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序
我是一名醫師、生物學家,對人類自然歷史與性歷史十分有興趣,內人便鼓勵我將生物學與醫學融合為一;而且在我唸過的醫學院裡,始終還沒有適用於性學這門課的書籍,更是促成我寫作這本書的動機。
《性愛聖經》的撰寫,還有它那些鮮明的插圖,都是在西方社會那套愚蠢的不成文法──「性愛官方機密法令」(Sexual Official Secrets Act)廢除後,才跟著解禁。在過去至少兩百年以來,性,這個家庭生活中最熟悉的活動,只要跟它有關的形容或描述,都被另眼看待地歸為不能說的祕密。比方十六世紀,羅曼諾(譯注1)畫出極具價值的十六種做愛姿勢,再配上阿雷提諾(譯注2)的詩作,曾遭受一位宗教領袖的嚴厲譴責,認為罪該釘上十字架。但一般民眾明顯地不以為然。阿雷提諾更說:「為何我們不能注視那些最能取悅我們的東西?」即使到了五○年代的英國,繪畫陰毛也只限於藝術表現範疇,而且必須是噴槍畫,這樣才可以降低對模特兒身體的聯想。
現代人從未經歷這種性知識嚴冬,所以假如性知識的流傳中斷了,也不懂得珍惜。我的前輩薛瑟博士(Eustace Chesser)寫過一本關於婚姻性生活的《無懼的愛》(Love Without Fear),雖已盡量低調,也沒配圖,當年依舊被起訴,但未成功。《性愛聖經》這本書在1972年出版之際,社會上仍相當疑慮是否會遭受思想警察干預,成為禁書。
「性的圖書療法」(譬如這本書)有個主要的目標,是要幫人們解除因罪惡、誤解與無知而受害的身心狀況。
看樣子,這個身心修復工程應今日仍有其需要。我向不少人打聽過,主要是年紀稍大的夫婦,《性愛聖經》是否教給他們新的事物?或幫他們重新確認已經知曉的或已經做過,以及本來想做卻未做的東西?答案顯示,它已經完成上述兩項使命了。
如今,在許多民主國家,人們可以自由地閱讀、瀏覽性行為相關書冊與圖片,但這可是花了超過二十個年頭,幾乎一個世代的時光,才消除了好幾世紀的錯誤訊息。而那些開放的性題材,正是解放人們的憂慮、敵意之主因。
當這本書的初版上市時,有些讀者已經做過書中描述的某些事物,現在看到了書中羅列的林林總總,又懊悔當初怎麼沒全部都來一遍。這我實在愛莫能助,就像人們曾因為老舊教條造成的性恐慌與壓抑求醫,但在新教條出現後對性又不了解了,卻抱怨當初沒醫好是一樣的道理。
過去幾年中,性行為的改變可能並不大,這是因為性革命的力道與道德勢力的反撲在拔河,人們私密的行為因此受影響,有的更為坦然,有的卻更噤聲了。而避孕術的發明,則是當代性革命影響最大且意義深遠的事,它終於使生殖與性享樂可以分道揚鑣。而一些走務實路線的性主題書籍亦立下汗馬功勞,不只鼓勵性生活平凡的一般讀者,那些希望享受性愛並擔起責任的人;也協助了第一線的專業人員,那些過去曾受限於個人經驗而跳不出偏見,對輔導客戶使不上力的人。
近來,動物行為學興起,取代了心理分析學的理論,諮商人士才開始瞭解:性,除了原本的嚴肅意義之外,從遊戲玩樂中,更能獲得回饋(儘管他們的客戶也認同,但興致似乎不高)。孩子在玩遊戲時,從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但成人直到今日,都還是會感到羞恥。其實只要遊戲不是基於敵意、殘酷、不快樂或侷限,就應該好好地去玩。
