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朵彼岸花
月黑風高殺人夜。
李林握緊了方向盤,踩下了刹車。山上華宅裡的少爺有個很奇怪的習慣,喜歡每天晚上十點騎著山地車鍛鍊身體。李林的任務就是製造一起車禍。
車禍之所以叫車禍,是車闖了禍,而不是開車的人。所以就算被捉住,也只能算是交通肇事罪。更何況,照計畫,他根本不打算逃。不給這個計畫留下任何一個疑點,讓人有機會懷疑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
計畫滴水不漏。
李林和朋友吃飯喝酒,然後開著車回半山腰的家。房子也是在半年前買下的。
一個喝了酒回家的人意外撞上了外出鍛鍊身體的少爺,很正常。
等了五分鐘,李林發動車,往山上駛去。時間一分都不會差,連他開車回家所需的時間都算好了。
所以李林照計畫撞上了騎登山單車的少爺,看著登山單車與少爺一起飛到了二十公尺外。他下車確認了少爺的死亡,用極驚恐慌亂的聲音報了案。
照原計畫,就是賠償和坐牢兩種後果。山頂華宅裡的主人不會要幾十萬的賠償,就只能讓法院判李林三年至五年的刑責。
接下任務時李林仔細想過,用三至五年還一個人情不算虧。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欠了人情的兄弟此時不想讓他還人情了,而是想要他的命。
李林死於獄中的一次群毆。以他的身手不會是兩幫人群毆時死掉的那個,可是站在他身後的兄弟溫柔地送了他一刀和一句話:「你的兄弟讓你走好。」
獄警如警匪片裡演的一樣姍姍來遲。李林抽搐著看著鐵柵欄外的一小塊天空,冷笑著想為了狗屁義氣而死太虧了,也許當時搖頭說不要錢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這個下場。他的兄弟不相信他一分錢不要,僅僅是為了還一個人情。
他很好奇地走在黃泉路上,覺得與走在大街上沒什麼兩樣,只不過道路兩旁的行道樹變成了一片血紅的花。
李林問了好幾個面無表情的游魂,卻無人理會。
這就是人間與鬼域的區別,人間總能遇到熱心人耐心地回答他的問題。李林對這種鮮豔的花朵很好奇,突然想,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彼岸花吧?想起曾經求過婚的某個女友看小言故事,時對彼岸花比對紅玫瑰還癡迷,李林嘆了口氣,伸手摘下一朵小心地別在了衣襟上。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很像新郎官,接著很意外地看到某魂的臉在抽動。
沒等他排到孟婆身前接過那一碗湯喝,就被維持秩序的鬼差與高素質的某魂,看似無意實則故意地踢進了殊途河。李林想開口罵人,但想想人都死了還爭這口氣實在沒勁,就放鬆自己在水中浮沉……
安國西陲邊境的山脈中,正值秋天。癡癡望向山谷的六歲孩童眼中突然有了生命,眸子像腳下不遠處的五彩湖泊般在陽光下流光溢彩。
李林嘆了口氣,連裝白痴的心情都沒了。因為他聽到身旁守衛說:「傻也無所謂,這般模樣不送牡丹院太可惜了。」
牡丹院,這模樣,還能去幹什麼?所以李林拍拍屁股站了起來,用六歲孩子的天真笑容望著守衛,「這是哪裡?」
他當然知道這是哪裡。看著一大群小孩嘿呀嘿呀地練拳腳,電影裡某某幫派從小培養忠心小狗的場景進而展現在眼前。他可不想再做殺手,前世做得太累了。
然而與送妓院比,殺手似乎還是好一點。於是李林清醒了。
嫩白的小手拿著雪亮的刀,他揮了揮,身體各部位還達不到那個要求,卻找回一點前世的感覺,這讓他很滿意。
三個月裡,李林和別的小孩一起在空曠的地方打架。三個月後,他的衣服上別著一百的編號,與九十九名孩子一起走進編號為十的木樓,開始互相殘殺。
