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生命的奧祕是無限的
一
東方文化說到底都是關於生命的,大體可分為兩大部分:一是關於生命本質的,儒、道、佛三家為主體的諸子百家經典,基本上都是在描述生命的本質。二是關於生命現象的,在描述生命現象的文化中,一類體現在民俗方面,另一類則體現在宗教活動,尤其是道教傳承中。
就第一部分來說,無數的古聖先賢開闢了通往宇宙生命本體之路,超越肉身、超越心理、超越思維、超越死生,歸根復命入於不死不生,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之地。他們把明道、明明德的成果,彙集成為全體生命之明和普度眾生的大乘之船,把慈航普度的本願大海融入眾生心,對於百姓來說,卻早已是「日用而不知」了!
就第二部分生命的現象來說,那是多姿多彩、神異詭怪、無奇不有,一切都是可能的,這也使得民俗文化節和宗教廟會生機盎然,展現著多神文化的神乎其神。那些民間傳頌的各種神異,在老子看是「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在孔子看是「子不語怪力亂神」,在釋迦牟尼看來則是「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那麼關於「神奇卓異、光怪陸離」,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也許這正說明既不是有,也不是沒有,而是生命奧祕不可思議的無限性!
生命的奧祕是無限的,而生命體的眼、耳、鼻、舌、身、意又是被限制在一個相對狹窄的範圍內。人類現代科學的方向似乎滿足於不斷地通過科技成果擴充自己的認知範圍,從哈伯望遠鏡,超精細顯微鏡,到宇宙射電測試,從經典物理學到量子物理學,隨著對宇宙奧祕探索的不斷深入,新的奧祕越來越多。諸如宇宙微波輻射背景,黑洞和紅巨星,腦意識和圖靈測試及人類基因組計畫等等,一系列重大科研課題,幾乎集聚了當代人類的全部菁英,緊鑼密鼓、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短短幾十年間,當代科學前所未有地改變著人們的生活。科技似乎在不斷拓展著人們的視野,科技成果也不斷帶給人們巨大便利和充分享受。
但是到目前為止,二十世紀生命科學的三大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向哪裡去」,仍然困擾著人們。人們寄希望透過「基因科學」解開奧祕,至今卻沒有給出令人滿意的答案,人們反而對其負面作用越來越擔心了。
科學是向外探求,探求是無止境的。在宏觀世界,出了太陽系還有銀河系,出了銀河系還有更大的星系團。在微觀世界,夸克還不是最小的粒子。任何有限的已知與無限的未知相比,始終是可以被忽略不計的。現代科學演奏的當然是永無止境的知識進行曲。
二
包括儒、道、佛在內的「道」文化,走的都是向內的路。二十一世紀,越來越多的人熱愛生命、關注健康,越來越多的人關注沉睡已久的中國傳統文化,關注「道」、關注「易」。人們已經開始把求索的重點從向外轉而向內。不是探求,而是瞭解,是「損之又損」的蛻變,是「歸根復命」,是戰勝自己的「自強不息」,既不拒絕什麼,也不固守什麼,更沒有為什麼,只是活生生的與天地萬物一起和諧共用,強調的是如何「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
道教對生命各個層面的多種現象,有著廣泛深入的瞭解。在不斷深入生命本原的歸根復命的過程中,不捨一法,其中也包括保留和繼承古代巫術文化,黃帝祝由科,堪輿、預測、符咒,消災祈福、祈晴禱雨、祛病驅邪等諸多法事活動,以及從丹道修煉衍化而來的道醫、道藥等等道術的傳承。上述文化傳承共同構成了中國道教文化的獨有特徵。這些道術文化雖然五花八門,但都圍繞著一個問題展開,那就是對生命的關愛,對眾生的慈悲,就是隨順萬物的自然屬性,自然而然地使生命更精彩,使生物體「病者康、康者健、健者壽、壽者仙」的養生之道。
說到生命的奧祕,說到養生之道,就不能不涉及因緣、因果、精、氣、神、仙、靈、魂、魄、死、生、臨終關懷、修煉等與生命現象有關的名相,這些內容多多少少都帶有一些神祕色彩,容易被誤解為傳播「迷信」。
道教對於生命的各種現象和解決生命體所存在的各種問題,既不認為是迷信,也不排除使用被某種知見判定的「迷信」。這裡既有方便法門的因素,也有出於不得已的時候。比如遇到了當代科學、哲學現有成果中還找不到相應的語言來描述的宇宙生命各層次現象;比如遇到了某些還不能用常人所能理解的語言說清楚的事情。
