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1
堅持台灣的主權
本書《台灣□□□新□□國》在日本出版,快要一年了,一年來包括台灣本身,世界上各國內外的變化很多。筆者在此書漢譯版《台灣 新生的國家》加以大幅修訂,所以可以說對這一年來的變化都有交代。
一般都視蘇聯崩潰即「冷戰」結束,以後稱謂「後冷戰時期」。但是筆者認為當時雖然是「後冷戰時期」,在東亞仍有南北韓的對立、台灣與中國的國共對立遺制等,冷戰國際結構殘存。遇到「中國崛起」,該殘存結構世界化,現在開始進入美、中爭霸的「新冷戰時期」。這狀況對我們台灣要維持對抗中國的威脅不是不利的,我們可以將台、中關係放入國際政治裡面與各國提攜,以平衡中國的威脅,對等交涉的機會增加,台灣在國際社會生存下去的機會增加。
世界上每一個國家,都有其目前所面對的最嚴重課題,如冰島、希臘所面對的是國家破產的問題,伊拉克是恢復社會秩序的問題。台灣呢?是國家安全,即如何在國際社會生存下去的問題。冰島、希臘破產還是一個國家,伊拉克被美國佔領還不失為是一個國家。台灣不管你什麼都做得好,一旦國家安全發生問題,就會被中國併吞,不獨自再存在於國際社會了。牽手盧千惠在日本的報紙寫過:「台灣物產豐富,什麼都有,只是沒有確立的國家」,可悲。
所以,台灣目前最重要的課題是,怎樣建立國家,怎樣維持國家?現今環顧世界,只有中國公開表明要併吞台灣,甚至說不惜使用武力為之;且真的以一千數百枚飛彈瞄向我們。對台灣來講是一個虎視眈眈、隨時要發動侵略的敵性國家。聽其頤指,或可苟安,但終歸是會被併吞的;若是聯合受中國威脅的各國,來對抗以維持現狀,終可達獨立建國。採前者,即肯定現在的傾中政策,要採後者,即須放眼於世界思考與各國提攜,以平衡中國的威脅。
時值尋找我們的總統候選人,等於是在找可以對症下藥的名醫,台灣現今的致命傷是什麼,就應該找適合醫治那一門的名醫。現今台灣最嚴重的問題是,於中國橫蠻壓力下如何在國際社會生存下去。因而燃眉之急,我們需要一個具有深刻國際觀、國際活動力充沛者,能在變化不息的國際政治中領航台灣於安全的總統。這是她或他的最優先責任,而也適合現今台灣中央政治分擔的原則,即總統較直接負責外交、國防;其他即交由其任命的行政院長處理。
一九六○年代白色恐怖時代,台灣獨立建國聯盟就在海外每年舉辦二二八紀念會,一直以來會場正面都有一對聯,左邊是「打倒中華民國體制」,右邊是「反對中國侵略台灣」,上面橫批是「台灣獨立建國萬歲」。這是幾十年來我們所不變的基本立場,相信這也是台灣人所祈求的願望。總統候選人是要具有這樣站在台灣人主體性基本思想的人,至於他用什麼具體文字,或口頭怎樣表達其立場,是屬於政治技術的問題。但這個基本思想,可以說是最起碼的條件,若無此就一切免談了。
這基本思想是在談台灣總統應有的資格,國際觀是在談應有的能力。
筆者又建議:作為台灣的國際政治第一掌門人,總統應該盡快著手的是「以台灣名義申請參加聯合國」。此舉有幾個意義:第一、表明台灣是一個新生國家(Newborn State),等於是向國際社會宣布台灣是一個新而獨立的國家。第二、清楚表明台灣與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所謂中國都沒有關係,打破國內外對台灣與中國的混淆。第三、這是台灣走台、中關係國際化路線,去除台、中關係國內化路線的適當切入口。第四、加入聯合國可得到國際上國家安全的保障。
附帶地,她或他應該提出「推進以台灣名義申請參加聯合國是總統的最優先任務」的公民投票,通過以後就不管誰當選總統,這是她或他的義務,而且是名正言順執行民意了。這樣可以保證此申請的連續性,以至於成功參加。
