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憂傷的靈魂
前兩世,我辜負了她,於是年紀輕輕的她就想不開,上吊自殺了,我想我應該是玷污了她的清白,但沒娶她過門……
從我十九歲的那年開始,她就開始跟著我,我走到哪她就到哪,有時候她會離開,又不經意地出現,我從沒想過她去了哪裡,也沒想過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我只知道只要我開始談戀愛,她就必然會出現,並且在對方的耳邊輕聲的說:「有我在,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
但我深信一件事,每個出現在你生命中的人,都是有原因跟必須完成的事;當然,我也認為那包含了鬼。也許有時候,悲傷的靈魂是更適合祂們的稱謂。
以往的暑假,我都會出國自助旅行。惟獨21歲那年,大三升大四要準備考試,所以沒有計畫出國,而天氣又熱得讓人不太想出門。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這個打十九歲起就跟著我的她,喜歡在我出門時跟著幫我做很多的事。經典的有,在停紅燈時幫踩油門;在我跟朋友喝茶聊天時,無故趴在人家肩上輕聲細語,害得幾個比較膽小的朋友毛骨悚然突然想回家;靠近售貨員煽動對方的情緒讓他對我不耐煩。不過,還好她什麼都做,就是不會害我性命,頂多就嚇嚇我,讓我受點小傷,或是開車跟人家小碰撞,然後賠錢了事。她對這些事拿捏的很好,而且益發熟練。說來說去,她就只會讓我人緣不好或破財消災,頂多再加個感情不順。經過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這是為什麼,初時要是瞭解,我想以我怪異的個性,也不見得會想要她離開我身邊。後來她真的要離開的時候,我還有點捨不得。
那一年爸爸因為學校很遠,就幫我買了台休旅車,心情不錯的我,閑著也是閑著,於是在開學前,我決定主動開口跟她說話。因為她總是跟貓說話(弄得牠們對我張牙舞爪)、對狗說話(害牠看到我就對我窮追猛吠),就是不跟我說話;我猜,也許她的單向溝通有些無聊,因為最近頻率有下降的趨勢。畢竟,我也好整以暇地觀察了她兩、三年,我大概可以分析出她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操縱人心,只要她靠近的人,就會莫名的心情不好,我也不例外,即使知道是她作祟也無法例外。
對了!有時候還會心悸、呼吸不順暢或是頭痛欲裂,就像生病了一樣,輕則昏昏欲睡。
那天星期三,我記得我正在看韓劇《市政廳》的第四次重播,為什麼呢?因為如果只有我們兩個在家,她總是站在我身旁,雙眼流露出對我的恨意,再卯起來拼命地瞪我、瞪我再瞪我,縱使我沒看著她,她還是在瞪我,彷彿這就是她今天最重要的工作。當然,除了剛剛說的那些有的沒的以外,我還一直覺得她很無聊。偶爾我們家會有一些別的鬼路過,但她連一點想要跟人家打招呼的意願都沒有,她還是個孤僻不愛說話的鬼,只關注我,而且無其他顯著興趣。直到某一天,我們全家看韓劇看到痛哭流涕、精采熱烈的討論,竟然連她靠近都無法影響我們高昂的情緒時,她從無法理解到開始轉頭盯著電視看,這一盯就盯上了癮,從此以後,她在的時候除了關注我以外,第二個興趣就是看韓劇,我甚至還好幾次看到她偷開電視,只是我都假裝不知道。所以只要我希望她不要太把注意力專注在我身上,我就會轉到韓劇,況且現在還可以網上重播,真是太方便了。有時,反而是我在觀察專注看著電視的她,她也對愛情喜劇情有獨鍾,。還有我還發現一件很奇特的事,當她開心的時候,她周圍的氣場顏色會有點改變,變得較為柔和。只是,這一秒我希望她把注意力轉回我的身上,於是我拿起了遙控器轉到了國家地理頻道,然後,我可以感覺到她慢慢的又轉過身來面對著我,正要開始對我發動那充滿恨意的攻勢時,眼睛盯著電視看的我,這次決定先發制人。