進樓的瞬間,李林悲哀地想起了前世獄中鬥毆的場景。他又笑了笑,這一世身邊再無兄弟能從背後捅他一刀了。
【第1章】牡丹花下死
沒想到在進樓前三個月他清醒了,所以最晚一個加入這批人的訓練中,編號也就成了一百號,十號樓的第一百個孩子。
雪後初霽。
山谷中鋪滿淡淡的陽光。銀白世界中唯林梢隱隱現出一抹青黛,這種水墨神韻多少會勾起一些詩意。
「江山,如畫。」李言年披著藏青色的披風坐在簷下,銀狸毛在頸邊一圈襯得人越發的豐神異彩。
他的聲音很淡,淡而溫柔,像極了雪地上那抹陽光。
「回稟執事,十座樓一共出來了十七人。一號樓一人,二號樓兩人,三號樓兩人……十號樓五人。」一黑衣漢子恭聲回報。
李言年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訝意,目光輕飄飄地從站在院子裡的十七人身上掃過。緩緩站直了身,順手把手中的暖爐遞出。
李二趕緊接過去,小心捧在手中。手心驟然傳來的熱度讓他舒服得想嘆氣,臉上的神情依然謙卑恭順。
他的腰微微彎著,也不知道是長年養成的習慣還是怎的,他整個人似乎從來沒有挺直過腰杆。那雙細長的眼睛也顯出幾分鬼祟,偷偷瞟向院子裡站著的人。出來了十七人,這差事看來沒問題了,明兒就可以離開這裡。李二想起府中俏婢的熱酒,這時節正好可以賞雪、品梅、吟詩,一顆心早飛向了谷外。
地上的雪還沒掃開,站著的十七個人衣衫襤褸,已看不出衣裳原來的模樣。身上還帶著傷,血滴落下來,將腳下的雪染成了淡淡的粉紅色。分明還是七八歲大的孩子,眼睛裡卻透出一股疲憊、一種興奮,在李言年冷漠的目光注視下又多了幾分莫名的怯意。
「能從一千人中活著出來,都是爺了。」李言年站立片刻,才感嘆似滿意地吐出一句。
這句話一說出來,院子裡的人都鬆了口氣,那十七個孩子也不例外,竟有兩人一屁股就坐在雪地裡。
李言年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兩個人,瞬間四周衝出幾條大漢將他們架起來。孩子的臉霎時變得像雪一樣白,目光驚恐。
嘆了口氣,李言年揮了揮手,「送牡丹院!」
那兩個孩子眼睛失去光彩,哭了出來,急喊著:「饒了我!」
剩下的十五個孩子大氣也不敢出,小身子發著顫卻越發挺得直了,生怕一個不謹慎丟了命事小,被送去牡丹院就慘了。
在谷裡待了一年,黑衣守衛一說起牡丹院時,握在手中的鞭子都變得溫柔起來,遲遲不肯落在人臉上。曾經有人還沒熬到進樓就被送去了牡丹院,當時守衛們就停了鞭,還請了谷裡醫術最高明的回魂師父來療傷,猥瑣地笑著說:「等小爺過了十二歲生日就可以去慶生。」九九就對李林說:「我寧可被張屠夫殺,也好過落在牡丹院的守衛手中。」
李林的回答讓九九頓起親切之心,「你也知道張屠夫?就是沒他也不會吃帶毛豬的那個?」
然而之後不管九九如何回憶過往,再也沒能從李林那裡勾出多餘的親切感。九九也不灰心,畢竟在一個樓裡一百名孩子中,只有李林認識張屠夫。九九覺得他有義務保護李林。
「都說過了,能從一千人中活著出來,都是爺了。」李言年又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說說,十號樓怎麼會出來五個?」
「執事,他們……」答話的黑衣守衛才一遲疑就看到李言年溫和的眼神,哆嗦了一下後說話不再猶豫,「他們趁九號樓的相互殺疲了,去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哦,誰領的頭?」李言年眉梢微動,目光也移到了最邊上的五個孩子身上。都是一般清秀小模樣,他心裡有點兒讚嘆,嘴裡吐出的話卻帶了絲寒意。
另外三個孩子低著頭不肯說話,目光卻瞟向九九。這讓李林很不解,依他的判斷,李言年是不會殺這個領頭的,但是會如何處置就說不準了。
