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久靡新的都會經典,徵婚啟事20年紀念版!
屏風表演班舞台劇《徵婚啟事》原著小說(1993、1998、2002三度搬演,2009將展開環島巡演)
導演陳國富改編電影《徵婚啟事》(劉若英以此片獲亞太影展最佳女主角)
收錄20年紀念版新序<我祝你們幸福>
「我們見面的那一天,風很大,我目睹一顆流星的殞落。他走近我時,手上抱著摩托車鋼盔,嘴上啣一根菸……」
--第五個男人
「我至今不清楚,自己究竟不喜歡他血色太黑的嘴唇還是無法自拔的憂鬱症。我自己有時候也不快樂,但是他的憂鬱中似乎含有太多的自虐。」
--第二十三個男人
「我試探性地問:會不會和我這種人結婚?沒想到他居然說:同居可不可以?」
--第二十八個男人
「生無悔,死無懼,不需經濟基礎,對離異無挫折感,願先友後婚,非介紹所,無誠勿試。」
這是一名女性與42位男性徵婚的記錄。
二十年前,作家陳玉慧在劇場與文字間尋找一種新的形式與觀念,在報上刊載了一則徵婚啟事,邂逅了107位男人和1名女士,開啟一場報導式的無形劇場,而演員共通點便是寂寞單身。《徵婚啟事》記錄作者與其中42名男子徵婚的過程,以極具創意的形式呈現最真實的人性與情感。在邊緣與主流之間探索,作者看見了男人的寂寞;而從她的書裡,或許我們也看見自己和整座城市的寂寞。
作者簡介:
陳玉慧
在台北讀中文系,去巴黎學戲劇表演,到紐約外外百老匯當導演,後來留在德國擔任《聯合報》駐歐特派員。法國國家社會科學研究院文學及歷史系碩士。曾獲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香港浸會大學「紅樓夢獎」決審團獎,及台灣新聞評議會主辦的傑出新聞人員獎等。當過演員和編劇,也導演過許多膾炙人口的大戲,如與明華園合作之《戲螞蟻》。去過許多戰爭和國際新聞的現場,訪問過無數國際領袖與菁英,多年來不定期為德語媒體《南德日報》及《法蘭克福廣訊報》撰稿。被舞蹈家林懷民譽為當代最動人的散文家,文學評論家陳芳明稱以台灣的「世界之窗」,著名德國作家史諦曼(Tilman Spengler)認為是「德國文壇最值得期待的新進作家」。暢銷作品《徵婚啟事》曾改編成舞台劇及電影,轟動一時;而影射台灣百年歷史的長篇《海神家族》已在德國出版,且將搬上國家戲劇院舞台。
章節試閱
〈第五個男人〉他喜歡的女人不喜歡他,他不喜歡的女人喜歡他,他說自己三十幾歲了,卻愈來愈脆弱,愈來愈怕女人……
他的年紀跟我一樣,卻長得像個孩子。
第一次打電話來時,他問我身高、年齡、學歷,我大略回答幾句,他說:「哇!學歷這麼高,不敢了,不敢了。」他覺得念到碩士一定曲高和寡,我問是這樣嗎?那怎麼辦?他建議把文憑撕去。
他還說人不能為結婚而結婚,登報徵婚是不智之舉,他自己就不會做這種事,萬一家人知道怎麼辦?事情不成反而尷尬。
那為什麼打電話給我呢?我問。他說朋友最近用曖昧的語氣告訴他:「結婚很好啊!」所以他天天在找對象。要種田先得找一塊地才行,但是實在難找!稍後他又說:「其實結婚就像瞎子摸象,每個人看法都不同。」
言歸正傳,他說,結婚需要什麼條件嗎?我說有一個很重要的條件:雙方要談得來。他認為只要思想保持中庸,男女一定談得來。但問題是我的思想不一定保持中庸啊!我說。
那想結婚是比較難了,他笑。
我打開收音機,想聽一點音樂,廣播節目主持人卻說:現在要為大家播放一首《你愛我嗎》,我急忙將收音機關掉。「妳是真的想結婚?」他問。我是真的想結婚,從十年前就想結婚,我說,我根本沒有辦法一個人過日子,孤獨太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些話觸動了他,他說其實很多人都寂寞,特別是過了三十歲的男人,只要是單身,有時一個人面臨深夜也不太容易。他陷入一陣感傷。