我說「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不理會我,繼續盯著我。
「這位身穿白上衣,黑色及地百褶裙,並打古裝裝扮的小姐,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又問了一次,她這才開始有一點反應,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與我說的很切合,但又不太理解地到處張望,試圖找出其他我在對話的對象。
當然她找不到任何人,因為那天下午所有人都不在家,客廳裡只有我跟她,除非連我奶奶在祖先牌位進進出出的身影也算進去的話。對了!順道一提,我奶奶很忙,她一邊在地府城隍爺爺的旁邊當書記官,這是祂託夢告訴我的,因為祂不知道我看得到;一邊還要回來祖先的牌位坐鎮,因為我爸爸有每天早上起來祭拜祖先的習慣,每次拜拜都會特別請到我奶奶,其實,現在我奶奶已經有自己的神職跟稱謂,我猜這可能也是某種規則,反正只要我爸爸請到她,她就一定要回來看看,就像是某種神的願力吧。
說到我爸爸在上香,總是習慣請祖先保佑大家,每次又會然後再唸著呼請希望奶奶回來保庇大家。其實祖先的陰魂通常都只是一縷各種顏色不同的清煙,哪還有多餘的能力可以保祐人世間的人,有的枉死或作奸犯科的,還非常需要子孫幫忙超渡,但是爸爸並不知道,很多人也都不知道,其實應該跟祂們說,請你們好好照顧自己就好了,人世間的事就不用祂們操心,也不必祂們幫忙,省得越幫越忙。可是奶奶不一樣,奶奶雖然在陰間,可是她也有個小小神職可以做,所以我爸一說祖先保佑,我奶奶就像被 CALL IN 一樣,百忙必到,好辛苦的呢!而且因為奶奶的地位比較高。祖先的輩分並不是按照死亡先後順序來分的,其實人死後只要互不相欠,用來區分輩份高低的就是死後的職權跟層級了,只是他們不像我們人會濫用職權,我看奶奶總是很盡心,看起來就更加有威嚴,所以每次祖先有什麼無法排解的事情,就會CALL奶奶來處理,大家都很聽她的。
我:「我-是-在-跟-你-說-話-沒-錯--。」我故意每一個字都慢慢拖長尾音。
她再度看著我,然後再指指自己,一付不可置信的樣子。
此時,她終於開口說話了,應該說她開口對我說話了,四年來第一遭。「你看得見我!」
說話的時候,她瞪大了雙眼,我可以感覺她的眼珠子就快掉出來了。在此我要聲明一下,是真的快要掉出來了喔。在跟她相處的這幾年,我一直覺得她的眼睛很凸,很像有二千度重度近視還帶了十年眼鏡的模樣,感覺就像要掉出來了,不過我也不知道什麼是兩千度重度近視的樣子,我只是打個比方。
我說「沒錯,就是你!」
一邊嚼著口香糖的我,講話其實有點含糊不清,但她似乎聽得很清楚,而我的聲音聽到她耳中好像如雷貫耳,是真的如雷貫耳喔,因為她舉起手摀住了耳朵,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受驚,還真是有趣。
我又說「我不跟你說話,難道跟鬼說話啊!」
然後我看見她一臉尷尬,我突然發現自己說了句很正確的貶義詞,因為她正是個鬼。
我只好趕快補上「不好意思喔!以上那句話是民間習慣用語,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但是她似乎也不太有所謂,畢竟她就是個鬼嘛!鬼對她是個稱呼而不是損人的話。然後她有很長一陣子,一直讓自己保持在驚訝的狀態下,許久才勉強擠出一句鬼話。
「你!你不只可以看得見我,竟然還可以聽見我的聲音!」她看起來相當疑惑,臉還時不時一會紅一會白的。