照理說不該讓一個八歲的孩子替他背黑鍋,該他站出來的時候了。可是李林想,還是緩緩吧。畢竟當出頭鳥始終不符合他想隱藏實力的想法,他不想將來被派往最危險的地方執行最危險的任務。以他前世對殺手的了解,頂尖高手總是死得最快。不是身手不好,而是危險任務接得太多。他計算著招供的時間,要恰到好處地表現害怕,還得勇敢地站出去。
面對揮著刀衝向他和九九兩人砍過來的三個孩子,他似無意地提醒了九九,讓他帶著樓裡的五個孩子殺到九號樓黑吃黑。
李言年笑了,「知道為什麼要你們一百人相互廝殺,每天取一條性命完成任務嗎?」不待回答,他接著說了下去,「對敵人的一絲同情,就是對自己殘忍。好吧,給你們一個機會,供出領頭的人,別的人爺不殺。」
「是我!」九九聲音發顫,卻搶在李林準備招供之前邁出了一步。他依稀記得,當他在樓裡護著李林與另三個孩子惡狼般對峙時,耳邊輕輕響起一個聲音,溫柔而又冷酷,「殺九號樓的人!」九九現在寧願相信是自己的潛意識在引導自己,也不願是那個他一直保護著的單純的李林……
李林很吃驚地看著九九,再一次提醒自己別記著這個情,雖然這個八歲大的孩子此時的形象足以令他仰視。
李言年皺了皺眉,李二已躬身上前輕聲提醒道:「爺,今年……」
「好一個黑吃黑,九號樓的不是枉死了嗎?」李言年眉頭舒展,嘴裡說著雲淡風輕的話,「送回十號樓,明日出樓之人才算過關!」
李二倒吸一口涼氣,有點摸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這群孩子每一百人住一棟樓,連日相互殘殺,一棟樓裡才走出幾個來,都算是精英良才了。方才廢了兩個,這會兒又送進樓去,沒准又會損失幾個,著實讓人捨不得。
「回執事,是我。」李林心裡嘆息,上前兩步輕聲回答,「我出的主意,能出來不容易,都不想再回去了。」
李言年看著下方跪著的李林,他是出來的人中年紀最小的孩子,不過才六歲。他有些詫異李林說話時平靜的語氣。「真的是你嗎?」
九九和李林同時答了聲:「是我!」
「好一個兄弟情深!知道什麼是兄弟嗎?兄弟往往是最容易出賣自己的人,記住爺的話。究竟是誰?」
九九急著開口,李林攔住了他,「其實是我。我出的主意,他領的頭。」
「哦?方才怎麼不認?」
「怕死!」李林回答得異常乾脆。
「怕死,是啊,是人就會怕死。」李言年輕聲感嘆了一句,「這會兒不怕死了嗎?」
「執事不會殺我,最多,像方才那兩人般送去牡丹院。」
李言年興趣甚濃地瞧著他,直呼他的編號:「一百,你知道牡丹院是什麼地方?」他原本並不認為六歲的孩子能完全明白,卻因李林一直平靜的聲音發出了疑問。
李林揚起了臉,滿帶血污的面容上一雙眸子晶石般閃亮。眼裡沒有一絲害怕,反而帶著一股戲謔的味道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李言年怔了怔,咀嚼了幾遍這句話,驀然大笑起來,「哈哈!沒想到今年出了個彩!有意思!有意思!」說完竟拂袖而去。
院子裡的人面面相覷。李二也抱著暖爐神采飛揚地,尾隨李言年進房。四周的黑衣大漢這才長長地吐了口氣。
九九怒道:「你是想我倆都死嗎?」
李林撓了撓頭,天真地笑了,「明明是我告訴你的嘛。」
九九怒道:「你就是一個傻子!明明是隨口一說,你哪裡會有這心思?!」
見他生氣,李林憨憨地笑了,「我餓了。」
九九這才轉過臉來,對著李林怒目以視,「紅顏禍水!」
李林摸了摸臉不禁苦笑。這張臉,難怪是傻子都能進牡丹院發揮餘熱。
九九發作完,拉著李林昂首挺胸走出院子。院門口的黑衣守衛都抱拳行禮笑道:「恭喜小爺過關了。」
九九哼了聲不理。李林又笑了,「以後還仗各位大叔多照拂。」
他跟在九九身後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當時你不怕死嗎?」