性遊戲之所以重要,是它能夠傳達兩性平等的健康概念,因為男女皆可在遊戲中當主人;主動不再是男人的專利,而女人也不再只能扮演被動角色了。性的互動,有時是一種愛的融合,有時又不妨變成彼此的「性對象」──在性關係裡所謂的成熟,除了兩相平衡,而非否決的態度外,還包括生理慾望的激揚。
對缺乏上述觀念的人而言,遊戲就是最好的學習途徑。透過遊戲,男性將停止自大霸道,以及企圖把性當成表演的習慣;女性則掌握主導權,不再像之前那樣以「要」或「不要」回應。假如能做到這些,男人與女人必能碰出火花,成為最好的朋友。
自從初版之後,本書做了一些更動,往後也還會根據新知識的問世,繼續增修。唯一不變的是:在日常生活中,不帶焦慮、有責任感、快活的性愛永遠非常重要!因此人們需要正確、客觀中立的資訊。在過去,大眾對一些不安的少數族群採取打壓與限制,所以這方面的資訊能否流通,將是對社會關懷與自由最好的測試。
艾力克.康弗
譯注1:羅曼諾(Giulio Romano,1492-1546),義大利畫家、建築家。十六歲時,他就成了拉斐爾的得力助手,受到米開朗基羅的影響,風格上追求出人意表的戲劇性效果,是風範主義的代表人物。 譯注2:阿雷提諾(Pietro Aretino,1492-1556),義大利作家,出版嘆詠性愛姿勢的詩章及《對話錄》(Dialogues)。
新版作者序
性愛是美好的事
蘇珊.薇蓮
我是人際關係心理學家與性學家,終身都致力於透過自己的各項專業,協助人們提升其與情感伴侶、性伴侶之間的關係。因此,當《性愛聖經》的出版商邀我為二十一世紀的讀者「改寫」這本書時,就我看來,這不啻是貢獻自己畢生研究心得的寶貴機會。
我仍深深記得本書初問世時,我和朋友是如何在驚異與咯咯笑聲中閱讀、討論它,並將書中的建議付諸實踐。過去數十年中,我親身體證過書裡的真知灼見,我能肯定這是一本前無古人又振奮人心的好書。它自當時政治社會的變遷中誕生,更以鋪天蓋地之勢,扭轉了許多個人、伴侶以及整個社會對「性」的觀點。在1972年本書出版之前,史上幾乎沒有婦女嘗試使用避孕藥來控制生育。本書的面世增進了婦女的知識,令她們覺醒、解放並獲得自信,更意味著自由主義、性解放與社會開放時代的到來;同時也伴隨著縱慾、同居、離婚率提高、色情產品蓬勃,以及同志運動的紛遝迭起。
《性愛聖經》不僅是時代革命的產物,更是此一風潮的推手之一。艾力克.康弗博士寫作本書的目的,就是要提供讀者正確的性知識,並運用於生活中。書中關於性愛的描述與插圖,則是要讓讀者知道,性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也藉此提供讀者更豐富的性愛菜單。艾力克的主張獲得了相當大的支持——此書至今已銷售八百五十萬冊,並被譯成二十幾種語言。其影響之大,甚至主導了二十世紀末的社會變遷,更從此成為性愛新觀點的代名詞。
既然如此,為何還需要改寫這本書呢?原作者在世時原本就已針對初版進行多次修改,他辭世後,由其子尼可拉斯.康弗負責的最後一個版本,則成為本書問世三十年來最成功的版本。但《性愛聖經》的一再改寫,也代表它確實需要因應社會變化來進行更根本上的更新,這正是我的任務所在——為二十一世紀的讀者重新打造《性愛聖經》一書,去完成艾力克本人假使仍在世,也一定會去做的工作。
