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關於三種幾何圖形的故事
觀看地圖似乎遠比親身行旅更為真實。
──大衛.赫伯特.勞倫斯(D. H. Lawrence)
錢讓人困惑。我們每天都不斷思考如何賺錢、花錢、存錢、或投資,龐大的難題讓人不得鬆懈。幾乎沒有人可以樂在其中。而金錢也在生命敘事上留下不能抹滅的痕跡,鑿出情緒的刻痕──恐懼、興奮、壓力、疑惑、嫉妒、空虛、希望,當然,還有幸福感。
儘管金錢如此重要,但我們似乎都選擇獨自地面對這問題。錢好像佛地魔一樣,我們因為錢而感到恐懼,卻沒有多少人敢公開談論它。這是個令人不自在的社交話題,甚至連和家人、伴侶或小孩討論,都有相當程度的困難。雖然有很多原因讓我們難以談錢,但真正的癥結點在於財務問題實在難以三言兩語道盡,而且談錢多多少少讓人情緒緊繃。正因為錢不但複雜,而且牽引著我們的情緒,因此我們避而不談。
如此一來,我們忽略了比實際薪資、預算、不動產、退休金、保險與慈善活動等更為深刻、重要的議題。我們應該省思金錢如何為生命帶來快樂?錢能帶來一點點或是很多的快樂嗎?還是根本不可能?如何能用錢換來幸福?我們需要用更簡單的方式定義金錢和人生的意義兩者間的關係。
我將試著在本書中,為一切的問題找出答案。我會為所有期望能不斷成長,並保有財富的人錨定未來的路徑。然而,這條路其實和所有人以為的相當不一樣。要獲得財富的路徑即便相當清楚,但你仍然必須知道對的方向。你必須願意接受下面三個步驟:
(一)確認目的:釐清構成所謂美好生活的要件。
(二)設立優先順序:以明確的步驟依序完成目標。
(三)決策:以最簡單的策略,得到最好的效果。
不管在哪個階段,我們都會面臨人生突如其來的變化,因此,我們需要清楚而可行的實際計畫,將困難的決策予以簡化,並達成目的。我希望藉由此書的書寫,創造前所未見的敘事,通常當我們討論金錢時,往往流於過度廣泛的哲學修辭或含糊的技術性理論,然而,真正的討論應當更具有包容性,涵蓋多方面向。
我們應該試著分辨有錢和富有之間的差別。想要有錢,和渴望更多有關,這種需求往往源自無法持續地感覺滿足。追逐財富多半成為永無止盡的過程。然而富有則代表對現實狀況感到滿足。富有的人能重新定義何謂生活的意義。最終,我認為,不管銀行存款多寡,大部分的人都可以對生活感到富足。其實,真正的訣竅在於,透過精準地設立目標與方法,才能擁有富有的生活;否則,即便累積一切財富,我們仍舊無法擁有對生命更為深刻的體認。
為了達成目的,我們必須有清楚的頭腦,以及願意苦幹實幹的雙手。
寫在一切之前與之後
這本書似乎說明了為何我在上一本《投資者的矛盾》中,如此努力思索金錢的問題。我的第一本書《投資者的矛盾》,代表故事的結尾,而非起點。現在回想起來,或許那不該是我的第一本書。《投資者的矛盾》教導讀者如何做出好的決策,特別是如何選擇對的共同基金與避險基金。儘管當時我告訴讀者如何避免犯下常見的決策錯誤,但是卻忽略了更重要、甚至更有趣的問題,那就是如何擁有富有的人生。我在上本書裡詳細地描述如何分析複雜的投資問題,並找到最有效的投資組合。但我似乎也不知不覺地犯下了典型的經濟學謬設,認定所有人都期待將利益最大化,所有人的動機都是得到更多。事實上,那本書確實是關於如何變得有錢。
現在,我的想法不同了。對個人而言,當我的孩子越大,我似乎花更多時間,思考他們會生活在什麼樣的時代。和世界上所有的父母一樣,我擔憂他們是否能獲得幸福並感到滿足。當然,我知道他們總有一天會有自己的股票或基金,但是我仍然擔心在這個全球化的勞力市場裡,他們是否能夠負擔地起自己心中憧憬的生活。如果只告訴他們「遠景」或「眼前的世界」,似乎都太過貧乏,當然,我更必須和他們說明兩者之間的緊密關聯。
