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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櫥櫃,背後都隱藏著一個世界。
它們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也是另一個世界的出口……
寄宿姨丈家的亨利,正躺到床上準備入睡,突然聽到了一聲從閣樓牆上傳來的巨響,這是一個不熟悉的房子,因此他試著不去理會那聲巨響。但隔天他醒來時,卻發現頭上竟然留有白色石灰,而頭頂上的牆壁,凸露出兩個門,其中一個還緩慢的旋轉著……
亨利輕輕的刮掉牆上的石灰,無意間發現了有九十九個不同尺寸的櫥櫃門羅列眼前。驚奇的,還能聽見一扇門另一端,傳來潺潺的水流聲;另一扇門則射出黃色的光線,往裡探,裡面竟有個男人來回走動著!
亨利終於了解,原來這些並不單純只是一個個廚櫃,而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作者簡介:
N. D. 威爾森
十二歲時,因為一場火災,N.D.威爾遜在爺爺奶奶家的閣樓住了將近一年。閣樓的天花板很低,總像有什麼東西要掉下來,遠端的窗戶裝了一架抽風機,歡迎人爬來爬去的空間往兩邊延伸。如果牆壁上有任何櫃子,他倒是從未發現。但那不是因為他沒有尋找。他酷愛穀倉,也仍到處尋找是否有沒被發現的門,並確定蒲公英有魔法。
N.D.威爾遜目前與妻子及四個小小探險家住在愛達荷州。如想知道更多訊息,歡迎前往他的網站:www.ndwilson.com. 也歡迎前往本書官網:www.100Cupboards.com尋找好玩事物並參加活動。
譯者簡介:
葛凱莉
歷史系畢業,現為自由譯者。譯作包括《蝴蝶夢》、《文明的腳印》、《美國文化的黃昏》、《創新力》、《企業家爸爸給女兒的30封信》、《博物館驚魂夜》、《如何謀殺妳的丈夫》、《名牌狂吸血鬼女王》等。
章節試閱
第三章
亨利突然驚醒,在光線中瞇起眼睛。起初,他弄不清楚自己醒來的原因,他並不需要上廁所,他的手臂沒有麻掉,肚子也不餓。他應該沒有睡很久。
他坐起來,一小片灰泥從他的額頭滾下來,跳過鼻尖,落在他的胸前。他伸手梳一下頭髮,更多的牆壁碎片掉落在腿上。他抬起頭。
他的頭上,有兩個小門鈕從牆壁突出來,其中一個正似有若無地轉動著。一個耙抓東西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最後砰地一聲,把灰泥的碎片彷彿下雨那般撒在亨利的床上。
有那麼幾分鐘,亨利只能張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他先是暫停呼吸,而後大口地喘氣,而後又暫停呼吸。兩個門鈕現在都是靜止的狀態,動也不動,令他懷疑其中的一個是否真的動過。他本來在睡覺,所以他可能夢到它動。
我不是作夢,他對自己說。它們明明在那裡,從我的牆壁凸露了出來。亨利知道牆壁的另一邊是什麼——什麼也沒有。樓下就是三個女孩的房間,再下去是廚房的牆壁,旁邊是泥巴室,再來就是通往穀倉的草地。
亨利轉過身,戒慎小心地戳一下兩個鈕,而後開始把牆上灰泥挑掉。灰泥碎片堆積在他的毯子上,但是他也把兩個門鈕周圍的地方清了出來,並發現灰泥的下面有一片晦暗且到滿布髒污點、寬約二十公分的綠棕色金屬門。他靠上前去,想把門鈕看得更清楚。可是,他的影子一直礙事,他乾脆拿起床邊的閱讀燈。
在燈光下,兩個門鈕位於金屬門的中央,材質是很舊且毫無光澤的黃銅,瘦長的形狀幾乎稱不上門鈕,底下有髒兮兮的裙狀裝飾。亨利一手握住一個,開始轉動。
它們很容易就可以旋轉,而且沒發出任何聲音,可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接著,他發現裙狀裝飾上面有個大大的箭頭,左邊的門鈕周圍刻有一圈符號,右邊的則是數字。左邊的符號從A開始,繞一圈後回到A旁邊的有點像G,其他的他認不出來;右邊的比較簡單,是從I到XXII的羅馬數字。他數一下左邊的字母,共有十九個。
亨利的數學向來不是很棒,但就算是他也知道若要嘗試以密碼開啟這門,它有十九乘以二十二個可能的組合。不過,知道怎麼做跟做不做得到,是很不相同的兩回事。他心算了一下,便離開房間,盡量小聲地下樓。
來到一樓之後,他稍微放鬆,快步走進廚房,拉開那個雜物抽屜。他找到一支鉛筆,再從一本食物調理機使用手冊的最後一頁撕下一小張紙片,又匆匆上樓。
回到閣樓之後,亨利邁開赤著的腳直接返回他的小房間,跪在他的床上。門鈕並沒有消失。他在紙上計算:二十二乘以十九……四一八。亨利的身體往後靠,四一八,好多啊!