本書改寫後,大部分內容仍維持原貌,但我們也增補了許多新的資料。改寫的部分多半是資訊上的更新,因為在生理、心理、心理治療與醫藥等領域上,這些年來已增加了許多重要的科技新知,而「性學」的出現,更是性愛史上的重大事件。它不僅引領了嚴謹的學術研究,更啟發了廣大群眾在性愛上的覺醒、增進了人們的性愛技巧。
伴隨著上述新知的出現,關於性愛,我們也需要更多不同的著眼點以反映社會現狀。人們對親密關係的認知已大不同於1972年,今日人們普遍都期望性愛是愛侶共同分享的事情之一,閨中樂事不再是從前人們所恥於論及的醜事,而是一件應該認真以待、值得追尋新知的樂事。由於女人不必再扮演被動的角色——不論是在閨房內或外,而這也正是出版社之所以選擇身為女性的我來改寫本書的原因。此外,人們現在也都知道,伴侶間的性生活是可以持續進行到老年時期的,而且性生活的品質多半還能持續提升。
性愛議題在上述的正向發展之下,許多當年無法預期的新問題也隨之而生。例如,迫於壓力而必須進行性愛、發生性關係後感到悔恨交加、因缺乏自信而認為自己不配擁有美好的性愛、懷疑自己的性愛經驗有所不足或不夠美好……,這些問題都伴隨著輕易懷孕、墮胎、性病之傳播而來。二十一世紀的今日,關於性愛,人們必須面對比從前更艱鉅的問題,仍有廣大未知的領域等待我們的探索。
這就是我們要為本書做修正的原因所在,然而我們所採取的撰寫角度——對性愛的務實、樂觀態度——則未有改變。例如原版所強調的堅定、樂觀信仰:性愛是正面且美好的事情,成年人皆有權利獲得相關知識、受到鼓舞,並以同樣正面的態度去面對它。捨去媒體上駭人的新聞報導不論,我仍深信原作者艾力克.康弗所揭櫫的——性愛應該是,也可以是人生最純粹的愉悅。
我很享受本書的改寫工作,因為艾力克.康弗與我的價值觀跟目標並無二致。我也跟他一樣期望把這些學術資料轉化為最淺顯易懂的知識,幫助人們做出更圓滿的決定,所以我們擬定並提供許多性愛技巧與實戰指南。我們都同樣反對任何強加於性愛之上的禁制,都期待見到性愛成為人類最純粹的娛樂,同時幫助我們成為更好的伴侶與個人。總結來說,我們想帶給人們的不只是科學新知、遙不可及的觀念或垃圾文章,而是關於性愛的智慧、體貼與「銷魂蝕骨」的美好經驗。
最後,我要用自己的話來總結並重述艾力克在他原序中寫的:我的目的與期望,是這本書「能讓一般人、想獲得更多性愛知識的人、渴望享受性愛並成為更溫柔負責的性伴侶的人從中獲益。」這是我們的肺腑之言,不論是1972年或是今日,都同樣真確。
蘇珊.薇蓮 2008
我喜愛自己的身體,當它與你的身體同在時, 成了如此嶄新的東西啊, 肌肉變得更棒,神經則更敏銳; 我喜愛你的身體, 愛它所幹的活兒,以及如何去做的方式。 我愛去感覺你身上的脊椎與骨頭, 和顫慄、結實、平滑的質地。 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親吻它們, 我就是愛極了吻你這兒,吻你那兒。 我愛撫摸你身上那些顫動、會導電的纖毛, 連同底下鮮美的膚肉…… 還有灌注滿滿的愛的眼睛。 可能吧,我還愛 你在我底下的那份震顫。 康明斯,美國詩人
