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

第一章

想不出來……

俞靜已經坐在這家麥當勞算不少的時間，桌上堆滿了吃完的包裝紙，幾乎還剩下一半的薯條散滿了餐盤，他無意識地撥弄著它們，用鮮紅的蕃茄醬劃了一圈又一圈。

這只是弄髒自己的手而已！

當他無力地放下薯條、看著手中的油漬時，這才想到這是他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一直重複告訴自己的事情。

唉！煩呀！

他趴在灰白的桌面上，想從冰涼的觸感上汲取一些能量，腦子裡翻來覆去還是同一件事情，他頭痛地皺起眉頭，下定決心要理出個頭緒。

女人呀，不是一直都很可愛的嗎？

他撐著自己的頭，微笑地想像著自己發跡甚早的初戀，再由第二任持續往下想，每個女孩子都是清一色的甜美嫵媚，聽她們柔柔軟軟地喚著自己的名字，撒著嬌要他陪她們做東做西的，以往覺得的麻煩與不耐，現今想來卻如同天堂一般。

是呀，可是他又怎麼會落到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地步？

搔了搔頭，回想起這件深深困擾著他的事情：

俞靜在身邊空白了一段日子後，由損友的口中聽到鄰校Ｈ女中的校花是個冰山美人，外表白皙透明、如同洋娃娃一般的清純美女對所有的追求者總是不假辭色，孤傲的如同阿爾卑斯山上的孤挺花可望不可及……

媽的！

他暗自咒罵了一聲，光聽這形容詞就覺得這女人一定有問題，奇怪的是那時的自己竟然覺得這樣的外號十分詩意，彷彿那女人的臉上給蒙了層輕紗，嬈嬈裊裊地從眼前飛過那樣的飄逸──

結果他卯足了力地去追求，第一次費盡心思地去接近一個女孩，先在公車上製造了個英雄救美的機會，再來趁機接近，每次都有禮地牽牽小手、沒再越雷池一步。

沒料得這麼個土法鍊鋼鍊久了，竟還真給他鍊出了門道，他在眾人羨慕和嫉妒的眼光中，登上了從未有人登上的衛冕者寶座。

還沒來得及享受這種讓人飄飄然的眼光太久，那女人倒先不對勁了，日日夜夜地追蹤他的去處，見到他和別的人、不管男女，只要講話超過一分鐘，眼淚便像漏了的水龍頭哭個不停。

剛開始還覺得頗有情調，可久了便成了大麻煩，俞靜每次低聲下氣哄她的時間隨著次數呈倍數狀態激增，到最後只能以精疲力盡來形容。

當他和朋友抱怨時，還被人以嘲笑的眼光諷刺這是另一種變相的「精盡而亡」時他內心的挫折感只能以仰天長嘯的方式來抒發，他可是什麼都還沒做到耶！

不過，這些心事又怎麼能說出口？說了不就有損他俞靜的顏面哩！兩天前好不容易終於親了她，終於到手的充實幸福感卻在回家時接到她的來電而陷入全身冰冷的狀態。

「你今天親了我，」她在電話裡的聲音微帶羞怯，讓他的嘴角禁不住也帶起微笑，「我跟我媽媽說過了，看你什麼時候來提親……」

「啊？」

超現實的話語讓大腦跟不上聽力的速度，俞靜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

「我媽說她什麼都不要求，不過你要好好地對待我……」

俞靜這次確定了自己的聽力沒出錯，卻還是對這理解能力外的要求有些愕然，他嘴唇動了動，可聲音卻像給毒啞了般難聽：「你說──我剛剛沒聽錯吧？」

「沒呀，我們一家人都很高興呢！」

她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反而還沉浸在喜悅的情緒中，「現在結婚是早了些，我本來打算大學畢業再談戀愛的說……」

沒等到還反應不過來的俞靜答話，她又自顧自的說下去，話裡帶著夢幻的喜悅，「誰叫我遇上了你，我這麼喜歡你，我想你也是跟我一樣的心情吧？等不到那時候了──」

「嗯，等下，等一下，」俞靜的大腦終於回復運作，他打斷她的話，「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吧──況且我……」

