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魷魚株式會社

老實說，日系小說就是會有一種特有的風格－－淡淡的，日常生活似的，從某些意想不到的角度切中你的心房。相較於西方奇幻的高潮迭起，美國懸疑小說的弔詭驚悚，英式推理的雍容淡定，還有西方翻譯小說一種異國風景畫的感覺，日系小說的風格是我相當偏愛的。



這本也是如此。在這個故事裡，角色們被叫進去那個房間的理由千奇百怪，當中不乏某些黑暗的鬥爭、那些種種不公平的事情。但是，作者將故事著重在被裁員的角色們和面試官真介的互動上，表現了一種日本的細緻溫柔。

 

被炒魷魚了，然後呢？丟掉工作之後，天不會塌下來而日子還是要過，雖然不能不說當中比較重要的角色結局都太美好，但是至少，會讓人淡淡的，有些無奈卻有坦然的笑著說「啊，這就是人生」。

 

整本小說都是由那些被炒魷魚的人的小故事構築的，但是隨著故事的進行，炒魷魚的難度也越來越高了。讀者會從一開始冷眼旁觀(要求公司為其花天酒地買單的部長)，到開始關心(有能力卻被打壓的女主角)，接著同情(陷入派系鬥爭被冷凍的主任)，最後一起為難(有能力卻太率性的製作人，和嚴謹為公司著想、但不受歌手歡迎的製作人)，而開始反思，這種決定別人命運的事情，到底該誰來做......



甚至看到最後，會從最後一幕的暗示中發現，那個暗中窺視真介的女人，應該就是當時「炒他魷魚」的前女友。與真介年紀相差太多的她，在真介決定要認真定下來之前逃走，促使他在工作上發展的更好，並且與陽子相遇鄉戀。所以，真介本身，也是炒魷魚之後，發展的更好的人之一。

 

故事本身其實沒有太多的波瀾起伏。或者說，到請炒魷魚公司來炒人的時候，基本上也沒什麼轉圜的餘地了，所以不會出現太多的風波。但是，就是那種隨時會聽到發生在朋友身上的故事，才更加的有餘韻。





老實說，也許\可以考慮縮減一半篇幅吧？女主角跟後面的展售女郎刪掉，只留下老朋友跟兩個製作人的案子，其實一樣能表現作者想要的東西。



但是我還滿想問一個問題的：要是炒魷魚株式會社，要炒自己人的時候怎麼辦呢？

『炒魷魚株式會社』作者垣根涼介，本書榮獲二○○五年「山本周五郎獎」。可惜在台灣沒有吸引多少目光，可能是引進翻譯成中文版的時間是2006年下半年，當時台灣的景氣處於高成長期，失業問題業沒有08年下半年以後來得嚴重，所以就無法讓太多人產生共鳴；也有可能台灣讀者群不喜歡這類不討喜議題吧。



炒魷魚株式會社真如文意，就是一家專門幫企業「資遣」或「勸退」的專業公司，日本的勞基法規定不能無故解雇員工（至少從前是如此），所以碰到不景氣衰退時期，不得不請這家專業的「炒魷魚」公司來代為處理；譬如某家企業要解雇20人，這家公司會提供「炒魷魚」公司40-60人左右的名單，然後就由「炒魷魚」專家各憑本事勸退或逼走員工，他們的手法很專業，他們會拿出員工幾年以來對公司的貢獻度（當然無所不用其極的用數字貶低其員工價值），也有很不人性的揭人隱私與傷疤，用威脅利誘的方式讓員工自願離職，如果達到逼退員工的人數目標，則這家『炒魷魚株式會社』還會得到委託企業的額外分紅，炒魷魚公司的專員們還會有業績目標，譬如要幫這家委託企業「氣」走多少員工之類的。



如果真的有這種公司，其實非常違反人性，首先是一家公司當中難免會有冗員或表現欠佳的員工，而企業們卻不想努力把公司的冗員找出來，只想用「裁員」的絕對數字去解決管理上的問題，這可以看得出來作者對現代大型企業的嘲諷，他用荒謬的故事去諷刺一些大企業的內部管理的沉疴，也諷刺日本企業的高階主管不敢正面面對裁員的事實，用「炒魷魚」公司來代為處理裁員，那簡直是和抽籤沒有兩樣，如果真是如此，一家公司隨便用抽籤的方式抽出30％予以免職或逼退，如果這樣子第二天這家公司還可以生存的下去，可見這家企業的冗員問題之嚴重了，好像N年前某一家公營行庫的40％上班日上班遊行抗議，而這家行庫當天的運作竟然沒有出什麼問題，這40％到底是不是米蟲呢？