i like my body when it is with your body. It is so quite new a thing. Muscles better and nerves more. i like your body. i like what it does, i like its hows. i like to feel the spine of your body and its bones, and the trembling -firm-smooth ness and which i will again and again and again kiss, i like kissing this and that of you, i like, slowly stroking the, shocking fuzz of your electric fur, and what-is-it comes over parting flesh... And eyes big love-crumbs, and possibly i like the thrill of under me you so quite new E.E. Cummings
前言
做愛更上一層樓 On gourmet lovemaking
除了一些人有生理的限制外,若不以嚴苛標準要求,我們天生都具有能歌能舞的本事。如果你也這麼想,就能了解我們為何必須學習性愛之道。愛,就像唱歌,是天生本能。然而,即使芭蕾舞者帕芙洛娃(譯注1)與宮廷舞者,或歌劇家與理髮師傅隨口唱幾句間的差異,也都比不上性愛在今日與過去的懸殊落差。
現在,我們至少理解了這一點,所以像從前那樣憂慮性是一種罪惡的風氣已不再,如今多數人關切的是怎樣滿足性慾──你瞧,人類老是得找個什麼東西來操心。坊間有許多書籍在談論這些主題,主要的用途是要幫人甩掉「這樣正常嗎?」、「還有什麼可能性?」、「性體驗有這麼多花樣啊!」的諸多憂慮。求助性諮商的人仍然在努力克服基本困擾,而這些困擾在古老年代裡,都只能靠民間偏方。不過起碼,有了書籍的問世,給予讀者「你這樣做沒錯」的訊息,多少能移除些心中的大石頭。
但本書會有些不同,因為現在不少人已經擁有這方面的基本常識了,所以他們需要更實用的資訊,而非簡單的保證。
大師級的廚藝,絕非突然從天上掉下來,必須從了解怎樣準備食物,以及明白如何享受美食開始,他要對烹飪好奇,並願意克服麻煩來著手準備、詳讀食譜,慧眼獨具從中找出一、兩樣有用的細膩指導。想調好一盆沙拉醬,總不能只靠實驗或錯誤吧。好的性愛就像烹調──想獲得新手藝,便得勤做筆記,常與別人的優缺點比較,發揮想像力,多嘗試新花招。這些原則,也可以讓那些已經有相當美好性生活的人更上一層樓。
當一份關係因缺乏溝通而擱淺,總是令人難過。譬如,害怕自己某些性幻想被對方拒絕;在「溫柔」定義的誤導下,無法名正言順地面對自身某些具侵略意味的性需求;觀念上無法接受性是一種遊戲。這些困擾,加上日積月累的單調乏味,是造成七年之癢的主因。以上情形,即便在相愛的伴侶間也照樣會發生,但其實這是能避免的。
這本書應該會有四種類型的讀者:那些覺得這本書沒什麼看頭,而且還挺煩人,他們寧願照著老樣子過活──這些人別來閱讀本書,並接受我們的抱歉,請繼續保持閣下原先的生活模式。至於那些能夠理解這個主題,卻未必喜歡我們在書中所提供的技巧的人,則必須了解到這本書只是一份菜單,而非規章。我們已經盡可能擴大收集領域,但任何寫到某些人本來就不喜歡的東西時,實在很難寫得面面俱到又叫好。我們甚至還把針對特殊性態度的冗長討論,或一些性愛技法如「虐待狂」、「被虐待狂」等,都已經精省了。畢竟,那些喜歡這類玩意兒的人,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不勞我們操心。