九九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最多送牡丹院罷了。」
李林心裡頓時放下塊石頭,不用欠人情了。
李林換了身簇新的衣裳跟著守衛來到李言年的住處。走在他前面的守衛,自從看到小樓後腳步便放得輕。李林默想,這位李執事有能力坦然收集上千名孩子,再冷眼瞧著他們在幾天內死去,偏偏臉上神情沉穩,卻有這份狠勁,難怪守衛們害怕。
面前的小樓像座吊腳樓,依山而建,重簷歇山穿鬥式建築。李林觀察了一下地勢,這裡可以觀賞山谷的全景。李執事看起來說話做事都漫不經心,實則喜歡掌握一切。他對李言年又下了判斷。
李二掀起厚棉簾讓李林進去,弓著背老實地站在李言年的身邊,看向李林的目光多了重探究。一個六歲的孩子能讓李執事如此重視,他一定非比尋常。
一股暖洋洋的熱氣撲面而來,又帶著一絲香味,李林一嗅便知道是火盆中放了橘皮,所散發出的味道,李執事很懂得享受。
李林斂了眼中的精明,走進去一言不發,老老實實地跪在李言年面前。
李言年端著杯酒,淡漠地瞅著他。
是該直視還是低頭?李林心思轉動,堅持了一小會,在合理的時間低下了頭,以此示弱。
李言年盯了他良久,看到李林終於低下頭,目光慢慢變得柔和,淡淡地問道:「怎麼想出這個法子的?」
「樓裡就我們五個了,不夠分。規矩是每人要殺一個人,沒說不能殺別樓裡的人。」
李林低著頭老實地回答,心裡暗罵谷中的人變態。送進樓時,每個孩子都知道第二天要殺個人交任務。樓裡一百個小孩都瘋了似的,只一晚工夫,就相互捅刀子死了一半以上,不死受傷的第二晚當然也活不了。
都是稚嫩的花朵啊!從小就這樣學著相互捅刀殺人獲得生存,長大還得了?但是如果要在生與死之間選擇,他沒道理讓別人對他辣手摧花。於是,在無數雙或怯懦或害怕或惡狠狠的孩子眼中,他活了下來,且沒有殺過一個孩子。九九的功夫不知是家傳還是怎的,比別的孩子高出一籌。在他幾句言語點撥下,護著他走出了樓。
「你清醒之前還是個白痴!」李言年瞟了眼桌上薄薄的紙,上面幾行字記錄了李林所有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句詩,好奇之心大起,語氣更溫柔,眼中露出刀鋒般的光芒,「記得來山谷之前的事?」
「記不得了。」李林還是以最老實的語氣回答。他只知道醒來後就到了山谷,是有人送他來的。一個模糊縹緲的背影,李林並且時常在他耳邊說悄悄話,卻總是沒得到搭理的影子。
李言年有點兒遺憾。他一直以為讓下屬找來一千多名七、八歲的孩童,難度有點大,所以連白痴也找回來充數。
在近一年的訓練中,李林就呆呆地看著別人練功夫。留了他八、九個月後,見他還是傻樣子,想著只要小模樣可以,送去牡丹院也算有點用處。沒想到在進樓前三個月他清醒了,所以最晚一個加入這批人的訓練中,編號也就成了一百號,十號樓的第一百個孩子。
一個比其他人訓練得少、功夫明顯不如人的小孩,在殘忍的廝殺中竟然活了下來,而且還策畫了黑吃黑。從白痴到膽大的策畫再到那句詩,李言年不想對李林感興趣都不行。
李言年不再言語,沉悶的空氣壓在屋子裡,李林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襲來。他不是只有來山谷近一年的記憶,他還記得他前世是個殺手,所以他只能把身體挺得再直一點,再發點兒顫讓李執事瞧出他的恐懼,努力裝出一副想表現卻又害怕的模樣。
洗淨臉的李林,讓李言年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張臉似曾相識。他看了眼李二,李二似乎也有同感,點了點頭。李言年微微一笑,收了身上的氣勢。
李林感覺身上的壓力一鬆,暗自感嘆,真有武林高手存在!