「是呀，是早了些，」她的聲音幽幽，帶了惆悵和黯然，不過不知是因為破壞了自己人生規劃還是不能在此刻嫁給他，「所以我媽和我商量的結果就是──我們先訂婚吧！」

本來還以為她神智回復了正常，然而在聽完以後才發覺不是這麼回事，俞靜第一次覺得口才便給的他有拙於言辭的時候，「你──訂婚？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喂！你──」

「就這麼說定了，下禮拜日我先去你家拜訪父母，改天選個好日子再舉行儀式吧！」

「我可沒同意！喂！你聽到沒有！我沒答應呀！」

俞靜還想大吼大叫一番，誰知對方早已掛上了電話。

不可置信地看著還傳來「嘟嘟」聲的話筒，俞靜知道這次自己有了麻煩，而且絕對是個大麻煩。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他再搔搔頭，感覺自己還是手足無措、進退無方。

好在自己的父母因公事上的緣故而長居美國，家裡就他一個人留在台灣，至少不愁那瘋女人會鬧到家裡去，俞靜吐了口氣：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這事到底該怎麼解決？

真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俞靜困擾地抱住自己的頭，和她說清楚嗎？可她又聽得進去嗎？

想起她一廂情願的功力，俞靜便大大地搖頭，要能講理，早八百年他們便能溝通了，自己之前不就為了一些風馬牛不相干的事賠了許多罪，那時還覺得頗有談戀愛、鬧小彆扭的羅曼蒂克，現在想來，卻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沉醉在勝利的喜悅裡沒發覺她的不對，還自以為是地幫她找了許多藉口，最後連人家是阿爾卑斯山上的孤挺花、自然該與眾不同些的理由都出籠了，現在可好啦，本金利息一起找上門，當真是吃不完兜著走！

喂！別再說些風涼話了，心底另一個聲音冒出頭，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出方法去解決嘛，做些有建設性的事，別再潑自己冷水了。

快點！俞靜，你都能背起十三個甚至十七個字母的艱澀單字了，怎麼就不能搞定一個女人呢？快動動腦，一定有方法的──

啐！要有早就想出來了，何必在這傻坐了兩個多小時？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腦子裡出現，帶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沒辦法了啦，我已經看到你被那女人吃的死死的樣子了，等著上教堂吧──

正當俞靜心裡煩惱在這事情結束之前自己會不會患上精神分裂時，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出了聲，給嚇得正著的俞靜還有幾分反應不過來，傻傻地看著自己的行動電話──

那悅耳的電子鈴聲持續響著，自己當初不就是因為喜歡這手機的合弦才買的嗎？為什麼現在那鈴聲聽起來卻帶了幾分詭異、就如同「驚聲尖叫」第一集開頭的絕命鈴聲那般淒厲？

他瞪大眼瞧著來電顯示，臉上的表情好似第一天才知道有手機這東西，看著上邊冰晶藍的螢幕上一顆偌大的愛心正諷刺性地不住跳動著，俞靜覺得自己的嘴裡好像給硬生生地塞進一大團東西，怎麼也閤不上。

現在的時間雖算不上用餐的尖峰時段，但麥當勞裡還是坐了半滿的人，在鈴聲響起超過五聲後，一些被引起注意的人忍不住轉身瞧了瞧那臉色慘白的高中青年為何還不接起電話，俞靜看著他們所投射過來的眼神，感覺就像一把把銳利的小刀精準無誤地射向他心房。

當他應著所有人心底的要求，滿頭大汗、慎重其事地伸手去拿起那根本不太重的手機時，鈴聲卻倏地斷了，俞靜感覺自己好像是上了法場走一遭、最後卻能全身而退一般的欣喜，在他吐出那不知憋了多久的一口氣後，竟發覺額角已落下了汗珠。

