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個櫥櫃（3）：栗子國王

名人推薦：威爾森所塑造的奇幻世界，絕不輸給英國J.K羅琳，處處充滿驚嘆。──阿曼達．讀者

不可思議的奇幻小說，甚至超越前二集故事！此系列是一套不可多得的作品，值得強力推薦。──索妮亞．讀者

一個有趣、結構完整的奇幻故事，步調緊湊，令人不由得跟著緊張不已。──曼寧．讀者

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這套系列的精髓所在，我一拿起此書便愛不釋手，不斷回想起它的故事內容。毫無疑問，這本書將會在我心裡留下永久的回憶。──凱爾西．讀者

威爾森的豐富創意令人忍不住讚嘆。他的寫作引人入勝，他的人物和故事情節則充滿了意想不到...

亨利還沒有看到房子，就先聽見了喊聲。雨仍然下得意興闌珊，但是已經足以令鵝卵石變得濕滑。他一瘸一拐地穿過大街小巷，繞過石橋，他很清楚自己在繞遠路，但是這樣比較安全。

再一次，亨利用力吸氣，腿上的傷口疼痛鑽心。亨利回頭看了看，身後沒有人跟蹤。至少在他的視線範圍裡沒有。

他搖搖晃晃地繼續前進，彎過另一個轉角。這是最後一條小巷了，他放慢腳步。現在，他站在山頂，朝自己的家走去。

憤怒的喊聲夾雜著髒話傳來，他還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有個人正下著命令。一群男男女女浩浩蕩蕩地朝自己的家逼近。有人扔石頭，有人拿著簡單的武器，還有的只是呐喊助威而已。這些人既不是守衛也不是士兵，他們只是城裡的居民，抵抗著國王紅衣軍前進的腳步。

亨利追上人群，從最後方努力向前擠。他的家被兩排士兵包圍，在他們中間，停放著一台農場用的箱式推車。桃蒂坐在最前面，她的雙手反綁在身後。安娜塔西雅和潘妮洛普分坐在她的兩側。安娜塔西雅正對著那些士兵大喊。潘妮洛普在哭泣。理查瞪著大眼抿緊嘴唇，身子坐得挺直。伊莎和烏娜也被綁了起來，她們剛被帶出屋子，士兵們粗暴地將她們推進車裡。人群中發出一片憤怒的聲討，他們蜂擁而上，打算衝破士兵們用長矛築起的圍牆。

又有兩名士兵從房子裡走出來，他們中間夾著恆莉愛塔。她扭著身子，設法掙脫出一條腿，踢中了其中一名士兵的下巴。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這時恆莉愛塔已經可以站穩，一頭衝向另一個士兵的肚子。

亨利從人群中擠出來，想從一個士兵手中的長矛下鑽進去。結果士兵往亨利的頭打下去，又踹了他的膝蓋，將他踢向旁邊的一堆屍體。

「別管她了！」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兩個穿著黑衣的男人從人群中走出來，越過亨利身邊。

惱羞成怒的士兵重新拉住恆莉愛塔，有一個用自己的劍柄敲了一下她的頭，然後將受傷的她扔回屋子裡，緊緊關上房子前門。

亨利在一旁看著。這些人跑向推車，半途又加進來六個人，他們聚集在一起，聽著黑衣人發號施令。火焰從這幾個人的縫隙間露出來，八個穿著紅衣的士兵又回到屋子前，人手一支火把。女人們開始尖叫，男人們從地上撿起鵝卵石，用力擲向那些紅衣士兵和拿著火把的人。有三名拿著短劍的人民已經衝破封鎖，但是又被扔了出來。

亨利看著他的姊姊們，她們端端正正地坐著，維持著高傲的神情，兩人的眼睛都望向家的方向，淚水順著臉頰靜靜地流淌。一個黑衣人爬上推車。亨利沒有精力去想另一個人到哪去了，恐懼麻木了他的四肢和大腦。他的姊姊們，他的阿姨，還有他的堂姊妹們都被帶走了。

恆莉愛塔要被活活燒死了。

火舌從每個窗口冒出來，但是封鎖的士兵們仍然沒有動。前門的舊門板吱吱呀呀的響著。

『祖母到哪裡去了？』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下來。亨利看見憤怒的人群湧向長矛，但是卻沒有聲音。他看見鵝卵石掉在地上又彈起來，火焰熊熊燃燒，那兩名士兵從凶猛的火勢中連滾帶爬逃出來。姊姊們在哭，桃蒂阿姨痛苦地想要掙脫捆住她的繩子，掙扎著要從車上跳下來，去救被困在火場的女兒。