在經濟專業領域上,似乎很少人如我一般從學術界跨入投資市場,接著又重返教學與著作的角色,我的歷練似乎比多數人有趣一點;也因此,我很幸運地能行遍全世界,和無數的金融專家與他們的客戶(以及正閱讀此書的你)碰面,討論如何做出更好的經濟決策。儘管我遇上的人有著截然不同的背景,但是他們都擁有一樣的初衷。不管他們的生活方式、口音、政治傾向或最愛的球隊是否相同,但是他們都希望能照顧好家人、持續擁有或取得財富、對他人慷慨、享受自己的嗜好,並且在專業領域裡表現地格外傑出。
他們的擔憂似乎都指向著一個巨大的問題,那就是,我接下來的生活會怎麼樣呢?這個問題當然不只與財富有關,但似乎也有連動關係,不管是對極富有或是過一天算一天的人來說,對退休的人或剛開始進入職場的人來說,都有著一定的份量。
我慢慢瞭解到,以往所謂的財富規劃似乎選擇了錯誤的航道運行。我們應當放眼腳下。朝著更為真實的道路邁進。而這正是此書的目的。
現在就讓我們從頭開始。
故事要從三個形狀開始說起
《財富的幾何學》將以三個最簡單的形狀—圓形、三角形與正方形,描述我們眼前的故事。這三個形狀代表旅程的目的、決定次序與策略。每個階段都有其相對應的目標。第一階段是適應,第二階段是排列優先順序,最後的階段則是簡化。透過整體架構,將想法開展為實際行動。我將從最重要的關鍵點開始討論,從最抽象的概念鋪展到最具可行性的方案。我將「自適簡化」(adaptive simplicity)作為一切策略的背後原則,以此面對挑戰與艱險的每一步。
•圓形:目的
唯有了解自我,才能對現實狀況感到滿足。沒有任何人能告訴我們,對我們而言什麼是重要的。我們可以從家庭、事業、社群、信仰、國家或個人興趣與嗜好獲得滿足,而找到對自己而言重要的事情,更是一段相當個人的過程。
不過,我們辨識人生高潮與低潮的方式,或許極為相似。下圖說明了我們如何面對難題。
不管我們如何設定目的或如何執行生命目標,都不可能逃避現實狀況所帶來的挑戰。人生不可能全無逆境。即使在最好的情況下,全速前行也意味著改變。我們將一再面臨必須重新整頓、重新認識自己的時機,而沒有任何時刻是相同的。正如同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所說的,人不可能再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因此,透過不同的方式了解自我,會是相當重要的任務。
當我們反覆質疑自我的時候,往往無法逃避金錢與幸福之間的關聯,而金錢與幸福,都是相當模糊的概念。既然金錢與幸福都不存在於自然之中,兩者的本質都相當虛擬,它們不來自土壤也不來自樹梢枝頭。它們的定義與價值往往由個人與集體意識定奪。
通常來講,銀行存款的多寡似乎與幸福感成正比,這點和我們的頭腦運作有關。我們的大腦同時運用本能與理智進行思考。當我們了解人類如何思考後,將能更明白金錢與幸福感之間的關係。
富有的人不見得會更快樂,即使有些有錢人確實感到幸福。但是在現實生活裡,當收入超過一定水準後,幸福感往往與財富的增減再無關聯。相反的,相關研究指出,擁有確實的生活目標以及更具適應性自我的人,擁有更高程度的滿足感。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能善用金錢,將可以帶來相對正面的回饋。
我們可以在相關科學研究中找到更確切的證據。但無可否認的,金錢確實是人生中無可迴避的部分。我們不只用錢付帳單,它還影響我們的情緒以及社會地位,甚至能改寫我們的恐懼與快樂。幾乎所有人都無法逃避金錢所帶來的影響。
•三角形:決定次序
幻想幸福的生活和擬定確實的計畫並且付諸執行,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我們可以透過三角形觀看不同財富階段的重點任務。當我們透過清晰的分層階段,思考眼前目標時,將能更快的辨識出重要的事情,並捨棄令人分心的事物。
風險管理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它保護我們免於經濟災難,避免損失。對人類情感而言,失去之痛往往重於擁有。因此重視風險管理,絕對有其必要。在這個階段裡,我們必須建立合理的運作模式,此時,避免失誤絕對勝於展現自我的實力。
