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對六人行

《派對六人行》

茉莉莎與比利的新家派對
二〇〇六年九月

茉莉莎

今天是星期五。時間才剛過中午不久，我跟比利躺在床上，做著完全不同的事。他今天特地請假，幫忙準備晚上的派對，現在正在睡大頭覺。我忙著把待會要做的事一條一條列在清單上（還好我的大學還在放暑假）：清單上從邀請新鄰居到記得解凍迷你巧克力閃電泡芙一應俱全。其他像開瓶器跟軟木塞開瓶器、買冰塊、把家具擺飾重新排過、再次確認賓客、跟維琪借捲髮器。不過這麼多件事裡，我最愛的一條是：比利一醒，就告訴他我好愛他。

比利還在呼呼大睡，我走進浴室沖澡，準備待會換裝。半個小時後我走出浴室，發現比利竟然已經醒了，還拿著我的《GRAZIA》女性雜誌看。

「嗨，大美女。」比利伸伸懶腰抬起頭，一邊打哈欠說，「我應該沒錯過什麼吧？」
「如果我說有呢？有你要怎麼辦？」
「不怎麼樣，有道是覆水難收。」他朝我伸出雙手，「薇柯瑞小姐，我的早晨之吻呢？」
我走到床邊，給他一個慢慢、長長的吻。我拿起床邊小桌子的便條本。
「你知道我好愛你，」我把便條本前兩頁的清單撕下來讓他看，「你看，我還特地寫下來。」
比利看著清單說，「妳竟然還得寫下來提醒自己，才知道妳愛我？」
「不是，我只是要提醒自己跟你說『我愛你』。」
比利快速瀏覽過清單。「所以旁邊有星號的是要幹嘛？」
「那些是我去超市的時候你負責做的事。」
「不要告訴我，以後跟妳在一起，我每天醒來都會有一張任務清單等著我去做吧？當我是妳的專屬僕人嗎？」

我一本正經地說，「合約不是都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了嗎？還是字太小的條款，你就自動跳過了？」

他靠過來開始跟我打鬧。他先假裝被我壓在下面，然後翻身壓住我，威脅說要朝我耳朵吹氣。他知道只要用這招，我就會受不了。最後我們當然就接吻了。直到他準備脫掉我的T恤時，我突然清醒過來。

「喂，我們不趕快去採購的話，東西可不會自動跑到我們家。」比利還沒下床，我就已經走出臥室。
「我愛你！」打開前門時，我抬頭朝樓梯大喊，「需要什麼的話，記得打電話給我。」
今天下著雨，濕濕冷冷的完全不像八月半，反而像十二月的冬天，可惜今天沒辦法好好利用花園的空間了。我撐起傘，前往目的地。

等我抵達維布拉罕路的大型索莫菲爾德超市時，雨已經變小了。我在皮包裡摸索著一英鎊的硬幣，準備投推車來用。不知道為什麼，試了好幾次，固執的硬幣不肯乖乖地進去投幣孔。這時，手機突然響起。我猜想應該是比利打電話來叫我多買什麼吧，沒想手機螢幕閃爍的是克里斯的名字。我有點驚訝。
按照慣例，克里斯要不是打電話來鬧我，就是想扯我後腿。他還來不及講話，我就對手機大吼，「克里斯，你最好不要說你晚上不來了！」電話那頭卻沒有任何笑聲。

電話那頭沉默好一會兒，才傳來克里斯的聲音，「小莉，我有壞消息要告訴妳。」
「怎麼了？維琪怎麼了嗎？不會是寶寶出什麼問題了吧？」
「不是，是保羅出事了。我剛接到漢娜她媽媽的電話，她說保羅去英格蘭中部開會的途中出車禍，是在M6高速公路的南下路段出事的。保羅是六名死者其中一個。小莉，保羅走了。我也不敢相信，可是他真的走了。」

電話那頭開始崩潰大哭，我也雙腿一軟，跪了下去。我的胃裡像是有顆球不斷漲大，我想把球壓回去，只聽見自己嘴裡發出怪聲。我倒在地上，膝蓋的血不斷從牛仔褲滲出來。四周人群陷入一片混亂；他們問我有沒有事，有的想把我扶起來。