本書最初的用意之一,即在矯正一個觀念,這觀念來自於人們不敢去討論性愛,以至於連正常的性需求都覺得是古怪的。就一般經驗而言,所謂愛、性、性歡愉等,都沒有什麼規矩,只要你樂在其中,便沒有設限。多數人將以這種心態,來運用我們書中的主張,當成個人的伴侶手冊,並從裡頭獲得某些不曾想過的啟發。
也有一些頑固的實驗主義者,向來無所不試,他們會把本書當食譜來讀,逐項照抄,只不過性比飲食安全一點,畢竟你不會讓愛人因此罹患動脈硬化、造成肥胖,或患了胃潰瘍。頂多痠疼、焦躁與失望罷了。
在愛滋病出現之前,性大概是生理上最安全的活動了(除開社會上對性的一些負面輿論不談)。希望這種局勢能夠重新回來!你可以無限制地去品嘗各種滋味。但一個人需要的是正常飲食,所以拿婚姻裡的性愛來實驗最適宜了。跟一般人想像的恰恰相反,一對伴侶在尋常的性愛中越是多多益善,就越能練就純熟的技巧。就像越常下廚,手藝自然更精進,越有能力料理出美味大餐。
最後,終於輪到我們要訴求的讀者。這些人有冒險精神,不受約束,並希望找出在性愛中享受的極限。這意味著他們把以下的事視為理所當然:赤裸裸做愛、花時間浸淫其中;有能力並樂於延長性愛,例如有時整個下午都用來做愛;擁有隱私空間與便利的清洗設備,而不用擔心性器官被吻了衛不衛生;不會只耽溺於單一項目,而放棄其他選擇;還有,當然囉,你們彼此相愛。
這本書是在談愛,也涉及性,就如標題所指。除愛之外,你不可能從其他地方享受到高品質的性,最好你們已經愛著對方,然後想要發生親密行為;或者,你剛好先有了性行為,才察覺對彼此的愛意;又或者,兩者皆是。以上的說法應無爭論。但就跟你煮菜時不能沒有火一樣,做愛也需要有來有往的「回饋」,作為燃燒的能源。這也許正是為何我們一向稱為「做愛」,而不稱為「性」吧。
性,是我們今日可以學習怎樣把人當人來對待的場域。所謂回饋,係指何時該停、何時該繼續;怎樣算溫柔、怎樣算粗魯;是勉力為之呢,還是燃燒起熱情,這些綜合資訊來自長期的互相了解、設身處地。任何人想跟陌生人發生這種親密互動,未免太樂觀了,所謂的「一見鍾情」並不可靠。
這本書是關於正確的性行為,加上一些它們為何能夠,以及怎樣發揮效果的解說。但這並不是一本字典,我們還刻意避開那些二十世紀啟用的專業術語,因為它們大部分已經過時。與其去解讀「自戀狂」、「虐待狂」的標籤,現代的生物學家與精神學家都寧可研究實際行為,找出箇中奧妙。
一大堆的名詞當然方便速記,不過也挺惱人的。尤其普通人一被貼上了某個標籤,聽起來就像得了什麼病。這樣一來,徒然成全了毫無意義的爭論,滿足某些收集癖者而已。例如他們會爭執「女人是否是天生的受虐狂」,理由僅是她們比較常被插入?
因此,我們的開場沒有從生物學或心理學的角度來長篇大論,僅僅小談一番。大多數的人都已知道人類的性慾與生俱來,並不斷發展,從「母親的兒子」演變為「女人的漢子」,有一段時期甚至會牽扯到對性器官產生焦慮(閹割恐慌)。這或許與最初年輕雄猩猩不敢違逆父親的心理有關,人類許多成人的行為模式也是奠基於此。而廣泛的人類性需求便是受控於這種獨特的心理背景──長時期的童年過程;母子親密接觸,但對父母與子女間發生性行為的嚴格禁忌;以性玩樂為中心的親密伴侶關係;以及鳥類配對與築巢的模式(這種現象常被形容為「愛」)等等。
這本書在討論性愛行為與議題時,雖追溯到閹割情節;但我們不深究細節,只將重心放在行為與議題本身。大部分的人類性行為,由不同元素組成,絕非單一成因。