接著,我們規劃每日的金錢流動—賺錢、花錢、存錢與投資,透過比較自己目前所掌握的資產與負債,歸納出最佳的方案。透過簡單的評量動作,我們將更懂得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學習平衡收支,有效減少不當的消費,提高存款額度,並且明白收支不平衡的危險。當我們達到收支平衡後,才能設想更為遠大的目標。我們選擇相對謹慎的態度,但這並不代表生活的想像將因此淡然無色。
但是,即使擁有正確的觀念與收支平衡概念,並不代表就能達到令人滿意的經濟地位。這時,真正需要的是投資。我們從穩健的帳戶裡提取現金,進行有風險的投資行為。投資代表著面對不穩定的未來狀況進行一連串的冒險,而嘗試未知,正是人類天性的一部分。
接下來,我用第二個三角形連結,從排定優先次序,進入投資決策的過程。好的投資結果必然擁有三個元素。首先,最重要的,當然是我們的決策行為。
人類大腦往往無法避免犯下認知與情感的錯誤。最經典的例子就是,當市場崩盤,投資者爭先恐後拋售,在情感挫折的籠罩之下,往往錯失了日後價格回彈的時機。
事實上,我們並不是缺乏理智,真正的問題在於我們無法逃避人性。我們的經濟狀況多半為無數經濟決策下的綜合成果。我將在本書中不斷重提「個人決策行為」的重要性,而這絕對不是什麼太過複雜的新興經濟理論。
在決策行為之外,真正對風險管理與資本增長有所助益的,則是個人的投資組合。投資組合管理意味著針對幾項具有極大影響力的問題進行決策。投資組合可能包括多個項目──股票、基金、債券,這都是足以帶來極大經濟成功的要素,但是我們必須以完整地脈絡理解其個別重要性。
•正方形:策略
接下來,正方形則代表透過預期目標掌握決策策略。我們必須設下合理的投資預期目標,以純熟的理智與情感,合宜的面對市場變動。簡化,則是有效管理投資預期的最佳手段。普遍來講,達到投資預期目標能帶來短暫的快樂,反之則帶來暫時性的痛苦。大腦往往告訴我們避開損失,即便短暫地損失能為我們帶來真正的資本增長,因此,將自我懊悔的感覺放到最小,才能迎來利益最大化。
正方形將投資決策簡化成四個重要條件。第一個直角代表我們希望達到的成長。針對未來的收益進行合理預測更像是一門藝術,而非科學,至少,這絕對需要我們評比各種可能性,這點與按直覺行事大不相同。第二個直角代表為達成利益增長而必須忍受的情緒煎熬,這當然與價格的浮動有關。價格的變動性往往導致我們做出錯誤的決定。第三個直角代表針對目前所擁有的資本進行修正與調整。最後,彈性,也是投資專家所說的流動性(liquidity),彈性則代表改變想法的重要性與背後成本。畢竟,謹慎行事如同刃之兩面、利弊雙關。
很多人認為與投資相關的經濟決策如同科學問題一樣,有著絕對正確的答案。錯了。正方形讓我們理解金融遊戲可以被簡化、被征服,金融遊戲並非乍看之下的難以破解。不過,將複雜的問題簡化並非容易的事,也因此要獲得成功,正在於建構一套方法學。
如果真正的財富代表有能力選擇自身所定義的幸福,那麼上述的三個步驟:目的、決定次序與策略,正代表通往幸福的三個不同階段。自適簡化正是驅動我們前進的引擎,統整我們在經濟世界裡的一切活動。
最後,我們必須理解並思考,「不斷地想要更多」所帶給我們的壓力,我們必須明白是否已經擁有夠多了。不管是渴望更多或是對現況感到知足,兩者都來自人類進化的本能反應,然而,在我們的心裡,兩種力量似乎不斷地拉扯,讓我們對當下的自己與未來感到疑惑,我們質疑到底現在的我是誰,而未來的我又將成為何人?事實上我們必須珍惜當下,並為更有意義的人生繼續奮鬥,畢竟,沒有任何人能為我們定義幸福。
我無意與哲學家爭論古老的存在與自我的變動等種種問題,這不是我的目的。但是若我們能理解內心的拉扯,並與之和平共處,或許可以找到讓生活富足的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