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北京嘉德拍賣會上,
1千多萬的錢幣成交額,他的錢幣就占了一半。
一枚大清金龍鬚壹圓金幣,
拍得了176萬人民幣的天價,成了中國「最貴的壹圓」。
六十年前,出身在紹興西子湖畔的馬定祥,還是位年輕小伙子,一個人在上海闖天下,一腳踏入了錢幣買賣,至此醉心蒐集,成了鑑定古幣的專家。為了收藏與研究,他的足跡踏遍大江南北,錢幣成了他養家活口的飯碗,也是一生的事業。他的兒子說,父親是活在一種境界,萬事莫過於收藏一枚珍貴的錢幣重要。
平日粗衣簡食的馬先生交友廣闊,與人為善,哪裡有古幣的蹤影必不能錯過。那個20世紀中期兵荒馬亂的年代,若是遇到了真正的好貨,那怕是冒生命危險,也會突然機警靈光,拐彎想法的接近珍貴古幣;如果是遇上了錢不夠,就算是當了家裡夫人的嫁妝,也要想方設法買進手裡。長年的沈澱和努力,馬先生的古幣積累可觀,也漸成了中國古錢幣收藏的正字標記。
誰也沒想到,當年醉心的收藏,會隨著中國近幾年經濟的起飛而水漲船高。在古董交易市場愈趨興盛的中國,儘管遇上2003年SARS風暴肆虐,北京嘉德拍賣會,馬先生小小一枚銅板,還拍賣了23.65萬人民幣;2004年,馬的旋風再起,一枚大清金龍鬚壹圓金幣,拍得了176萬人民幣的天價,成了中國「最貴的壹圓」。
錢幣大王馬定祥一生在錢幣上投注心血,見證二十世紀三○年代至九○年代初一個甲子的光陰,中國錢幣的收藏和研究:從輝煌到衰落、從衰落到重鑄輝煌的滄桑歷史。他的一生經歷與中國歷史的滄桑交相疊映;珍稀錢幣的流轉沈浮與社會的發展、劫難也交織在一起。
上海作家協會作家宋路霞作了大量的調查研究,訪問了許多馬定祥先生的同事、學生和親屬,以紀實的筆法撰成此書,語言生動,於存史、增智、娛情均有補益。
作者簡介:
宋路霞
1952年生,山東濟南人。中國現代城市研究中心兼職研究員、上海作家協會會員,近代家族史和上海史研究學者,熱中文史掌故和傳記文學的寫作,是一位上海研究專家。著有《百年收藏-----二十世紀中國民間收藏風雲錄》、《上海近代藏書紀事詩》(與周退密先生合作)、《百年家族-----盛宣懷》(立緒文化)、《上海的豪門舊夢》、《百年儒商》、《浮世萬象》(孫曜東口述 宋路霞整理)、《上海洋樓滄桑》(立緒文化)、《百年家族---李鴻章》(立緒文化)等著作。
章節試閱
北京的「馬定祥旋風」
二○○三年春天的北京,一段令人無法忘卻的歲月。
共和國的首都,第一次面臨了一場來自瘟疫的考驗──可怕的SARS病毒,正以前所未有的猙獰,撲向這個古老的城市──街上的景物,眼前的空氣,生活的節奏,流水的歲月……似乎身邊的一切,轉眼都變了形。
在這樣的年頭,這樣的關口,這樣的非常時刻,北京城所有的娛樂活動都停止了,所有能停止的群眾聚會都停止了,所有能取消或推遲的會議和外事活動也都取消和推遲了……
進入七月份後,儘管北京的疫情警報已經解除,人氣有所回升,市面有所鬆動,但是,作為本來就只有少數人參加的、屬於「性命交關」的富人當中那些關心錢幣收藏和投資的人,才有興趣參加的古錢幣拍賣,如今能有多少「花頭」呢?況且,近十幾年來的錢幣市場的低迷狀態,原本就不容人們樂觀,何況當今有SARS在作怪。
「馬定祥錢幣藏品拍賣專場」被推遲到七月十二日,地點仍在北京崑崙飯店。
開拍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了。儘管準備工作做得細而又細,能想到的情況都想到了,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儘管錢幣拍品的目錄一般每次只印五百冊就夠用了,而這次有了馬定祥的「品牌」效應,已經加印到兩千冊,每冊兩百元,短時間內也已賣完,說明有行情好轉的跡象。但是中國嘉德國際拍賣公司的老總們,和馬定祥先生的公子馬傳德先生,心裡還是一直摸不著底,腦子裡一直在「打漂」──如此緊張的時候,能有多少人來呢?能不能行呵?會不會「砸鍋」呢?
