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序
就是停不下來
兩年前撰寫<小女人建築大夢>時初識謝麗香,直覺她是一個「隨時都在動」的人,當時我的解讀是,她正處在<伍角船板>台北店施工進度的焦慮中,後來才慢慢地理解,謝麗香的「動」是另一種不能停止的,持續在滋生的創作欲念,一種可怕又或者可貴的能量,讓她永遠處於停不下來的狀態!
<永遠的母校與鄉親>
前年一個颱風打壞了謝麗香在台北山上的住處屋頂,顧不得找工人來修理,自己就先急著爬上屋頂去看,一個沒留神就摔下來了,受傷也逼得她只好回台南老家休養,但是一刻也不能閒著的謝麗香,硬是把老家的房子又改造了一次,變成金砂村的「觀光景點」,可能也是方圓幾十里內唯一賣咖啡的地方!
「事有輕重緩急」這種邏輯謝麗香也有,但排序顯然大有不同,比如腳受了傷,總該先養好吧,但是她即使拄著拐杖也要「把該做的事先做好」,完全不理會腳傷可能留下更嚴重的後遺症;這期間她不僅完成了日前在台南縣總爺藝文中心的「天堂樹」雕塑創作,還參與了母校金砂國小的護校活動。
形容自己「像瘋婆子一樣四處去求小孩」,簡直到了不顧形象的地步,為了在限期內找到八名學童來入學,謝麗香可是「講到口水都乾了」,不知家長們是深受她的誠意感動,或是實在「不堪其擾」,反正最後也答應孩子來入學了,在鄉親們一起努力下,金砂國小總算免於被廢校的命運,身為金砂國小第一屆畢業生,謝麗香還答應今後五年要擔任駐校藝術家,陪著這些小小學弟妹一起「練藝術武功」,這個學校算來可是她藝術生命的啟蒙之地!
有趣的是,這個做起事來拼命三郎似的奇女子,竟被找去當「空間母語基金會」的董事,原來是創辦人梁家銘先生從<小女人的建築大夢>一書看到她的特質而深受感動,於是主動前來邀約,這也是謝麗香長期在藝術創作的個人世界之外,第一次加入的團體組織。
<坐在接近天堂的樹梢>
伍角船板台北店開幕之後,謝麗香先「回去女人島休息」,因為實在受不了城市的空氣和噪音!也許是台北店耗費太多體力了,她開始朝向平面創作,以女體樣態為藍本完成了「蜻蜓」系列,畫中隱約透露女性幽微而細膩的自我探索,這種「寧靜的表達」讓人看見創作者內在的情感轉折,也像是預告謝麗香的創作之路有了另一個開端,尋著這條路往下走,將會看見另一種生命景象。
今年八月,謝麗香在總爺藝文中心展出十棵「天堂樹」,以接近「直言」的表達形式來呈現創作者的情感觀點,被藝術評論家稱為「女媧氏」,頗有情天難補的意味。
「天堂樹」其實是謝麗香腳傷之後的創作,因為行動無法如常人般自如,她覺得非常沮喪,好像靈魂也被肉體禁錮一般,有一段時期住在東北角的山間,陪伴她的只有玻璃屋外無止盡的綠樹,她有時不免覺得時空交錯,彷彿回到童年的鄉間,只是愉悅的初心卻已不可得。
她於是開始與自己的內在對話,是哪一個時期遺失了那個初心?那麼單純的眼睛所看見的純粹的世界哪裡去了?那些曾經擁有的快樂能量要去哪裡補充?她得到了一個結論,原來人要向樹學習!即使經歷風雨摧殘也不忘長出新枝,從來不會錯過花開的時節,這是樹的天性,那麼自己又如何會失去純真的人性呢?!
原來是被成人世界不可避免的諸種情感蒙蔽了!有了這樣的覺知,謝麗香於是以「天堂樹」為名開始泥塑創作,以一種近乎詩化但實則原始直接的情感來詮釋自己的心境,她用<精神困獸>來說明自己奴隸般的追求慾望,像陷在無底洞裡,情慾二字雖可解讀為女性的情感自主,但用在謝麗香身上,則更是服從於創作欲望的驅使,令她如奴隸般無法脫身難以自拔。
<消失中的伍角船板>
從今年九月起,「伍角船板」台南店將停止餐廳營業轉為藝術展覽空間,負責這一項規劃的陳緯一先生,也是謝麗香人生中的「聖音」,不僅一路支持她的創作,也隨時喚出群蝶,將她從谷底救起;面對明年三月租約到期「不可逆的事實」,陳緯一雖然難免不捨,但仍樂觀看待,因為一直以來,他和謝麗香一樣以藝術創作來看待「伍角船板」的建築,這是具有生命力的作品,因為有生命因此也會有終止的一日,每一座建築體都是建造在承租的土地上,陳緯一說,「說不定過了十年,台灣就沒有伍角船板的建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