些許的理論會讓性變得更有趣,也更容易理解,同時較不會造成害怕。但太多也不好,會倒盡胃口,尤其是當你極力想變成一個專家,跳脫出來觀察自己的表現時。假如你真有折騰不休的困擾,那才需要專家在一旁拿著明鏡,為你找出問題所在。陷入自我膠著一點好處都沒有。
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是虐待狂、自戀者、受虐狂、雙性戀,但標籤只是留給那些追趕時尚的可憐蟲,不該當真。重點是,你所從事的行為是否造成你自己或他人困擾,如果是,這些標籤才可能有些用處。
做愛都是先從肉體的親密接觸開始。愛,曾被定義為兩個靈魂的融合、兩張皮肉的磨碰。進一步地說,以我們的理想標準,它也是人類的關係需求之起步。
我們的文化(盎格魯撒克遜民族)幾世紀以來,對許多型態的接觸,如朋友間、男人間,以及在別的文化很自然的這些接觸,都抱持禁忌的態度,造成了我們身體的親密僅侷限在父母與子女、愛人之間而已。我們正在跨越這層障礙,至少在養育嬰兒和情人互動上已經有所改善。除了接觸的禁忌外,在我們文化裡還有某種固有成見,就是把玩樂與幻想,歸諸於「孩子的把戲」。上列種種,都讓我們的性生活難以充實精采。
相較於別的文化,就算我們的標準目前已經是最寬鬆了,但相較於我們所主張的理想性愛,還是不算什麼。首先第一個問題,就是我們過分看重性器官。性,在我們的文化裡,似乎只表示「把陽具插入陰道中」。但我們全身的皮膚經由撫弄,就是性器官啊!關於此,可以參考莫里斯的精湛著作《親密行為》(譯注2),書中列出許多我們的困擾。而好的性愛,應該就是成人這些毛病的唯一藥方了。這些老舊文化多說無益,我們現在應該主動選擇一些與我們慾望相符的性愛菜單。
玩樂態度在性愛中非常重要,我們需要把它擴充。同時,也該計畫一下菜單,才能學習怎樣使用其餘的工具,包括全身皮膚表層、自我認同的情緒、侵略性,以及所有的性幻想需求等。幸好,人類的性行為彈性很大(它必須如此,否則我們就不會在這裡了),並適切地幫助我們表達出被社會與教養所壓抑的需求。對性,必須巧心經營,雖然這不太像社會定義的。但假如真的做到了,那會使我們更懂得把對方當「人」來對待。有些人認為刻意努力去改善性愛的機械功能,會取代了我們看待「人」的方式,以上思辯或可解答他們這些疑惑。
我們當然可以先來談如何改善性愛的機械功能,但能認識到我們是有血有肉的「人」,而非「機械」,恐怕才是最好的開端,這可能正是社會目前最能做到的。或許在其他的地方,可以讓我們更充分地表達自我,並容許我們這麼做,但機會不多。
依照我們的假設,性有兩種方式:一種是雙人協奏式,一種是獨奏式,而在兩者間有許多組合搭配。雙人協奏式,指互相合作努力,以同時達到高潮為追求目標;或至少分別達到高潮,雙雙盡興謝幕。老實說,這需要技巧,但能透過事前規劃的「愛情與遊戲」程式來協助,直到你們都能養成自動本能,一做就到定位為止。這算是性愛中的基本主食。
獨奏式,剛好相反,伴侶間有一人當樂器,另一人則是演奏家。後者的任務是盡一切本領,讓對方經歷最爆發、最驚喜、最狂野的愉悅感受,亦即讓對方魂飛九天。儘管看著對方狂野,但演奏家不會玩到得意忘形。反之,被彈奏的樂器就要徹底忘我。而有這樣盡情放開的樂器,以及手藝高超的演奏家,就組合而成一支動人的協奏曲了。如果能以完全失控收場就更棒了。
