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幾個星期前,我慶祝了我的四十六歲生日。
雖然我希望不要在蛋糕上看到那麼多根蠟燭,但那仍是個美好的日子。有許多驚喜、擁抱和滿溢的真摯情感。一個人能這樣,夫復何求?
那天什麼都沒少,甚至當我拆開一個漂亮的禮物時,發現裡面的東西正是我需要的!但,就連眾人帶著歡樂,走音、跑調地唱出「生日快樂」歌,也無法讓我情緒激動。
那天到最後,在我收拾禮物的包裝紙,將剩下的蛋糕放進冰箱裡時,我不禁問自己:「為什麼我連在自己生日這一天,都有這樣的感覺?」
在我靈魂深處一個未知的地方,一直有個難以言喻且難以承受的奇怪疲憊感。我指的是一種比單純的疲累還要強烈的感受。它比較跟情緒有關,而非肌肉的疲勞。它與靈魂較有關係,而非肉體上的感受。
我是個福音牧師,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怎麼說呢?好像找不到精確的文字來形容它。
失望?
不,一點也不。
幻滅?
不,也不是。
疲累?
是的,我想是的……或者類似的感覺。
請別誤會。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在生命中選擇了錯誤的道路。如果要我重新來過,如果神給我另一個生命的恩賜,我仍會請祂讓我投入一樣的事業——一個與祂讓我這幾年來努力奉獻的同樣事工。那並非傲慢,而是感恩。
很多人相信,受到神的召喚來事奉祂,是一種最崇高的特權和最珍貴的機會。我也這麼認為。
有些人說,他們在生命中從來沒想過要離開事奉神的工作,去從事其他行業。我很想宣稱自己也屬於那樣的精英。但願我能告訴你,我從沒想要摘下手套,或扔掉毛巾表示放棄,或就像我們形容的,看著深陷在田溝裡的鋤頭,翹首盼望著找到更柔軟的土壤,或是更翠綠的田地。我希望自己可以這樣告訴你,但如果我這麼說,就是在撒謊。
三十五年前,我何其有幸,雙腳踏進這個神聖工作的園地裡;直到今天,只有兩件事比事奉神更吸引我:我所事奉的天主和我的家庭。
但在我們指引道路給那些願意拿起鋤頭,在這個旅程中與我們分擔工作的人的同時,如果我們只跟他們強調綠洲的存在,而忘了提及沙漠的艱困,這樣對他們是不太好的。
毋庸置疑地,受到神的感召是一個人能感受到的最高使命。然而,事奉祂意味著加入一場戰役;我們必須謹記,在戰役裡,有士兵就會有傷亡。偶爾遇到沮喪是正常的,而這也曾發生在我身上。
你接下來將看到的文字內容,並非一次完成,而是隨著時間慢慢累積而成,這是我透過一些非常特殊的時刻得到引導的過程。
有時候,我可以將筆蘸進上帝心靈的「墨水」裡,但有些時候,這枝筆的墨水來自我自己的傷口所湧出來的鮮血。有些字句是用彩虹的光芒編輯而成,有些則是一些不舒服的想法的怒吼。我有時會大叫:如果我投身別的事業,也許會比較好。我根本沒有事業;這一切都是個瘋狂的妄想、空泛的希望;這樣的生活並不適合我。
這樣的壓力非常之大,以致有一天,我覺得自己好像快死了,別無選擇之下,只好去看醫生。我試著將心裡亂糟糟的情況解釋給他聽,這一團混亂造成我靈魂上嚴重的分歧和身體上嚴重的問題。因為我並不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只是猜想著這一切背後所代表的意義。親切的醫生把手肘靠在桌上,十指緊扣,頭靠在兩個大拇指上,很有耐心地聽我說。
最後,他看著我,給我一個誠懇的微笑,這樣的笑有時讓我放鬆,有時則會讓我覺得不安。然後,他遞出了診斷書:疲乏。
疲乏?不停跑動的人這麼快就不行了?短短二十天就把二十年的彈藥供給完全耗損殆盡?一個使勁鞭策馬匹奔跑的人,最後卻把他累垮?
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像是抓住超過能力範圍的繮繩,並同時駕馭好幾匹無裝備的馬匹跑步之類複雜的事,很容易失去控制。在旅程中硬擠進太多的東西,會在一個人身上增加無法承受的重量。
他表現得如此堅定和有說服力,讓我必須承認他說對了。
結束診斷,他再次用同樣的笑容盯著我,遞給我他開的處方:「我會開給你『強制的休息』。」他一派輕鬆,就像開了阿斯匹靈給我一樣。
令人感恩的是,我不必體驗強制的勞動,即使我深深尊重那些身處那樣處境的人。但我可以證實,「強制休息」並不簡單。
那不是我那擁有缺陷的本性,第一次讓我被迫休息——最後我推論,神賜給我不好的健康狀況,是為了讓我可以因而寫作。祂很清楚,從那一刻開始,我才會面對心裡最嚴厲的敵人;唯有當身體慢下腳步,心智才能開始不停地加速運轉。
因此,我決定在自己受到制約之前,趕快切斷那樣的想法。利用強制休息的機會,我得出一個有力的結論:太努力為天主「做菜」,反而有可能因此將祂趕出廚房。是的,那是有可能的,但這絕對是很不智的做法。
困難的枷鎖和沉重的負擔並不符合耶穌對其任務的描述;相反地,這兩項條件可以將我們放到陡峭的上坡處,讓我們想要鬆手放棄。
那曾發生在你身上嗎?你曾經在某個時候想到這個嗎?
不要太嚴苛地折磨或批判你自己。
歡迎加入我們的行列。
一位智者曾說過:「你無法阻止鳥兒從頭頂上飛過,但你可以防止牠們在你的頭髮裡築巢!」當我用一隻手抓住從心裡湧現出來的想法,同時用另一隻手揮走試圖在我心裡的裂縫中築巢的黑鳥時,我寫出了這本書的許多篇幅。
你想要和我一起走過這趟旅程嗎?我們可以一起證明,當在這座黑暗的洞穴裡跟隨上帝時,我們總能從洞的另一端走出來;我們會浮現在更高一層的地面,在更清楚更平靜的天空下,看到更寬廣的視野。
我堅信,在你閱讀到某個時機點,你會停下來,理解夜晚裡最黑暗的時刻,正是黎明來臨前的那一刻,而且也將明瞭,沒有不會轉換成欣欣向榮之春的嚴冬——儘管冬季是多麼冷峻和艱難。
我確定,在你讀到最後一頁之前,你將會發現,最嚴重的危機通常都是通往更大的轉機的捷徑,並且,你在上帝砧板上所受到的打擊並非毀滅性的,而是建設性的。
如果你已經讀到這裡,那麼恭喜你,因為真正有趣的部分,現在才正要開始。
我想介紹我的老牧師給各位,好讓你我能夠一同在他那沙漠中不起眼、漆白的房子裡漫步,並找到那高舉於沙丘中的神聖十字架。
荷西.那瓦荷(Jose Luis Navaj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