「你在做什麼?」有個聲音從他的後面問道。恆莉愛塔站在他的門口,濃密的頭髮披散著,臉頰上還有一條枕頭的痕跡,可是她的眼睛很亮。「我聽見你走下樓梯。」她走進他的房間,望向他身後的牆。「你在牆壁上做了什麼?」
亨利咳嗽了好幾聲,他的喉結上下滑動,「我沒做什麼,它自己裂了開來,而我只是想看看灰泥後面有什麼東西。」亨利轉向牆壁。「結果我發現這一個小門。可是,妳必須知道密碼的組合,才能打開,而我猜它有四百一十八種可能的組合,但是只有一組有用。我要嘗試所有的組合,直到把它打開。」
恆莉愛塔陪他跪在床上,「依你看,裡面會有什麼?」
亨利沒出聲,片刻之後才承認,「我還不知道。」
「沒錯,但是依你的猜想呢?」
亨利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搜尋,有什麼東西可以放在這個秘密的小門之後?
「或許是某個人的舊東西,」他說,「襪子或一雙鞋,舊鋼筆應該也很酷。」
「噢,」恆莉愛塔發出一個聲音,「我在想,或許是一張地圖或一本書,裡面可以讓我們知道如何到另一個秘密的城市;或者一把鑰匙,用來打開一扇已經被遺忘的門,或其他盒子或櫃子。而其中或許有鑽石。」
「嗯,不管怎樣,」亨利說,「我認為應該繼續嘗試,先開這個門再說。我打算從後面開始。我把這個箭頭對準最後一個字母,用每個羅馬數字來試。接著再試下一個字母,再塔配所有的羅馬數字,直到試過所有的四百一十八組。」
「好吧,」恆莉愛塔說完撲到床上,看著亨利轉動圓鈕,然後拉拉看。「我希望是一張地圖,」她又說一次。
她再次打擾他時,亨利已經完成三個半字母。
「還剩多少,亨利?」
亨利停下來想了一下,「我已經完成七十六個,我無法用心算把七十六從四百一十八減下來,但至少還剩三百多個。」
他完成五個字母時,她又來了。
「亨利,門鈕上的其他記號是什麼意思?」
「什麼其他記號?」他問。
「這些。」恆莉愛塔跪坐起來,大拇指伸到舌頭上沾了些口水。亨利讓開,看著她把門鈕搓揉乾淨。他剛才一直對著的箭頭,看得更清楚了。等恆莉愛塔弄完,亨利看見每個門鈕上還有三個小箭頭。它們分佈在裙狀裝飾的表面,把它分成四等分。
「它們看起來像羅盤,」恆莉愛塔說。「看到沒?大箭頭是地圖上指著北方的,其他是南、東和西,我打賭裡面是一張地圖。看來像羅盤的門鈕後面,還可能有什麼其他東西?」
亨利沒有回答,只是癱坐下來。
「怎麼啦?」恆莉愛塔問他。
亨利整個人躺到床上,開始磨牙,「我們永遠也打不開。」
「是嗎?為什麼?」她問,「不要磨牙。剩下的應該不多了吧?」
「還有好多,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算出還剩多少。兩個門鈕各四個點,它可能有幾千種組合。」
「噢,」她說,「或許我們應該先去睡覺,也許明天就想得出來了。」
「是啊,我們應該睡覺了。」他看看他的毯子,「可是我必須先把這些碎片清理掉。」
恆莉愛塔站起來伸個懶腰,「拿到樓下,在屋外抖掉就行了。」
亨利抓起毯子的四個角,像個布袋甩在肩膀後面,然後兩人小心翼翼地離開他的房間,偷偷走下樓梯。他們抵達女孩的房間,低聲說了晚安,恆莉愛塔匆匆返回她的下舖。亨利繼續下樓來到泥巴室。
他走到屋外之後,決定再走遠一點,以免草地上的灰泥碎片被人發現。涼涼的草地吞沒了他赤著的腳,但是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抬頭注視著寬廣無比的天空,以及密密麻麻的星星,三分之二個耀眼的月亮就落在比地平線高一點的地方。他走到穀倉,繞過那建築物,張開毯子用力抖了兩下,然後坐下來。
