連綿不絕的萬鈞雷霆,壓過遠方的樂聲。傑森趕忙追上嚮導加速的腳步,感到呼吸急促。
他們通過一片茂密的樹林,在瀑布上方的岸邊看見一群被月光映出的聚眾黑影。瀑布邊緣架設的幾層臨時看台已經擠滿觀眾。「找個好位置。」男孩建議,自己則是輕快地跑向河岸。
木筏還沒有進入視線。傑森小跑步到看台的最遠端,發現他們正朝著令人頭暈目眩的瀑布直航而去,瀑布洶湧翻騰,猶如永無止境的海嘯。他曾經跟家人去過一次尼加拉瀑布--這個瀑布的高度看起來不遑多讓,而且水勢更盛。冰涼的水霧濛上他的臉。
傑森繞過看台走回河岸。上游的河岸站滿了人,往看台外又延伸了一小段距離。有些人一臉憂鬱。有些人大嚼零食。一小群人手舞足蹈,荒腔走板地唱著一首聽不出歌詞的歌。傑森向上游走去,尋找一個視野較開闊的位置。大多數人的穿著簡單樸素,不過偶爾也會看見一件閃爍光澤的毛皮大衣,或是繡花的西裝。在他看來,沒有人穿著一般的現代服飾。
推擠著向前走了一小段之後,他找到一塊空地,可以清楚看見木筏漂向瀑布邊緣,當然它還在上游遠處,看不到陡然一落千丈的河水。他站到一名戴著簪花小帽,穿著厚重衣裙的中年婦女身邊。她焦急地朝著上游張望,雙手扭擰。
「妳相信有這種事嗎?」他說道。
她轉向他。間距頗寬的雙眼對上他的下巴。「我能相信我弟弟就要用自殺來做出一段荒謬的表演嗎?」
傑森聳起眉毛。「妳弟弟在木筏上?」
「他從來就沒有自覺。或是骨氣。西蒙說什麼他就做什麼。那個瘋子說服了整個樂團拋棄他們的生命。」
她將視線轉回滔滔河水。木筏依舊遠在視線之外。
「那妳為什麼在這裡看?」傑森問道。
她聳聳肩,臉頰微微染紅。「來表示支持。吉帝九深信他們的犧牲很重要。我想,不管發生什麼,達倫能夠覺得死得其所就好。」
「這就是所有人都聚集在此的原因嗎?」
她從人龍看向瀑布邊緣那排臨時看台。「這些人大部分是他們的樂迷。誰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含意。我想許多人來這裡單純只是因為看著一艘滿載音樂家的木筏從大瀑布驟然跌落感覺上很有趣。」
傑森暗自承認那會是個很讓人印象深刻的畫面。但這得付出多大的代價啊!瀑布那麼高,沒有任何一個音樂家能夠逃出生天。
「我真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麼。」女子苦惱地說。
「為什麼沒有人試著救他們?」傑森問道。
「他們不想被救。這是一場告別式。」
傑森四下張望。群眾滿心期待地看著上游,有些人滿面哀戚,有些人迫不及待。
他應該試著搶救這些音樂家嗎?這看起來像是在可悲地糟塌生命。如果換成他在木筏上,不管心中抱持什麼信念,一過無法回頭的那個點,他就會立刻改變墜瀑而死的念頭了。哪個心智健全的人會自願從一條大瀑布直落而下呀?這樣能夠成就什麼有用的宣示啊?根據旁人所言,聽起來像是其他人追隨了一個瘋狂領袖的命令。如果他是像某種邪教那樣將他們洗腦了呢?木筏上大部分的人也許會很高興得救。
「我想幫妳。」傑森低聲說道。「妳知道我可以在哪裡找到一些繩子嗎?」
女子瞥了他一眼,眼中閃耀希望。「你想阻止這一切?救援隊有一條繩子。別指望他們會用它。」
「救援隊?在哪裡?」
「只是預防萬一。他們在上游不遠處。」
群眾之中有一些人開始歡呼。木筏進入視線。傑森拉長耳朵才隱約聽見樂器的彈奏聲。
離開圍觀的群眾,傑森朝著上游河岸全速跑去,直到遇見兩名男子。他們在一棵俯臨急流的多瘤粗壯樹幹上綁了一條長索。
「你們是救援隊嗎?」傑森問道。
矮小的獨臂男子回答。「是哎!」
「你們打算救他們嗎?」音樂家乘著湍急的水流迅速靠近。當木筏隨著水沫四濺的河水起伏顛簸時,他們的樂器發出尖鳴,時斷時續。
「除非他們呼救。」矮個子聲明。
傑森看見這條細長繩索的另一端固定在一根箭上,握在一個削瘦男子手裡,背倚一柄長弓。他們三人站在離瀑布約莫五十呎遠的上游處。木筏在離河岸約二十呎處繼續急速前行。
「你的箭能夠帶著繩子射到木筏上嗎?」傑森問道。
「當然,只要我瞄準得高一點就可以。」瘦子回答。
「你是個好射手嗎?」
「沒人比我更好了。」