主角是炒魷魚株式會社的專員「真介」，他一次又一次的到各大企業去從事逼退的工作，其實每個被逼退的人物都有其更深層的探討空間，如有一個不斷性侵害女員工的累犯，要不是碰到這種「不以和為貴」的炒魷魚專員，還真的不會被揭穿；另外還有幾個因為公司間的合併，因為派系鬥爭而明顯失去表演舞台的不得志上班族，卻因為被解雇而被迫尋找新工作下意外地找到更適合自己的新天地；這本書其實蠻貼切近十年來日本失業嚴重的現狀，但也點出因為終身解僱的崩解下所釋放出來的個人工作魅力，藉由失業的衝擊而重新省思人生的排列順序，也藉由失業讓人回歸單純的人際關係，就這本書要給我們的東西來看，笑鬧嘲諷之餘其實還深具撫慰的意義的。

只要是有實力，總是會有更適當的位置等著暫時失業的人。這本書最後還是讓有實力肯努力的人在被炒魷魚之後，都能有好的機會繼續發光發亮。不過另一方面，對於那種在公司幾十年了，內心裡想著「公司會照顧我一輩子」的人，實在是充滿同情與無奈，尤其是背負房貸又要養育小孩的中年人，碰到人生的瓶頸，沒有多少籌碼與膽子可以改變現況，真是只能徒呼無奈。



在此刻被日亦浮上檯面的嚴重失業問題下的台灣，這本書現在讀起來的確是感觸良多。



書上有一段不錯的話：

『雖然現在面臨了一些狀況，一籌莫展的窘境也並沒有任何改善。但是，有這麼多人給我勇氣，支持我、鼓勵我。如果這樣還要抱怨自己的人生不夠精彩，是會遭天譴的。再試試吧。人與人攜手成一個圈，無限擴大將自己包圍在裡面。因為這個圈，才能自由自在、開心悠遊在這人世間。』



不過最後幾頁的結局寫法，我認為相當薄弱並有點畫蛇添足，扣了不少分。



評：四顆星。

負責勸退的面談官村上真介，每每遇到將要離職的人一把鼻泣、一把眼淚地哭訴自己為公司付出這麼多，換來的竟是裁員的下場，只能無奈地嘆息；不管怎樣，永遠都吞不下這口氣吧？



　　世上之所以會有「公司」這樣的團體、機構存在，為的就是謀取利益。然而當職員無法為公司帶來利潤，「公司」為了生存，只好先從內部去蕪存菁；不管年資，不論經驗，只要無法得到更多收益，任何人都可能被裁汰。



　　這是個很現實的社會，一旦做不好，會有人收集所有你無法為公司賺錢的資料，藉以讓你知難而退。真介動之以理，並利用對方對家人的牽繫祭出優渥的離職補助，達成目標。



　　我自覺是一個不大能融入團體生活的人，所以從前對於公司的感覺總有距離。也許就是這樣，要我再回到職場還真是令人卻步；這本書帶著我用以職員、老闆、開除者、留下繼續工作人員的角度，重新審視生命追求的目標、週遭朋友的生活，甚至是整個大環境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悄悄地為我們的去留做出決定。



　　很神奇，不是嗎？不會說話的環境，用它的模式漸漸把我們自身看不見的問題凸顯出來；而真介的公司就是用他們特有的「眼睛」，觀察大環境交給他們的我們的成績單，明白地指出我們的問題點在哪。



    <i>「所謂的才華，並不是一項商品。它凝聚在一個人體內融合他所見所聞之後，如實表現出來。對待才華，要像對待一個人那樣用心，它才會發光發熱。這不是成功機率有幾成的問題，也不是庸俗世人可以理解的。如果在關鍵時刻對他們疏於照顧的話，他們的價值觀會被扭曲，才華也會瞬間枯萎消逝。」



    ──摘錄自垣根涼介之《炒魷魚株式會社》，第五部　離開之９，P.277。</i>



　　黑川正是真正為公司付出心力的人。他用同理心去對待每一位新進歌手，和他們共進退，也為自己免除一場中年失去工作的危機。



　　乍看之下「炒魷魚株式會社」似很無情，不過隨著真介炒了一個又一個人魷魚後，終於明白工作的意義不只是「工作」，還有更多的認同感、成就感和信任，隱藏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