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公斤的希望

名人推薦：【法國讀者書評迴響】　　這本書很好看。書裡頭的人物充滿感情。讀了很容易讓人站在小奎的角度看事情。我建議所有的爸爸媽媽和青少年都要讀這本書。喜歡讀兒童讀物的人更不能錯過。　　這本書很特別，讀起來很流暢。在學校裡，不喜歡讀書的學生，常常給人不好的印象。但這本書讓人對壞學生的印象完全改觀。不喜歡讀書的小奎讓人感覺很親切。　　我很喜歡這本書。他告訴我們自己以為自己是蠢蛋，我們還是能做好某些事。這是一本讓人讀了既難過又開心的書。值得推薦！

第九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

接下來，萬聖節的假期到了。我跑去芬妮阿姨家裡。她是媽媽的妹妹。我在姨丈的電腦上玩，我不到半夜不睡覺，能晚睡我就盡量晚睡。直到小表弟跳到我床上叫說：

「樂高，我們來玩樂高！小奎哥哥，你來跟我玩樂高好嗎？」

接下來整整四天，我用樂高發明了一大堆東西，一間修車廠啦，一座小村莊，一艘輪船……每次我一完成一樣東西，小表弟就開心得不得了，他直說好棒好棒，然後砰的一聲，使盡他吃奶的力氣，把所有東西通通推倒地上去，把它拆成一塊一塊的。他剛開始這麼做的時候，我幾乎想發脾氣，但我一聽見他笑得咯咯咯的，我就忘了自己白忙了兩個小時。我喜歡聽他的笑聲。這會讓我組合樂高的時候更帶勁。

假期結束，老媽到車站接我回家。我一坐上她的車，她就跟我說：

「我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好消息。」
「大鄉技術職業學校的校長昨天打電話來。她答應讓你去讀他們的學校，不過你要先通過一項測驗……」
「呼……你說這是好消息啊……測驗！你覺得我有可能通過測驗嗎？考過大概就要放鞭炮了！那壞消息是什麼？」
「爺爺住院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早就有預感！

「很嚴重嗎？」
「不知道。他突然覺得很不舒服，醫生說最好讓他住院觀察幾天。他現在人很虛弱。」
「我要去看他。」
「不行，現在還不行。這時候大家都不能去看他。要先讓他抵抗力好一點。」
老媽哭了起來。

搭火車去大鄉學校接受測驗的時候，我帶了一本閱讀測驗的書在車上讀，但我根本都沒翻開。我連假裝讀一下都沒有。我根本沒有辦法想別的事情，想來想去都是同一件事。火車軌道兩旁是高壓電纜線，一公里接過一公里，每看到一個電線桿，我就輕喊：「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爺……」在一根電線桿和另一根電線桿中間，我輕聲喊著：「你不可以死掉啊。留下來陪我。我需要你。奶奶也是，她也需要你。她沒有你怎麼辦？她一定會很難過。還有我怎麼辦啊？爺爺，你不可以死。你不能死。我還這麼小。我要你看著我長大。我要你為我覺得驕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而已啊。我需要你。而且，如果有一天我娶太太，我要你認識我太太，還有我們的小孩。我要我的孩子到你的小木屋去。我要我的孩子聞得到你的味道。我要……」

我想到睡著了。

到了瓦倫斯，有位先生到火車站月台來接我。從火車站到學校的路上，他跟我說他是大鄉技術職業學校的園丁，呃……，管理室主任，他自己是這麼說的……

我很喜歡坐他的小卡車，車裡有煤油味和枯葉的味道。

我和其他的住宿學生在學生餐廳裡一起吃晚餐。這些學生都長得又高又壯。他們對我還滿親切的，還告訴我一大堆學校生活「教戰」守則，像是躲在哪裡抽煙最安全、怎麼跟學生餐廳的太太打好交情以便吃得更好，去女生宿舍的安全樓梯的密碼、老教授有什麼小癖好之類的……

他們笑起來好大聲，而且看起來都有點呆呆的。不過是呆得很可愛的那種。這些人讓我覺得很親切。

他們每個人的手上多少都有一些小傷口，要不就是指甲下面有機油。後來，他們問我怎麼會來讀這個學校。

我回答：「因為沒有學校願意收我。沒人受得了我。」
他們都笑了起來。
「一所學校都沒有？」
「沒有，真的都沒有。」
「連啓智班都不收你囉？」
「嘿嘿，連啟智班都覺得我對其他人會有不好的影響。」

