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當第一版製作精美的小書《我心是金佛》,由韓國大行大禪師送到紐約給我時,書本的大小和形狀恰好完美地擺放在我的掌心裡,猶如原本就該屬於這裡一樣。這本小書讓我回想起另一本著名的小書《祈禱書》(Book of Hours)。這本書印刷前,曾在中世紀歐洲修道院以書法畫上插圖。這些書籍小巧珍貴,當時的人們都當成可攜式祈禱書帶在身邊,隨時一讀再讀。
閱讀這本書,使我想起自己在研究生時代,曾閱讀過的一些中世紀日本奇妙故事集。故事裡盡是一些國王、將軍、土匪、貧苦農民和僧侶的事蹟。另外還有鹽商、修女、軍人、學者、漁民、宮廷嬪妃、露水情人、以及老來求子的老夫婦。這些故事記錄了整個地球的生命形態。書中甚至還講述了植物與動物們的願望和要求,猶如牠們與人類一般無異。學者們誤把這些當成兒童故事;然而一如這本故事集,實際上,它們是引領你通往人類心靈矛盾和解脫的窗口。
十七世紀時,一個木魚出版商終於在《禦伽草子》的童話故事集裡面,編入了一則我特別喜愛的故事。標題非常難翻譯,但大意為「隨時伴隨你的故事」。我喜歡這個標題,它的作用就像是伴隨著孩子的父母,或是給予病弱者力量和安慰的護士,抑或是引導躊躇徬徨的人們的心靈導師。這種從人們心中湧現的神奇信念和驚人的力量,能夠貫穿人的一生;像這樣的故事,盡在此書。每當你覺得需要指引的方向、需要安慰或是需要得到引導,這本書都會靜靜地在你身旁守候著,隨時為你點燃希望之光。
二十一世紀的現在,大行禪師繼承了此傳統,宣揚這種腳踏實地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皆與那些以各種有趣模式生活著、單純、受人尊敬的人們有關。這些事情看似平凡,實際上卻出自韓國佛教文化豐富深廣的智慧。雖然每一則故事都看似簡短,卻往往出人意表地釋放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觀感,之後又輕鬆適時地解決了所有世人都可能面臨的難題。當我們隨手拿起這本書,我們可以想像自己是獨立的個體,正在找尋生命問題之鎖。然而當我們閱讀這些文字時,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我們的本體似乎正在流動,並看到我們的本性與宇宙的河流匯成一體。
《我心是金佛》的的確確是一本可以伴隨左右的書籍,不但攜帶方便,而且有趣又具鼓舞性,可讓人一讀再讀,伴隨我們在人生道路上找尋目標,然後學習放下。大行禪師的話語,讓人如雷貫耳,令人如魚得水。所有的讀者,不管老少,都能夠感受到金色佛光,從佛陀的心房射出,加持著大家。
這些故事不但在韓國、乃至全世界,都能引起共鳴,可當作父母說給小朋友聽的最好睡前故事,也可以當作一天開始工作之前、早餐時間的最佳閱讀,甚至可以作為老年人黃昏休閒時反思的閱讀。
一心,跨越所有年齡層、所有文化、所有年代、所有人種、一切時空,像佛陀一樣,散發著金色的光輝。
芭芭拉.儒赫(Barbara Ruch)
哥倫比亞大學 名譽教授
中世紀日本研究所所長
大行大禪師(DaeHaeng Kun Sunim)簡介
大行大禪師於一九二七年出生在一個軍官的貴族世家。這樣的地位使他們的家族相當富裕,但是到了大行禪師出生時,情況已經變得很不穩定。日本帝國主義開始策劃對韓國實行殖民統治,並於一九○五年出兵佔領了韓國,使得當地百姓民不聊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大行禪師的父親曾經是韓國(朝鮮)最後一個王朝的軍官,在日本佔領期間持續抵抗殖民統治。結果,日本殖民者奪走了他們所有的家產與土地,僅僅留下只夠保暖的衣物,迫使他們全家老小離鄉背井,渡過漢江,在首爾附近的南山下築起簡陋的小屋居住,靠著行乞和撿農田裡剩餘的作物來維生。
