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馬小說《宿主》電影 2013.04.03 即將上市 ★ 《暮光之城》作者史蒂芬妮梅爾 暢銷鉅作改編。 ★ 橫掃美國各大圖書排行榜,紐約時報盤據逾55週。 ★ 全美青少年票選,2013最期待改編電影第一名
VIDEO
VIDEO 全美狂銷1000萬冊的「暮光之城」系列
史蒂芬妮‧梅爾(Stephenie Meyer)最新作品!
橫掃全美各大排行榜冠軍
紐約時報排行榜逾55週
我愛妳,
就算妳不在那裡,
就算妳聽不見我說的話,
我還是愛妳。
梅蘭妮拒絕就這樣消失。
外星生物入侵地球後,寄生在人類身體內,控制人類的心智,抹滅人類的天性。寄生在梅蘭妮身上的入侵者,雖然深知要駕馭人類的心智,可能會面臨人類感情太過豐富、過往的記憶太過鮮明的難題,但仍然決定接受挑戰。
只是這個入侵者萬萬沒想到,梅蘭妮拒絕讓出她的心智。結果入侵者的思緒裡滿是梅蘭妮愛人的身影,一個仍在躲藏、還未被外星生物入侵的男人。漸漸的,入侵者也愛上了這個未曾謀面的男人。由於外在情勢所迫,外星入侵者與梅蘭妮不得不開始合作,一起找尋兩人共同所愛的人。
這是一個關於三角戀的故事,但主角只有兩人。這也是一個關於友誼與愛情、復活與倖存的故事。
作者簡介:
史蒂芬妮.梅爾(Stephenie Meyer),1973年12月24日生於美國康乃狄克州,在亞利桑納州的鳳凰城長大,有五個兄弟姊妹。1995年她自楊百翰大學畢業,主修英文。1994年婚後育有三名子女,目前仍定居在鳳凰城。 現年36歲的梅爾以處女作「暮光之城」系列成為家喻戶曉的暢銷作家,是2008年全美最暢銷的作者,光2008年一整年便有兩千兩百萬本的銷售佳績。2008年時代週刊將她選為全球百位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娛樂週刊也評選她為2008年度風雲人物第五名。 2008年5月在美出版的《宿主》一出版便登上全美各大暢銷排行榜冠軍,目前仍盤據在紐約時報排行榜,同時也擠身全球各地的暢銷書榜。這是第一本梅爾寫給成人讀者的小說,把浪漫愛情與外星人元素融合起來,贏得媒體各界包括出版人週刊、時代週刊等好評。 除了「暮光之城」系列與《宿主》之外,目前梅爾正在構思其他小說,包括一個命名為《夏季別墅》的鬼故事、一本與時光旅行有關的小說,以及關於美人魚的故事。
譯者簡介:
謝雅文,現為專職譯者。
章節試閱
序 嵌入 診療師的名字叫做弗茲•迪•瓦特。 因為他是一個靈魂,所以天性良善,不但悲天憫人、耐性十足、誠實正直,而且充滿愛心。平常很少看到弗茲焦慮不安。 想要看他大動肝火,更是難上加難。不過因為弗茲寄居在人類的軀體內,所以有時也難免會動怒。 當他聽到實習生在手術室遠處角落交頭接耳時,雙唇馬上就緊抿成一條線。這個表情在一張常堆滿笑容的臉上出現,顯得很不搭軋。 他的助理戴倫看見他的臭臉,便拍拍他的肩膀。 「弗茲,他們只是好奇而已,」他輕聲說。 「嵌入的過程一點也不有趣,也沒什麼挑戰性。任何一個走在大街上的靈魂,都有本事在緊急情況下執行嵌入手術。今天他們來實習,根本學不到什麼。」弗茲聽見自己平時鎮靜的語氣變得尖銳帶刺,不禁大吃一驚。 「他們以前從沒見過成年的人類,」戴倫說。 弗茲揚起一邊眉毛。「難道他們看不見彼此的臉嗎?他們沒有鏡子嗎?」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說,未被馴化的人類,未被置入靈魂的人類。他們還是叛亂暴徒。」 