他看見風助長了火勢，吞沒了房子，藍天被煙霧割成一塊一塊。

然而，他卻什麼都聽不見。他知道自己必須行動了，血和恐懼都無法再困住他。

一名穿黑衣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是那個高個子，他的臉兩邊各有一道深深的傷疤。

亨利猛地爬起來，往後跑進人群裡。男人推開士兵，緊追不捨，但是亨利小巧的體格令他得以更快地在人群中鑽行。

而且，他沒有遭到憤怒群眾的阻攔。黑衣人在人群中就像是行走在蟻群中的蟋蟀，石頭、棍子和拳頭如雨點般落在他身上，亨利又折了回來，朝那排士兵走去，但是這次離屋子比較近。這一回，沒有士兵用長矛攔住他。

他從一個女人手中拿過一塊石頭，向前扔去。他深吸一口氣，聚集自己的力量，身上的肌肉緊緊繃起，世界在他面前改變。是他改變的。

石塊擊中一名士兵胸前的蛇形徽章，一道由金色花瓣和綠梗組成的衝擊波爆炸開來，將那名士兵震倒在地。他身旁的人受到波及，踉蹌幾步也摔倒了，防線出現一個缺口。士兵們嚇得後退幾步。

亨利在人群中穿梭，召喚出一片全是蒲公英的雲飄在屋頂上方，紛紛落進燃燒的火場。亨利戴上披風上的帽子，撞開劈啪作響的門，衝進大火之中。

在一樓的樓梯口，恆莉愛塔側身躺在地上，安娜塔西雅祖母跪在她身旁，邊搖晃邊唱著歌。周圍不斷有熊熊燃燒的木塊落下來，險象環生。

熱浪襲來，彷彿一股有形的力量。亨利拚命往前走，身體的水分不斷流失，吸進肺裡的空氣全是灼熱滾燙的。

『恆莉愛塔死了嗎？』亨利架起她，屏住呼吸，拖著她上樓。

「祖母！」他大喊，「上樓！我們要到樓上去！」

可是他的祖母仍然不住地搖著身子，眼睛張得大大的。她的皮膚通紅，頭上纖細的白髮全都被火燒捲了。

「人偶線，」她說，「剪斷那些人偶線，剁下他的手指。」

「什麼？」亨利又喊，他拖著恆莉愛塔走了一半樓梯。他放下恆莉愛塔，越過她下樓來到祖母身邊。「我們得馬上離開！」他喊著，把祖母拉起來。「到樓上去！快！」他在她耳邊大喊。

「那些線。」她說。

一個黑影出現在火焰滾滾的門口。

「不！」亨利喊，「不！」他將祖母推向恆莉愛塔，但是在他轉身之前，一雙有力的手摟住他的腰，把他扛在自己的肩上。亨利伸手去抓祖母，去抓天花板橫梁，可是扛著他的人走得太快了。恆莉愛塔還在樓梯上，那裡很危險。他的祖母兩眼放空，無助地站在她身旁。

「不！」亨利又喊，他捶打著那人的後背，揪著他的頭髮，撕扯著他綁頭髮的帶子，試圖回身去戳他的眼睛。

他們已經走到冒著火舌的門口，幾乎要走出屋子了。亨利一挺身，左手臂勾住門板上方。他手肘邊的牆上，插著一把燒黑的小刀，刀柄上冒著煙。這只是一把普通的刀，是在他受洗的時候被插在這裡的。

亨利直覺地把刀拔下來，刺進高個子的後背。但是他連抖都沒有抖，摟著亨利的手臂夾得更緊了。他只是反射性的把亨利前後挪了挪，但是並沒有放鬆。

「人偶線！」祖母喊道，「剁下他的手指！」

亨利胡亂扭動著，想把腿掙脫出來，伸開手臂。這時亨利看見了，在那頭烏黑油亮的頭髮裡，就在頭髮被緊緊綁住的地方，有一根蒼白的手指抽動著，好像很痛苦。

他沒時間去想這是怎麼回事，沒時間費解或是反胃。亨利鬆開自己勾著門的手臂，抓住那根手指，舉起刀，顧不得炙熱的刀刃燙手，往那人頭上手指和頭骨的連接處揮過去。

他和那個人一起被彈向空中，彈進風裡，飛進陽光下，然後又重重跌在地上。

但是那人已癱軟無力。亨利站起來，在他轉身重新衝進熱浪前的那一秒，他對上那張有疤痕的臉，對上一雙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眼，他看見那人的生命已經離開了軀體，連同父親房子的灰燼一起隨風飄走。