我當時真的覺得她如果再瞪下去,眼睛就要掉出來了!果然,喀囉一聲,她的右邊眼球真的掉了出來,敲到木地板也就算了,還一路滾到我的腳邊。我看著它撞到我腳上剛剛隨便套上的那雙毛茸茸 KITTY 拖鞋,那是我妹妹的最愛,她專程到日本帶回來的,重點那是台灣沒有的日本限量版,然後彈跳到 KITTY 的一邊眼睛上,停住!!!那景象有點滑稽,活像個 HELLOKITTY 驚悚版。順道一提,我妹從小就很怕鬼,不管什麼鬼都怕,怕到就像個膽小鬼。如果我跟她說,有一個女鬼的眼珠子掉到她最愛的 KITTY 拖鞋上,她是會尖叫,再把脫鞋送給我,還是尖叫,堅持把脫鞋丟掉呢?我想到這不禁笑出來,而那女鬼則用缺著一顆眼球的窟窿跟另一個眼球,繼續盯著我。
我突然幻想,是不是所有鬼的眼球,都像鬼太郎的一樣,有自己的生命。
對了!喀囉是我幫她配的音,那眼球有彈性,所以它敲到木地板的聲音比較像小時候我們很愛買的那種質地很紮實的小小橡皮球,掉到地上彈起來其實是沒什麼聲音的,又或許本來就沒聲音,我也不知道,鬼走路好像也沒聲音,但也不全然是用飄的喔。
眼珠子動也不動,看起來應該是沒有自己的生命,不會聰明地跳回主人的身上,我真的是奇幻卡通看太多了。我彎下腰,準備把眼球撿起來環給她,心裡一邊想著,還是別跟妹妹說了,她可能今晚又會到我房裡賴著不走,要我陪她睡覺,不知道其實我房裡就有個貨真價實的鬼。而且她還會規定,她沒睡著前我不可以睡,我要幫她監視衣櫃裡的怪獸,我真的很想告訴她,衣櫃裡沒有怪獸,大部份的怪獸都附身在你最喜歡的絨毛娃娃身上,而我房間裡沒有絨毛娃娃,她房間裡大概有一百隻,其中有幾隻跟著她很久了,還對她有很深厚的感情,只要她一出門,他們就會在她房間裡吵架,爭論我妹妹比較愛誰。
試了幾次,我撿不起來,那眼珠子看起來就像是實心、但又隱約半透明的影子,不斷的穿過我的手指,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對不起耶!看來我是幫不了你,你自己來吧!」我聳聳肩對她說。
於是她開始很緩慢的飄過來,感覺有些遲疑、有些猶豫、有些害怕。說到這個有些害怕!!?我不禁有點想笑,到底誰是鬼啊!真是。
我也只能盡量保持不動、小口呼吸,我怕她嚇壞沒拿好,把眼球滾到找不到的地方,那就更糟了,從今以後我得面對一個獨眼女鬼,那就真的看起來很恐怖了。
看著她把眼珠子撿起來,對準右邊那個深不見底的黑色大窟窿,費力的塞進去,鬼眼窩外面的眼皮其實是有彈性的,只是她太大意了似乎不夠用力,眼珠子就這麼硬生生的讓眼窩上的眼皮彈了出來。我從頭到尾眼睛都沒離開,專注地觀察著她每個細微的動作表情,就在她把眼球往窟窿裡塞的同時,我真的看見整個眼窩上類似人類皮層組織的纖維,微微的拉長,看那彈性跟Q彈力,我估計她死得時候大概只有十六、七吧……
不過說彈有點客氣了,我想「噴」這個形容詞會更好,而且這次是正對著我的臉飛射過來,穿越了我沒張開的嘴巴、緊閉的牙齒、口腔、喉嚨,再從後腦杓的延腦部位飛射到牆面,我似乎又可以聽到一堆叮咚框噹的聲音,不一會那顆眼珠就從我坐的沙發底下滾出來,撞到我拖鞋的後腳跟,停住!真是夠了。
那感覺真的蠻奇怪的,其實理應沒有任何味覺或口感的,可是在眼球穿越口腔的那一剎那,我感覺到就像吃了一把過期有腥味的葷食薄荷口香糖,有點涼、有點噁心,鼻腔裡還伴隨著傳來陣陣的腥臭味,那味道就像同時壓死兩百隻的蟑螂跟五百隻螞蟻難聞的蛋白質酸臭氣味,我突然省悟,難道那就是傳說中陰氣的味道?還是應該說:口感。
噁!真的有點噁心。
然後,她看著我,我看著眼珠,她再看著眼珠,我又看著她……
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她的臉竟然紅了,從粉紅色變成深紅色再變成過期不新鮮的豬肝色。我腦子立馬出現了兩個疑惑,為什麼她的眼珠子可以穿越我卻無法穿越牆壁、沙發或是我妹的拖鞋?還有,人會臉紅是因為身體的血液集中到臉部來了,那鬼!!?應該沒有血吧,那她的臉是怎樣變紅的呢?