亨利從未聽過什麼被遺忘的門。他在學校的時候,絕不會相信這種事,然而這裡很不一樣,這裡的某些事情有點奇怪。當他發現以他的年紀不應該坐兒童座椅,以及男生是站著尿尿的時候,也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想起他剛去寄宿學校的宿舍,打開行李的時候,室友在旁邊看到他拿出頭盔,曾經問他那是做什麼用的。亨利突然開始深深懷疑,他以前是否都被蒙在鼓裡,因此當整個世界往一個方向移動,而他卻戴著頭盔朝反方向而行。他差點跟室友說了實話,「那是我媽買來讓我上體育課戴的。」幸好他在最後一刻及時收口,改說:「那是賽跑用的,這裡應該不需要了。」
不管他房間裡那片牆壁將要發生什麼事,這個發現一定比那次他知道同學並不戴頭盔上體育課,巨大許多。如果,天下真有「遺忘門」和「秘密的城市」這種事,或者有地圖或書籍記載如何去發現遺忘門和秘密城市,那麼他一定要知道。
他轉頭看看周遭那些長得很高又沾著露珠的草,有那麼片刻,他看到的並不是草。他看到的是幾百萬根用陽光與空氣製造出來的綠色細長刀刃,它們刮搔著他濕了的腳,同時從泥土裡繼續吸取生命,繼續地抽高與長大。這些高高的草,在他眼裡像許多沒戴頭盔的男孩,知道事情應該怎樣做的男孩。
星星在他的頭頂上閃爍並笑著,銀河系也俯視著他,用手肘相互頂弄肋骨,發出竊笑聲。
「他不知道秘密城市,」獵戶座說,「他媽媽從來沒有告訴他。」
大熊座露出微笑,「他爸爸有沒有把遺忘門告訴他呀?」
「從來沒說。」
「或許他寫在書上了。」
「沒,他只寫科學計畫或腳踏車旅行的書。」
「地圖呢?」
「大部分都是地形學,或是用五顏六色顯示國民生產毛額和出口量的地圖。」
「那些地圖的邊緣沒有寫『此地有惡龍』?」
「從來都沒有。他只找到一個隱藏在牆壁裡面,外面的鎖好像羅盤的小櫃子。你知道他認為櫃子裡藏著什麼嗎?」
「獨角獸的角?」
「才不是呢,他以為裡面放著襪子。」
「襪子?」
「或者筆。」
「筆?」
亨利嘆一口氣,「我連羅盤鎖該怎麼開都不知道,」他說著站直起來,帶著一種熟悉的感覺,一種「我終於知道了」的感覺,往屋子走回去。這感覺表示今晚你會帶著你的頭盔、連身睡衣和從小抱著睡的小熊,偷偷把它們扔進宿舍的垃圾車。一種「明天我就改變了」的感覺。
亨利走回廚房,看見他的刀放在流裡台上。他拿起來並打開,銳利且閃亮的刀刃驕傲地對著他微笑。他將它打開,用大拇指按壓著不讓它掉回鞘內,爬上樓梯回到他的房間。
(空一行)
風兒抓搔著穀倉的側面和背部,星星緩緩盪過這個世界的屋頂,而遍地的綠草雖然對自己身為世界的地毯感到很知足,依然搖曳生姿地繼續長大。
亨利回到房間,在他的床上跪下來,開始用刀刮下牆上的灰泥。他的大拇指壓得好痛。
第四章
當堪薩斯的白天來臨,它的光線會先爬進閣樓上的圓窗,滑過窗上的換氣風扇,在古舊的地板上伸展開來,有時會照到部分的牆壁。亨利的櫥櫃位在閣樓的尾端,此刻只有一扇門關著,陽光來到門上,側身探入陰影之中,停在他的一隻腳上。亨利再次沒有關燈就睡著了,但這次不是躺下來睡,比較像是累壞了,被睡眠拖垮而癱在床上。
你快掉下來了唷,陽光對那隻腳板低聲說。
突然間,亨利猛地一抖,原本關著的那片門被他踢開,他因此嚇了一跳而坐起來。他瞇起眼睛看向窗外的天光,再看看身後的牆壁。除了靠近天花板的牆角,以及他的床貼靠著的牆面,兩個小門鈕附近的灰泥都被剝了下來,整面牆壁都是小小的門。