迅速地將手機來電改為震動模式後，俞靜心虛地探視了全場一周，沒人在注意他的，沒人知道他是多麼慶幸能逃過一遭，自然，也沒人知道他所面對的，是怎麼樣的一個天大難題，沒有人會知道的──

突然眼角的餘光好似捕捉到什麼一般，俞靜轉頭看著那側著身、正朝自己笑著的人，他瞇了瞇眼，片刻才分辨出那是和自己同一間高中隔了幾班同學，之所以對他有印象，是因為那人不僅和自己一樣是個名列前矛的資優生，也是個花名在外的風流鬼，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叫──陸羿吧？

現在不是打招呼的時候！

更何況自己的臉上也扯不出可以稱得上是「微笑」的弧度，狠狠瞪了他一眼，俞靜心裡有著剛剛那一切全被他看在眼裡的窩囊感。

笑？笑什麼笑？

他低下頭，悄聲咒罵，看什麼看？你眼珠子不酸呀？有本事去別的地方泡妞，別在這鬼鬼祟祟的偷笑。

俞靜心裡不滿地鼓譟謾罵，全然沒想到自己的行為在別人眼中也是一般的鬼鬼祟祟。

我，陸羿，向來以造福全天下女人的目標為優先，自然，在本人玉樹臨風、風流瀟灑的氣度下，很少有人，不！是根本沒有人能逃出我手掌心才對。偶爾她們還會為了我爭風吃醋、甚至大打出手，我也只能搖頭嘆氣，懷璧其罪呀！

我偏好年長的女性，當然指得不是那些歐巴桑，年紀最好是大我個三到五歲，成熟、妖豔是一定要的啦，這樣摸起來皮膚才光滑和勻淨，這點不是那些澀氣的小女生比得上的啦！所以，又有人稱我是「女大學生殺手」。

不過，這次倒給我踢到鐵板了，嘿！別誤會，別以為我是在把妹上碰到敵手，而是我最近交到了一個在美語補習班打工的妖嬈女大學生──Ｍｉｎａ，一身雪白好入手的肌膚加上豐滿正點的身材，還有那豔麗的五官，都是上上之選，我倆打得可火熱了，如果勉強找個詞兒來形容，大概就只能用「如膠似漆」來說明我們間的狀況吧！

但是最近我們在一起的時候，Ｍｉｎａ還真有幾分怪異，在她達到高潮時往往會忍不住揪著我，告訴我她有多喜歡我，有多愛我──的床上技巧，當然這是情人間增進情感的小把戲、無傷大雅嘛。

壞就壞在她說她想剪掉我──嗯……那裡，她說她再也找不到像我和她身體這麼契合的夥伴了，為了怕我哪一天丟下她，倒不如她先把我剪掉以茲紀念。

我本來也當她是說笑的，誰知前天她趁我睡覺時還真拿了隻剪刀在我那兒比劃著，還好我剛好因口渴醒了過來，半哄半騙地和她僵持了一個多小時才要她放下手裡的東西，如果我那時沒醒來──如果那時她突然狂性大發──

陸羿擦了擦那因過於可怕的假想而衍生出的汗，好險！我這一生差些葬送在一個瘋女人的手上！

想到此點，一股心火便燒了上來，他無意識用力地敲了敲桌子，隔壁桌看來是對情侶的中學生忍不住轉頭看了看，陸羿以更凌厲的眼神瞪得他們快速收拾書包離開，這才意識到現在自己身處於健康快樂的麥當勞中。