弗茲望著那個臉朝下躺在手術台上、已失去意識的女孩軀體。一想起搜捕手把她帶來診療室時,那殘破身體的可憐模樣,他的悲憫之心就油然而生。她承受了多麼大的痛苦啊…… 當然,如今的她已經是完好無瑕,完全痊癒。弗茲把她給治好了。 「她看起來就跟你我一樣,」弗茲對戴倫低聲說。「我們都有人類的臉孔。而且她醒來之後,就是我們的一份子了。」 「他們只是覺得興奮罷了。」 「我們應該要對今天植入的靈魂表示敬意,而不是讓她即將寄宿的身體被人這樣看來看去。她在適應的過程中,要承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還要她經歷這個,並不公平啊。」他所謂的「這個」,並不是被人粗魯地觀看這麼簡單。弗茲聽見自己的口氣又變尖銳了。 戴倫又拍了拍他。「沒事的。搜捕手只是要取得情報和——」 一聽到搜捕手 這三個字,弗茲看著戴倫的眼神就只能用「怒目以對」來形容。戴倫震驚地眨了眨眼。 「真抱歉,」弗茲馬上陪不是。「我不是有意要這麼悲觀。我只是替這個靈魂擔心。」 他的目光移到手術台旁的超低溫貯存槽。光線呈現穩定的暗紅色,表示裡面裝有靈魂,而且處於冬眠狀態。 「這是我們特別挑選來執行任務的靈魂,」戴倫語帶安慰地說。「她是我族出類拔萃的精英,比任何其他同類還要勇敢無懼。從她的生命歷練就可證明一切。我想,要是有機會親自問問她的話,她會自願出任這項任務的。」 「我們之中,若有人被問到願不願意為了更遠大的福祉貢獻心力,有誰會拒絕呢?可是真的是這麼回事嗎?這麼做,真的能促進更遠大的福祉嗎?我認為問題不在於她願不願意,而在於什麼才是合理要求一個靈魂去承受的事。」 實習生剛好也在討論這個冬眠中的靈魂。這些耳語,弗茲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現在音量漸漸提高,興奮莫名,越講越大聲。 「她住過六個星球咧。」 「我聽到的是七個耶。」 「我是聽說,她從沒在同一種寄主身上,住過兩世。」 「怎麼可能?」 「她幾乎啥都當過了。花兒、熊獸、蜘蛛——」 「海草、蝙蝠——」 「她還當過龍呢!」 「我才不信!不可能住過七個星球吧。」 「至少七個。她是從根源星球開始起家的。」 「真的假的?根源星球?」 「請肅靜!」弗茲打斷他們。「假如你們不能從專業的角度,安靜地實習,我就要請各位離開了。」 六名學生尷尬地閉上嘴,慢慢散開。 「戴倫,我們繼續進行吧。」 全都準備好了。必備的藥物都擺在那個人類女孩身旁。她一頭深色長髮包在外科手術帽裡,露出纖細的脖子。女孩沈沈睡著,呼吸平緩。從她曬黑的皮膚看來,很難發現那次……意外造成的傷疤。 「戴倫,請開始進行解凍。」 這位滿頭灰髮的助理老早就在超低溫貯存槽旁待命了,他把手擱在刻度盤上,用力將安全鈕拉出,把刻度盤往下轉。灰色小圓筒上的紅光開始閃動,隨著時間的流逝越動越快,不停變換顏色。 弗茲全神貫注著眼前這個已經沒有意識的軀體。他用手術刀精準、緩慢地劃入頭蓋骨底部的皮膚,接著噴上藥劑,以抑制血流過多,然後再把切口拉大。弗茲仔細切開女孩頸部肌肉的下方,小心翼翼地不要傷害到她的肌肉,脊柱頂端蒼白的骨頭已經可以看到了。 「弗茲,靈魂已準備就緒,」戴倫對他說。 「我也準備好了,把她帶來吧。」 弗茲感覺到戴倫就在他旁邊,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助理已準備妥當。他手伸長,靜待下一步驟;他倆已經合作好幾年了。弗茲把切口撐開。 「送她去吧,」他低語道。 弗茲看到戴倫的手移過來,漸漸甦醒的靈魂在他兩手掌心裡閃耀著銀光。 