總統又應該著力於推進台、日、美三國實質上的同盟關係,來平衡中國的軍事威脅,以穩定東亞的和平。其實我們所懼怕的中國威脅,除了軍事上的以外,更有其如將諾貝獎得主關在監獄裡面的獨裁體制與價值觀,所以我們的自由民主、人權的體制與價值觀不但是造福台灣人的基本,也是對日美等外交的重要共同資源。只要台灣有決意防衛自己:採取「針鼠」戰略,你要吞併我必須付出不合算的代價。「要害」戰略,你打台灣我一定還擊你北京或上海。只要台灣有防衛自己的決心,日本不會旁觀,失去台灣,整個東海、台灣海峽、南海就成為中國內海,接著琉球也會被中國併吞,日本非臣服中國不可。台灣與日本在現今國際政治上是命運共同體。失去日本,美國就失去東亞最重要同盟國,東亞混亂,世界混亂,中國稱霸實現殆半。在這一次釣魚台事件中,美國聲明釣魚台有事是日美安保條約適用對象,以聲援日本的道理就在於此。
最近常聞應該研究制定「中國政策」,但是我們知道中國的「台灣政策」是「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這是它的「核心利益」,就是說併吞台灣是它不想變的前提。而我們要跟它談的,絕不是如何被併吞的過程與速度的交涉,而是如何消除「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這個中國的交涉前提;要如此,必須顯示台灣人主體性決心,以及形成以日美為主軸的國際性壓力。
作為一個總統候選人,我們最關心的是,她或他要將台灣帶往哪裡?綜合以上議論,是在國際社會建立、並維持一個安定的新而獨立的新生國家,如此即她或他必須思考制定新憲法。筆者認為制憲與「以台灣名義申請參加聯合國」、推進台、日、美實質上同盟關係,以及台、中關係國際化,來源都出自同一個基本思想,所以可以互動並進,調整它們成為一個國家的大方向。
要尋找總統候選人,當然還要確認其競選能力。但是需要留意若無上述基本思想與能力,當選反而是遺害無窮。競選能力的基本是人望、知識、體力、魄力等的綜合性魅力,讓其能吸引多數人的擁載、尊敬,能勤走拜訪,加上說服力使人信從致投票之。
當選其實與一個人的領導能力密切有關,其能率領團隊團結衝刺否?而當選以後的執政,所需要的也是領導能力。領導能力有兩個重點:第一是誠信度,表明的是真的嗎?真會這樣實行嗎?第二是容納度,各人專業不同,每事能傾聽尊重專家意見,自然會形成強力團隊。但是對專家提出來的意見,須能做合理果斷的選擇,即必須具有高度判斷能力。
現在在野政壇上被評比的總統候選人,都有他們的政治經歷,其對台灣前途的基本思想、國際觀、競選能力、領導能力,其實都可以從其前歷來暸解。邁向二○一二年決定台灣前途的總統大選,總統候選人正開始在關心台灣前途人士之間成為街頭巷尾的議論時,本文若能成為議論的基準之一,即幸甚。
二○○八年的一○二五我去參加遊行,路上聽到有好幾部宣傳車大聲播放著蔣家舊國民黨政權時代強力推行的「反攻大陸」歌曲。「反攻大陸」是「一個中國」論,當年是「中華民國」要「反攻大陸」消滅中國共產黨的「一個中國」政策,誰敢反對就是「匪諜」,就會被刑罰。一直到一九九○年代李登輝國民黨政權時代末,開始有「特殊國與國關係」說法,就是所謂「兩個中國」論。到民進黨陳水扁政權的二○○二年,阿扁說出「一邊一國」,就是「一台一中」論。現在的政權說「非國與國關係」,似乎又回頭到「一個中國」論,只是不敢打,快要投降中國共產黨了。所以反對這一個新「一個中國」政策的,就大唱「反攻大陸」歌曲,來諷刺國民黨的變節。不但如此,那幾天反對陳雲林來台的示威民眾手持「中華民國」國旗,不僅被警察搶掉,而且旗竿被折斷,旗布被拆破;拿著中華人民共和國「五星旗」的人卻被保護得好好的,更是諷刺的畫面。
我擔任駐日本代表的期間是二○○四年至二○○八年四年,是「台灣中國一邊一國」的時代,使命的原理很簡單,就是如何讓日本支持台灣,也通過日本影響其同盟國美國來支持台灣,以對抗公開揚言不惜使用武力消滅台灣的中國的壓力。有日本首腦要接觸美國或中國首腦時,我們就再三強調,請日本不要同意「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不要反對「台灣獨立」,以維持台灣的主權,使台灣不致於被中國併吞,能夠在國際社會生存下去。因為日本、美國和我們都有兩點重要的共同國家利益,所以這四年間,台日的關係還可以維持得不錯。