忽然有個同學過來拍拍我的肩膀，說：
「小子，歡迎加入我們的行列。」

我跟他們說，我明天得通過一項測驗才能入學。
「那你還待在這裡幹嘛啊？早點去睡，睡飽一點，明天你一定要精神飽滿！」

這天晚上，我翻來覆去過了好久才睡著。我作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和爺爺在一個很漂亮的公園裡，爺爺一直惹得我生氣。他拉著我的衣服，跟我說：「可以抽煙的地方在哪裡？你去問他們到底在哪裡嘛……」

吃早餐的時候，我什麼都沒吃。我肚子裡好像填滿水泥一樣。我的肚子這輩子從來沒這麼痛過。我慢慢的呼吸，我全身冒冷汗。我身上同時發燙又發冷。

他們讓我坐在一間小教室裡，我單獨待在那裡好一陣子。我以為他們把我忘記了。

然後，有個太太拿給我一本筆記本，要我把裡面的問題填一填。筆記本裡的格子在我眼睛裡跳呀跳。沒有一行看得懂。我用手肘頂著桌子，用手頂著我的頭。這樣我才能呼吸，才能自己安靜下來，才能讓自己放空。突然，我發現桌上刻滿了字。有人刻著：「我喜歡大奶子。」旁邊還有人刻著：「我比較喜歡扳手。」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於是我開始認真考試。

剛開始，情況還好，可是我一頁翻過一頁，愈寫愈不知道答案。我驚慌起來。最糟糕的是，有個題目說：「找找看這篇英文短文裡哪裡寫錯了，請訂正。」底下是一篇幾行的短文，真是可怕極了，我找不到有什麼錯。我真的是蠢蛋中的蠢蛋。裡頭有許許多多的錯，我居然一個都看不出來！我喉嚨裡好像含了一顆蛋，它漸漸地往上冒，我的鼻子也不知道為什麼濕濕的。我睜開眼睛。我不應該哭的。我也不想哭。

我不想哭，你懂嗎？

最後，眼淚還是掉下來，一顆好大的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這樣冒出來，直接滴在筆記本上……真是沒用的傢伙！我咬緊牙，咬得很緊很緊，但是我自己知道我快忍不住了。水庫立刻要大洩洪。

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讓自己好好哭一場，但我不想去想那件事……只是，在某些時候，真的有必要讓眼淚好好流一流，清一清所有被壓在大腦裡的爛泥巴，清一清所有那些壓抑在最裡面的東西……我知道如果我哭起來，就會停不下來，所有的事情統統同時來到腦海中，我的葛嘟嘟，還有瑪麗老師，還有這幾年上學的日子我永遠考最後一名。永遠都是個大零蛋。老爸不再愛老媽，老媽也不愛老爸，所有在家裡那些不快樂的日子，還有爺爺住在醫院裡，鼻子裡插滿各種管子，他的生命一點一點流掉……

我的眼淚快忍不住了，我咬著嘴唇，咬到滲出血來，這時候我忽然聽到一個聲音：「豆豆，你在幹嘛呀？這是怎麼回事啊？你好像小豬喔，咬著筆頭一直流口水！你會把筆淹死的。」

這下子好了，我瘋了……我聽得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聲音！喂……上面的老天爺，你搞錯了，我又不是聖女貞德，聽得見上帝說話。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笨蛋，連這些簡單的考題都把我考倒。

「好，小豆豆先生，等你心情調整好了，別忘了告訴我一聲。這樣我們兩個人才能好好來研究這份考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前後左右看，並沒看到有什麼攝影機，或是麥克風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難道是我進入了四度空間？