弗茲每次見到暴露在外的靈魂,總為它的美所驚豔。 靈魂在手術室綻放萬丈光芒,比他手中發亮的銀色手術刀更為耀眼。她宛如一條有生命的緞帶,不斷扭轉、起伏、伸展,很高興能夠脫離超低溫貯存槽。她那一千條的羽狀纖細附著物,好似銀白色的髮絲溫柔地波動。儘管所有的靈魂都動人可愛,但對弗茲來說,這一個似乎格外優雅。 其實不只他為此動容。他聽見了戴倫的輕聲驚嘆,也聽到實習生的喃喃讚嘆。 戴倫輕輕地把這個閃閃發亮的小生物,放進弗茲在那個人類女孩頸部劃開的切口中。靈魂順暢地滑進這個開口,在人類的體內迂迴穿行。弗茲相當佩服她進駐新居的技巧。她的附著物緊緊纏繞住人類神經中樞,有些附著物還更往裡面延伸到他看不到的深處,到達大腦、視神經與耳道。她的動作敏捷堅定。很快地,就只能看到她閃亮軀體的一小部份。 「做得好,」雖然知道她聽不見,他仍然輕聲對她說著。有耳朵的是人類女孩,不過她仍在沈睡中。 接下來是結束任務的例行事務。他清理、治療傷口,在上面塗抹藥膏,好讓傷口在靈魂進入後密合,接下來在她頸部留下的疤痕刷上除疤粉。 「一如往常,完美無瑕,」助理說道。基於某種弗茲無法瞭解的理由,他這位助理從未換掉其人類宿主的名字——戴倫。 弗茲嘆息道:「我對今天的工作覺得有點遺憾。」 「你只是在盡診療師的本份而已。」 「診療師很少會弄出傷口的。」 戴倫開始清理工作台。他似乎不知該如何回話才好。弗茲全身上下充滿著責任感。這對戴倫來說,就已經吃不消了。 可是對弗茲而言,光有責任感是不夠的;他骨子裡就是個如假包換的診療師。他焦急地望著安穩沈睡的人類女孩,知道她一旦清醒,眼前的平和就要隨之破滅。這個年輕女孩結束生命時的所有恐懼,將由剛被他植入的無辜靈魂全部承受。 弗茲彎下身子,在那個人類女孩的耳邊低語,由衷希望女孩體內的靈魂能聽見他說的話。 「祝妳好運了,小漫遊者,祝妳好運。真希望妳運氣夠好,用不著我的祝福。」第一章 記憶 我知道一切都將由盡頭開始。曾有人這麼警告過我:對人類的肉眼而言,盡頭就是死亡。 對這雙眼來講,卻不是這樣。我的 這雙眼。現在,這就是我 了。 我發現自己現在使用的語言雖然怪里怪氣,卻又不失道理。起起伏伏、規規矩矩、盲目且呈線性。現在這是我的語言了,我的母語。 出於我族最真實的本能,我把自己緊緊扣住這個軀體的思想中樞,穩穩地盤繞在宿主的每次呼吸、每個反射作用上,直到這個身體和我之間不再是分離的實體,直到它成為我。 不是某個 身體,而是我的 身體。 我感到鎮靜劑的藥效逐漸退去,神志開始恢復清醒。我振作起精神,準備迎接「最初回憶」的攻勢——其實應該稱為最後回憶,也就是這個身體遭遇的最後一刻,生命結束時的回憶。已經有人鉅細靡遺警告過我,接下來會上演什麼好戲。人類的情感非常強烈,比起其他我寄宿過的物種,人類擁有的感覺更具生命力。我盡量做好心理準備。 回憶的狂潮來襲。誠如他們所言,你永遠無法先做好準備。 鮮明的色彩和響亮的聲音烙印在回憶中。她的皮膚冰冰的,四肢感覺有被火灼燒般疼痛,嘴裡有濃烈的金屬味。此外還有一個新的感官——嗅覺,這個我前所未有的第五種感官,捕捉空氣中的微粒,將這些微粒在她腦中轉化為不可思議的訊息、愉悅、警訊。嗅覺既使我分心,又讓我困惑;不過她的回憶可不這麼認為。回憶沒有時間品味新奇的氣味,回憶裡只有恐懼。 恐懼將她環繞束縛,驅使她遲鈍笨拙的手腳向前奔馳,同時卻又阻礙四肢前進。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亡命狂奔。我完蛋了。 這個回憶不屬於我,又強烈清晰到教人害怕,我原本能控制自己保持超脫,因為知道這只是回憶,並不是我;但回憶太過清晰、強烈,狠狠超越我的控制範疇,甚至征服我原本超然的心理。