不管我怎麼努力，我只能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陷入了無止盡的循環。

九個月前
艾德與雪倫的跨年派對
二〇〇五年十二月

茉莉莎

嗨，我的名字叫做茉莉莎……茉莉莎．薇柯瑞。這是一個關於我的……不對，應該說這是關於我跟「我的朋友們」的故事：我、維琪與克里斯、克里斯的弟弟古柏還有他女朋友蘿拉、漢娜（一個無辜捲入我們故事的人）還有比利（另一個無辜捲入我們故事的人）。當然，故事主角還包括了一位已經不在人世的朋友：保羅。

這個故事是在講什麼呢？這個故事講到愛，談到我們隨著歲月慢慢變老。故事中記錄了我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年。這一年裡，我們都犯了許多錯，也做了許多努力想要彌補。還有許多感覺，像是迷失、徬徨，覺得只有自己不知道在幹嘛；有些抉擇選對了，有些選錯了。還有許多一路上遇到的人；雖然毫無血緣關係，卻把彼此當成家人。還有許多你希望可以延續到永遠的美好時刻，許多最深刻的傷心事件，一件一件清晰地刻在回憶裡。然後你終於了解，原來人生如此短暫，終於後悔沒把握機會告訴身邊的人你有多愛他們、他們對你有多重要。但這個故事最重要的部分是派對：與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之間相聚的美好時光。

二〇〇五年最後一天晚上，我獨自待在臥室裡，時間剛過六點。我的室友兼房東是怪咖蘇西，我之所以說她是「怪咖」是因為她真的很怪。雖然她大我十歲，可是她卻收集好多好多的泰迪熊，她男朋友也怪怪的。她男友叫史提夫，每次我洗完澡走出來，總會撞見他在浴室門口走來走去。而且，我發誓我不在的時候，蘇西一定進來我房間過。你說，她這樣喜歡偷偷跑進別人房間，不是怪咖不然是什麼？

至於我之所以選擇跟蘇西住一起，是因為身為一個沒錢、沒男人而且年紀已經三十有四的老學生，我實在沒有別的選擇。更何況，以我在曼徹斯特待了十五年的經驗，室友一個換過一個，我知道蘇西絕對不會是最怪咖的那一個。

我今晚的計畫很簡單：跟維琪、克里斯、古柏、蘿拉一起去艾德跟雪倫家跨年。按照慣例，今年的我依舊痛恨跨年；一想到未來十二個月又得揹更多的債，又有更多的作業，又要因為程度趕不上同學而自怨自艾，感覺就很糟。但我也別無選擇。話說回來，去參加跨年派對，絕對不會比一個人跨年慘。

我檢視床上所有可能的派對服裝搭配：黑色上衣加牛仔褲；去年夏天大拍賣買的綠色禮服，配上不透明的黑褲襪跟靴子；還有一件我絕對穿不下的深藍色禮服，配上有點後根的綠鞋。為了避免自己穿穿脫脫重複實驗，我用想像力穿上這幾套衣服；想像了老半天，發現好像沒有一套帶得出場：所有的衣服看起來都太花俏了。如果穿在維琪或蘿拉身上可能會很好看，但如果我把這些衣服穿去派對，人家可能只會覺得我很刻意打扮而已。

我把這些失敗的衣服組合全放回衣櫥裡。突然間，我注意到一件黑色的長袖上衣不知什麼時候從衣架上滑落，皺成一團躺在我很久沒穿的一雙黑鞋旁邊。我脫下睡衣，穿上這件上衣；雖然衣服皺皺的，但看起來還不錯。我又找到幾個月前在樂施會買的綠色針織毛衣；兩件衣服搭起來簡直是一拍即合。我走回衣櫥，每一條褲子、裙子或褲/裙組合我都覺得不行。突然，我看到之前穿過一整天的牛仔褲，就躺在門邊的地板上。我撿起褲子甩直，再穿上；看著鏡中的自己，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樣搭起來會這麼諧調、這麼好看。我只剩下鞋子了。天人交戰過後，我決定穿上CONVERSE運動鞋：它就躺在窗戶下暖氣設備旁邊的一堆小山般的待燙衣物裡面。