「你們樓的五個人名字分別是星魂、月魄、虹衣、鷹羽、日光,你選一個吧!」
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於殿上。刺客的名字帶著刺客的影子,聽起來風光,可全是過眼雲煙,沒有一個好下場。他不想做其中任何一個。但是由得他選嗎?選,自己不喜歡;不選就要說理由。自己以前是白痴,現在還是個六歲的孩子,這理由不能說。所以他恭敬地回答:「執事賜名。」
李言年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說:「就星魂吧,黑暗中的光芒無人能奪。我會送你去上院……你是個奇怪的人,是福是禍呢?」
前面的話是對李林說的,後面一句卻是在問自己。
一來就給了個掃帚星的名字?李林心裡苦笑,臉上露出欣喜,「星魂多謝執事。」
接過一塊玉牌,守衛領了李林出去。李言年飲下一杯酒,喃喃道:「我是否做錯了呢?那模樣……該送他去牡丹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念了好幾遍,怔怔地坐著。
「爺,明日……」李二小心地詢問。
「回京。」
【第2章】腳底板長出一朵花
他實在佩服做記號的人,在他腳板心印了朵花,血紅色的小花。這讓他又想起了路經黃泉時,摘的那朵血一般豔麗的花朵,轉世就成了胎記?
星魂跟著守衛前行,見不是回十號樓的路,心下了然是去李言年口中的上院。他遺憾地想,可惜不能再見到可愛的九九了。
谷裡的人行事果斷狠辣,不會給他們之間相處的機會。將來他們會互不相識,各自執行各自的任務,沒準兒還會相互殘殺。如果有了感情就不叫刺客了。
一身貴氣的李言年原來只是個執事,這谷中主事之人究竟是什麼身分呢?