看看窗外，已是秋天的季節才傍晚就是灰濛濛的一片，他枕著自己的下顎，用已經冷掉的雞塊蘸著酸甜醬在餐紙上劃過一道又一道根本無意義的痕跡，直到自己厭煩了才停下手。

這一次是逃過了，可是下一次呢？

想起甜美的Ｍｉｎａ，陸羿的心自然而然地泛起一陣暖意，不過當他想到要以自己的下半身幸福去交換時，臉上的笑容又僵住了。

她到底是不是在和自己玩的？

陸羿越想越覺得有此可能，Ｍｉｎａ是個很懂得搞情趣的人，三天兩頭總會拉著他給他一個美麗的ｓｕｒｐｒｉｓｅ，當看到他笑開時自己也高興的像個小孩子一樣笑個不停──

可是萬一她來真的呢？

陸羿想到那天泛著森冷寒光的銀色大剪刀在自己下體前張牙舞爪，他又覺得世上沒什麼東西比它還重要，開玩笑，要他為了一棵樹放掉一大片森林就已經不是他會幹的事，如今又怎麼有可能和她一起同歸於盡？

當他腦子裡還在這兩種想法來來回回的時候，一陣電話鈴響引起了他的注意，當然電話響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奇怪的是主人怎麼一直不接？

陸羿先放下掛在心上的事回頭，一眼就認出了同校的名人俞靜，然而看他接個電話好像要他從二十三樓跳下去一般的難抉擇不禁大大地勾起他的好奇心，俞靜在拿起手機時臉上那副從容就義的模樣令他覺得好笑，全然忘了自己現下又是個怎樣進退兩難的處境。

電話聲驀然終止，俞靜好像瀕死的人又復活一樣喘著氣，陸羿望著他白皙的膚色上微染粉紅，突然非常想知道電話的那頭是怎麼樣的三頭六臂人物。

專注的眼神引起了俞靜的注意，他回視著陸羿，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友善，陸羿猜他心裡一定是在咒罵他多事，可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從心底冒出，他大大地咧開了嘴，朝他笑了一笑。

他的沒反應完全符合陸羿對他的預期，想著俞靜心裡應該是想著笑什麼笑還是罵他鬼鬼祟祟之類的話，陸羿的心情莫名其妙地飛揚了起來，還輕輕地吹起了口哨。

那盤據他數十個小時的惡劣心情突地消失，陸羿現在的注意力全都轉向在不遠處的俞靜身上，這小子還是在意我，跟你打個賭，不用數到五他就又會朝自己這方向看來，一……二……三……

果然如他所料！

在數到三時俞靜又偷眼朝他瞧去，在兩人眼光對上時還嚇了一跳，他立即低下頭，假裝不認識陸羿。

覺得這樣的俞靜實在太可愛了，陸羿完全忘了自己還沒理出究竟該離開Ｍｉｎａ還是繼續在一起的決定，也忘了自己小弟弟所處的危機，他拿起自己的東西，朝那更加縮頭縮腦的俞靜走去。

走……走過來了啦……

俞靜有些害怕地看著陸羿緩緩從他那一桌走到他眼前，臉上還帶了個超大的刺目笑容。

他在笑什麼？難道他知道阿爾卑斯山上孤挺花的事嗎？

已縮到沒地方躲的俞靜勉強要自己定下心，轉念一想，陸羿是怎麼都不可能知道這件事的，聽說他的活動範圍和目標都在大學附近，孤挺花應該和他沒什麼瓜葛才對，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從剛才到現在這一會兒才能好好呼吸。

「你是俞靜吧？」

陸羿朝他點點頭，口氣不如俞靜所想的尖銳，「你在等人嗎？」

才放下心的俞靜聽到後邊這一句話就如同貓兒受到驚嚇一般瞬間把毛豎起，在抬頭時卻又見陸羿一派從容有禮模樣，「不是嗎？那我能不能坐下？」

俞靜點點頭，心裡暗怪自己過於緊繃敏銳的神經，別疑神疑鬼的！他警告自己，陸羿是不可能知道些什麼的，好吧，就算他知道又能怎樣？在這件事中陸羿是怎麼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好處的，鎮靜點！