亨利站起來,往樓梯走去。他或許會挨罵。他的房間都是灰泥碎片,手和手臂也都是,他覺得嘴巴裡有灰泥的味道,他的嘴唇上方應該也沾到一些,而且他的眼睛好癢。問題是,現在已經白天,每個人或許都起床了,如果他這樣像個化石人那般,帶著一身的灰泥與塵土下樓去,他完全不可能隱藏他到底做了什麼事。
他站在閣樓的樓梯頂端,只聽見廚房的時鐘滴答作響,除此之外,好像還沒有其他的聲音。他踩上第一階,它發出呻吟,但並沒有很大聲,他吐出本來屏住的氣,再往下一階。他以為會有咯吱聲、噗嗤聲或甚至爆裂聲,結果竟然是腳底踩上了一小塊可能從他身上掉下去的堅硬灰泥。
未預料的刺痛使他本能地往後跳,這使得腳踝撞到樓梯,另一隻腳則往前滑,導致他的頭部撞到樓梯,夾帶著一大蓬灰色的塵土,以肩胛骨著地。他倒抽一口氣,相當確信他如果沒死,也半身麻痺了,但他感覺到腳趾抽痛,所以或許還好。他跳起來,直接往浴室衝去。
亨利從樓梯滾下來,只吵醒了恆莉愛塔和桃蒂阿姨,她們各自打開房門進入走廊,但只看見沿著閣樓樓梯飄下、落到綠色地毯上的薄薄塵霧,然後,聽見有人開始沖澡的聲音。
「回去睡吧,恆莉愛塔,」桃蒂說,「看來妳表哥需要一個時鐘。」她打個呵欠,兩人各自回房。
◇ ◇ ◇
亨利站在蓮蓬頭下,看著腳下形成的一條泥流。他用腳去踢碎它,強迫那些細小的泥土快些從排水口流掉。他洗好澡,用大毛巾包住自己,抱起髒衣服快步回到閣樓。
他在房間門口站住,打量裡面的情況。他的床幾乎都被大大小小的灰泥碎片蓋住了,地板的情況則介於海灘與碎石車道之間。到處都是灰塵,閱讀燈、牆壁、門的內面,連臥室門外幾尺的地上也有,他完全不知道該怎樣清理自己弄出來的這一片髒亂,然而,他此刻並不真的在乎這件事。他只注視著牆壁。
亨利繼續剝除灰泥,呈現出更多的門,他曾停下來數了一數,那時共三十五個,但他相信還有更多。它們大多數是木門,但每一片的大小、紋理和顏色都不一樣,形狀和設計也不相同;有些很平凡,有些則繁複地雕刻了許多東西,使得要完全清除卡在花紋與圖案上的灰泥,變成幾乎不可能的任務。有的有門鈕,有的是把手,有的或許是滑門,或亨利從未見過的設計。有一個小門的上面,則什麼都沒有。
每出現一個門,他都試著或推或拉、或輕輕地敲,但沒有一次開得了。而後,他又繼續剝除灰泥,繼續找出下一個門。這使得他那把剛磨得很銳利的刀,越來越鈍,他的大拇指為了讓刀片不掉下來,磨出了好大一個水泡。兩手的指關節也有好幾處破皮。
亨利踮著腳尖走過滿地灰泥,從原本就亂塞的衣櫃抽屜裡抓出幾件衣服。他穿上衣服,下樓到廚房找出掃把和畚斗,他也看了看餐廳的鐘,這才知道為什麼還沒有人起床。
他掃起房間以及閣樓地板上所有的灰泥,再次傾倒在毯子上。他也清理了閱讀燈、衣櫃和床頭小桌的桌面,然而不管他怎麼掃,就是有細得不得了的灰塵逃過他的掃帚,飄到半空中。
最後,他放棄那些小飛塵,移動古老的堪薩斯棒球隊海報,用來遮住被他剝掉的牆面,一邊思索該到哪裡再拿更多海報,然後他拎起毯子的四個角,打算再次前往穀倉旁邊去湮滅證據。
他拖著臨時布袋往樓梯走去,拉下第一個階梯時,才發現它好重。他一階一階地走,才不過下了四階,已經滿頭大汗。而且他每走一步,灰塵就飛出來,黏在他的皮膚上,等他爬下兩道樓梯來到地面,他已渾身痠痛。他坐下來喘口氣,同時穿上鞋子。
等亨利終於來到穀倉,他回頭望向房子。高高的雜草被他拖過的毯子布袋刨出一條明顯的路徑,但是他也沒辦法。他看了看早先扔掉的一小堆灰泥,跟他現在要扔的這一袋做個比較:看來,他應該走到離屋子更遠的地方。