我的運動鞋幾乎跟身上的牛仔褲一樣嚴重磨損。鞋子的顏色是褪掉的磚紅色；甚至下雨天就沒辦法穿，因為右邊那隻鞋的接縫有破洞（某天早上下雨，我才發現這個悲慘的事實）。我又照了鏡子最後一次：太慘了，看起來一副學生樣；我根本不是想穿成學生的樣子啊。好吧，至少看起來不會打扮得太刻意。

我把頭髮綁了個馬尾，開始找我的化妝包；找了半天才發現，它被壓在我床旁邊一堆雜誌底下。我把化妝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在床上，卻找不到任何一個還沒用壞的眼影。正當我絕望地想大叫時，手機響了。
「寶貝，是我。」
是我的朋友維琪。
「哈囉。怎麼樣？」我說。
「我剛把小威廉哄上床，跟他說晚上奶奶會照顧他。結果他一直鬧，好像我要把他交給大野狼似的。我是不介意啦，不過我知道他奶奶一定會寵死他；她每次都這樣。」

我在曼徹斯特的所有朋友裡，維琪跟我的交情最久。我們大一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我在曼徹斯特理工大學唸商業經濟；後來因為功課實在跟不上，就不唸了。當時我跟維琪住同一棟宿舍；會注意到她，是因為她跟我在大一新鮮週認識的其他人很不一樣：大部分的新鮮人才十八歲，一上大學就想把積了幾年的鬱悶在短短七天內統統發洩出來；維琪卻不會。她給人的感覺很成熟，也比同年紀的人聰明，完全不像十八歲的大學生。雖然我跟她同時搬來曼徹斯特，可是她已經對這裡的夜店瞭如指掌。也因為這樣，其他同學跟一大票大學生去無聊夜店（每一家放的音樂都一樣的那種）的時候，我跟維琪去的是偏遠社區的夜店、市中心邊緣工業區的倉庫派對，還有有門路才會知道的酒吧。對那時的我來說，維琪可以說是我的「精神導師」。十五年過去，現在的維琪已經是克里斯的老婆，生的小威廉也已經四歲了（順帶一提，我是小威廉的教母乾媽）；維琪上次去夜店，已經是九〇年代的事了。不過在我的心目中，維琪永遠都是最酷、最懂得享受人生的女神。

「對了，」維琪說，「克里斯跟古柏說要八點在『老橡樹』碰頭。」
「為什麼是八點？派對不是八點就開始了嗎？」
「是啊，」她嘆了一口氣，「大概他們這些大男人覺得準時出現太遜了。妳可以嗎？」
「可以啊。」我思考著該如何問一個我憋了很久的問題。我裝作不經意地問，「那保羅跟漢娜呢？他們會來嗎？」
「不知道。克里斯留言給保羅，不過他都沒回。我想他會來吧。我們這群朋友不是每年跨年都會聚在一起嗎？不會因為漢娜就改變吧。」維琪頓了一下又說，「妳應該不介意吧？」
「當然不會。那就待會見囉？」我說。
「好，待會見。」維琪回道。

維琪

我一放下電話，腦海中馬上浮現茉莉莎現在的樣子：她現在一個人在臥室裡想著保羅跟漢娜的事，想著為什麼得到幸福的是保羅，不是她。雖然保羅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但我還是忍不住替茉莉莎叫屈。他們之間那一段感情只能說是悲劇一場。雖然已經分手五年了，但對茉莉莎來說，恐怕就跟昨天的事一樣吧。

茉莉莎跟保羅認識的時候我也在。當年我跟她才二十三歲，剛剛從學校畢業，卻還沒真的成為所謂的上班族。那時候我們住一起，房子租在朗塞特；生活的重心就是買衣服、買唱片還有跟男孩子約會。十一月的某個晚上，我們一群人約在查爾頓喝酒，準備晚點去哈爾曼跳舞。「騎士吧」的吧臺打烊後，跟我們一道的女生聽她朋友說對街有個派對，於是我們決定一起去。如果不好玩，至少我們可以分攤車資，一起坐計程車去哈爾曼。