如此分析給自己聽後，俞靜總算定了定心，他看了看還在微笑的陸羿，想把注意力轉到對面身上的人，「剛才看到你，你在等人嗎？」

好小子！把他問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送回！

陸羿深深地看了俞靜一眼，瀟灑地聳了聳肩，多年來在女人堆裡打混的功力盡顯無遺──睜眼說瞎話，「我想靜一下，來麥當勞想些事情。」

半信半疑地瞅了他一眼，俞靜又覺得一陣彆扭，他要坐很久嗎？來找自己有什麼事？明明不是那麼熟的人，湊在一起不過就只有尷尬的沉默嘛！

果然在開場白後是一片安靜，坐立難安的俞靜想找理由先走，可又怕自己的行為和心思太著痕跡，不如找個藉口好了，嗯，說要去找朋友？

這個不好，明明才說沒在等人的，那──說自己要去補習嗎？不過時間又好像晚了些，還是──

坐在對面的陸羿顯然是心裡有事，在過了最初的幾分鐘後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奇怪的是他寧願和俞靜乾耗著也不願離開。

在俞靜想著如何捏造完美藉口的同時，卻也觀察著陸羿臉上的表情，突然對面的人臉色微變，在俞靜還有些不明瞭前，陸羿掏出了放在口袋裡的手機。

在廠商廣告中強調的特大面板上閃爍著來電顯示，雖沒有探人隱私的意思，俞靜還是下意識地往螢幕上看去，那「Ｄａｒｌｉｎｇ」的英文字忽隱忽現，而陸羿面上的神色也是忽明忽暗。

「你不接──」

在話一出口時俞靜突然明瞭了，同時一股是幸災樂禍也是同病相憐的感覺將他和陸羿的疏離感瞬間消去大半，這人──這人會不會也是和自己一般相同的處境？

想起才沒兩分鐘前陸羿的謊言，俞靜的臉上出現了曖昧嘲諷的笑容，頗有「你也有今天」的看好戲意味。

陸羿看著手機不住搖頭嘆氣，剛才閒適的氣度如今已換上了狼狽的態度，他對著俞靜苦笑，還是聳了聳肩，這次卻帶了莫可奈何的味道。

待電話轉到語音信箱後，提心吊膽了好一陣的陸羿忍不住說了實話，「唉，最近這一陣子，我碰上了一些麻煩──你應該知道的──」

自然明白他話中意思的俞靜點了點頭，心裡想著「果然如此」，頗有同感地應道，「女人嘛，總會給你出些狀況──」

彷彿得到了鼓勵，陸羿繼續發著牢騷，「剛開始一切不都好好的嗎？怎麼知道最後相處會走了樣──」

「是呀是呀，」這陸羿真是說出了他的心聲，俞靜大大地表示贊同，兩個行為都高尚不到哪去的一丘之貉討論起心得感想，「我知道你的感覺，真的！」

一五一十地說出了自己的遭遇，陸羿求救似地看著對面的俞靜，「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怎麼辦都比我的好解決！」

這次換俞靜向陸羿大吐苦水，「你說這是不是天外飛來橫禍？我不過就親親她嘛，她便當我要娶她，我接到她電話時比自己中了樂透頭彩還感到不可思議！」

「確實冤枉！」

陸羿聽著他所說的情況，眉心皺成一塊，真有幾分有難同當的患難之交模樣，「要是讓我遇上，我可能不會像你那樣張口結舌，我會對她說：『他媽的！你以為你誰呀？敢叫我娶你，我寧願去當和尚！』當然，隨口講講的，為了那種女人放棄自己美好的幸福，我是絕對不幹的，我想你也是。」

兩人乾乾笑了一陣，隨即明白這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他還是沒解決阿爾卑斯山上的孤挺花問題，而他，也沒能解決補習班妖女的困擾，唯一能做的，還是只能面對面地大眼瞪小眼下去。

兩人同時嘆了口氣，異口同聲地說出「真是麻煩」後，彼此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女人，真討厭！」

「我最近不想看到女人！」

數分鐘後又有志一同地發出同樣的感慨，卻還是沒能想出辦法。

奇怪的是他們卻沒想到會造成今日這局面全是因為自己平日素行不檢的緣故，而且對方還是自己在今日之前頗為不屑的人物，然而現在在他們兩人的心中，都將對方自動升等為自己最親密的戰友。