星魂默默地分析著,他現在一點兒也不想逃,不想做殺手與學一身本事是兩回事。冷兵器時代拼的是武力,他沒那麼傻去找個山裡偏僻的地方,種地當農民。
他相信一點,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永遠不要處於社會的最底層。他難能可貴地帶著前世的記憶,多少也要總結一下,讓這一生過得精彩一點。
嘴一彎,他笑了笑,大不了再去黃泉路上排隊等著投胎。人都怕死,是不知道死後的情景,其實知道了也就那麼回事,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星魂抬起頭,夕陽已至,山谷明朗美麗,血腥和罪惡被白雪與陽光埋進了土裡。他悠然地想,李言年收集了這麼多孩子,能不露絲毫痕跡,其中必有圖謀。也許數年後外面的天就會變了。
順著山道走了一個時辰,就到了山頂。四周蒼木蔥蔥,放眼望去,對面一座山峰在雲遮霧繞中隱約顯現。山風吹過,衣袂翻飛。星魂抬頭看了看天,碧空如洗。他不禁深深吸了口氣,山崖對面一定是度假山莊。
「小爺,小的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守衛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
星魂瞧了一眼深不見底的峽谷,再看看橫在山崖之間的兩根鐵鏈,點了點頭,「多謝守衛大叔,以後有機會一定請你喝酒。」
「不敢!小爺多保重!」守衛不敢多說,對李林抱拳行了一禮,轉身就走。
李言年說,出得樓的人都是爺了。守衛再凶,也是侍候這批殺手種子的奴才。這地方待遇還真不錯。
他左右看了看,又觀察了一下鐵鏈,突然放聲大喊:「有沒有人啊!沒人,小爺就走啦!」
沒有動靜,星魂冷笑地看了看鐵鏈。他就不信這麼高、這麼險的地方,會讓一個不會輕功的六歲孩子自己過去。
崖下吹來的冷風陰颼颼的,夕陽殘照,山頂悄然無聲,唯有山風吹過時,樹葉一陣嘩嘩作響,說不出的寂靜祥和。前世六歲的自己在做什麼?背著小書包去教室讀書,調皮搗蛋被老爸揍?其實也很幸福的。如果不是意外做了殺手,他的人生應該和許多普通人一樣簡單溫暖吧?
他站立的這會兒,太陽已滾落下山頂。星魂瞧著鐵鏈出神,冒險踩鐵鏈過去,哪怕是個考驗,他也不想去冒險。現在不是他想不想學功夫的事,是谷裡的人主動請他學,他著什麼急。
風吹得他臉上生疼,太陽下山後氣溫驟然下降。他轉身離開懸崖,順著來時的山道疾步下山。他估計走下山天就黑了,得趁著這時進到樓裡歇著,不然在外面會被凍死。
其實星魂心裡極希望那個神祕的影子再次出現,雖然影子總是裝傻沒搭理過他,但他的存在多少帶來一點安全感,讓他知道有人一直陪伴著自己。
一路無驚無險地回到山谷。周圍一片寂靜,一個守衛都瞧不見,九九他們也不知道被送到哪裡去。
星魂在十號樓旁停下來,看了一眼,不想再走進這個充滿血腥的地方,輕嘆了口氣,徑直走向李言年的小樓。
這回沒有李二掀簾子,他不請自入。
桌上還擺放著酒菜,橘子皮依然散發著香氣。火盆的溫暖融化了衣服上的冰渣子,星魂有點得意自己的判斷。來回走了兩個時辰又累又餓,他抖了抖衣服,哈著手走到桌邊,旁若無人地大吃。
「吃飽了?」
陰森森的聲音飄浮在空氣中,星魂嚇得筷子一抖,回過身看到一個青衣人。他有點兒惱火地想,是鬼也沒這般嚇人。他試探著問道:「你……是誰?」
「你的師父。」
星魂歪著頭想了想,笑道:「師父?李執事說要送我去上院。」
「我是上院之人,來接你。玉牌給我。」
星魂摸出那塊玉牌送過去,燦爛一笑,「師父,我叫星魂!」
青衣人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靜靜地望著他。
星魂只好下了桌走到青衣面前,突然跳起來抱住他,「走吧,師父。」