我從來沒看過這麼擠的地方：雖然這裡空間很小，但擁擠的程度會讓你以為剛剛酒吧裡的人全都擠進來了。我本來想掉頭就走，只是進來不久後我就看不到茉莉莎了。等我找到她，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她在酒吧後面的花園跟幾個男生講話。那時候外面很冷。

茉莉莎笑著對我說，「小琪，這是保羅跟克里斯。他們說只要我出來，就有藏好的酒可以喝。」
「才怪，」保羅馬上反駁，「是她說有藏好的酒可以喝，才把我們騙出來的。」

保羅跟克里斯很有趣，又不會讓人家覺得太刻意搞笑；重點是，他們都長得滿帥的，所以我欣然加入對話。我馬上就看出來，茉莉莎努力讓保羅對她產生好感。我是沒差，因為我對克里斯比較有意思：克里斯很高、很帥、很有自己的想法；體貼，又不至於太孤僻，所以我也樂得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直到凌晨三點，派對還是氣氛不減，於是我們四個人決定出去透透氣。派對場地的廚房水槽裡冰塊都融化了，裡面有一堆「紅條啤酒」；我們拿走啤酒，跑到查爾頓公園，翻過入口大門，坐在鞦韆上喝；啤酒還溫溫的。我們聊政治，用只有二十出頭的青春熱血、少不經事的激昂語調高談闊論。後來，我們都冷靜了下來，於是話題轉到我們對未來的規劃。

「妳覺得十年後妳會變成什麼樣的人，到時候會在做什麼？」保羅問茉莉莎。
茉莉莎聳聳肩反問，「為什麼這樣問？」
「好奇。」
「十年後，我……」茉莉莎看了我一眼，說，「我就三十三歲了。哇，三十三歲，感覺好像是下輩子的事情似的。」
「那妳『下輩子』會在哪裡？」保羅繼續追問。
茉莉莎喝了一大口啤酒說，「好。十年後，我想要在……這裡。」
「在這裡？在這個查爾頓公園裡？」
「當然不是！不過至少一定是在曼徹斯特……到時候我已經回到學校重新拿了一個學位，唸的東西絕對比商業經濟有趣多了，像是……像是藝術史之類的。我以前在學校比起畫畫，更喜歡藝術史。我喜歡知道每幅畫背後的故事，我喜歡研究為什麼藝術家要創造出這些作品。」

「那妳要做什麼工作？」
「不知道。希望可以做我覺得值得的工作吧，可能去慈善機構工作也不一定，所以到時候我可能會住在畢其路上的小房子裡。」
「自己住嗎？」
茉莉莎笑著說，「當然是跟我的另一半一起。」
「所以妳的另一半是什麼樣的人？」
「他人很好、很體貼又很風趣，對媽媽又很孝順，」茉莉莎停了一下又說，「而且他每年都記得我的生日。」
「聽起來像是虛構人物。」保羅對著克里斯笑。
「才不是。他一定就在某個地方。而且……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他。」茉莉莎說。

有趣的是，雖然我們兩對同時開始交往，發展卻完全不同。我跟克里斯從第一天開始就很穩定，九個月後開始同居，幾年後結婚成家。但茉莉莎跟保羅卻時好時壞，幾乎每兩週就會吵一次架，只是又馬上和好。過了一兩年，他們比較不愛吵了，關係也比較穩定了。我記得他們的笑聲、他們幸福的樣子。我那時還認為等他們開始同居（一部分是因為愛情，不過主要還是因為方便），就等於穩定下來了，然後終究會跟我和克里斯一樣，歸於平淡。不再吵架，不再爭執，也不再有衝突。我甚至還想，有一天他們會結婚生子。