日本殖民者對朝鮮瘋狂地壓制和掠奪,使得朝鮮王朝迅速敗亡,這些悲慘遭遇使得大行禪師的父親充滿了絕望和挫折。雖然他總是對別人充滿善意並樂於助人,但是卻將他的憤怒與挫折宣洩在大女兒大行禪師身上。大行禪師感到困惑不解,不知道為何會如此,她盡可能經常地離開家那座小屋,然後走到附近的森林裡。雖然黑漆漆的森林和陌生奇怪的聲音讓她充滿恐懼,只能用樹葉覆蓋在身上保暖,但是她卻感覺到舒適和寧靜,久而久之就這樣開始了她在森林裡的生活。
當時大行禪師只有八歲,這樣饑寒交迫的日子持續了大約兩年。但她已經向生命的實相與自然的本源跨出了第一步。大行禪師開始感到非常的不同,對獨處荒郊野外的夜晚所感到的恐懼已經逐漸消失,而且,黑漆漆的夜晚漸漸變得舒適、溫暖而美麗。在森林中,富與窮、優與劣,兩者並無差別,唯有生命自在其中。然而,森林之外的世界似乎充滿了不平等與痛苦。
起初,大行禪師覺得納悶,是誰創造了她,然後突然又使她無家可歸,而且為何其他人也是如此受到饑餓與疾病之苦。當時,她注意到沒有一棵樹是相同的,甚至每一顆雨滴也不一樣。在這個八歲小女孩的心目中,這些現象和事實都是不平等的。有時候,她一整天都倚靠著岩石來思考,追根究柢地想知道是誰創造了她。甚至在她年紀稍大之後,還是被這些思想所困擾:「如果找不到答案,那我不如死掉好了!」然而,森林仍是她感到寧靜與舒坦的泉源,雖然她對這些問題掙扎不已,但如果她不曾處在森林之中,這樣的探索也就不可能發生。
經過內心不斷的磨練,有一天,大行禪師突然領悟到:她真實的「爸爸」其實就存在於她的內在深處,那並不是自己一直以來不敢見到的生身父親,而是「創造」她的「爸爸」,是真正的自己。她終於明白了她真實的「爸爸」,其實就是她與生俱來的「佛性」,一直就在她的靈內。她充滿了喜悅,不斷地哭喊著:「爸爸!爸爸!」
自此之後,大行禪師把念誦「爸爸」當作是愛的傾吐。每當她寧靜地念著「爸爸」時,感覺彷彿所有的石頭、樹木、動物以及其他一切事物都成了她親密的朋友,這一切與她融為一體。她並沒有貪求要達到什麼或去除什麼,只是有個想法,就是萬事萬物的「根本處」會知曉一切。因此,她只是很自然地靜觀自己的內在。
大行禪師的父親很頑固,常常嚴厲地對待她,使她無法忍受,所以她更加堅定地認為,她內在感覺到的「爸爸」才是她的父親。當時她並不知道內在的世界竟然如此奧妙和廣大,僅僅是在內在反覆地念著「爸爸」而已。對一個被遺棄的貧窮小女孩而言,竟能感受到「法」(Dharma)的無上體驗,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大的驚喜了。
後來,大行禪師繼續堅持著說:「你(爸爸,真實的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無法被取代的,我要見到你的樣子。」她感覺到發自內心的一股聲音:「從鏡子裡看進去,我就在那裡。」但是,不論她試了多久、多少次,還是只能從鏡中看見自己的臉,別無其他。她感到全然的挫折,因為她未曾聽聞過任何關於「佛法」的宣說,也從來沒有研習過任何經典,因此無法了解這句話的真實意涵。當時大行禪師大約十八歲。
一九四五年,韓國脫離殖民地重獲自由後,大行禪師流浪到韓國南部海邊城市釜山,她在那裡開了一家以碼頭工人和窮人為主要客源的餐館,同時兼任裁縫師,用取自軍服的材料製作平民百姓的衣服。雖然這樣做足以供養眾人並縫製衣物給別人,但她卻暗自感覺到:透過物質方式來幫助人們,還是有其局限性,於是便決定要發展心靈的無限力量,依循著她「內在的引導」,往北方五臺山出發。在那裡,有一位偉大禪師的寺院,幾年前她曾經遇見過那位師父。
在五臺山,當大行禪師已成為行者後,有一次她進入上元寺附近的比丘尼禪修堂,靜坐了三天,膝蓋痛如破裂。這時,突然從她的內在生起一個念頭:基於何種理由要如此摧殘這輛「馬車」?何以不鞭撻「牛」,而要駕馭「馬車」呢?何以讓我生起這些念頭?是誰教授的?於是,她離開了禪修堂,再次回到森林中生活,繼續鑽研師父曾告訴過她的話:「如果你能睜開眼睛深睡三年的話,你將會一死。」