我搖了搖頭,這不是我眼前最重要的問題,從小我就特容易分心,我媽歸咎於我爸總是同時買很多的玩具給我玩,所以後來她帶我弟弟時,一次只給他一個玩具,壞掉了才給第二個,果然他比我專心,功課也比我好很多,不過我覺得這是天份的問題。但,這就是老大的福利吧!永遠擁有最多,卻也是最佳的錯誤示範,但現在絕對不是一個探討這種問題的好時機。
她紅著臉,緩緩的再度靠了過來……
我馬上喊:「等一下!等一下!你再這樣搞下去,不只眼珠子撿不起來,我也會被你弄得非常不舒服,我們先溝通一下,你再撿。」
她點點頭,從了我的建議,她明明感覺很討厭我,可是又莫名奇妙地會聽我的。
我緩了一緩說,「你先不要緊張,這裡只有你跟我,喔!還有這顆眼珠子。現在這顆眼珠子,恰巧掉在我的後腳跟,既然我無法幫你把它拾起,我建議我先離開這個位置,然後回房,給你一點私人時間跟空間,處理完你這顆……哦!脫序的眼球,我們回頭再聊,十分鐘夠不夠?」
我看著她點點頭,就站起來離開沙發,預備把整個客廳讓給她,但走之前我補了一句話。
「你可不要偷轉台喔!那齣韓劇我們今年已經看了第四次了。」我看見她的臉又再度漲紅,之後又變成黑色的過期豬肝,而那個躺在地上的眼球,似乎轉動了一下,就像翻了個白眼。
我的腦子又開始想了,她的眼珠到底可不可以像鬼太郎的一樣有超能力呢?
我慢慢的走回房裡,把整個客廳留給她,順便回房做個筆記,想想待會要問她什麼。對於「祂們」,我始終有很多疑惑,可是因為某種似乎存在於這宇宙規則裡的不成文規定,我謹守分際,從不曾露出半點我知道祂們存在的表情或聲音,至於這個規則是誰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可以看見鬼神的人,通常都被當作精神分裂的病患,也許又是一條道德俗成的人間規則吧!