沒有標的物可看的俞靜傻傻地看著陸羿的臉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他發覺眼前的陸羿還真是和自己徹頭徹尾都不相同的類型。

陸羿的臉型較長了些，可搭配上他的五官便覺得別有一種魅力，他的眼睛適中，配上有型的劍眉讓人覺得精神翼翼、可以信賴，且高挺的鼻樑和略薄的唇又為他加分不少，總而言之便是拆開看都有瑕疵的五官在他臉上卻形成了一種絕妙的搭配，加上他沉穩的氣質，確實可以讓很多女人傾心。

這是俞靜心裡的感覺，不管怎樣他都不會說出口，開什麼玩笑，他是不錯啦，不過和俊美的自己相比之下當然是略遜一籌，勉強形容不過是個空有表相的大個兒而已，這是俞靜為這番觀察下的最後註腳，同時暗哼了一聲。

在俞靜望著他時，沒什麼事可做的陸羿自然也在觀察著他，俞靜還真是和他完全相反的類型，他在心裡暗想，一邊同時在心中比較。

俞靜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一雙大眼，當然不是女孩子那種水波流轉、似嗔似喜的勾人電眼，是屬於清澈、笑時尤其燦爛的那類眼瞳。

而他秀氣的鼻子和略顯豐滿的嘴偶爾會不信邪似地皺著，有一種童真的氣味，當然，他不是說俞靜身上有女孩子的味道，不過稱他是「美少年」確實是名符其實，特別在他面無表情時，會有種易碎的瓷製品細緻脆弱感，格外令人心疼。

不過，不錯是不錯啦，當然比不上自己的英俊瀟灑，這種人去騙騙小女生還可以，但要在女人堆裡戰無不勝還是得像自己這種的十項俱備全能型，陸羿在鼻子輕輕地哼了一聲，勉力壓下剛昇起的競爭心。

還成為戰友不到一小時就破局的兩人全然不曉得彼此各懷鬼胎，又坐了一會兒終於結束了這場亂七八糟的結盟儀式，陸羿拿起自己的背包，「走吧！」

「喔！」

知道再想下去也不可能有結果的俞靜沒反駁他，拿起了自己的東西站起身來，「那我走囉，以後有機會再聊。」

看到陸羿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怎麼也無法描述的奇怪神情，俞靜心裡黯然了幾分，「當然，是在我們解決這些事情後。」

陸羿大力地點頭，在他後頭走出了麥當勞，看俞靜走向公車站牌時停住腳，他的嘴巴動了動卻沒出聲，最後還是忍不住叫住他，「我──我送你回去吧。」

回頭朝他看來的俞靜臉上的表情十分詫異，陸羿又聳了聳肩，「現在下班時間很多人擠車，我有騎車，送你一程吧。」

本想拒絕的俞靜在見到公車上的擁擠程度猶豫了一下，一想到自己上車一定又會開始胡思亂想，嘆了口氣，不想一個人的徬徨心情首次凌駕了個性中的倔強不認輸，難得地接受了別人的好意，「那就麻煩你了！」

第一章

想不出來……

俞靜已經坐在這家麥當勞算不少的時間，桌上堆滿了吃完的包裝紙，幾乎還剩下一半的薯條散滿了餐盤，他無意識地撥弄著它們，用鮮紅的蕃茄醬劃了一圈又一圈。

這只是弄髒自己的手而已！

當他無力地放下薯條、看著手中的油漬時，這才想到這是他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一直重複告訴自己的事情。

唉！煩呀！

他趴在灰白的桌面上，想從冰涼的觸感上汲取一些能量，腦子裡翻來覆去還是同一件事情，他頭痛地皺起眉頭，下定決心要理出個頭緒。

女人呀，不是一直都很可愛的嗎？

他撐著自己的頭，微笑地想像著自己發跡甚早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