「爺爺，是你嗎？」
「不是我，還會有誰啊？」
「可是……這怎麼可能？」
「什麼可不可能的？」
「呃……你怎麼可能在這裡，還能跟我這樣講話？」
「別說傻話了，豆豆，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啊，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夠了，鬧夠了，你專心一點吧。拿起紙筆，仔細看每個字，先找出動詞，在每個動詞下面畫一條線……不是這個字呀，你看這個字是不是動詞啊。現在找找主詞在哪裡……對啦……畫個小箭號……很好，就是這樣。用大腦想一想，每一個動詞都要和名詞配合一致……你看這個句子，它的主詞是哪個？……對，如果是第三人稱單數，現在式的動詞就要加『S』……對了！然後，其他的句子也一樣，先在主詞下面畫一個小箭號。一個一個仔細檢查。還有這裡，你說哪個是形容詞、哪個是副詞？形容詞是修飾名詞，副詞是修飾動詞。對了，就是這樣。你再把考題翻到前面幾頁，我們一起檢查檢查……你看這幾題算數，再看一下有沒有哪裡怪怪的……尤其是這幾題除法……不對，不是這樣，你再算一次……然後再翻到第四頁……你再檢查這裡……」

我覺得自己好像醒著作夢般，我非常專心地填寫考卷，同時又非常放鬆。我好像在雲上寫字。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了，豆豆，我現在留下你一個人考試。現在是作文，我知道你的作文比我強多了……真的，真的。這是真的。我讓你自己寫作文，不過，小心不要寫錯字，嗯？你就像剛剛那樣，一個字一個字畫線檢查。告訴我你是一個專門管錯字的警察。每一個字你都問他要證件，然後才可以放行。像是這樣：『喂，你是什麼東西？』『形容詞。』『你跟誰一起來的？』『跟我的狗。』『好，那你需要帶什麼出門？』『一個S，警察先生。』『好，你可以離開了。』你瞭解我在說什麼嗎？」

「我瞭解。」我回答。
「年輕人，說話小聲一點！」一直陪著我考試的聲音說：「現在別說話了。我已經聽不見你說話了！」

我後來一而再、再而三的檢查，前後至少檢查了四十七次。然後，我拿考卷去交。走到走廊上的時候，我低低的問：「爺爺，你還在嗎？」

沒聽到任何回答。好像是電話撥了一個空號。

在回程的火車上，我又試著喊了一次。還是沒回音。

回到巴黎，我看見爸爸媽媽出現在月台上，我一看他們的臉色，就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

「他去世了嗎？」我問：「他去世了，對不對？」

「沒有，他還活著。」媽媽說：「不過，他昏迷不醒。」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今天早上。」
「他會不會醒過來？」
老爸臉上皺成一團，老媽好像整個人快要癱了，緊緊抓著我的肩膀。

我沒有去醫院去看他。大家都沒去看他。因為醫生不准任何人去，他說只要有一點點細菌，就會害死他。

不過，我還是去看奶奶，我看見奶奶的時候，嚇了一跳，她看起來比平常還要瘦、還要脆弱。像一隻包在藍色睡袍裡的小老鼠。我愣在那裡，在廚房中間，像個傻瓜。奶奶這時候開了口，對我說：

「去做點事吧，小奎。讓機器轉動轉動，去摸一摸每一樣工具和木頭。把東西重新擺一擺，跟它們說爺爺很快就會回來了。」

奶奶無聲地掉著眼淚。

我到小木屋去。我坐了下來。我站在工作台前兩隻手臂交叉，我終於放聲大哭。

我把留在心底已經很久很久的眼淚一口氣統統哭出來。我也不知道我就這樣子哭了多久？一個小時？兩個小時？說不定，有三個小時吧？

我哭完站起來的時候，覺得整個人好多了。就好像是我把所有的眼淚都流光了，把所有的悲傷都哭完了。我撿起地上一塊沾滿膠水的抹布，拿來擤鼻涕，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了我以前刻的字……「幫助我」，刻在木頭上。

第十章 無敵鐵金剛

終於，我考上了大鄉技術職業學校。

我對這件事一點感覺也沒有。我只是很高興能離開家，到外面「透透氣」，就像爺爺以前說的。我整理行李，我連回頭去關我的房間門都沒有。我請老媽把馬提諾先生給我的錢存進郵局。這筆錢，我再也不想花它。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要一個「奇蹟」。這時候，我終於明白，有錢不能買到一切。