所有的音樂與舞蹈表演都包括──韻律、上場前的緊張、煎熬、甚至躍躍欲試的積極性,如同一位波斯女詩人在詩中所言:「我就像一名劊子手,不會讓他受折磨,而是賞他一頓快活的好死。」在獨奏式中,的確同時具備了這種積極性、折磨性的元素。這也是為何有的伴侶不怎麼領情,而有些卻死命做過頭。但任何一場較完整性的性愛,多少都摻雜獨奏式的特色。
傳統的思維認定女方是被動的,認為是由男方扮演演奏家的角色,早期的婚姻指南更確認了這種分工。但今日則不然,女人本身就可以是一個獨奏式的高手,不是一開始就將男人挑弄起來,就是使出渾身解數全程操控他。
但其中,也有一個「非和諧」的情形,與真正的獨奏式相反。那便是一個人利用另一個人,只為了滿足自己,卻毫無互惠之心。有時為了特殊狀況,必須草草了事,人們可能會說:「這次你自個兒來吧!」但僅止於此,最好少來這套。
在舊世界裡,獨奏式的技巧未曾歇息,許多男性仍津津樂「用」。在歐洲有一段時間,懂得精心安排獨奏式技巧的女人,八成只有妓女了。現在,這股風氣又回來了,以隨意的愛撫手法,將對方帶入高潮。就像以往的經驗,它很容易喧賓奪主,取代了完整、銷魂的性交。然而,它其實應該只是一種暖身、補給、填空和中間過場。
當然,我們不一定非得將獨奏式獨立出來討論不可。除它以外,還有許多性愛獨奏式——比如由女方採取主動的觀音坐台式就可說是獨奏式的一種——正如相互手淫或親吻下體就已經是最銷魂的雙人協奏式了。即使最沉靜無聲的人,在採取獨奏式性愛時,也會產生最激情亢奮的反應。若由一個技巧嫻熟,不會因伴侶的癲狂浪叫而停止動作,卻又知道何時該讓女方稍事喘息的男子來彈奏性愛之歌,則女方將享受到一波又一波的高潮;但男子卻受到生理條件的限制,而只能擁有短暫的高潮期。
以獨奏式帶來的高潮,當然感受十分獨特,但它並不比兩人做愛時的高潮更多或更少,只是不同而已。我們聽過有些男女形容它:「僅僅感覺更尖銳,但不見得更豐足。」多數人若曾經驗過這兩種形式,都認為交互使用最好。獨奏式,也與一般人有時候做的那種自我挑逗、自我刺激很不一樣。至於想去解釋兩者之間的差異,就好比在描述酒類一樣,各有滋味。
當然,獨奏式的手法不一定非要跟性交分開。除了我們所說的獨奏式,還有很多種單項選擇,譬如兩個人的時候可以互相自慰、口交,女性落單時也可張腿自娛。這與「陰道高潮vs.陰蒂高潮」的爭論並無關係(此一爭論只是為了區別而區別,才對生理結構做出粗糙的劃分)。男人也能感覺到單向的情慾操作與二人性交間有所區隔,比方他可以從手指的觸摸、乳房、腳底心,或看著感受靈敏的女性耳根子被舔得酥軟,就能達到高潮(即使男性一向較屬於生殖器刺激的導向)。
單向操作術所引發的高潮可以使平常最安靜的人,歡愉到忘我。嫻熟的手藝,能讓一個女人體悟高潮迭起的經驗;也能讓一個男人在快射出之際,不斷地被挑弄忍精的能力,達到連綿不絕的快感。
高段的享樂不意味著一定要多元化,但經常要有變化。事實上,被固定一種性愛技巧綁死了,往往會帶來焦慮。本書並沒有大量介紹做愛姿勢一類的內容,因為這類普遍的姿勢就算不親自實驗,也會在各種書冊、圖片中輕易找到。至於那些相當極端的姿勢,未必有啥優點,也不需大費周章。
以陳述的寫法來闡釋性愛,很難不一本正經,偏偏人們在床上所進行的活動,一點也不正經。事實上,在性愛自由的本質裡,還是少了一樣東西,那就是我們能自在地把性當作遊戲的能力。在過去,心理分析學對於「成熟」的界定,其實跟老古板的道德派該被指責是一樣的,因為他們總在認定什麼是「正常」?什麼又是「變態」?若以他們的定義,我們這些人依然很不成熟、充滿焦慮,以及侵略性強。