台灣從一九九○年代開始民主化,向來只是在「反共」這一點的共同社會價值觀,擴大到民主、自由、法治、人權等,成為明顯與中華人民共和國一黨獨裁不同的民主國家。日本、美國的當局者敢公然將民主國家台灣推給獨裁國家中國嗎?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日本要保持其現在體制的獨立,繼續作為美國可靠的東亞同盟國,國家安全上日本需要民主國家台灣的繼續存在,所以日美都不能放任中國壓制台灣。
我在這裡要講的是,在外使節是在傳達、執行國內的政策,傳達駐在國的資訊,建議對駐在國的政策。所以對本國當局政策的掌握,對駐在國的理解,以及對對方國民的宣傳,是在外使節最基本的要務。我在憂慮「外交休兵」的現政權之下,新代表所要傳達、執行的內容變化如何? 二○○四年赴任後,我感覺到一般日本人對台灣的認識不夠,所以才寫了《台灣是台灣人的國家》這一本書。最近回到台灣來,又覺得一般台灣人對自己國家的認識不夠,尤其是對台灣在國際社會上的定位不清楚。我覺得這一本書或許在這一方面會有幫忙,才決定翻譯出版。
多謝同著的內子、兩位譯者、幾位編輯關係者及玉山社。
許世楷
二○一一年三月將屆金婚於台中市大坑自宅
作者序2
大聲說出台灣是我的國家
二○一○年夏天,我們夫婦到美國德拉威亞大學,參加美東夏令營。最後一晚,六百二十名參會者聚集一堂,傾聽留學美國、即將畢業歸國的男高音林宜誠的歌唱。終曲、林先生唱了〈你是阮的寶貝〉:
一蕊花 生落地 爸爸媽媽疼上濟
風若吹 要蓋被 m通讓它墜落黑暗地
這時候,兩個幼兒上台,用可愛的小兒聲,和著爸爸的歌聲。爸爸蹲下抱著幼兒唱完最後的一句:
手牽手 心連心 咱徛做伙 你是阮的寶貝
全場同鄉起身鼓掌。當然林先生唱得讓人感動,那兩幼兒的天真可愛讓人憐愛。最重要的就是那些歌詞,引發遊子對故鄉的思念。凡是台灣人都知道「你」是我們的寶貝,是我們要手牽手、心連心,要一起建設的「國家」。
二○○八年七月,從駐日本代表處的工作退下回到台中後,我們和同樣信念的台灣人推動「台灣是我們的國家」活動。我看到很多朋友,為了被休兵的台灣外交,用時間、精神、金錢,自拼著民間外交。除了李登輝之民主協會會長蔡錕燦先生、台灣之友會黃崑虎先生、扶輪社前總監林士珍先生等有名的人士,是守護台日關係的尖兵,連我家的朋友黃山貞、劉扶元、林雀薇等兄姊,也無時無刻想著如何促進與日本間的友好關係。當過日本駐外大使的同窗朋友,來台灣旅遊一週。他問我「這期間發現台灣人真的很親日。為什麼呢?」在我身邊站著的劉太太,即時回答:「台灣處境這麼地困難,就是希望日本能關心台灣。」
然而,馬英九政權最近發表「不准稱呼對岸是中國,應該稱中國大陸,或大陸」。就是說台灣是這岸的中國。這想法在國際間既不合實際,且混亂視聽。有哪一個國家在提到「中日關係」或「中美關係」時,想著這「中」是台灣的呢?「台灣.中國,一邊一國」多麼地利落、清楚。馬先生的說法是安徒生故事「國王的新衣」具體的樣品。住在台灣的中國人,不願意稱呼台灣而稱呼中國,對台灣人是不尊重,也是他本身對選舉諾言的欺騙。
我有一張大孫小時候的相片,他被問「你叫什麼名字?」的時候,大聲回答「許台灣」的相片。當時我們還因為黑名單而居留日本,兒子友弘為我們生了可愛的長孫,在電話中報告給他取名「台灣」。當時在旁的摯友候榮邦兄開玩笑:「他一定又是像你會被編入黑名單,不能回台灣了。趕緊叫友弘給他改名『中國.台北』吧!」許台灣已經十八歲了。台灣人什麼時候才能名正言順地向著世界,堂堂地回答「我的國家叫台灣」呢?
盧千惠
二○一一年二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