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筆者1942年出生於馬來西亞霹靂州金寶市,並在當地完成中小學教育,原攻讀理工課,因自幼熱愛祖國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1963年來臺升學,進入國立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系就讀,師從王夢鷗教授,研習中國小說、中國文學理論。1971年以《李贄之文論》獲得碩士學位,同年進入博士班,本擬對李贄的文學思想作更深入之研究,但因在撰寫論文期間,正值大陸全國推行文化大革命與本地大力提倡文化復興運動之際,而論文發表時,復又遇到大陸正在以李贄思想全面進行批孔揚秦,展開全國軍民研讀李氏著作期間,師長中有責筆者與大陸「隔江唱和」(幸好論文題目是所長核准的,論文則是院長主動推薦對外發表,逃過一刼。),筆者只好改變研究方向。正好1972年筆者受邀參與整理中央研究院所珍藏俗曲資料工作,負責說書部分,於是在工作完成後,便以其中資料最豐富及重要的子弟書為題,1977年初以《子弟書之題材來源及其綜合研究》,通過教育部論文口試,榮獲國家文學博士學位,從此展開了子弟書研究的歷程,並旁及與子弟書有密切關係的快書、石派書之研究。近四十多年來,筆者陸續搜集有關資料,準備作一更深入之整理與研究,先後完成《快書研究》、〈子弟書的整理與研究世紀回顧〉、〈《青石山》石派書研究〉等論著三十多種。
為全力投入工作,1999年8月筆者利用休假期間曾到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作訪問研究半年,再詳細閱讀該批俗曲資料。2000年7月,又受邀到北京大學中國語文學系訪問兩月,專門研讀該校所珍藏的車王府藏鈔子弟書原件,並到北京國家圖書館、中國藝術研究院、首都圖書館、天津市圖書館等研讀各館珍藏及小蓮池居士奉寬、傅惜華、杜穎陶、程硯秋、梅蘭芳、吳曉鈴等前輩遺書。2002年初,為專心研究工作,乃提早退休。近十多年來,又多次到大陸各大圖書館,甚至三度出關,遠赴滿清舊京瀋陽,至瀋陽市圖書館等,繼續搜集資料並與當地學者專家交流,遇有孤本,或影印或手抄,不計代價,務必到手,始肯罷休,因此所得豐碩。於是「爬羅剔抉,刮垢磨光」,以「補苴罅漏,張皇幽眇」。在2010年完成「子弟書全集」(包括石派書、快書)點校工作後,復利用新得資料,修訂舊作,準備出版,2017年7月已出版《快書研究》修訂版,今又將歷年所撰較為重要的論著重新修訂,結集出版。
本集所收有筆者自1972年以來已發表與未發表的論文十篇,前三篇專論李卓吾、金聖嘆批點《水滸傳》,其中〈李卓吾批點《水滸傳》之研究〉以明確的證據指出袁無涯刊本120回實即是李卓吾批本,並研討李氏文學思想對《水滸傳》人物行為之分析與社會現實之批判,進而明白指出貫華堂金聖嘆批本《水滸傳》金氏批語因襲李氏批語共達三百六十多處,均為精華所在,而金批稍異於李批處,輒多前後乖違,錯漏百出,遠不如李批縝密。〈談貫華堂金聖嘆批本《水滸傳》〉則是利用《水滸全傳》各回後所附王利器校勘記,統計出金批本的文字與百回本相異處約有五二三一處,其中有二二二一處與袁刊本相同,又更進一步確定金批本實出於袁刊本。〈再談貫華堂金聖嘆批本《水滸傳》〉則是指出金氏以栽贓嫁禍等手法以遂其妄改亂評《水滸傳》的目的,以致金批本滿目瘡痍,遍體鱗傷。幾百年來,在討論批點《水滸傳》問題時,學者專家多推崇金聖嘆而黜李卓吾等,如胡適說︰「聖嘆的辯才是無敵的,他的筆鋒是最能動人的……在小說批評界,他的權威直推翻了王世貞、李贄、鐘惺等等有名的批評家。」(〈《水滸傳》新考〉)更認為金聖嘆的刪改,「只是有功,不是有罪」(劉復〈影印貫華堂原本《水滸傳》敘〉),筆者在此舉出各種例證,提出了完全相反的看法,已為國內外漢學界所肯定。
四~六篇談石派書與戲曲小說的關係,其中〈談石玉崑與《龍圖公案》以及《三俠五義》的來源〉,指出《三俠五義》的前身《龍圖公案》石派書原是道光初年石派書創始人石玉崑所說唱不同的曲本,原分為《包公案》與《龍圖案》,《包公案》是以包拯為主角,共三十餘回;《龍圖案》以展昭為主角,共六十餘本,後始合而為一,成為《龍圖公案》,但僅及《三俠五義》一百二十回之前二十二回而已。〈明清戲曲小說對《龍圖公案》石派書的影響─「狸貓換太子」部分〉與〈《青石山》石派書研究〉則指出兩曲中的故事情節多出自我國明清以來戲曲小說,是有關故事集大成之作,以說明石玉崑所作石派書的特色。此三篇均是國內外對石派書作深入研究最早之論著。
後四篇為子弟書研究,其中〈現存清鈔本子弟書目錄研究〉一文,乃是根據清樂善堂、百本堂《子弟書目錄》等所著錄的曲本,考出各目錄所抄寫的年代,作為今後研究現存子弟書曲本成書年代的根據;〈論現存取材相同且彼此關係密切的子弟書〉則是指出此類曲本出現的原因與背景;〈論《清蒙古車王府藏曲本》及近年大陸所出版有關子弟書的資料〉及〈《子弟書總目》之考查與補正〉則是指出各有關資料之疏漏與補正,以免後人以訛傳訛,妨礙日後研究工作。
全書共三十餘萬字,所有論點皆詳列明確證據,部分並附有書影,實事求是,有一分證據,說一分話,絕無虛妄。其中多為筆者個人創見,發前人所未發者。期能貢獻所學,為我國俗文學研究,盡一己綿薄之力。惟限於學殖,雖竭盡心力,所得僅此。其中譌誤遺漏,在所難免,尚祈海內外博雅君子,不吝指正,俾能更加完備,嘉惠後學。
2018年10月
陳錦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