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我要說一個「關於愛」的故事
妻子過世前的幾個星期,她問我想不想把我們的故事寫成一本書;二○○一年五月,在她的葬禮後,我仍舊沒認真考慮這件事。我去了倫敦、伊維沙島,還有阿姆斯特丹,我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狂歡。
最後,為了撫平心中的傷痛,我還是決定要把它寫下來,用她的方式。而在這時我也正準備帶著當時三歲的女兒夏娃,出發到澳洲,我們要開露營車四處旅行,去一個新的環境,看各式各樣的人,體會不同的感受。
第一本記事本很快就寫滿了,接著又陸續寫了十幾本,我突然很有靈感地寫下很多東西,我的腦海裡出現一個又一個的畫面,那時我才了解到,妻子的死對自己的打擊有多大,所有我們曾經經歷過的種種,對自己的影響有多深。這種難過的壓力讓我完成了《陪妳到最後》,它在荷蘭已經賣出一百萬冊,全球也有三十種語言的翻譯本出版。
這本書裡大部分的情節是由我的真實經歷所改編,但這不是一部自傳,而是一本關於愛的小說。其中,史丹的感覺和挫折是我的親身經驗,但是我跟他的個性差很多,他很沒禮貌,又有性別歧視(我可不是這種人!),而且並非所有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其中有部分是我編出來的,有些則比事實誇大許多;但是第三章卡門過世的故事,幾乎跟真的一模一樣。
死亡是一種藝術,我的妻子證明了這一點。如果你都在害怕中度過你的一生,那就不算真正活過。當然,你可以在發現罹患癌症後,抱著好死不如歹活的心情撐到生命最後一刻;但是如果能在有限的人生裡讓生命發光發熱,那麼就算死去,也感覺沒那麼難以接受了。這是我在親眼看見親人死去後,一個很重要的體會。
瑞.科倫(Ray Kluun)
二○○八年六月於阿姆斯特丹
推薦序
我只能說,我是流著淚讀完的 蔡詩萍
不知道別的讀者怎麼想,至少,我是流著眼淚,讀完《陪妳到最後》這本真人真事譜成的小說。
大概,我同樣有一個活蹦亂跳的三歲女兒吧,難以想像,或者說,我也暗暗憂懼,不能看著她長大的悲情。
大概,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雙魚座老公吧,至親之間,生離死別的事,連浮上心頭,都要隱隱揪痛。
大概,我跟太太相差十七歲,書中女主角得乳癌的「飛來橫禍」,在閱讀中,更常常基於「老夫」的責任感,而「移情」成對我那少妻、稚女的一種「高齡惶惑」,遂讀之每每難以自制情緒的聯想與飛逸。
我還必須說,小說最後那一節,罹癌母親決定安樂死之後,臨走那天早晨,她與女兒訣別、與丈夫獨處的最後時刻,整段描述,我完全無法一口氣讀完。我是在一次飛行旅程中,一小段一小段,「勉強撐著」讀完後半段的。如果那時機上有任何人,發現一位中年男人,蜷曲於昏黃的閱讀燈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邊翻書邊啜泣,那人一定很疑惑:到底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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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麼回事呢?
我承認,相較於一般男性,雙魚座的我,是多了一些陰柔與感性,相對容易被感動。
不過,若多一點了解《陪妳到最後》的背景,那我的感動,跟一般讀者的感動,其實也就是程度的差異而已了。
《陪妳到最後》在人口不到一千六百萬的荷蘭,賣超一百萬本,扣除掉孩童後,真的是幾個成人讀者中,便有一人讀過這本小說。可見,《陪妳到最後》確實有吸引人的獨到之處。
這獨到之處,首先在作者的「素人角色」;其次,在素人經歷的「戲劇性人生轉折」。由於是素人,訴說的故事,平添了閱讀時的親切感,使每位讀者都能於閱讀中,自然而然產生移情作用,把小說人物的無常命運,跟自己的生命連結起來,這是《陪妳到最後》,明明寫的是一個戲劇張力十足的故事,讀來卻又不至使人有掉入「八點檔肥皂劇」庸俗感的原因。因為發生在平凡人身上的際遇,隨時有可能發生於你我身上。
素人講述戲劇性的不平凡經歷,通常不像嚴肅小說家,總在暗喻隱喻之間,留下太多「微言大義」的線索,反之,素人故事,就是要給你聽他╱她的故事而已,這樣的寫作或講故事的態度,先機上已搶占了讀者心生同情、聯想的優勢,更何況,這位素人作者,講述的經歷,又的的確確高潮起伏、感人至深呢?
