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禮威的心情好到像要飛起來了。周圍的人好像都已經知道似的,走廊上,迎面走來的學長拍拍禮威的肩膀對著他笑,學弟們則露出驚嘆與尊敬的眼神看著他。
「也該是時候了吧,這可是公司創立以來的第一次。」
他聳聳肩深思著。雖然他一直感覺自己站在舞台的中央,卻從沒像這次一樣,獲得扮演主角的機會。
禮威簡直不敢相信,他才三十歲,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這是早上會議結束後的事情。經理對準備離開座位的他招手,等到所有職員都離開會議室之後,經理關上門,握著他的手對他說:「恭喜你,禮威副理。」
經理看起來不太像開玩笑的樣子,禮威現在才知道,自己打破公司創立來最年輕晉升副理的紀錄。
他一整天都很忐忑不安,通常人事異動公告會準時在下午五點公佈在網站上,不過,他卻頻頻上網去確認人事異動公告,為的就是想提早一分鐘確定他升職的事實。
四點五十五分,終於在公布欄上看到「人事異動公告」的訊息,禮威毫不遲疑的按下滑鼠左鍵,螢幕上出現一堆名單,他在「晉升副理」的欄位中找到自己的名字。
原來我真的升職了!
「有誰能像我一樣,進入公司七年,就可以晉升到副理!」
他好像不自覺地把這句話喊了出來,緊張的他趕緊環顧四周,不過,企畫部的員工都在忙各自的事情,似乎沒有人聽到。
「但是,為什麼職務單位的項目是空的呢?」
覺得訝異的他,拾起滑鼠按下「重新整理」,突然間,畫面消失不見。
五點整,禮威再次在人事異動公告上發現自己的名字,不過,就在他確認職務單位的瞬間,他像是被凍結似的僵在那兒。
專案一隊 副理
他失魂落魄的望著這六個大字。此時。螢幕右下角開始傳來新郵件的訊息,原來是同事陸續傳過來的祝賀訊息。
禮威登出畫面之後,再次登入進去,但是結果依然沒有改變。
專案一隊 副理
祝賀訊息就像是要將他淹沒般的接踵而來。
「恭喜什麼嘛,明明什麼都不知道。」
他關掉電腦離開座位,企畫部的學弟笑著走向他,但是禮威卻推開學弟,逕自走向企畫部經理的辦公室。
「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你會晉升副理的消息而已,看到這份名單時,我也覺得很奇怪,雖然向人事部那邊確認過,但人事部回覆並沒有任何錯誤。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反正關於專案一隊的一切都還沒有決定,所以不要那麼失望。」
經理好像真的不知道原委的樣子,不過,經理前後態度的轉變竟是那麼快速。
「到底是為什麼呢?」
禮威婉拒了經理的晚餐邀約,離開了辦公室,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企畫部學弟們的竊竊私語。
他走進電梯內大嘆了一口氣,此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原來是他的老婆。
「喂。」
「喂?喂?」
「我在電梯裡面。」禮威降低音量,「喂?喂?」
女人尖銳的嗓門兒讓禮威覺得很不舒服。
「是我啦,整理好我的行李,然後寄過來。」
女人認定禮威有聽到她說話。
電梯門打開了,禮威剛踏出電梯門便回答說:「我很忙,妳自己過來整理。」
禮威掛掉電話,推開旋轉門往外走去。
天色漸暗,還飄著毛毛細雨,沒有準備雨具的行人步伐急促。過了一會兒,雨停了,但寒冷的秋風卻在此時吹了過來,自人們口中呼出來的白霧,就像是對著這波寒流做出最後的抵抗。
☆ ☆ ☆
桌上的電話不斷的響著,禮威顯得很不耐煩,其實他並不想這樣,可是,不懂業務的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另外一名原本在通電話的同事,急忙跑過來接起電話,當然這名同事的眼神並不和善。
「到底我做錯了什麼呢?」
從晉升專案一隊副理開始,禮威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過去,在他的職場生涯中,接收到的總是眾人的稱讚與掌聲。來應徵面試的時候,所有面試委員無不伸出大拇指大大讚賞,明確有條理的答辯,讓他以第一名的成績通過測試,也很自然的就被分配到公司最重要的單位——企畫部。
在企畫部裡,禮威面對任何事情絕不馬虎,除了各部門呈報上來的企畫案,都會經過他仔細的審核之外,他還時常在企畫案中找出邏輯上的漏洞,幫助公司阻隔可能面臨的損失,而快速的升職便足以證明他那超群的能力。
因此,自負甚高的他還是無法相信,他竟然只晉升為專案一隊的副理……如果是二隊的話還可以勉強接受。
「為什麼偏偏是一隊的副理呢?」
會議室裡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禮威轉移視線去尋找那位大笑的人。
專案一隊的孔經理和客人似乎聊得很愉快,雙方都笑得很開心。
「沒錯,就是他!一定是孔子曰介入人事部的關係,他一定是想要報復我才這麼做的……」
孔子曰很會靈活運用他那迷人的微笑,不過,在禮威的眼裡,他的微笑只是為了掩飾他那無能的假面罷了。
「想把我調到你的部門陷害我嗎?哼,那就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那個能耐!」
禮威看著孔子曰的臉,雙手緊緊地握起拳頭。不過,他仔細思考,又不太像是這麼一回事兒。不管孔子曰有多麼厚顏無恥,怎麼會去申請要企畫部課長調到他自己的部門呢?更何況,現在檯面上競爭那麼的激烈,把他調到自己的部門並不會有太大的好處,所以孔子曰應該不可能介入人事部。
突然間,他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活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真正有能力的人總是會受到排擠,成功的都是那些沒有能力只會拍馬屁的人。
實際回想過去七年來發生在他周遭的事情,便可以得到印證。許多有才華的學長都無法在公司裡堅持下去,只能捲鋪蓋走人,留下來的人通常是沒做什麼事的米蟲。
不可以這樣!思緒混亂的他,用力搖搖頭。
以前禮威總是會聽到許多人在嘮叨抱怨,而每當有同事在嘮叨抱怨的時候,第一個站出反駁的人一定是禮威,然而現在他卻做著同樣的事情。禮威努力讓自己投入眼前的工作,直至下班,才拖著鬱結的心情回家。
打開玄關門,寂寞就像一整天等待主人的小狗一樣迎面而來,禮威打開燈,屋內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他急忙的衝進房間,打開日光燈後,又跑到客廳,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在在說明了妻女離開的事。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就這樣坐了一會兒,他起身關掉電燈,因為他害怕再看到相同的畫面。
☆ ☆ ☆
「禮威副理,十一樓沒有與您聯絡嗎?」
「什麼,十一樓?」
「是啊,剛剛我接到十一樓打來的電話,我說副理您不在,不過,那邊說等一下會再與您聯絡。」
「為什麼是十一樓呢?十一樓不是中央電腦室嗎?」
「不是,我指的是旁邊的顧問室,不過……那個……跟您說這個真的不太……」
「沒關係,你儘管說,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那裡有顧問室,但是那邊是用水拷問,還是用電來拷問啊?」禮威故作鎮定的開著玩笑。
「公司所有的人都稱他為『引導者』,聽說他以前從事特務工作,和他見過面的人都會變得很奇怪,大部分都撐不了多久,便自己引咎辭職,所以他被稱為『引導者』,引導你離開公司的意思。」
「是嗎?那我一定要見識見識。」
雖然表面上這麼說,但禮威的內心就如放著一塊大石頭般沉甸甸的。
原來是這樣,要我離開公司就是了。
此時,電話又響了起來。
「禮威副理,十一樓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