他說他覺得很自卑。
他曾經做過信件檢查的工作,這件事令他覺得自卑。我問他是不是在調查局?他說:「沒那麼好。」我不敢再問(怕有人竊聽電話)。他接著說,那一年拆閱那麼多信件,讓他對世事的看法改變許多,旋及,他說他坐過牢,因在獄中表現良好,獄方指派他檢查信件,他讀過許多名人的信。他是為父代罪,父親以他的名義開支票,違反了票據法,他決定坐牢的原因是無法還清債款;他們全家人無論如何辛勤工作,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內還清那筆數目龐大的錢。
然後他便去了監獄,曾經想死。未婚妻在他進監獄一個月後,立刻提出解約。他說,在監獄窒悶的日子裡,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只是眺望窗外。
他本來不想告訴我這件事,因為他幾次告訴認識的女孩後,對方都心生害怕。他說,雖然她們口口聲聲說無所謂,其實態度卻慢慢改變,而這讓他永遠不敢想到婚嫁,只能與五十八或六十年代的小女生來往,因為她們還沒想到結婚。
他真的覺得自卑,也覺得前途似乎有些渺茫。出獄後曾經考上長榮、台視等公司,但每次上班不到一個月,公司要求填資料時,他就被迫離職。甚至一次,當一家公司要求他繳交戶口名簿時,他自己主動把離職單夾在一起。
從此,他在父親的工廠上班,管人事。他不去不行,雖然滿心不願意,他說,父親有兩個家,如果他不去父親工廠上班,父親就不會兩天回家一次,而母親就會背地裡掉很多眼淚,他不要母親掉眼淚。現在,他認為只要弟妹能在國外好好學習,就算把自己賣給這個家也好。有時,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他沒有朋友,星期假日還要故意出去外面走走,假裝與人交往,雖然他更喜歡留在家裡看錄影帶。
我用一種浪漫的語氣說,坐牢也是一種很好的人生經驗呀!我說他心地善良,而他只嘲笑自己愚孝。
我談及自己,我也是長女,但我十八歲就離開家,我一直以為家是家,我是我,輕微叛逆的心情,追求一種自我實踐的生活,跟他比起來,顯得有點自私。他卻回答,妳是女生沒關係。
我們約在談話頭餐廳見面,他說一小時內可以抵達,但我等了兩個小時仍不見人影。我選擇餐廳的樓上位置,對樓下出入一覽無遺,心裡有一個想法:觀察他走入餐廳的反應。但我隨即為這個想法感到慚愧,而移身樓下。
我決定離開時,外面正下著大雨,他仍未出現,走出餐廳,看到門口左側有一位穿藍色雨衣雨褲的男士站在摩托車前,我直覺那個人是他,但是我跳上計程車。
到家打電話給他,他先說是摩托車被撞,又修正說自己摔倒,在餐廳門口站了許久,不敢進去。問他為什麼不敢進去?他說,怕與眾不同,大家都服裝整齊地在餐廳用餐,只有他濕淋淋地走進去找人,他怕隔絕感。
我搬出佛洛依德的遲到理論,說如果一個人赴約時遲到,是因為潛意識中有逃避的企圖。他終於承認是因為自卑,因為怕面對我,幾次談話讓他覺得我像一座冰山,他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我不像一般人有一定脈絡可尋。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卑的時刻,我說,小時候和妹妹在雨天上教堂,媽媽給我們穿雨衣雨褲,而那時的小朋友多半穿達新牌雨衣(沒有雨褲),就因為多穿了雨褲,我不敢進教堂,帶妹妹去別的地方玩水,一直到聚會時間過了才回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
我們見面的那一天,風很大,我目睹一顆流星的殞落。他走近我時,手上抱著摩托車鋼盔,嘴上啣一根菸,很瘦很高,模樣和他寄給我的當兵照片沒有兩樣,像個孩子。他很緊張,很快地將香菸熄滅,他說他是抱著來看朋友的心情。