屋子裡，祖母爬到恆莉愛塔上方，拚命拉著她的手臂。她抬起頭，面帶微笑。亨利也走上樓梯，走到恆莉愛塔的上方，和祖母一起拉起恆莉愛塔。

「去屋頂！」喊完，他又拉起他的堂妹，盡量屏住呼吸，飛快地把她帶到二樓的樓梯口，繼續往上面一樓走去。經過自己的臥室時，臥室門咯咯地響個不停，從門內傳來一陣吼聲，聽起來有如一群生氣的鵝。

亨利打開房門衝進去，動作盡可能地快。雷棍在房間裡橫衝直撞，瞪著一雙冒著火光的血紅眼睛。牠的鼻子和臉全是擦傷，應該是衝破衣櫥門時弄傷的，但是牠的聲音卻比原來更大了。

「對不起。」亨利說著，退出到樓梯處。「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弄成這樣。」亨利一邊走一邊咕噥著往頂樓爬去，舔去唇上的汗水和火灰。

雷棍拍著翅膀跟在恆莉愛塔的腳邊，憤怒地呻吟著。

「最後一樓了。」亨利說。通往屋頂的門在樓梯上方敞開著，他可以看見外面黑煙滾滾的天空。他暗暗祈禱自己的腿還有力氣爬完這一段路，咬著牙拖著恆莉愛塔一起走上屋頂。

祖母站在那裡等著他們，搖晃著身子，仰頭看著雲彩，無視自己疲憊的身軀，無視濃煙和火焰，也無視街道上傳來的憤怒咆哮聲。

亨利將恆莉愛塔平放在地上。她呻吟了一聲咳嗽起來，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亨利印象裡最甜蜜的聲音。可是他已經沒了耐心，迫不及待地希望恆莉愛塔可以醒過來。他抬頭看了看更上面的房頂，知道自己的腿已經撐不住了。他無法背著恆莉愛塔走上去。

煙霧圍繞在四周，唯一一絲藍天也消失不見了。雨點落下來，其實也不算是真正的雨點。亨利搖晃著走向通往木棚的窄樓梯，他踢開蓋在櫥櫃門前的木板，抱起小櫥櫃，又匆匆忙忙返回來。

「另外一個人偶來了。」祖母說。

亨利的心一沉，跑到門邊望了望，除了黑煙什麼都看不到。他把門甩上，他的動作必須要快。

亨利將櫥櫃放在靠近恆莉愛塔的角落裡，然後在櫥櫃前面跪下來。膝蓋下的房頂滾燙，樓下的橫梁和木板搖搖欲墜，那震動連他的骨頭都能感覺到。他該如何集中注意力？他並不擅長在靜悄悄的閣樓裡集中注意力，而且現在還是自己一個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臉，盯著那扇小門。

什麼都沒發生。

「快，亨利，不然死定了，」他大聲說。「快點，不然死定了。」

這時他看得見了，他又看見了世界的魔力，看見那些組成這個世界、充滿生命不斷變化的文字。火焰的高聳宏偉靈魂環繞在他周圍，與冰冷的海風搏鬥，將大海帶著鹹味的呼吸趕走。摻雜不清的憤怒和悲傷從下面升起來，隨著叫喊聲一閃一閃，而人群已經看不見了。

在這一團即將失控的局面前，他勉強看見了那小小的漩渦，一條連接兩個世界的接縫出現在眼前，出現在櫥櫃上，出現在旋轉著魔法的小小木頭和紋路上。

亨利伸出雙手去摸，用意識去摸，用他自己去摸，他強迫漩渦變大，抵住火焰的力量和煙霧，變得可以使用。他必須把這個通道口變得比以往更大，大到可以同時容納三個人進出。

亨利的頭開始痛起來，他的意識幾乎被壓得粉碎。他閉上眼睛，但是仍然可以看見，但只能看清眼前那如同颶風般的漩渦，以及如銀河般的煙霧、蒲公英、憤怒，入口從石塊大小擴張成一個洞，那是通往殘破不堪的農屋和一片草原世界的大門。