「明道」和「明明德」的過程本身就是消除迷信的過程,是生命不斷走向光明的過程,在老子、孔子、釋迦牟尼、莊子、孟子等等諸多聖人那裡是沒有迷信的。道家的明道,儒家的明明德,佛家的明心見性,都是明,明白了還迷信什麼?迷信只能與對生命的未知結伴而行,有未知就有迷惑,有迷惑就有期待和恐懼,有期待有恐懼,「迷信」就起作用。值得重視的是,對於所謂「迷信」的名相借用和功用展示者,通透地瞭解生命的本質是必須的,只有站在生命的原點,才能真正地生起慈悲心。只有慈悲心、出發點與特定方法的有效結合,才能既先解決當事人的煩惱和疾苦,先幫人達成心願,再「見月忘指」地逐步引導人們明道和學會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而任何利用所謂的「迷信」手段謀私的做法都會貽患無窮。
三
值得強調的是東方文化傳承的困難性。向大眾描述某種形態與帶領某人去體驗實證某種形態,畢竟是不一樣的。充斥書市的大部分經典解讀都停留在泛泛而論的階段,網路上很多的論壇中也大致反映了這種狀態。知道「理」是容易的,古聖先賢已經把能說的都說盡了,你只要讀懂經書就能瞭解。但如果變成「口頭禪」,對於解決你自己的煩惱痛苦問題只能是「望梅止渴」,沒有太大實際的意義。如果真的要去證道實修,就要涉及東方文化傳承和接引的「一門深入」等問題。
我們說條條大路通羅馬,你可以設計出若干條線路到達羅馬,但如果確定真的要去羅馬時,卻只能選擇走其中的一條,還必須先明確自己所在的位置。文化傳承也是這樣,當我們描述道文化時,可以同時用很多語言來描述,比如道家、儒家、佛家,甚至天主教、基督教等等,每一家還包括許多不同的支派,也可以由當代科學、哲學相互參同來表達;但是當你真的想要修煉證得時,卻只能根據自己的因緣和天賦選擇一個適合自己的法門。各門各派的「法」本來是平等的,但對於你來說又是不平等的,所以歷代祖師都主張在證道實修中一門深入,一術通達大道,否則你就會犯「鑿井碎多不及泉而終無水飲」的錯誤。很多準備修行的人往往會被困在這裡而無法深入。
法師們這個這麼說,那個那麼說;一會兒這麼說,一會兒又那麼說,到底哪個才是對的?其實也許都是都對,只是「對大眾說」和「對機說」是不同的。「對機」涉及被接引人的具體情況,由於開示對象獨特的因緣、經歷、悟性、知識等等具體情況不同,所以同一個問題,對這個人這麼說,對那個人也許是截然不同的說法。這也就是說理和實修的本質區別。如果只是「坐而論道」,也不過與閒談、擺龍門陣相類似,海闊天空,要的是個精彩。如果實修,真實地體驗生命的奧祕,就不那麼隨意了,就是「差之毫釐,繆以千里」了。
這本書涉及許多宗教、民俗文化方面的討論和講學,實際上大都是在小範圍內針對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進行的「對機說」,一旦把這些只能稱作是方便法門的「對機說法」搬進書本,變成了「對大眾說法」,則很容易讓人「固化」和「著相」。比如書中轉述了大量有關靈魂內容的討論,這也是一種不得已。在討論中沒有什麼比靈魂更令大家興奮的了,進而由靈魂討論引發了對道文化的深入瞭解。其實靈魂這類東西,與世間人是說不清楚的。嚴格地說,靈魂不是有、也不是沒有,地獄不是有、也不是沒有,大千世界各種各樣的奇異事物都是不能說有、也不能說沒有。如果只是停留在口頭上瞭解,無論如何也是說不清楚的,除非實際修煉,親自穿越生命的各個層面,才能真正一睹風采。如果能夠在有生之年透過實修找到自己的靈魂所在,那將是人生一大幸事。否則只能作為聊天的話題之一,那就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了。這樣一些很難以言語道斷的話題彌漫在書中,除了對當時的聽眾個人也許有對機之後「豁然開朗」的感受外,對大眾讀者可能只是起到啟迪思考的作用,無甚法則可作依憑和遵循,這是要特別提到的。
感謝作者敢於以身試「法」的勇氣,她的十五天辟穀經歷,體驗了「脫胎換骨」和「重新做人」的感覺。用現代語言來說,相當於對身心的一次「回零」,一次「重啟動」,或一次「流程再造」。平時很難改掉的積習去掉了,整個人煥然一新,對於一個沒有任何修煉基礎的人來說,效果是令人矚目的。更為難得的是在感受生命體整合的痛苦和愜意的同時,還第一次以清晰流暢的語言對整個過程做了翔實的記錄並發表出來。
要留意的是,對於沒有修煉基礎的人來說,必須在我們的幫助下才能順利完成辟穀過程,所以有必要說明的是:不得模仿!也就是在沒有老師指導的情況下是不可隨意辟穀的,更不可以按著作者書中描寫的程序自行修煉辟穀,弄不好會對身體造成某種傷害。另一方面,作者書中對道教日常的一些養生方法、理念也做了詳細的記錄和整理,如導引術、樁功、行步功等介紹得都很準確,可以供有緣閱讀此書的人練習時參考。
這本書提供了一個新的開端,作者在對道文化孜孜不倦地深入瞭解,使得我在回答問題時有機會介紹一些實修的思路和理念。雖然看起來有些支離破碎,但還是露出了很多端倪。希望與一切有緣人共參,也希望為有志實修的人們選擇修煉門徑提供一個初步參考。無量壽福!
李一 稽首
歲在戊子冬月 草於縉雲山紹龍觀經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