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前作《10:積累》選錄了我練功十年裡,最具代表性的一批以單人模特兒為題的創作,而這本《69:慾見》,將我此一階段拍攝男男情慾(雙人及雙人以上)的耕耘成果,做了一次完整的爬梳與彙整,呈現在你的眼前。
如書名「69」或「慾見」所示,情慾的互動與流轉,一直是我極感興趣的主題。而我採取的,始終是「直視」──不迴避、也不隱諱或遮掩的態度來創作。因為情慾,即是無法泯滅的真實人性。避而不看、不談,甚至以宗教或禮教觀念試圖規範、禁制或抹消,都是有違人性的徒勞之舉。我們更無權對他人的情慾實踐方式大驚小怪或嗤之以鼻,舉個最粗淺的例子吧:你還記得那些異性戀拿同性相幹當笑話講時,臉上既噁心又鄙夷的表情嗎?
如同我在《10:積累》裡力圖呈顯豐富多元的身體樣貌,我認為更需要進一步看見各式各樣的情慾實踐。性不是洪水猛獸,更不只有一種「做」法,我們被框限了太久,被窄化了視野和思維而不自覺,更失去了對性的想像力與探索精神。身為影像創作者,我自覺地開始記錄並且發表,讓更多人看見「愛」、「慾」與「關係」的各種可能性。
除要對情慾直視,「美」更是我從不鬆懈的追求。還記得剛開始拍攝雙人情慾題材時,我多半用觀察者的角度從旁記錄著過程,不在拍攝現場對模特兒下太多指令,然而漸漸地,過去受西方美學的訓練並內化的攝影邏輯開始甦醒,我除投入於現場的情緒氛圍,更重視起光影、顏色、人體肌理等等在畫面上的關聯性與張力,也開始引導甚至介入模特兒的演出(如動作、體位、表情等)。有人問我:這樣做不會打斷模特兒的情緒嗎?兩人萬一中途「熄火」無法連戲怎麼辦?有趣的是,我拍攝過的模特兒們,幾乎都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他們總能自己找出方法和對手演員互動,將火花維持在高張的狀態。
說到「火花」,這麼多年來,最常遇到讀者或網友問我的問題是:「照片中的模特兒,是真槍實彈地做嗎?」而我認為,這些充滿著愛與慾的內容,火花、情慾是真實的,情緒是飽滿的,凝結在當下的畫面,更是最動人的。但身為記錄畫面的拍攝者,在沉浸於這些情慾場面的同時,卻也需要不時把自己拉回創作者的位置,思考著如何讓肌理更明顯,光影更有層次,好讓作品更動人,將橫流的慾望提煉到另一個攸關美感的層次。倘若看著作品的你受到了挑動,甚至問出了對於拍攝現場真/假的疑惑,那就表示:我在創作時所下的功夫、在作品裡企圖形構的情慾張力,已經成功達陣。
情慾與美學必須並具,是我最基本、也愈來愈明確的堅持。當鏡頭裡出現最「美」畫面的一瞬間,便是我啟動情慾的關鍵點。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按下快門。
情慾的探索與汙名的掙脫,一樣沒有止境。謝謝每一個你/妳的支持,我將持續努力。
ㄚ莫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