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客博仁仔 /袁瓊瓊
博仁仔最先跟我學寫劇本。他是個很有自信的傢伙,每次最喜歡掛在嘴上的話就是:「沒關係,我學得很快。」
跟他講了大致的劇本格式之後,他就一口氣寄了五張紙來。因為對於他的學習能力,我和他的意見不是十分相同,所以我回了他十張紙的建議,就此扼殺了一個可能的編劇天才。
後來他開始寫小說。
博仁仔是個腦筋轉得飛快的傢伙。我每次說:我現在正在寫……
博仁仔馬上就說:啊,我有個關於……的故事。
我還沒有他說不出故事的題材。 他開始寫小說,就問我:「什麼樣的小說可以大賣?」我大約是要戲弄他吧,因為他同時也是個很好玩很天真的傢伙,我就說:哦,那當然要很黃囉!越A越好!
他相信了我的指導,所以就十分虔敬的開始大寫黃色小說。他每次寫了一段,就寄來給我看,問說:「這樣夠不夠A?」我都說不夠。於是他就很有理想有抱負的說:「那你看我下次寫的,一定會更A。」 我猜他研究了不少A片吧,因為小說裡確實是……很A,很A。
跟博仁仔的對話:「你寫這麼A,不會有生理反應嗎?」
「不會啊,我在寫小說啊。」
「編劇寫喜劇要自己會笑,寫悲劇要自己會哭,你寫A書,自己沒反應,對讀者交代得過去嗎!」
博仁仔很老實的說:「噢。」
我想他會設法解決這個問題的。 我之所以要戲弄他,是因為博仁仔其實是個很會害羞的傢伙,只要看到漂亮女孩就會臉紅。所以一見面他就「侮辱」了我,居然沒有臉紅! 博仁仔對我的評價是:「又老又醜。」
他每次一搞就說:「又老又醜了還這樣。」他時常自命自己是個超台客的台客。所以我當他這形容是一種台客式的敬老尊賢。看了我的小說之後,他點點頭,說:「寫得跟我很像。不過我比較台,你比較優雅。」我實在想像不出台客字典裡會有優雅兩字,這大約是我對他唯一的影響吧。
他一定是全世界製作人超愛的編劇,這是說他如果寫劇本的話。因為他寫得超快,超多,每天最少一萬字。後來我在寫的電視劇需要寫成小說。博仁仔說:「我來!」就有理想有抱負的開工了。這之後我就時常面對他的嘲笑。因為他每次都說:「哈哈,我都寫到……那裡了,你還在寫前面的。」他寫作速度飛快,我劇本寫到中段的時候,他小說已經殺青了。
他是按照我給的故事大綱寫的,一邊看大綱,一邊看我的劇本。到後面,他所描繪的人物似乎有了與我的原創人物不同的生命,那時候,他就開始玩他自己的了。
博仁仔寫小說,有一件讓我非常感動的事。他多半是在工作中偷寫的,他說,有時候剛開始寫一兩行,老闆就把他叫去。得把事忙完了才能回來繼續寫。我問他這樣靈感不是很容易中斷嗎?他說不會,「我有錄影帶。」原先以為他是指A片錄影帶。不是。他說他寫作時可以看到畫面。平時忙的時候,他就在腦海裡「錄製」錄影帶,等到要寫的時候再播放出來。「我照抄就好囉哦!」實在是幸福的寫作方式。
關於博仁仔,他有一個前妻,一個女友,一個兒子,三台相機,一個DV,一個攝影棚,一棟房子,五隻貓,一屋子照片。他喜歡聽歌劇,魯賓斯坦的鋼琴,江蕙和MC Hotdog。他崇拜第一大美女蕭薔,和全世界所有美女。另外他崇拜袁瓊瓊,就是我。因為他從來沒有認識像我這樣有名的人。不過我懷疑可能是希望我把蕭薔介紹給他的諛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