然而,戰士一旦上了戰場,命運就不在自己手裡了。到了這一天,人們只能「豁出去」了。
在開拍之前,他們什麼情況都想到了,但是只有一種情況沒有想到,那就是──中國錢幣拍賣史上前所未有的轟動!
這一切好像從天而降,來得突如其來,來得轟轟烈烈,好像是變戲法似的,橫空出世,滿眼輝煌,把嘉德老總們和馬傳德一家全打懵了──
七月十二日那天,「馬定祥錢幣藏品拍賣專場」如期舉行。早已冷清了好幾個月的崑崙飯店,一大早就感到了有些異樣──熱心的「錢迷」們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飯店門前久違了各式轎車排隊「進站」的景象。來客有從美國、加拿大、日本、新加坡等國來的收藏大腕,也有來自中國大陸和臺灣、香港、澳門的實力派。儘管有些人戴著口罩,彼此說話有些甕聲甕氣的,但是人們聽聞是錢幣大師馬定祥的收藏專場拍賣,好像SARS也不那麼可怕了,因為馬定祥的名字早就與中國錢幣的收藏與研究聯繫在一起了,而且他「玩兒」錢六十幾年,這是第一次正式在拍賣場上亮相,競爭的火藥味就從人們厚厚的口罩後面,一再地瀰漫了出來。
各路英雄個個身價不貲,豪氣萬丈,在大廳、走廊和拍賣會場裡,各抒己見,神采飛揚。
一位臺灣署名「知秋客」的收藏家曾這樣描述那天的情景:「由於馬定祥是海內外人盡皆知的著名錢幣收藏家,響亮的招牌也使得本次拍賣會『水漲船高』。拍賣會的押金由原先的一萬元(人民幣),漲到三萬元,甚至會場中出售的一本《馬定祥紀念冊》,都居然要賣到五百元高價。
「……七月十二日,北京嘉德春季錢幣拍賣會的重頭戲是『馬定祥專場』,雖然因SARS而姍姍來遲,不過這樣也好,能夠讓競拍者有充分的時間來籌集銀子事先的宣傳也十分到位,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響噹噹的『馬定祥』三字,使得海內外各路高手雲集北京城,個個摩拳擦掌,準備上臺一決高下。」
果真,競拍開場後,兩百個位子座無虛席,場外的大型電視螢幕前也站滿了人,時間長了,有的乾脆席地而坐,全程觀戰。場內一開始就『塵土』飛揚,喊價漫天,價牌此起彼落;進入高潮後,價碼更是尾追不斷,你爭我搶,好戲不斷上場──
競拍的第一項是『江西官銀錢總號光緒三十二年壹千文』。此鈔品相極佳,幾經追逐,以一萬四千元打響頭砲。接著是大清銀行的鈔票浮出水面,不知是託誰的福,大清王朝的錢幣越來越值錢──光緒三十三年奉天發行的五角鈔票,這時競賣到了一萬四千元;宣統年間試印的開封壹兩銀票,競賣到一萬五千五百元;光緒三十四年北京戶部銀行的貳兩銀券,競拍到了兩萬三千元!
貴州官錢局印製的鈔票也是大家追逐的焦點,其中光緒戊申年的壹兩正票,底價為一萬元,一開場便氣勢如虹,競標者竟有十幾位之多,二萬、三萬、四萬……直喊到只剩兩位競爭者,最後被一香港鈔商以六萬六千元一槌搞定。
一張山東官銀號光緒三十二年的伍拾兩樣票,也引起了一場惡戰。起拍價一萬八千元,即刻就吸引了一大群人放馬追喊,熱鬧至極,直到喊過了五萬元之後,才略微降溫,後來只剩下三位先生在繼續革命,一直抬到七萬八千元才肯罷休,最後被一位山東籍的收藏家「扛」回老家。
本次拍賣的清鈔最高價是大清銀行的、有載灃頭像的壹元、伍元、拾元、百元共四種試色票,正背共六十四張全套,且配有原「大清國家銀行通用銀圓票樣本」冊,最終以四十二萬九千元高價,被一位香港的青年收藏家一舉奪魁。要知道,這樣的大全套,目前只有美國波士頓博物館裡存有一套,如此珍品,實為天壤間的第二套,得之者必將後勁無窮。
相比清鈔的場次,銅幣的拍賣場面更加戰火紛飛,價格一路飆升,競標者更加群情激昂。那枚小小的奉天省造的光緒元寶中花當制錢十文的銅幣,經過不屈不撓的拚殺,最後竟然以二十三萬六千元的價格成交,創下了中國銅幣拍賣的最高紀錄!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
拍賣銀元時的喊價也是鋪天蓋地,那枚民國十八年、有孫中山頭像的背嘉禾壹圓銀幣,經過多次喊價,最後被一位國內不知名的收藏家以七十一萬五千元的高價捧走,創下了這場拍賣的最高價。全場再次響起長時間的掌聲!