老爸趁著他要到外省出差，順便載我到學校去。一路上，我們沒有話都沒說。我們都知道這條路走到盡頭以後，要很久才能再見面。

「一有消息，一定要打電話告訴我喔？」

老爸點點頭，他有點不知該如何把我抱進他懷裡。

「小奎？」
「嗯。」
「沒事。努力讓自己快樂一點吧。呃，我從來沒有告訴你，但我一直想跟你說，你是個好孩子……我以你為榮！」

然後他把我緊緊的抱在懷中，才依依不捨地上車。

我不是班上成績最好的，我一樣還是最後幾名；仔細一想，我好像還是最後一名。不過，老師很喜歡我……

有一天，法文課的維努老師把月考的考卷發還給我們。我只有五十五分。
「我希望你發明的撥香蕉皮機有更好的性能……」老師笑著對我說。

我想人家對我有好感，都是因為我之前寫的那封信。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零蛋，但我有心想好好學習。

不過，要比畫圖，或是比手工藝，我都是強中手。尤其是手工藝，我比老師知道得還多。當其他同學做不出來的時候，我都第一個過去幫忙的。剛開始，朱谷路老師很討厭我這樣，現在他和大家一樣，都喜歡問我的意見。真有意思。

我最差勁的項目是運動。我運動向來都不行，在這個學校裡，我的程度和其他學生的差距就更大了，因為這裡成績好的同學都喜歡運動，而且都很強。我是樣樣都落人後：這很正常，我不會跑，也不會跳，也不會跳水，也拿不到球，投球就更不行了。不行就是不行！零蛋就是零蛋！

其他同學都喜歡跟我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們說：
「喂，小奎，你那台音樂機啥時才能發出音樂啊？」
或是說：
「各位小心！小奎要跳起來囉，準備好紗布。」

我每個禮拜跟老媽講電話。每一次，我一開口就是問有沒有爺爺的消息。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說：

「小奎。別再問我這個問題了。你知道如果一有消息，我一定會立刻告訴你的。你還是跟我說說你自己。說你在學校做什麼。說你的老師怎樣，說你的同學等等的……」

我自己的事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強迫自己說點什麼，然後很快結束談話。所有和爺爺無關的事，我一點也不在乎。

我自己過得還好，但是我不快樂。我幫不了爺爺的忙讓我自己很生氣。我真想為他抬起一座大山，為他把自己切成小塊，然後用小火慢烤。我真想把他緊緊抱在我懷裡，然後穿越整個地球，把他緊緊抱在我的胸口，為了他，我不畏任何艱難險阻，我要救活他！可是，我就是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

這真讓人受不了。在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幫了我的大忙，而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什麼也不能做。好痛苦啊！

直到有一天做體能測驗的時候……

這一次，老師要我們爬上一條每隔幾十公分打著一個繩結的繩索。真可怕！從六歲開始，我就從來沒有爬上去過。真的是一次都沒成功過。打著繩結的繩索，我一看就兩腿發軟。

輪到我的時候，朱谷路老師喊著：
「大家來吧！我們的無敵鐵金剛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囉！」

我抬頭看看繩索上面的架子，我心裡喊著：「爺爺，爺爺，你聽我說！為了你，我一定要爬上去。為了你我一定要盡全力。你一定要好起來！」

爬到第三個繩結的時候，我已經沒力了，不過我咬緊牙關。我的兩隻手臂軟趴趴的，但我堅持不放手。終於，第四個繩結、第五個繩結都征服了。我好像放棄算了。這太難了！但不行，我不能放棄，我答應爺爺了！我吼出聲，我夾緊雙腿。不行，我真的不行了。我幾乎想鬆開雙手。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我班上所有的同學在繩索下面圍成一圈，幫我加油。其中有一個還喊著：
「小奎，加油！你行的！」

於是，我再拼一口氣。汗水扎著我的眼睛。我兩隻手像是著了火。

「奎—狄─博！奎—狄─博！奎—狄─博！」

大家都大聲喊，為我加油。

第七個繩結。我想要放棄了。我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底下，大家一起唱著卡通影片的歌：
「無敵鐵金剛，鐵金剛，鐵金剛，無敵鐵金剛……無敵鐵金剛，鐵金剛，鐵金剛，無敵鐵金剛！」