好啊!看朋友的心情,我說。他握著我的手上非常多的繭,他抽非常多的菸。「我們是兩列平行的火車,永遠沒有相交的一天。」他懷疑結婚的可能性,因為他是典型的台灣人,背景相差懸殊,現實生活又受到家庭的牽制,而我的想法那麼新,那麼個人。
他喜歡的女人不喜歡他,他不喜歡的女人喜歡他,他說自己三十幾歲了,卻愈來愈脆弱,愈來愈怕女人……
〈第二十九個男人〉他的聲音非常低靡,我和他全部的對話只有七句……
他的聲音非常低靡,我和他全部的對話只有七句。
「是婚友介紹所嗎?」
「不是。」我說。
「對不起,怎麼參加?」
「現在不是在參加嗎?」
「想交男朋友嗎?」
「不是,想結婚。」
「抱歉,失陪。」他掛上電話。
〈第四十個男人〉他屬雞,生命已有三次輪迴,在電器行上班,個性直爽,不喜歡嘮叨……
他屬雞,生命已有三次輪迴,在電器行上班,個性直爽,不喜歡嘮叨。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結婚。他說以前與人同居,但受不了同居人嘮叨,認為她外表過於普通,身材過矮,他喜歡高挑的女孩,因為自己的身高也不高。基於優生的考慮,他想娶高一點的女孩,這也是他老母的想法。
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結婚。在同居之前,他被一個女孩騙過錢,十六萬,對方在服裝專櫃賣男裝,有模特兒般的身段,對他謊稱父親中風,母親病逝,弟弟的女朋友為情自殺,必須賠十四萬,向他借了錢,其實把錢拿給另外一個男朋友花用。
他說,他拿她沒辦法,她會講話,善解人意,人見人愛,聽她說話就喜歡她三分,他是被釣凱子,也認了,只是一直對她念念不忘,這讓他心煩。
屬雞的男人屢次提到那位高挑的女孩,甚至對他和她的性生活繪聲繪影,使我感到困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結婚,為什麼他要與我見面?又為什麼要把他的煩惱告訴我呢?
我坐在他面前,望著他揮舞的手,小小的手掌,生命的秘密在哪裡?他的手掌能掌握嗎?而我呢?當我閉上眼睛,一隻小鳥便從天空飛翔而過,我究竟又為了什麼要結婚呢?
這位比我矮小、屬雞的男人還在叨嘮著。
〈第五個男人〉他喜歡的女人不喜歡他,他不喜歡的女人喜歡他,他說自己三十幾歲了,卻愈來愈脆弱,愈來愈怕女人……
他的年紀跟我一樣,卻長得像個孩子。
第一次打電話來時,他問我身高、年齡、學歷,我大略回答幾句,他說:「哇!學歷這麼高,不敢了,不敢了。」他覺得念到碩士一定曲高和寡,我問是這樣嗎?那怎麼辦?他建議把文憑撕去。
他還說人不能為結婚而結婚,登報徵婚是不智之舉,他自己就不會做這種事,萬一家人知道怎麼辦?事情不成反而尷尬。
那為什麼打電話給我呢?我問。他說朋友最近用曖昧的語氣告訴他:「結婚很好啊!...
作者序
〈新版序〉我祝你們幸福
二十年了。
要為這新版《徵婚啟事》寫點東西,倒像是在追憶流水時光,二十年,彈指之間。二十年前,我突發寄想,在報紙啟事欄刊登廣告,開始一場報導式的無形劇場。
無形劇場(Invisible Theatre)是我在巴黎學戲劇的年代相當著迷的一種戲劇呈現,由巴西劇場家波樂(Augusto Boal)所楬櫫的一種劇場形式,波樂一九七○年代在阿根廷實驗演出,給一些沒有機會到劇院看戲的人一場震撼教育。
表現戲劇的人不一定就站在舞台,參與戲劇的人也不一定坐在台下,戲劇文本也不一定非得要先有劇本台詞不可。甚至沒有導演和燈光。
可以說,當年我正是與一百多位徵婚者演出一場無形劇,而演員共通的一點便是寂寞單身,《徵婚啟事》是台灣第一場無形劇場。
而徵婚後二十年,我最有興趣知道的是:那些當年徵婚的人都在做什麼?都到哪裡去了?
而我又在做什麼?到了那裡去了?