當這次拍賣即將降下幃幕,主持人宣佈,下一年將繼續舉辦「馬定祥專場」時,全場的掌聲簡直要「爆了棚」了,蜂擁上來跟馬傳德握手和祝賀的、認識的和不認識的朋友,不知有多少!
臺北集幣協會的會長陳文濤先生感慨地對馬傳德先生說:「我已經七十多歲了,我到過世界上很多地方,世界上凡是有中國錢幣拍賣的場次,我都去參加過。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今天這樣如此熱烈的場面這是中國的福氣!」
拍賣會沸沸揚揚的日子很快過去了,但媒體的「熱度」如同SARS)一般,不容易很快降溫。這次拍賣,不僅把泉友們從SARS的餘悸中解放了出來,而且為中國長期低迷的錢幣市場,注入了一針超級興奮劑,大大激發了錢幣界和收藏界的積極性。人們的「胃口」,空前地被調動了起來。
隨著拍賣師那富有激情的棒槌起落,馬定祥生前的收藏品,從此走向了市場,走向了世界。他的中國錢幣大師的地位,進一步得到了舉世有目共睹的確認。
轉眼過了一年(二○○四年),又到了嘉德春拍的季節。似乎是前世有約似的,馬定祥生前無數次到過的北京,又為他鼓起了一陣強勁的「旋風」──照樣是「馬定祥錢幣藏品專場」,而這一次,更加把人們「刮」得眼花撩亂,張口結舌,不知方向──
開拍前的一天,還在預展的時候,錢幣拍品的展廳裡就已擠得走不動人了。馬傳德和他的母親周士英女士,都被熱情的藏家和泉友們團團圍住,久久不得脫身。
臨近中午的時候,一個身穿汗衫、腿套中褲、衣著十分休閒的胖墩墩中年人,來到馬傳德的面前。他手裡翻著拍品目錄,翻書的一隻手還夾著一根雪茄煙,向他諮詢展品中,那個最最惹眼的金質「長鬚龍」大清銀幣的情況,眼神裡,半是恭維,半是不屑。馬傳德無意中還是注意到了,他指頭縫裡夾著的那支雪茄,是香醇撲鼻的古巴貨。
馬傳德熱情地向他簡單介紹了情況之後,就又被別人拖走了。他一邊走一邊看看剛才遞過來的名片,上面寫著「稻房」什麼什麼文化藝術品公司,一個從來沒聽說過的公司,心想來此開開眼界的人多了,一晃就把他給忘了。拿馬傳德後來的說法就是,當時對這位先生根本就「沒有想法」。
誰知到了開拍的時候,那人竟堂而皇之地坐到競拍場子中間來了,第五排右側的座位上,依舊那副隨隨便便、大大咧咧、滿不在乎的樣子,一副什麼都不在眼裡的神情。他並不舉牌,而是叫身邊的一個小青年拿著三二八號舉拍牌,顯然那小青年是唯其命是從的。
他對幾萬、十幾萬的錢幣根本不感興趣,人家競拍時,他好像在閉目養神。而一旦拍到幾十萬、上百萬的珍稀金銀幣和絕世之品時,他勁頭來了,全神貫注,發號施令,一招一式,動輒數萬,頓時讓馬傳德睜大了眼睛。全場的人也都不由自主地扭過頭來,伸長了頭頸,對之刮目相看。
中國錢幣過去能拍到一百萬元以上的極少極少。面對那枚讓全場的鬥士們眼熱心跳的大清銀幣「長鬚龍」金質呈樣幣,白熱化的場面真的是驚心動魄,價碼很快攀上了一百萬元,而且還在迎風飄揚,節節挺進,場上不斷傳出振奮人心的數碼:一二○萬……,一二二萬……,一二四萬……,一二六萬……一二八萬……,一三○萬……
一般情況下,拍賣拍到了這樣的價位上,價碼都是兩萬兩萬地向上跳的。「稻房」的那位胖先生這時也是競爭者之一,底氣很足,毫不示弱。他們的競爭不時地被掌聲打斷。直到只剩下他和一位來自北京的收藏家(一○○一號舉拍牌)兩個人「比武」時,全場鴉雀無聲,他依舊氣壯山河。
當拍賣師喊出一四八萬的價碼時,只見他有些不耐煩了。他彎身向身邊舉牌的小伙子耳語了一句,小伙子立即高高舉起手中的牌子,同時響亮地喊出了「一六○萬」的數位!冷不防一下子躍到了一六○萬元!把對手打了個措手不及,猛地一個愣神!全場的人一時也都楞住了!可是就在這時,拍賣師的槌子高高落定了:一六○萬!「稻房」先生取勝了!