我陷入她生命最後一刻的悲慘地獄,變成了她,我倆拼了老命向前奔逃。一片漆黑,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看不見地上有什麼,而且伸手不見五指。我沒命的跑,試圖聆聽身後的追捕聲響,可是耳中的脈搏聲震耳欲聾,其他的聲音什麼也聽不見。 冷死了。雖然冷不冷都已無所謂,可是還真難受。我好冷哪。 她鼻裡的空氣真糟,糟透了。那是一股難聞的氣味。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一度將我從她的回憶中抽離。但只有那一秒鐘而已,我馬上又被拖進回憶,雙眼溢滿驚恐的淚水。我迷路了,我們迷路了。這下完了。 他們現在就在我的正後方,聲音很大,還在逼近中。聽起來好多腳步聲哪! 只有一個人。我完蛋了。 搜捕手在大聲呼喚,他們的嗓音使我反胃。我快要吐了。 「沒關係,不要緊的。」其中一位故意這樣說,企圖讓我鎮靜下來、放慢步伐。 「小心點!」另一位搜捕手放聲警告。 「別傷了自己啊。」有一位懇求道。那是個充滿關切的低沈嗓音。還關切呢! 我的血脈賁張,內心強烈的恨意幾乎使我窒息。 在我過去輪迴的幾世生命中,從沒有這樣的情感。突然我覺得很反感,這種感覺再次讓我從回憶中抽離。尖銳刺耳的慟哭聲穿過我耳朵,在我腦中嗡嗡響。這個聲音從我的呼吸道刮擦而出,我的喉嚨有點疼痛。尖叫 ,我的身體跟我解釋。妳在尖叫。 我嚇得呆若木雞,那聲音也戛然停止。 這並不是回憶的一部份。 我的身體——她在思考!她竟然在對我說話! 可是在當下,回憶的力量比我的驚愕還要強大。「小心!」他們大聲喊道。「前面有危險啊!」 後面才有危險呢!我在心中暗自大叫。不過我現在發現他們所說的危險了。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光,在走廊盡頭閃耀。我原本害怕會有一道平坦的牆或上鎖的門,結果跟我猜想的不同,那是一個黑洞。 是一個電梯井。就像這棟建築一樣被廢棄、空無一人、受到詛咒。昔日的藏身之處如今成了墳墓。 我向前飛奔的同時,感到如釋重負。我想到法子了。雖然難逃一死,但或許可以不讓對方得逞。 不,不要,不要啊! 這全是我的念頭。我想盡辦法脫離她的身體,可是我倆已合為一體,我們一同衝向死亡邊緣。「小心!」他們的叫聲更為急切。 我知道自己的速度夠快,所以好想放聲狂笑。我想像他們要抓住我的手,就在我背後不到幾吋的距離。不過我的速度剛剛好,甚至不用在這層樓的盡頭停頓。黑洞出現,我一腳跨入。 一片空無將我吞噬。我雙腿胡亂踢著,卻是徒勞無功。我伸出雙手,想找尋堅固牢靠的東西,無奈緊抓亂扒只握住空氣。呼嘯而過的寒意宛如旋風。 我先是聽見重擊聲,才感受到它的威力……疾風已然消失…… 接著我全身處處疼痛,只能感受到疼痛。 快停止這痛苦。 我在疼痛中對自己低語:原來還不夠高。 什麼時候疼痛才會結束?什麼時候? 黑暗將瀕死的痛苦吞沒,回憶終於畫下句點,虛弱的我滿懷感激。黑暗佔據了一切,我也因此自由。我深吸一口氣鎮定情緒,因為這是這個身體的習慣。我的身體。 可是接下來,色彩再度湧現,回憶席捲而來,將我吞噬。 不!我開始慌了,我害怕逼人的寒意和錐心的疼痛,害怕恐懼本身。 不過這次出現的並不是同一個回憶。這是回憶裡的回憶——最終的回憶,就像吸進最後的一口空氣。但不知怎地,居然比最初的回憶更為強烈。 黑暗佔據一切,卻徒留一張臉。 對我而言,這張臉好陌生,如同我上一個宿主身上那些看起來都差不多、纏繞盤旋的觸角,對這一個新宿主的軀體來說也很陌生。