我去了德國,結婚,定居於南德慕尼黑,過起家居生活,結束流浪生涯,在這之前,我似乎總是像中國武俠小說裡的拜師求藝之人,習於走動,游牧,遷移。這二十年我勤於寫作,我成為作者,坐著。
我告別劇場,重拾寫新聞報導,我寫了幾本小說,去了數十個國家,訪問了元首或者菁英,去了戰爭現場,做了不少專題,見了無數的人,看過無數的事。
唯一沒做的是生育孩子。
我生了場病,或許是心病。陷入那折磨人的苦痛,我曾經痛不欲生,成天和m到各地尋求名醫,他們沒醫好我,他們中有人告訴我:你沒有病,你應該去跳舞。還有人告訴m:她是花朵的話,你便是花架,你這麼溺愛此人,你使她生病。
我們在東德小鎮上找一家怪醫生診所,我們開車去丹麥邊境拜訪一名骨科醫生,我們坐在柏林一位名醫辦公桌前聽他慢條斯理說話。
我們從一棟房子搬到另外一棟。從城市搬到湖邊,又從湖邊搬回城市。我以為是房子的問題,殊不知那是心裡的問題。我總是對自己不滿意,我無法滿意,就算到了天堂也不會滿意,我不但對自己,也對他人,對生活,總希冀著一種改善之感,我無法忍受不完整。
我從意識流走回敘事。我從散文走向小說。我從喃喃自語走到具體篇章。
有一天,我不再病了。
先是慢跑,再是北方走路(Nordic Walking),然後是瑜珈和皮拉提斯(Pilates),最後是氣功和靜坐。
我遇見許多老師,有的教我一招半式,有的教我人生大道理,大部分的來了又走了。他們其實讓我明白,我只能是自己的老師。我擁有的本性應該與佛佗一樣,所以,如佛所昭示,如果我還在街上遇見佛佗,我應當場殺死他。
這二十年,我離開人群又回到人群,離開劇場又回到劇場。
離開虛無,回到圓融。
我本來不喜歡溫柔,又逐漸學會溫柔。
這二十年使我明白:生活果真便是戲劇,小說便是虛構的人生,人生何嘗不是?你想像你的人生如何?你的人生便如何。歡樂也好,痛苦也罷,一切因幻念而生,也因幻滅而滅。
我已不是過去那個陳玉慧了。
這二十年來,徵婚這件事也發生了很多變化。徵婚,這個人類古老行為,已從報紙徵婚欄,轉向網路。而在e時代,社會觀念價值更動,隱私權肖像權的概念也與時俱新,一些令人瞠目結舌的新聞事件不斷發生,相對之下,《徵婚啟事》便顯得單純無奇。
必須說的是,我的無形劇場之書,本來應有五本,當年,我有五個與社會儀式或行為習習相關的創作概念。徵婚只是第一個,但在徵婚之後,我敏感和隱居的個性使我很快地從這個創作題材撤退了下來。
所以,徵婚一書成為我的創作生涯中最獨特的一本書。也成為我的遺忘書。
我喜歡這本書,亦不喜這書。
還記得嗎?《徵婚啟事》被屏風表演班改編成舞台劇多麼賣座?還記得嗎?被陳國富改編成電影又在影展得了多少獎?事隔二十年,此書不斷再版,早已是暢銷書。
如今,華人社會以徵婚為題的戲劇或電影有好幾個,《徵婚啟事》一本小書的影響力之大,令我驚訝。必須說,人人都可以徵婚,人人也可以借徵婚為題,但是,《徵婚啟事》做為原創故事,這是第一本。
二十年之後,在徵婚一事逐漸在現代社會上消失的此時,讀者究竟從這本書裡看到了什麼?
我自己又看到什麼?說來有趣,我看到婚姻制度的矛盾,我還看到當年台灣社會裡的偽善,以及許多邊緣性人物求生存的悲哀。
而人生正因有了悲哀,所以當幸福來臨時,就更值得珍惜。
我在這裡祝福所有當年的徵婚者。
我祝你們幸福。
我祝所有仍然想徵婚的人幸福。
——二○○九年六月十五日
〈新版序〉我祝你們幸福
二十年了。
要為這新版《徵婚啟事》寫點東西,倒像是在追憶流水時光,二十年,彈指之間。二十年前,我突發寄想,在報紙啟事欄刊登廣告,開始一場報導式的無形劇場。
無形劇場(Invisible Theatre)是我在巴黎學戲劇的年代相當著迷的一種戲劇呈現,由巴西劇場家波樂(Augusto Boal)所楬櫫的一種劇場形式,波樂一九七○年代在阿根廷實驗演出,給一些沒有機會到劇院看戲的人一場震撼教育。
表現戲劇的人不一定就站在舞台,參與戲劇的人也不一定坐在台下,戲劇文本也不一定非得要先有劇本台詞不可。甚至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