事實上,加上百分之十的手續費,實際成交價達一七六萬人民幣!
就在這一剎那,崑崙飯店的國際會議中心報出了驚人的消息:宣統三年大清銀幣「長鬚龍」金樣幣,創下了國際拍賣史上,中國錢幣拍賣的最高紀錄!這是一個有里程碑意義的日子!是中國錢幣拍賣征程上一聲響亮的進軍號!
勝利者笑了,小伙子笑了,拍賣師笑了,全場的鬥士們一下子歡呼起來了!這是多麼激動人心的時刻啊,這是屬於中國的全新紀錄啊!而且,創紀錄者,竟是一位從來與錢幣界無緣的胖子,一匹突然闖入方圓乾坤的標準黑馬!
當天,新華社、中國新聞社、中央電視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等媒體,將這個令人振奮的新聞,以最快的速度向海內外做了報導。
因為這枚金幣畢竟有著與眾不同的身份,它的原主人是原天津造幣廠的主管。這是當初在數種幣式中挑選出來的、進呈皇帝御覽的呈樣品,這種性質就決定了存世不會很多。延至現在,世存僅有兩枚,另一枚原為埃及法魯克國王珍藏,一九五四年經蘇富比公司拍賣流到民間,一九八九年再從英國流出,後被臺灣鴻禧美術館拍回,成為該館的鎮館之寶。
關於那張號稱「中國第一鈔」的海內孤品,是晚清盛宣懷創辦的中國第一家銀行──中國通商銀行上海發行的面值伍拾兩銀票,經過場上的激烈爭奪,也是被那位「稻房」先生「奪」走了,最後以三十九萬六千元成交,又創造了中國紙幣拍賣的最新紀錄。他一下子成了錢幣收藏界的一支超強勁旅。
會後,人們才知道,「稻房」先生姓張,不是一般的企業家,而是在上海進入五百強的一個大型企業的老總。他近年來活躍於國內外各大拍賣公司和收藏界,把許多流到海外的國寶級文物,重金購回,如用六十多萬美元,將乾隆皇帝用的「冰箱」,從紐約蘇富比拍賣公司拍回來;又用幾千萬元人民幣,將毛澤東專用瓷具六百餘件,從新加坡一位收藏家手裡買回來……他的公司辦公室簡直就像一個小型的博物館,到處都展示了一種傳統文化的氣息。現在,他「瞄準」了馬定祥生前珍藏的稀有錢幣,所以在拍賣場上一路衝殺!
根據後來的統計,二○○四年中國嘉德公司組織拍賣的錢幣,總成交額達一千多萬,而馬定祥收藏的錢幣就占了一半以上,達五百多萬;在馬定祥收藏的錢幣中,「稻房」先生所拍得的四枚錢幣,又占了這次「入圍」的馬定祥收藏錢幣的一半,達二七一萬。
當有人問他,為什麼要從一四八萬突然跳到一六○萬時,他居然說:「那樣太吃力了。」
問他為什麼要來參加錢幣拍賣時,他說:「我就是衝著『馬定祥』三個字來的,我敬佩馬老先生。」
前來包圍他的新聞記者問他,下一步有什麼打算時,他不加思索地說:「在文物收藏方面,準備再投入兩三個億。」
也許,他本人也是一種「旋風」。這種「旋風」,將把中國錢幣的身價,抬到一個更高的層次;將把中國錢幣的收藏和研究,也抬上一個更高的層次。從這個意義上講,他的「黑馬」行為已經躍出了拍壇,讓世界再次擦亮了眼──看中國。
至於那枚「長鬚龍」大清銀幣金樣和「中國第一鈔」的來歷,至於參加這次拍賣的馬定祥收藏的錢幣之來歷,至於它們的真正價值,至於馬定祥先生在它們身上花的心血,至於它們在馬定祥先生手裡度過的傳奇歲月,至於它們的一切……那還都得從頭講起……
北京的「馬定祥旋風」二○○三年春天的北京,一段令人無法忘卻的歲月。共和國的首都,第一次面臨了一場來自瘟疫的考驗──可怕的SARS病毒,正以前所未有的猙獰,撲向這個古老的城市──街上的景物,眼前的空氣,生活的節奏,流水的歲月……似乎身邊的一切,轉眼都變了形。在這樣的年頭,這樣的關口,這樣的非常時刻,北京城所有的娛樂活動都停止了,所有能停止的群眾聚會都停止了,所有能取消或推遲的會議和外事活動也都取消和推遲了……進入七月份後,儘管北京的疫情警報已經解除,人氣有所回升,市面有所鬆動,但是,作為本來就只有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