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曾受過訓練,看了一些影像,當時曾見過這類面孔。我很難分辨它們之間的不同,膚色和形狀的細微差異只是個體的特徵。它們全都非常相似。鼻子在球形面積的正中央,眼睛在上、嘴巴在下、耳朵在兩旁。所有的感官,除了觸覺之外,全都集中在同一處。皮膚包覆骨骼,毛髮在頭頂上,還有雙眼上方古怪、毛茸茸的兩條線。有的下顎也長了短毛;他們一定是男性。膚色主要為褐色系,淺至淡奶油色,深至幾乎黑色。除此之外,該如何分辨誰是誰呢? 但眼前的這張臉,即使在百萬人群中,我也能認得。 這張臉是個堅毅的長方形,皮膚下的骨骼形狀強健有型。膚色是淺金褐色。除了一些亞麻色的髮絲使得髮色顯得更亮之外,毛髮只比皮膚深一些,但毛髮只覆蓋頭部和雙眼上方奇怪毛茸茸的兩條線。白眼球裡的圓形虹膜,顏色比毛髮還深,不過就像頭髮一樣散發著點點光芒。眼睛周圍有幾條小細紋,她的回憶告訴我,那些細紋是由於微笑和瞇眼注視陽光產生的。 我不曉得對這些異族而言,美麗的定義為何;但我知道這張臉是美麗的。我想要一直注視著它。我才剛意識到自己目不轉睛望著它,這張臉就消失了。這是我的。 那個不該存在的人類異族念頭突然出現。 我又嚇到動彈不得,目瞪口呆。這裡除了我沒有別人了啊。可是這個念頭卻如此強烈,如此清晰! 不可能啊。她怎麼還在這裡?現在這個身體應該是我的。 我反駁她:這是我的。憑著只屬於我的能力與權威,這句話便脫口而出。這一切都是我的。 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要跟她頂嘴? 在我納悶的同時,談話聲打斷了我的思緒。第二章 竊聽 談話聲好輕柔,而且近在咫尺,雖然我此刻才察覺到,可是這段對話顯然已進行到一半了。 「我怕這對她來說太沈重。」其中一人說道。嗓音聽起來溫柔但低沈,是男性的聲音。「對任何人來說,都太沈重了。簡直是暴力行為!」他說話的語氣充滿嫌惡。 「她只尖叫了一聲而已。」這是高亢而尖銳的女聲,語氣略帶歡欣,彷彿辯贏了對方。 「這我知道,」男人坦承。「她非常堅強。其他人即使受的打擊比她小,心理創傷卻比她重。」 「就像我之前跟你說的,我相信她會沒事。」 「說不定妳沒察覺到自己真正的使命,」男人的話中帶刺。根據我的記憶,這就叫做諷刺。「或許妳應該跟我一樣,當個診療師。」 女人發出一種有趣的聲音。笑聲。「我可不這麼認為。我們搜捕手偏好另一種診斷。」 我的身體認識這個字眼、這個頭銜:搜捕手。 它使我心驚膽顫、毛骨悚然。這是宿主遺留的反應。不用想也知道,我沒有理由要畏懼搜捕手。 「我有時會納悶,不知道人性中的情感,是否也會觸動搜捕手的內心?」男人若有所思地說,口氣仍帶有酸溜溜的不悅。「暴力是妳生命中的一種選擇。莫非是妳的軀體留有太多本性,所以才會對恐懼產生快感?」 他的指責和口吻,都使我大吃一驚。他們所謂的討論簡直就像……在吵架。這是一種我完全沒經歷過的事,但我的宿主卻很熟悉。 女人開始為自己辯護:「我們並沒有選擇暴力。我們是在必要的時刻面對暴力。再說,對你們其他人而言,有像我們這樣堅強的英雄,為大家打理那些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可是好事一樁。要是沒有我們的汗馬功勞,你們的好日子都會化為烏有。」 「那都是老掉牙的陳年往事了。我認為你們的職業即將步入歷史。」 「你這句話一聽就有問題。」 「一個孤立無援、手無寸鐵的人類女孩!是啊,還真是和平的一大威脅啊。」 