性交時的玩鬧,就像作夢,大概是人類的天賦能力,如同孩童在遊玩時,會自然地流露恐懼與大膽的情緒。倘若他們玩起侵略性高的遊戲,例如表現出對弟弟或異性的忌妒,我們並不會把它稱作「虐待狂」。但很不幸地,大人們則剛好相反,一直畏懼玩遊戲、扮裝,或任何有表演性質的事情。這樣一來,大人的頭腦雖清楚,卻很封閉,老在操心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了。
所有你想玩的花招,都可以用遊戲的心情,在床上來一遍。假如成人們可以盡量輕鬆地看待這些被指稱為「不成熟」的需求,便能大大地降低內心深處的焦慮;也可以順性而為,變成戀物癖者,不必擔心受怕,甚至還可以組成戀物同好社,不再感到孤立。
我們聽過一則故事,有位捕蛙人在行房時,會要求老婆鋪上一張塑膠製的床單。因為這位老兄平常工作時,必須穿上膠質的蛙人服,久而久之,培養出了對塑膠衣的戀物癖。但他覺得穿著全副工作服做愛太糗了,只好退而求其次,讓老婆躺在塑膠床單上,好增強性慾。
像這樣的「寡人有疾」,若當事人從中獲得「性趣」,說實在,只要他們的伴侶不反感,甘「外人」底事?這本書的用意是帶來歡愉,而非在搞精神病學。不過,我們懷疑這兩者間,偶爾還是會碰巧湊在一起。
遊戲,是完整的性愛所具備的功能之一。比方說,六○年代的人那麼快樂,就是歸功於他們那副遊樂的態度。
不過,遊戲的主菜仍要回歸本位,即愛意充盈的、忘我的性交──那種為時很長的、三天兩頭就要的、多花樣的,並以雙方舒爽收場的做愛。但也不是拚命做到精疲力竭,連小小調情都應付不來,更不必提喘口氣後的「二次大戰」了。最具代表性的主菜,就是從日常生活中那股溫柔情意出發,以優良傳統、面對面的婚姻式進行,一塊銷魂虛脫。
其他特別的做愛方法還有許多種,其轉換也可以層出不窮。較為繁複的,不妨偶一為之;或為了早洩的男性,而設計出比較特殊的手法;或是其它較另類的花樣等等。它們就好比牛排大餐,一年犒賞自己一兩次,但不能天天當飯吃。
如果你不喜歡我們在書中推薦的戲碼,或認為它們並不適用,也無所謂。《性愛聖經》的宗旨,在於激發你情慾領域的創意。你大可以演奏自己的曲目,發展自己的風格。當你已經創造出自身的性愛綺想後,就不需要借重任何書本了。性的書籍僅能鼓勵你或你們去實驗,並提供參考技巧罷了,主要的發揮者與實踐者還是你們自己!
在滿意的性愛之中,除了明顯的前提:勿做傻事,或違反社會常理、具有危險性質的舉動 。還有兩條規則:第一,別做任何你根本無法享受的事情;第二,找出你的伴侶喜歡的方式,如果你能幫上忙,請勿吝惜付出。換句話說,一份施與受的良好關係,乃建立在妥協之上。就像去看戲一樣,假如你們意見一致,那很好;否則,便輪流決定,別令某一方總是在退讓。
這聽起來好像有點難,但做起來其實容易多了。因為,除非你的伴侶要的東西壓根使你倒胃,不然真心的愛人不僅能從自己的滿足感中有所獲得,也會因看見對方滿足而開心。
一位好老婆也許不怎麼喜歡中國菜,但因老公愛吃,她偶爾也會配合一下,只為了看老公大快朵頤的模樣;反之亦然。伴侶間的日常生活可以如此協調,同樣的體貼模式卻往往沒有應用到性愛。這並非因為他們嘗試過而不喜歡(也許你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