他們給了我勇氣，但還是不夠。

只剩下兩個結了。我在一隻手裡吐了吐口水，也在另一隻手裡吐了一口。我心裡想：「爺爺，你看！我要把我所有的力量傳給你。我要把我所有的意志力傳給你。都給你，都給你。過去，你把你的知識傳給我；而在，我要把我所有的都傳給你。我的青春、我的勇氣、我的喘氣、我的沒力的小肌肉。都給你，爺爺！我把所有的都給你……求你醒過來！」

我大腿裡面開始流血，我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關節。只剩下一個結了。

「加油！加油！加─加─加─加─加─加─加油！」

大家聲嘶力竭地喊。老師喊得最大聲。我自己心裡也在喊：「爺爺醒過來！」終於我攀住了最上面的架子。下面大家喊得都快瘋了。我哭了出來。高興和痛苦的淚水混在一起。我讓自己慢慢滑下來。莫莫和山繆爾幫我扶起來，且用力地把我拋到空中去。

「好厲害，最厲害的在這裡啦！他就是無敵鐵金剛啦！最厲害的在這裡啊！無敵鐵金剛！」大家又叫又唱。

我昏了過去。

從這一天起，別人都認不出我了，我變成一個有決心的人，意志堅強、不屈不撓。要我吃下一頭獅子都不是問題。

每天傍晚，下課以後，我不再窩在電視機前面，而到學校外面去散步。我走過附近的小鎮、樹林、田野。我走很長很長的路。我慢慢呼吸，深深的呼吸。腦子裡一直重複著一句話：「我把我接收到的都傳給你，爺爺。呼吸這個新鮮的空氣。聞一聞泥土的味道、霧的味道。我在這裡，我是你的肺，你的呼吸，你的心。讓我幫你呼吸。我把力量傳給你。」這是我和爺爺心靈相通的談話。

我吃得好、睡得很多，我摸摸大樹的樹皮，我也去摸摸鄰居的牛。我的手拍拍牛背裡，我輕聲地說：「我傳給你，這會對你的健康有幫助。」

一天晚上，老媽打電話給我。是舍監跑來叫我聽，我的心撲撲跳。

「不是好消息，孩子。醫生不治療了。他說治療也沒用。」
「他快死了嗎？」

我在宿舍的走道上大聲喊：
「你們要拔掉他的管子，這樣他會死得比較快！」

我生氣地掛掉電話。

從這天開始，我再也不自己欺騙自己。我回去和宿舍的其他同學玩足球檯，我不想讀書，我也幾乎不跟人講話。我討厭這個世界。我又活得像活死人一樣。老爸老媽打電話給我，我根本不想去接。

然後，昨天一個高年級的學生跑到我房間來。我睡覺睡得很沉。他用力地搖醒我。

「喂喂，醒一醒啊。」

我嘴角還流著口水。

「啊，『子』麼『肥』事？」
「你是不是豆豆？」
「你怎麼會知道？」

我揉揉眼睛。

「因為樓下有個老先生，坐在輪椅上大聲喊著說他要看他的豆豆。豆豆會不會剛好就是你？」

雖然我身上只穿著短褲，但我四步併做兩步趕緊跑下樓。我已經哭得像個小娃娃。

爺爺來了，在宿舍大門口，他旁邊站著一個穿白袍的男人。這個男人手中拿著一罐點滴，爺爺對著我笑。

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沒辦法給他一個微笑。

他說：「喂，豆豆，你褲子的拉鍊沒拉上呢，這樣會著涼的哦！」

這時候，我開心地笑了出來……

第九章 好消息和壞消息接下來，萬聖節的假期到了。我跑去芬妮阿姨家裡。她是媽媽的妹妹。我在姨丈的電腦上玩，我不到半夜不睡覺，能晚睡我就盡量晚睡。直到小表弟跳到我床上叫說：「樂高，我們來玩樂高！小奎哥哥，你來跟我玩樂高好嗎？」接下來整整四天，我用樂高發明了一大堆東西，一間修車廠啦，一座小村莊，一艘輪船……每次我一完成一樣東西，小表弟就開心得不得了，他直說好棒好棒，然後砰的一聲，使盡他吃奶的力氣，把所有東西通通推倒地上去，把它拆成一塊一塊的。他剛開始這麼做的時候，我幾乎想發脾氣，但我一聽見他笑得咯咯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