女人用力呼了口氣,發出一聲長嘆:「但她究竟是打哪兒來的?怎會突然出現在芝加哥?這個城市被征服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任何反叛活動的跡象。她自己一個人辦到的嗎?」 她丟出了問題,卻似乎不想知道答案,彷彿早已問過好幾百遍。 「那是妳的問題,不是我的,」男人說:「我的任務是幫助這個靈魂適應她的新宿主,讓她不用經歷不必要的疼痛和創傷。但妳在這裡根本是妨礙我工作。」 雖然我還在逐漸甦醒,緩緩適應新的感官世界,但我知道自己是這場對話的主角,我就是他們口中說的靈魂。那是這個字眼的嶄新涵義,對我的宿主而言,以前它代表許多其他的意義。我們在每個星球都有不同的名字。靈魂 ,我想這應該是個貼切的詞彙。操控肉體的無形力量。 「我問題的答案很重要,就像你對靈魂的責任一樣重要。」 「妳這話倒是很有爭議。」 我聽見有東西移動的聲音,她突然降低音量,輕聲問:「她什麼時候才會有反應?鎮靜劑的藥效八成應該要退了。」 「等她準備好了,自然會有反應。順其自然吧,應該由她自己決定如何反應,你想想,她醒來時一定很震驚,置身在一個叛徒宿主的軀體中,而這個宿主在逃亡中差點傷重不治!沒有人該在太平盛世時承受如此可怕的創傷!」他的語調開始高亢激昂。 「她很堅強。」女人語帶安慰地說。「瞧瞧她是怎麼面對宿主一開始的回憶,那是最糟的回憶。不管這和她原本料想的是不是相同,終究還是撐過來了。」 「她為什麼就該面對這個嚴峻的考驗?」男人雖然低聲嘀咕,卻好像並不期待得到答案。 不過,女人還是回話了:「若想得到我們需要的情報——」 「需要 ,妳說得倒好聽。要是我就會說想要 。」 面對男人打岔插話,她不為所動,繼續滔滔不絕:「那麼,總得有人做那些骯髒事,而且就我所知,要是事先問她的意見,我相信她會願意接受挑戰。你是怎麼稱呼她的?」 「漫遊者。」他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回話。 「果真是人如其名,」她說,「雖然我手上沒有任何官方數據,但是啊,她就算不是唯一穿越時空、長途跋涉的漫遊者,也是稀有的極少數了。的確,在她為自己取新名字之前,漫遊者 這三個字很適合。」 他聽了不發一語。 「當然囉,她也可以沿用宿主的名字……但是我們在指紋或視網膜掃描上,都沒有找到比對符合的記錄,所以我也沒辦法跟你說這個宿主叫什麼名字。」 「她不會沿用人類的名字。」男人咕噥道。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喜歡、覺得自在的做法。」她的答覆有種想要和解的意味。 「多虧了妳獨到的搜捕方式,這位漫遊者眼前最需要的就是舒服自在。」 接著是一陣刺耳的聲響,腳步踏過堅硬的地板。等女人重開話閘子,她的聲音已在房間的另一頭傳來。 「你實在太瞧不起早年這個職業的豐功偉業。」她說。 「或許是妳看不起和平。」 女人笑了,但笑聲並不真誠,不是發自內心的開心。我的心智適應得不錯,從說話者的語氣和音調變化,就能推斷對方話中真正的含意。 「你並不瞭解我的職責所在。我花很多時間研究檔案和地圖,大部分時間待在辦公室工作。其實不像你認為的那樣,時常劍拔弩張、暴力相向。」 「十天前妳才手持致命武器,追緝這個人類女孩。」 「我向你保證,那是例外,不是常規。可別忘了,在我們搜捕手警戒不足的區域,你痛恨的武器會被用來襲擊我族。曾遭到攻擊的同胞都視我們為英雄。」 「聽起來,好像戰火正要四處蔓延。」 「對於人類的倖存者而言,的確是這樣。」 