我邊走邊想,順手帶上了房門,看了眼左手手腕,腕上是前次過境香港一時興起買的 SEIKO 三眼男性腕錶。我從小就比較喜歡粗曠的東西,跟男生也總是比較有話聊。我媽常說,小時候只要幫我套上裙子,就活像個小男生穿了小女生衣服般的不恰當,粉紅色、紅色這種很女性的顏色始終不適合我,我就像個公主騎士,也不覺得自己是女生,還好在性向上似乎沒什麼問題,媽媽總拍拍胸口這樣說。性向上的問題?其實我也不知道,反正有她在,我至今也沒談過什麼真正的戀愛。
兩點十分,我在心裡想,那我兩點二十分再出去。
我的房間坐東朝西,所以每天都可以看見黃昏的日落美麗景象,可是下午時,陽光直射的威力可不是蓋的,象牙白的牆面已經到了反光的程度,房間熱烘烘的,可是我還蠻堅持不開冷氣的,因為環保。反正還可以忍受,我打開了面向太陽的那扇窗,窗簾一點動靜也沒有,又是個沒有風的八月下午啊,隨便了啦!反正也才十分鐘,客廳也沒這麼熱,而且熱就請素玲進來囉!她可是有陰風陣陣的本事。我走到窗戶旁邊的皮書桌,這是我自己畫設計圖拜託爸爸去幫我找木工師傅訂做的,造型很簡單,桌面很淺,大概只能放下一台 MAC 筆電跟筆筒,旁邊則是 OSRAM 有可任意旋轉拉長懸臂的護眼檯燈。我故意讓桌面放不下太多東西,因為從小我就容易分心,如果桌面上有很多空間的話,我就會放滿東西,然後不由自主地開始東摸摸、西看看,一天就又過了。
其實在搬家前,我也有一張很正統的書桌,桌面很大,可以放很多的東西,所以每次我要上桌唸書或寫功課前,都習慣性先整理書桌一遍,這一遍就是四個小時,可能連小時候的日記都拿起來重新閱讀過了。
我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拉開桌面下僅有的兩個抽屜中左邊那個,這當然也是為了降低分心機率而製作的,所以抽屜淺淺的只能放便條紙跟一盒 FABER 色鉛筆,我又不由自主的開了右邊抽屜,ASUS 的 EPC 白色小筆電仍舊安詳地躺在裡面。
抽出了一張便條紙,我隨手拿了筆筒裡的2B鉛筆,插進旁邊的電動削鉛筆機前面的圓形入口,細微的馬達聲一下就停了,標準的日本貨,馬達幾乎已經到達寂靜無聲的地步,快速的就吐出了一隻筆尖形狀優雅可立即使用的鉛筆。我抽了出來,習慣性地在手上墊了墊重量,很無意義的行為,就開始在用回收紙製造的便條紙上寫下了幾個我非常想問的問題。
你從哪裡來的?
你是怎麼死的?
你為什麼老跟著我?
我跟你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有一天你會離開嗎?
離開以後你又會去哪裡?
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對了!她還沒告訴我她的名字。
我快速地補上這一條。之後,我一邊寫一邊想,越寫越多、越想越多,根本無法停筆,我對她的疑問,已經遠遠超過十萬個為什麼了。我又繼續寫,非常專心的,我打賭我這輩子從沒那麼專心過,因為我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她,我怕我一分心,就會漏掉任何一個我想知道的事,而我則一個也不想錯過。直到我看見百褶的黑色裙腳,突然出現在我的身旁,而她充滿寒意的手在此時搭上了我的肩……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明明就是揮汗如雨的大白天,炙熱的暑假下午兩點半,陽光依舊明亮地直射我的房間,可是當她的手搭在我肩上之後,突然一陣寒顫,背脊涼意四起,穿透腦門,就像一口氣吃了十顆清涼的薄荷口香糖,可是那股寒意並沒有傳達到身體的感官,因為我還是看見巨大的汗珠,成群結隊地從毛細孔裡冒出來,卡在矗立著的寒毛上。我腦子的分析系統馬上啟動,所以陰氣實際上是不能抵銷現實溫度的熱氣,但陰氣就像是一種心理的感覺,心理因素可以傳遞微能量到身體,然後讓寒毛立起,可是無法讓身體真的降溫。喔!對了,還有這個問題,為什麼她不怕光,白天還是可以到處亂晃,我順手又記了下來,待會一定要問個清楚。
此時她開口了,但氣若游絲悠悠地說,「已經過了二十五分鐘了!」
對了!我忘了提到這隻鬼,很-準-時,每天我還沒起床,她就已經到達浴室等著瞪我,我媽叫我去做什麼,她永遠都比我先到,我發誓我甚至曾經聽到她發牢騷說我,「吼!每次都不準時、托托拉拉」這樣的話。但我印象中的她,今天以前似乎沒說過半句話。我又備註了一條,你是怎樣跟我溝通的,聲音還是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