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論
張耀宗 譯
孩童在非常小的時候,便意識到膚色、語言、性別和身體能力的差異,跟特權和權力有關係。他們經由觀察人們之間的差異與相似,吸收關於已說出和未說出的差異訊息而來學習。民族主義、性徵主義和殘障主義,對他們自己和其他人的發展知覺有深遠的影響。
四歲的男生,正要傳送一輛小巴士的輪胎,告訴已經在那裡的小孩,「女生不能當巴士司機。」
「Ann不能跟我們玩,她是嬰兒。」一位三歲小孩告訴她的老師。Ann四歲,需要使用輪椅。
一位兩歲半的亞裔小孩,拒絕牽一位黑人同學的手。「那是髒的」,他堅持。在家裡,洗澡過後,他告訴他的媽媽,「因為我現在頭髮是乾淨的,所以我的頭髮是白色的。」
兩位五歲的白人男生,正在沙箱中玩。一位越南裔男生想要加入他們,「喂,喂,你不能跟我們玩,你是華人」,他們異口同聲地說,並將他們的眼睛弄成斜眼。
所有的孩童皆受到傷害。一方面,對抗偏見的鬥爭宣示一個人會處於弱勢,是因為性別、民族、種族性或殘障,並且使一位孩童失去全面發展的基礎。另一方面,部分孩童學習相信他們是優秀的,只因他們是白人,或男性,或有健全的身體,非人性化和扭曲孩童成長的實際狀況,可能讓他們接受機構化特權的利益。
雖然,已經有很多研究知道,孩童如何「形成知識與價值的雜亂結合體」(Phillip,1987,p.5),其原因在於自我認同和態度。我們也已經知道不能低估在孩童的世界中,其知覺到負面訊息的力道,或者這些會傷害到他們的訊息力量。幼兒教育者採取一種「駝鳥心態」(an “ostrich-in-the-sand”)是很危險的。如同Carol Brunson Phillips (1987)所指出的:
行動比言語還有效。假如孩童養育的例子是如此,當他們向世界上的人們學習時,我們必須在我們的行動上特別小心,以使孩童能形塑出正確的價值觀。假如我們無法做到的話,他們將會不加判斷地學習已經盛行的訊息,我們和他們雙方將使得過去的觀念永遠存在,而這些觀念是我們不想要在我們孩童的未來再出現的。(pp.5-6)
幼兒可以開啟走向反偏見認同和態度的旅程。聽聽四位正在參與反偏見課程孩童的聲音:
一位幼兒園老師向孩童展示一張題為「美國新娘」的雜誌圖片,所有在圖片中的婦女全是白人。老師問,「對於這張圖片,你們想到什麼?」Sophia回答,「這是一張愚蠢的圖片,我媽媽是一位新娘,她是墨西哥人」。
一天早晨,四歲半的April抵達托兒所,藏著一尊刻板的「印地安戰士」塑像。Kiyoshi,另外一位四歲半的孩子,跟她說,「不要讓Suzanne看到,這會傷到她的感情。」Suzanne,一位教職員,是Cherokee-Cree族人。
Donald四歲半,正在家裡玩樂高積木,跟他的媽媽說,「妳知道嗎,所有在這裡的樂高人偶全是白人,為什麼?」
聽完Rosa公園,蒙哥馬利抵制公共汽車公司運動的角色故事之後,五歲的Karen轉身向著她的朋友Tiffany大聲喊叫,她的聲音表現出憤怒和疑惑,「Tiffany,你不能坐在我的旁邊,但我很不喜歡那樣!」Tiffany的皮膚是淺棕色,考慮她是否應該坐在巴士的後面。她的皮膚夠深嗎?最後,Tiffany堅決地說出,「我是黑人,所有這一切全是愚蠢的。每一個人應該坐在他們想坐的地方。我想離開這部巴士,並告訴他們保存他們的舊巴士」。
Sophia,Kiyoshi,Donald,Karen和Tiffany正在學習批判思考,以及講出他們所相信的不公平事情。他們逐漸被授予權力(empowered)。他們正參與「自由的實踐;男人和女人以批判創造為工具來處理現實,以及發現如何參與世界的轉變」(Freire, 1970, p.15)。
「自由的實踐」是反偏見課程的基礎。課程的目標在於使每一位小孩能夠:建構一種知識,自在的自我認同;發展出與多樣性之間,樂意、同理與正當的互動;發展批判思考,以及面對不正義時支持自己和他人的技巧。
為達成這些目標,乃根據每一位孩童在美國社會中偏見的影響程度而各有不同的任務。對於有色人種孩童需要他們發展堅固的自我認同,一種驕傲並有知識的團體認同,以抵抗民族主義的攻擊。相對地,白人孩童的任務則是在沒有白人種族中心主義和優越性下,發展一種正面的認同。女孩子需要學習她們能在所有的領域完成目標,並且能對她們的生活做出選擇。男孩子需要在沒有學到於感覺和行動上勝過女孩子狀況下,學習到能力。身心障礙孩童的發展任務包括學習使用替代性的能力,以及獲得技能以面對暗中破壞他們成長機會的社會實踐。健全孩童的任務,包括學習樂於與不同能力的人們接觸,和如何抵制刻板印象。
反偏見課程涵蓋一種教育哲學,和特定的技術與內容。它的價值基礎在於認同差異是好的,但壓迫的觀念和行為不是。在尊重差異和拒絕不公平信念和行動間,它形成一種創造性的緊張。反偏見課程要求教師和孩童勇於面對令人困擾的問題,而非企圖掩蓋。其觀點是整合日常教室生活的所有層面。
《幼兒的多元文化教育─反偏見取向》不是一本處方書,教師(和選擇使用這本書的家長)必須在他們關係到特定族群小孩和父母的狀態下,使用它的原則和方法重新創造反偏見課程。因此,關於孩童的發展資訊、他們的評論、問題和行為的說明、建議性的補充活動,皆是要使教師能夠瞭解「為什麼」從事這些活動,活動內容是「什麼」以及「如何做」。
即使有合適的時刻出現,反偏見課程也並非能公式化的反應出來。很少的幼兒教育者已經準備跟孩童談論民族、種族性和身心障礙。這種情境就像過去的成人,在回答「嬰兒從哪裡來?」這類問題時所感覺到的不安。但到了現在,許許多多的幼兒教師已經知道該如何說明這種問題。
就像孩童,成長必須從做中學:經由犯錯,思考錯誤的原因,以及再次嘗試。反偏見教學需要孩童與大人兩者的批判思考與問題解決。並且,由於反偏見課程的核心和社會變遷的過程有關,它可能會遭遇到來自其他的教師、來自父母,或來自行政官員、和來自個人本身的矛盾心態和不樂意的種種抵抗。然而,這個困難工作終究是值得的。經由反偏見教學,教師能夠讓每一位小孩達到幼兒教育的最終目標:全面發展每一位小孩的潛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