他並沒有拖著袋子走向穀倉後面那片長滿雜草的原野,他稍微蹲下去,把袋子甩到肩上,而後蹣跚地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離房子多遠比較好,不過他評估自己應該也走不了太遠,反正只要走不下去就停下來倒掉它們吧。
穀倉後面的草在他經過時,刮著他的手肘,接著,出現在他眼前的,不再是高高的草,而是一條灌溉用的圳溝。亨利放下毯子,抓住兩個角,看著他的破壞證物滑進圳溝側面,進入幾乎沒在流動的水裡。而後,他坐下來。他剛才一直在流汗,現在坐著不動,清晨的微風吹得他開始打冷顫。他往後躺進高高的草堆裡,鑽進流動的空氣中,那裡比較暖和。太陽在雜草的頭頂上遊戲,帶著打算撒遍全世界的雜草種籽揚長而去。
筋疲力盡的感覺從亨利的骨頭裡爬出來,他睡著了。
◇ ◇ ◇
如果水蟲可以看到比一公尺更遠的地方,那麼好幾隻水蟲應該注意到亨利的腳和他的褲管,而且這些遠視的蟲應該可以把法蘭克姨丈看得更清楚──他就坐在亨利的膝蓋旁邊,雙腳垂進圳溝的邊緣。
他的右手拿著一根球棒,左手伸到圳溝裡找灰泥的碎片,他若找到一片就輕輕扔到空中,有時用球棒打到圳溝的另一邊,有時揮棒落空,便看著灰泥掉回圳溝裡。偶爾,他會看看亨利的臉。桃蒂告訴他,亨利一大早就起來了,而且從樓梯跌下來後衝進了浴室。法蘭克的工作,就是找到亨利,而現在他找到了。
法蘭克.魏利斯是個深思熟慮的人,雖然外表看起來不怎麼像。當他坐在溝邊棒打灰泥碎片時,他開始思考。那些認為他「稀薄」的亨利鎮民,或許會假設他無法做抽象思考,只能想眼前看到的事。他們會假設他正在想的是,他的外甥、髒兮兮的毛毯,以及卡在溝側和已經落入溝底的那些灰泥碎片是怎麼回事。
法蘭克當然有注意到這些事,但這只讓他想起另一個夏天──他就是在那個夏天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堪薩斯州亨利鎮,而且進來之後就沒再出去了。那時,他比外甥現在的年紀大一、兩歲吧,他就在這個穀倉旁邊,跳過這條圳溝往四下連綿不斷的原野及平滑的天空眺望過去,心裡猜測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睡覺中的亨利突然扭動了一下,他的腳更往水面滑下去一些。
「亨利,」法蘭克說,「醒來了,孩子。」他伸出手去搖外甥的肩膀。
亨利抽動之後眨眨眼睛看著他的姨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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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亨利突然驚醒,在光線中瞇起眼睛。起初,他弄不清楚自己醒來的原因,他並不需要上廁所,他的手臂沒有麻掉,肚子也不餓。他應該沒有睡很久。
他坐起來,一小片灰泥從他的額頭滾下來,跳過鼻尖,落在他的胸前。他伸手梳一下頭髮,更多的牆壁碎片掉落在腿上。他抬起頭。
他的頭上,有兩個小門鈕從牆壁突出來,其中一個正似有若無地轉動著。一個耙抓東西的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最後砰地一聲,把灰泥的碎片彷彿下雨那般撒在亨利的床上。
有那麼幾分鐘,亨利只能張大了眼睛呆呆地望著,他先是暫停呼吸,而後大口地喘氣,而後又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