對大行禪師而言,無所謂遵守戒律、削髮為尼與否的問題,她的一切只集中在「內在」,進入「無心之境」。
一九五○年春天,大行禪師成為沙彌尼,她的師父再度為她剃去頭髮,問道:「現在,是誰在受戒?」
大行禪師回答:「並沒有你在授戒的片刻,也沒有我在受戒的片刻,只不過是一隻鶴,飛翔於一座青山而已。」
師父問:「你應該一死,而後你才會見到你自己。」
大行禪師回答:「該死去的我在哪裡?該被殺死的我又在哪裡?」
師父問:「你的心靈在哪裡?」
大行禪師回答:「你一定很渴了,請來杯水吧!」
師父再度問道:「如果我是個磁鐵,你是一根鐵釘,將會發生什麼事?」
大行禪師回答:「鐵釘也會變成磁鐵。」
師父非常歡喜地說:「多麼傑出啊!從現在起,走你自己的路吧!」
不久之後,韓戰爆發了。以前,當大行禪師經歷困苦時,也只是容忍,卻沒給自己造成困擾。但是看到民眾在戰爭中受到極度的苦難,她也痛苦得無法忍受。在目睹戰爭的苦難與不幸後,大行禪師再度更徹底地去追求了悟人生的意義。她並沒有自滿於已經領悟到的真理,而是繼續問:生存是什麼?我是誰?為何我尚未見到「爸爸」?她持續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地苦修,但來自內心的回答卻只有一句:你應該「一死」,才會見到我。她漸漸明白了,她必須徹底解決這一問題 應該一死,才會見到「爸爸」。
大行禪師感覺到,如果要見到她稱之為「爸爸」的「自根」,最好是結束她的肉身,所以她決定擺脫身體。她七次企圖結束她的肉身,但都失敗了。大行禪師漫無目的地走著,唯一的想法是,死在一個任何人都不必為她的肉身所煩惱的地方。她的雙腳停在漢江高聳的峭壁邊緣,但當她往下俯視著水面的剎那,她忘記了有關結束肉身的一切。她站在那裡許久,只是看著水面,突然,她又回過神來,接著走路。當走路的時候,她想到一個事實 雖然自己嘗試過七次,但都以失敗告終。然後她明白了,棄離身體終非正道,不禁流著淚說:「眼淚是慈悲,它應當成為大海,而且我必須再度飲下此大海。」她當下領悟到,眼淚不再是眼淚,反倒成了喜悅。
傳統上,禪修的人應四處雲遊並尋求不同的禪師,試圖學習並考驗自己了悟的程序。然而,大行禪師並沒有這麼做,她從不拿自己和他人作比較,也從未滿足於自己已經了解到的程度,只是持續嘗試將她的領悟付諸應用與實驗,且不執著於任何的經驗或道理,默默地前行而已。
大行禪師在山中修行超過十年的光陰,總是透過心靈來修行,並檢驗她的經驗與領悟,完全不顧肉身的平安。每當她覺得應該吃些東西時就吃,不管是葉子或野草。有時她會尋得一些野果或野菇,有時農夫也會給她一些生豆。她只穿一些夏天輕薄的衣服,在松樹下或靠近河邊的溝洞裡度過冬天。她的皮膚乾裂出血,瘦得只剩下一堆皮包骨,頭髮用藤蔓綁成髮箍。但她的眼睛閃耀著光芒,就像天空的星星那樣。雖然大行禪師經歷了許多苦難,但她從不認為她的修行是苦行。她只將注意力放在真實的本性(根本,內在)上,並沒有試著為身體做些什麼,因為她的注意力不在那裡。
對大行禪師而言,放得下或放不下的問題都不存在,她只是將所有的覺知放在創造她的「根本」上。她絲毫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外在事物上,只是注視著那些內在心靈感應的東西,像是靜靜地坐在草原上,留神觀察著寧靜的心靈一般。即使思想暫時帶來困擾,心中充滿疑問,她也不與之對抗。這樣修行的時候,答案有時會突然出現,有時則很慢才來。她就這樣又度過了一段時間。
諸如「這是什麼道理?」「誰這樣做?」這樣的問題時常會生起。比如,有一天,一個問題自大行禪師的內在生起:「為何你這個腳掌比另一個腳掌大?」但她往下一瞧,兩個腳掌的大小卻是相同的。每當面臨這樣的問題時,她就會非常深入地去思索。這時她不會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天氣的寒冷。不過,這些並不是有意的作為,只是自然發生的;她甚至沒有意識到她的身體,唯有心靈呈現一片清晰與光明。雖然她的眼睛閉著,但內在卻是清楚地醒著。有一次,她嘗試幾天靜止不動,事後整個身體僵硬到無法移動。