這些字眼聽在我耳裡格外強烈,我的身體也有了反應;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速度,也聽見自己比平常還要大聲的心跳。我病床旁邊的儀器發出柔和的嗶嗶聲,顯示我的心跳加快,但是診療師和搜捕手忙著唇槍舌戰,根本沒注意到。 「但是人類也知道自己早就輸了。人類跟我族在數量上是幾比幾?一比一百萬嗎?妳應該很清楚。」 「我們估計我族勝算比較大。」她勉為其難承認。 診療師聽了之後,似乎在想要不要繼續爭論下去。雙方靜默了一會兒。 我利用空檔評估自身的情況。大部分情勢都很明朗。 我在嵌入過程中受到異常創傷,現正在診療中心休養。我很清楚,現在我寄居的軀體在我接收之前已完全康復,因為損壞的宿主會被遺棄。 我反覆思量診療師跟搜捕手之間相左的意見。根據我決定來這裡之前所得到的訊息,診療師所說的很有道理。與少數殘存人類的戰役幾乎是全告終結。從太空遙望這個叫做地球的星球,它是如此和平寧靜,放眼盡是動人的藍色和綠色,被一圈無害的白色霧氣包圍。萬物充滿和諧,就像靈魂。 診療師跟搜捕手的爭論真是出人意料,對我族而言簡直算是挑釁。我不禁納悶。在那……的思緒中,那些起伏如波浪般的流言蜚語,莫非是真的? 我心煩意亂,試圖想起我上一位宿主的名稱叫什麼。我們有個名字,這我曉得;可是與宿主分開後,我就不記得那個字了。我們在前世使用的語言比現在簡單,那是種將大家連結到一個偉大心智的無聲思想語言。在你永遠深植於潮濕黑泥地動彈不得的時候,這種語言提供了必要的方便性。 我可以用新學的人類語言,來形容那種生物。我們住在覆蓋世界表面的大海底部,那個世界也有名字,不過同樣不復記憶。我們都各有一百隻手臂,每隻手臂上有一千隻眼,再加上大家的思緒相互連結,浩瀚大海中的一景一物都逃不出我們的法眼。沒有發聲的必要,因此我們也不具備聽力。我們品嚐水的味道,外加無遠弗屆的視力,就能得知所有必需的訊息。我們也吸取位於海水上方無數里格的陽光,並轉化為我們所需的養分。 我可以用言語形容我族,卻沒辦法說出我們的名字。我為失去的知識嘆息,接著將思緒轉回剛剛偷聽到的對話內容。 一般來說,靈魂只說實話。當然搜捕手因職業的關係所以比較不一樣,但是靈魂之間沒有必要說謊。換做是我前世宿主的思想語言,即使想要撒謊也沒辦法。不過,一直寓居在同一處的我們,會說故事來排遣無聊。說故事是至高無上的才華,因為它能嘉惠大眾。 有時候,巧妙摻雜了杜撰情節的事實,即便什麼謊也沒說,也讓人很難分辨真假。 地球乾燥又變化多端,充斥我們難以想像的居民,他們暴力又具毀滅性,因此我們一想到這個新星球,興奮之情就會被恐懼蒙上一層陰影。故事很快就繞著駭人聽聞的新話題打轉:戰爭!我族必須奮戰!關於戰爭的報導,一開始詳實精準,接著就只報導好消息,又虛構杜撰。當故事情節跟我查到的官方消息有所矛盾時,我自然而然選擇相信一開始的報導。 可是我也聽過以下傳言:倘若人類宿主太過頑強,寄居的靈魂就被迫拋棄他們;宿主的心智思想無法被完全抑制;靈魂會接受軀體的性格,而非軀體接受靈魂。這些都是故事,荒唐的謠言,瘋狂的言論。 但那似乎就是診療師所譴責的…… 我拋開思緒。他之所以厲聲譴責,很可能是想表達許多人對搜捕手工作所萌生的厭惡。誰會選擇一個衝突與追緝的人生?誰會有興趣追蹤、俘虜沒有意願當宿主的人類?誰有胃口面對這種特殊生物的暴力行徑,面對這些不假思索就大開殺戒、充滿敵意的人類?在這個星球上,搜捕手儼然已成為了……民兵部隊,這個專有名詞,是我的新腦袋為它所提供的陌生觀念。多數人認為只有最未開化、進化最不完全的少數,才會選擇走上搜捕手這條路。 儘管如此,搜捕手在地球上卻獲得了嶄新的地位。