要說他們之間到底什麼時候開始出現問題的，我也不知道。茉莉莎說是保羅年過三十之後，他們感情才開始走下坡。一開始只是為小事爭執，不過小爭執慢慢變成大爭吵。保羅對茉莉莎發脾氣，茉莉莎也不甘示弱地反擊，最後演變成世界大戰。即便如此，我那時還不覺得保羅會因為這樣就分手，畢竟他們在一起這麼久，早就可說是一對了。我很難想像他們兩個不在一起的情景、每次這樣想，就讓我感到寬心，因為我跟克里斯也是這樣。

我以為他們之間的爭吵只不過是過渡期，是每對情侶必然會發生的現象。我不知道聽過多少情侶大吵過後感情更堅定；像是吵到快分手了，卻又突然宣布要結婚、生孩子或辭掉工作一起去旅行。我不知道保羅跟茉莉莎在一起這麼不快樂。我更沒想到保羅竟然會加速這段感情的死亡，而且，他做出那種事，實在太過份了，即使現在我都很難原諒他。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晚上，保羅跟克里斯、古柏（克里斯的弟弟）還有朋友去夜店，保羅搭訕了一個女孩，後來跟她回家。只是保羅不知道這個女生的室友莎拉也認識蘿拉，而且看過保羅一次。隔天早上保羅離開時，雖然沒認出莎拉，但莎拉馬上認出他是誰。於是蘿拉打電話問古柏（古柏撒了謊），又叫我問克里斯（克里斯撒了另一個謊）；我們認為罪證確鑿，就把事情告訴茉莉莎。

茉莉莎知道後大受打擊。保羅下班回家，她立刻質問他。他承認了，茉莉莎立刻收拾東西，跑到我跟克里斯的家住。
對大部分的人來說，故事可能就這樣結束了，但對茉莉莎來說不是。因為她還深愛著保羅，沒辦法說放就放。保羅其實也還愛著她，因為分手大概一個半月後，他們兩人碰面談了很久。沒多久，茉莉莎宣布雖然經歷這些風風雨雨，他們還是會繼續當朋友。我一開始覺得，這大概只代表他們會繼續發生關係吧。不過事情跟我想不一樣；茉莉莎似乎真的只是想跟保羅當朋友。她常常跟保羅在一起，在他家過夜，甚至睡同一張床；可是兩人什麼都沒做。根據茉莉莎的說法，他們只是開誠布公地聊天，用分手前從沒有過的坦承進行對話。茉莉莎仔細分析保羅坦白的事，用最嚴謹的科學研究態度解析，想找出感情失敗的原因。他們分手大概一年左右，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對保羅說了一段話，她自己也嚇了一跳：「你以為你跟別人不一樣，你以為你只想要一個人。可是你錯了。有一天，你會突然覺得你不想繼續孤單一個人，開始覺得不知所措。到時候你再來找我，我們再重新開始。」

後來我聽她轉述，我簡直氣炸了。我毫不留情地當場說妳太可悲了，竟然讓他這樣糟蹋妳；妳最不該做的事，就是承諾會一直等他。我還說，保羅根本配不上妳，他也不會有一天就突然變成白馬王子。如果妳以為妳有辦法改變他內心的黑暗面，把他變成新好男人，那妳就大錯特錯了。妳現在應該要做的是忘了他，趕快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不是像小狗一樣等主人回來。茉莉莎的反應？她起身走出房間，幾乎整整一個月不跟我說話。

《派對六人行》茉莉莎與比利的新家派對二〇〇六年九月茉莉莎今天是星期五。時間才剛過中午不久，我跟比利躺在床上，做著完全不同的事。他今天特地請假，幫忙準備晚上的派對，現在正在睡大頭覺。我忙著把待會要做的事一條一條列在清單上（還好我的大學還在放暑假）：清單上從邀請新鄰居到記得解凍迷你巧克力閃電泡芙一應俱全。其他像開瓶器跟軟木塞開瓶器、買冰塊、把家具擺飾重新排過、再次確認賓客、跟維琪借捲髮器。不過這麼多件事裡，我最愛的一條是：比利一醒，就告訴他我好愛他。比利還在呼呼大睡，我走進浴室沖澡，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