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論文不是故意的 王文仁
2007 年5 月25 日,我的博士論文口考在台大中文系會議室舉行。由台大何寄澎教授、中央李瑞騰教授、政大曾守正教授以及所上的王文進教授,擔任我的口考委員。三個多小時的過程中,幾位教授對論文(《近現代中國文學進化史觀之生成與影響》)有讚賞之處,也提出不少值得省思的問題:包括架構上過於偏重考察西方帶來的影響,對中國傳統的影響部分較少觸及;對幾位學者的研究周邊知識不足,無法完整浮凸其代表性與時代意義;整體性的勾勒尚稱完整,個體性的補述卻顯不足。我將這些寶貴的意見一一記下,做為日後修訂與延伸論題的寫作依據。
口考在十二點半落幕,在外頭稍候後,教授們恭喜我順利通過論文口考。這時,崑陽老師莊重又慈祥地望著我,就像師傅要送弟子下山般,叮嚀我要繼續堅持研究,時時刻刻謹記教授們的提醒,並期勉我在二三十年後成為一名出色的學者。那一刻,我的腦袋完全沈靜下來,眼眶則微微泛起淚水。從博士班口考時對我的犀利質問,進入東華後擔任專題指導老師,到成為我論文的指導教授。五年的時間裡頭,真正能夠在老師身邊沐浴春風的時刻,其實只有半年的課堂旁聽以及十多次的對談。但師生情誼本來就不在長,而在於精神與學術能力的感召。在老師身上,我看到一名學者的睿智、堅持以及對後進不遺餘力的提攜,心底除了折服便只有深深的自勉。
口考完後,與幾位老師們短暫的用餐。教授們欣喜的聊著,也給了我更多的勉勵與指正。用餐過後和教授一一道別,我送崑陽老師與文進老師到捷運站,他們走在前面先過了閘道,我喚了一聲「老師」,揮揮手並向他們深深的鞠了躬。老師轉過頭來對著我笑,揮了揮手,留下最深的祝福。
五年,不算短的時間。在論文寫作過程中我不斷遇到朋友們的譏問:「為什麼讀個中文博士寫個博士論文要五年?在紙堆裡頭找答案豈不是浪費美國時間?」我一直很想告訴那些朋友:「博士論文不是故意的。」博士論文不是故意要如此折磨人,要你經常無法安眠,時時刻刻想著如何架構、安排、撰寫;博士論文不是故意要你把生命中最美好的時間,全部花在疊得比天花板還高的書與資料上,叫你怎樣啃也啃不完,恨不得請白蟻雄兵把整櫃整櫃的書給蝕完;博士論文不是故意要吸引你全部的目光,要你一寫起來便廢寢忘食,連女友在旁邊親暱呼喚都沒法轉過頭去。博士論文不是故意的,它是一名學者心血的結晶,生命的呼喚,超越的追求。博士論文是一座高山,是十八銅人陣,只有爬過這座高山,經過這苦練試煉的人,才有資格稱之為「學者」。
我很高興自己通過了那樣的試煉,並且陸續將論文的章節與內容作了一些修訂。這次重新更換了論題,得到博揚文化事業有限公司的慨允出版。深切感謝我的父母,沒有他們無盡的愛與支持,也就沒有今日的我。感謝我的指導老師顏崑陽教授對我細心、寬容的指導與勉勵,讓我在學術的這條路上成長與茁壯。感謝口考委員們精闢的意見,讓我更清楚看見自己的優點與缺點。感謝諸多好友以及死過一次的電腦,陪我在無數的夜裡與論文苦戰,忍受我晴雨不定的焦躁脾氣。
論文出版了,內心只有感謝與祝福。我知道自己在生命中還有無數的高山要爬,但我已清楚明白,博士論文不是故意的。
2011/4/15 於虎尾科大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