《陪妳到最後》是以素人背景,寫出了通常唯有名家才容易掌握的,可讀性極高的暢銷特質。這是《陪妳到最後》注定暢銷、保證好看的先決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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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傳性小說難寫,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大起大落的人生體驗,即使有了這些體驗,當事人亦未必有把握把它的動人處寫出來。
這是「人生的弔詭」,自己的親身經歷,別人不一定感興趣;而那些打動人心的「故事」,於一般情況下,會被一般人視之為「不過是小說嘛」(亦即「不過是虛構嘛」),可看可不看。
我不敢說,凡自傳體小說,必能跨越「不過是小說嘛」這層閱讀心理障礙,然而,「真人真事」的訴求,本身便極具感染力。一對白領階級夫妻,工作與收入,都算令人稱羨,育有一個可愛三歲女兒,沒有癌症衝擊之前,他們是生活在理所當然的「進行式」裡,婚姻裡的幸福與不幸福,是理所當然的;婚後老公仍試著把妹、嘗試不破壞婚姻狀態的婚外情,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有一天,就像許多人「不願面對的人生真相」一樣,當「癌症來敲門」時,這對夫妻也在驚慌、失措的「為什麼是我」的撞擊下,一天天面對起「預知死亡記事」的倒數日子。
瞬息之間的巨變,例如一場車禍帶來的死別,跟需要熬過一段時日過程的災難,對人的衝擊與考驗,是完全不同的。
當一個先生知道妻子得癌症時,他第一個反應,是震撼、是驚慌,甚至是懊惱與悔恨(悔恨自己何以對妻子不夠好等等),都屬人情之常。可是,癌症不會一天兩天便斃命,在相對漫長的治療,對抗癌魔的過程裡,人的耐性會被消磨,癌症患者本身的情緒與意志,會不斷被摧殘而喪失,同樣,身旁至親的情緒與意志,又何嘗不會經歷一波波的起落後,而瀕臨脆弱、崩潰之邊緣呢?
《陪妳到最後》毫不保留地,把癌症妻子渴望摯愛「陪伴最後一程」的焦慮感,歇斯底里地揭露出來。而她的先生,挺著性慾與健康的身軀,伴隨著複雜的愧疚感,時而疼惜妻子,時而渴求短暫脫身喘息的心態,亦同樣令人邊讀邊掬一把眼淚。
生命,固然有無常之一面,但生活,即使是在癌症逼視下,倒數計時的最後階段,亦難逃細瑣雜務的糾纏,畢竟,一如書中男女主角以及身旁親人不時的感嘆:日子,還是要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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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 ,日子還是要過啊!
即便癌症患者苦熬的最後一段日子,一波波的化療,化療後生理與心理的急遽變化,都得靠一天天的苦撐去熬過它。生活起居上的諸多不便,家庭生計上的繼續維持,夫妻之間「你健康我生病」的不對稱關係(原本各有工作、分擔家計的平等關係,一夕驟變),種種現實生活裡的變化,都不是簡單一句「我愛你,不因癌症而打折扣」,就能概括的。
這正是《陪妳到最後》好看的「隱喻」。我們都懼怕重症疾病,我們健康時都忌諱去談論重症疾病,我們想當然耳地認為「我不會這麼倒楣吧」。但真正的關鍵是,「萬一」我們碰上了,怎麼辦?
我們也許都需要一本「癌症手冊」,以鞏固我們「談癌色變」的心理建設。可是癌症手冊裡,不可能照顧到的,癌症陰影下每個當事人詭異的心思,我們則能在《陪妳到最後》這本小說裡,得到答案,不是唯一的答案,是面對癌症威脅,讓我們憑藉思索,平添平凡勇氣的參考答案。
(本文作者為知名作家、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