「也許你應該就出手相救。我打賭他們最後會感激你的。」
「難說。」瘦子哼了一聲。「這件事他們計畫了很久,甚至根本不希望救援隊到現場。除非他們要求我才會插手。」
傑森轉身面對那些航向鬼門關的音樂家。如果他試著身負繩子游向他們,可能還沒靠近他們就被水流沖走了。那棵樹伸出河面的長度不夠,不能藉由爬上它接近他們。時間緊迫。
「試著救救他們。」傑森堅持。「這是不對的。」
「除非……」矮個子開口。
「我聽見他們在呼救。」傑森撒謊。
「滾開。」瘦男喝叱,他的寬唇向後一掀,露出黃牙。「我們最不需要的就是某個不顧一切、有勇無謀的英雄來瞎攪和。就算他們真的呼救了,有你在這裡大呼小叫我們也聽不見。」
「是其中一名樂手的姐姐派我來的。」傑森力挽狂瀾。
「就算是梅林頓國王派你來的我也不在乎。」瘦子說道。「這是他們的決定。」
木筏很快就要與他們平行了。沒有時間多想了。傑森對著矮子猛推一把。他猝不及防,搖晃後退,沿著陡峻的河岸滾進河裡。
「你這人是有什麼毛病啊!」瘦子咆哮,丟下弓箭,跟著他的救援隊同事跳進洪流。那名獨臂男子已經被沖到好一段距離的下游處了,看得出他身體傾斜,手足亂揮。連就在河岸邊上的水流都非常強勁。
確認瘦子會去救他的同事之後,傑森沒浪費半點時間,抓起掉在地面的弓箭。他彎弓搭箭,將弦拉到頰邊,撐滿弓弦對抗強大的張力,一眼微瞇。自從兩年前在夏令營得過一個射箭勳章之後,他就再也沒拿過弓了。
木筏在二十碼外隨波起伏,目前跟他所處的河岸位置正好呈直角。大部分的樂器和樂手顯然被綁在位置上。他將弓向上抬,希望他沒誤解那個瘦男所謂「瞄高一點」的意思。
他放開弓弦,箭激射而出,越過河面,射向木筏,插入彈奏小手鼓的那名男子肩頭,以此作為它飛行的終點。男子應聲而倒,不見蹤影,打擊樂器的聲音中斷。河岸上那條繩索持續延展,隨著木筏快速前進不斷舒張。
傑森倒抽一口氣。這件事真的發生了嗎?射傷人不是計畫的一部分。他看著舒展開來的救命索。繩子夠長嗎?它看起來很細。撐得住嗎?
繩索猛然扯直繃緊,木筏隨之傾斜,突然偏向河岸,激起一陣水花。群眾驚叫譁然。
下游三十碼處,瘦子將矮子拖出河水。瘦子將手放在臀上,站著凝視木筏循弧線偏向河岸,一手握著某個在明亮月光下閃爍生輝的東西。
不管這群樂手想不想被救,木筏都將撞上河岸。那名受傷的打擊樂手一定被用什麼裝置牢牢固定,因為繩上的張力非同小可。大部分的樂手繼續演奏。當中幾人似乎意圖掙脫束縛。繩索依舊緊繃。
木筏撞上離瀑布十呎遠的陡峭河岸時微微變形,許多旁觀者咕噥抱怨。但是當撞擊力讓那名手持彎笛的粗壯女子落水時,抱怨變成了驚呼。她被沖向瀑布邊緣,跌下萬丈深淵時,騷動達到最高點。
傑森驚恐地瞪大雙眼,感覺膽汁湧上喉嚨,幾乎不敢相信他剛才目睹了什麼。當瘦子切斷繃緊的繩索時,他的四周爆出一片歡呼,而那艘殘破的木筏再次隨著水流顛簸向前。傑森覺得可能有一個人從木筏跳上岸,但是他無法確定。就在此時,木筏飛越擁擠看台正下方的瀑布,隨著一聲鈸響和木管樂器發出的最後一個抖顫音符消逝無蹤,觀眾的喧嘩騷動達到歡樂的頂點。
傑森呆立在那裡,覺得肚子像被踹了一腳。那些人絕無倖存之理。
刀子依然在手,瘦子與他濕淋淋的同僚迅速爬上河岸。傑森從麻痺的驚嚇狀態中恢復過來,匆匆退向遠離河流的樹林裡。
第一章 河馬
幾世紀以來,許多人透過各種不同的方式從我們的世界穿越到萊瑞恩。儘管某些旅人是蓄意在星際旅行,但一般而言,那些突如其來的訪客都是無心插柳。他們迷失在幽深洞窟之中,出洞時發現自己置身一片陌生環境。他們穿過偶然與我們世界相連的天然石拱。他們掉入深井;走進靠近山巔的通道,或是,較為罕見地,爬過原木化石群。但是從來沒有人像傑森.沃克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從地球來到萊瑞恩。
今年十四歲的傑森住在科羅拉多州的維斯塔鎮。由於父親從事獲利豐厚的牙醫業,而且哥哥才剛申請上一間牙醫專科學校,所以他大部分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