他的眼睛仍然緊閉著，然而祖母的生命線慢慢映入眼簾。「她」在亨利面前旋轉著，在他和櫥櫃的入口之間。她的生命線已經衰老了，而且疲憊不堪，好像一棵長在懸崖邊的大樹樹根。它們轉動緩慢，卻無所畏懼。有些生命線已經死去，變成灰色，也失去了柔軟的彈性。

有一刻，她整個人都站在門口颶風的中心，隨後便消失了。

亨利張開刺痛的眼睛眨了眨，看向恆莉愛塔。她正試著坐起來。他以前也看見過她的生命線，他從沒想過要研究。現在，這些線快速地轉動著，顏色明亮，形狀和她的頭髮一樣是捲曲的。他跳起來，伸出手臂架起她，示意她跪下來。

「快！」他說，「爬進櫥櫃裡。」

恆莉愛塔聽了向前爬，但速度不夠快，入口已經變小了。亨利鬆開扶著她的手，用肩膀把她往裡面頂。她用力踢了亨利一腳，自己爬了進去。

恆莉愛塔也不見了。

亨利轉身看著雷棍，「進去。」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白說了，這個小傢伙永遠會跟在自己身後，不會離開自己。亨利又轉回來，入口仍然比他歷次穿過的要大，但是已經比祖母進去的時候小了很多。他吸了一口氣，但是又停下，有些猶豫。

他走了以後，櫥櫃肯定會被燒掉。他仍然能回到海弗營，先去博達山然後再走精靈山就行，但是他不想失去自己的櫥櫃門。他看了看房頂，目光落在水缸上，希望裡面是滿的。如果把櫥櫃放進水缸，保存下來的機會應該比較大。

在他身後，樓梯口的門被撞開，一股黑煙盤旋著衝到房頂上。亨利猛地轉身朝門口跑去，可藍迪甚至還沒來得及踏出門口，露出他被熏黑的臉龐和燒焦的頭髮，亨利便跳了起來，雙腳踹向他的肚子，踹得他彎下腰，倒向後方狹窄的樓梯，順著樓梯一直滾下去。

亨利站起來，剛邁出一腳，便覺得肋骨喀嗒一聲，疼得抽了口氣。他輕喘著走回樓頂，關上身後的門。他忍著疼痛，大口咳嗽著。他彎下腰撿起櫥櫃，卻忘了那道吸力。

入口強烈的吸力把亨利往裡拉。亨利雙手拿著櫥櫃，把它舉在自己身前，跌跌撞撞地朝房頂上擺著的紅黏土水缸走去。他踢開水缸上的蓋子，跪下來將櫥櫃放進去，然後一頭鑽進去。

溫熱的水流過他的手臂，在他臉邊濺起水花。黑色的漩渦吞沒了他的頭，然後是胸部，接著是斷掉的肋骨。亨利默默地在心中尖叫，漩渦又更進了一步，但是並沒有完全吞沒他的身體。亨利沒有繼續往前，他緩緩地在水中踢著腿，踢到了水缸壁。他可以用力蹬一下的。

可是他沒有。他什麼都沒做，他的身體飄在水裡，他的意識將痛苦丟在身後。它離開了黑暗，走進一座陽光明媚的花園。

亨利還沒有看到房子，就先聽見了喊聲。雨仍然下得意興闌珊，但是已經足以令鵝卵石變得濕滑。他一瘸一拐地穿過大街小巷，繞過石橋，他很清楚自己在繞遠路，但是這樣比較安全。

再一次，亨利用力吸氣，腿上的傷口疼痛鑽心。亨利回頭看了看，身後沒有人跟蹤。至少在他的視線範圍裡沒有。

他搖搖晃晃地繼續前進，彎過另一個轉角。這是最後一條小巷了，他放慢腳步。現在，他站在山頂，朝自己的家走去。

憤怒的喊聲夾雜著髒話傳來，他還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有個人正下著命令。一群男男女女浩浩蕩蕩地朝自己的家逼近。有人扔石頭，有人拿著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