以前,從沒有任何職業如此悖離正道,從沒有發生過如此腥風血雨的戰爭,犧牲了這麼多靈魂寶貴的性命。從來沒有過。搜捕手有如一面強而有力的盾牌,因為他們在亂世築起安全的堡壘,甘願每天冒死衝鋒陷陣、持續提供新的軀體,這世上的靈魂對搜捕手甚為感激。 如今危險幾乎消失了,大家的感激之情也消退。至少對搜捕手來說,這可不是個令人愉快的轉變。 不用想也知道她會問我什麼。雖然診療師想給我多一點時間,好適應這個新軀體,我還是會盡全力幫助搜捕手。良好的品德表現是每個靈魂都具備的特質。 於是我深吸一口氣,做好準備。儀器螢幕顯示了我的生理活動。我知道自己有點僵住了,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我真的很害怕。為了取得搜捕手需要的訊息,我必須探索那些曾讓我驚叫的恐怖回憶。此外,我也害怕那個在我腦中叫嚷的聲音,不過她現在終於守本份保持安靜。她也只是一個回憶而已。 我不該害怕的。畢竟我現在叫漫遊者,這是我贏得的美名。 我再次深吸一口氣,潛入那個嚇人的回憶,咬緊牙關與它正面交鋒。 我可以跳過結束的部份,我已經不會再被它嚇到了。就像影帶快轉一樣,我再度在黑暗中奔馳,膽顫畏縮,但試著不要有任何感受。很快就過去了。 我一穿越那段障礙,就能輕易飄過其他事物和場所,那些是比較不令人驚恐的部分,然後擷取我需要的訊息。我看見她如何在夜裡駕駛一輛外表平凡無奇、能掩人耳目的贓車,來到這座冰冷的城市。她走在漆黑的芝加哥街頭,蜷縮在外套底下的身子直打哆嗦。 她也在搜尋著什麼。這裡也有其他像她一樣的人類,或者說她希望有。她在尋找一個特別的人。一位朋友……不,應該是家人。不是親姊妹……是表姊妹。 我腦中的詞彙跑得越來越慢,起初我並不明白為什麼。是被遺忘了嗎?在那次瀕死的重傷中失去記憶了嗎?還是因為我才剛恢復意識,仍然有些遲鈍?我絞盡腦汁,想要弄清楚。這種感覺好陌生哪。我身上的鎮靜劑藥效還沒退嗎?我的身體感覺還算靈敏,可是頭腦卻苦思不得答案。 我嘗試另外一條搜尋的途徑,希望可以獲得更明確的答案。她此行的目的為何?她想要找……雪倫,我攫取到一個人名,然後她們會…… 接著我撞到一道牆。 那是一片空無,什麼都沒有。我想繞著它,卻找不著這片空無的邊際。彷彿我尋找的訊息已被抹滅。 彷彿這個腦袋已經毀損。 我體內湧現一股猛烈的怒意。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反應,我吃驚地倒抽一口氣。我已聽說過人類身體的情緒並不穩定,但我卻無法先加以預測。過去整整八世,我從未被如此強烈的情感觸動。 我感到血液在我頸部流竄,脈搏在我耳後怦怦直跳,我的雙手也緊握拳頭。 床邊的儀器記錄我的心跳加速。房裡有了動靜:搜捕手啪嗒啪嗒的尖銳腳步聲向我靠近,混雜著較為平穩、拖著腳走的聲響,那應該是診療師的步伐聲。 「漫遊者,歡迎來到地球。」女人說。
序 嵌入診療師的名字叫做弗茲•迪•瓦特。因為他是一個靈魂,所以天性良善,不但悲天憫人、耐性十足、誠實正直,而且充滿愛心。平常很少看到弗茲焦慮不安。想要看他大動肝火,更是難上加難。不過因為弗茲寄居在人類的軀體內,所以有時也難免會動怒。當他聽到實習生在手術室遠處角落交頭接耳時,雙唇馬上就緊抿成一條線。這個表情在一張常堆滿笑容的臉上出現,顯得很不搭軋。他的助理戴倫看見他的臭臉,便拍拍他的肩膀。「弗茲,他們只是好奇而已,」他輕聲說。「嵌入的過程一點也不有趣,也沒什麼挑戰性。任何一個走在大街上的靈魂,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