又有一次,當大行禪師在一條河邊俯身飲水時,在倒影中看到自己異常憔悴的面容,突然生起一個念頭:「雖然我的心靈似乎安好,但肉體為何如此糟糕?」當時,內在出現一股聲音:「佛陀也是這樣,在那裡面,有真實的佛。佛陀為了拯救未覺悟的眾生,會進入野獸的巢穴或進入五種地獄。佛陀能成為青蛙、豬或狗。那麼,在哪一時刻、什麼樣的形象時,能稱作是佛陀呢?」這時,大行禪師才清楚地見到自己真實的本性,她念念不忘、尋找已久的「爸爸」。此後,大行禪師繼續往那「不以為二」的世界,即向自己與宇宙不以為二的世界出發前行。
檢視大行禪師當時的體驗,她已經清楚地了悟了無邊無際的內在世界與心靈的力量,但她默然地使它繼續增長。譬如,她感到好像能將整個宇宙的本源與生命掌握在手中;在大的領域上,她開始探索整個地球、太陽系、整個銀河,乃至銀河之外;在小的範圍中,她也特別關注民眾的疾病。她以心靈的力量試著治癒疾病,後來她發現各種疾病先形成於看不見的世界,然後才在現實世界中顯現的過程及道理。
後來,大行禪師有一次在山中經歷了巨大的光。她在靜坐中突然感覺被一陣巨大的光明所包圍,這個光明往四周延伸約有四公里遠。無以言喻的滿足與舒暢充滿著她,每個事情與事物的「道理」都顯得一清二楚。經過這次經驗之後,她感到總是被光明所圍繞,同時,所有的生命、萬事萬物也都在幫助她。
大行禪師說:「我從未企圖修行成佛或悟道。因為我誕生於這個世界,我只想知道我是誰?我是什麼?在了解到我的身體不是我、我的意識不是我、我的意志也不是我之後,我只想知道『真我』是什麼、『真我』是誰而已。」
有人問過大行禪師,她在山上修行的時候,達成了什麼?大行禪師回答說:「大多數人認為當悟道之後,會達到某一個輝煌的具體狀態或境界;然而,沒有什麼需要達成才是真正的達成。倘若你說你已經達成、達到、覺悟了什麼,那麼你就尚未達成、達到、覺悟。沒有什麼要達成,沒有什麼要達到,沒有什麼要覺悟,這才是要達成、達到、覺悟的道理。」
另一個人問道,為了覺悟,其他人是否也要像她一樣在山中修行?大行禪師回答:「當然不是,最重要的是透過自己的心靈去修行,而不是透過身體。我只是透過我的環境和遭遇來修行罷了;我很窮,而且無處可去,所以只能那樣修行。不用管自己的境遇如何,把在現實生活中所面臨的一切問題當作材料,必須透過自己的心靈來修行,這才是正道。」
一九六一年,大行禪師覺得應該是安住下來的時候了,便停留在起嶽山上元寺的一座小修行窟中。這個消息傳了出去,許多人來拜訪,並且請求指點迷津。後來大行禪師就在那裡,還有原州附近的地區,度過十年的時光,幫助所有她所遇見的人,同時進一步增長了許多不同的經驗。
可是過了幾年之後,大行禪師開始感到這樣並沒有真正對人們有所幫助。人們來請教問題、尋求幫助,但解決了該問題後,或早或晚,他們仍然又會面臨其他問題。因此,大行禪師認為需要讓人們知道他們自己本身就有佛性,此佛性是他們與生俱來的,他們自己的佛性會引導並解決所面臨的一切難題這一事實。
因此,一九七二年時,大行禪師遷徙到漢城南邊的安養市,建立了第一個Han Ma Um Seon Won(一心禪院)。在那裡,她開始教導人們去領悟自己的真實本性。許多人被大行禪師的教導所吸引,因為她引導他們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修行,不論他們如何忙碌,不論他們從事何種工作,也不論他們的家庭狀況如何。歲月流逝,更多來自他方的人們開始要求大行禪師在其他各地建立更多的分院。到了一九九九時,韓國國內已有十四個分院,美國、德國等國家也有九個分院。目前,在安養本院有一百四十餘位比丘和比丘尼在大行禪師的指導下精進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