青衣人順手接住他,愣了一下,沒再說話,抱著星魂往外走。
摟著青衣人再上山的感覺無比美好,星魂想起了前世坐的滑翔機,平穩、快捷、舒服。依舊是上山的那條路,還沒等到他感受高空踩鋼絲的刺激,青衣人就抱著他走進了樹林。
「不是要踩著鐵鏈過去嗎?」
「除非你想死。你過得去嗎?」
一個動作定生死,看來先前判斷李言年不會殺自己是錯的。星魂被驚出一身冷汗,暗暗提醒自己千萬別看輕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出了樓也不見得就萬事大吉。他表現得像個好奇寶寶,「若是踩著那鏈子過去呢?」
「再踩著鐵鏈回來。」
「那邊什麼都沒有?」星魂有點兒不敢相信這是玩人的把戲。
青衣人拍開機關走進一處地道,「什麼都沒有。有,你也瞧不見。」
他牽著星魂的手緩步在地道中行走,「我擅長輕功、暗器,以後你就跟著我學這兩樣。」
「我想學別的呢?」星魂好奇。
「那要看你三年後的造化了。」
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師父。星魂翻翻白眼,用心記著路。他正高興自己的眼力還是很好時,青衣人已牽著他轉進一間石室。星魂一下傻了眼,甩開青衣人的手在屋子裡轉了幾圈,不敢相信這就到了路的盡頭,「就這裡?待三年?」
石室裡只點著一盞燈,顯得很空曠。楊過還有小龍女陪著,偶爾還會出墳墓瞧瞧,他身邊就一個乏味至極的青衣人,星魂覺得虧大了。
「這燈只會點三天,以後都不會有燈了。」青衣人說完坐在一個蒲團上。
三天?星魂再次哀嘆。也就是說他只有三天的時間熟悉這間石室,然後就開始當睜眼瞎子。
前世當殺手坐牢鬥毆,這一世鬥毆坐牢當殺手,他有些後悔不該在黃泉路上隨便摘花。他有點兒理解星魂的名字,意思是在黑夜中出現的鬼影子。
三年就三年,他不想做殺手,更不想做一隻躲在黑暗中的老鼠。既來之,則安之,他身後不是還有個影子兄嗎?
「拉屎撒尿的地方呢?」
「那邊有個耳室。」
兩室一廳帶單衛的格局他只花了十分鐘就走完了。星魂不動了,坐在青衣人身邊,像小孩子一貫的做法找青衣人說故事:「師父,就咱倆了,說會兒話吧。」
「你不會也捉些麻雀讓我練輕功吧?」星魂滿腦子想的是,小龍女教楊過練功的法子。他看了看,睡覺的地方是張硬板床而不是寒玉床。
「明天你就知道了,今晚你可以睡。」
星魂覺得青衣人的話大有玄機,突然汗毛直立,不會明天起連覺也不能睡了吧?他站起來打了個哈欠,「晚安師父,小徒睡覺去了。」
躺在床上,他摸了摸腳,睡不著。
那裡有他的祕密,無意中發現的祕密。
他實在佩服做記號的人,在他腳板心印了朵花,血紅色的小花。這讓他又想起了路經黃泉時摘的那朵血一般豔麗的花朵,轉世就成了胎記?
這暗記又是什麼意思呢?星魂很好奇他的新身體的真實身分。
慢慢適應了小胳膊、小腿,星魂嘆了口氣,一夜長大是不可能的,這樣子也沒什麼不好,孩子總是最能騙人的。比如他清醒後裝了近一年的白痴,也無人察覺。
他想起了那個送他進谷的影子。把他扔在一群孩子中就離開了,卻時不時在他耳邊嘮叨。影子兄為什麼要把一個白痴弄進山谷?而山谷中的人容忍一個白痴,待了八、九個月的時間,才作出送牡丹院的決定更讓人覺得奇怪。
這地下的墳,影子兄進得來嗎?會被精通輕功暗器的青衣師父發現嗎?星魂突然覺得以後的日子,也許不會像他想得那麼無趣。
等到油燈滅了,星魂就成了瞎子。
他靜靜地躺在黑暗中,終於可以舒服地睡一覺了。
這一年在谷中,他幾乎沒有睡過一次安穩的覺。對身體的好奇,對這個世界的好奇,以及影子的提醒都不容他放鬆警覺。
青衣師父已經離開了石室,似乎有意讓他自己適應這種黑暗與孤寂。
人在黑暗中,恐懼感會比平時放大無數倍。在看不見的時候抵抗力會大大削弱。就像恐怖電影,如果驚悚情節在大白天太陽底下發生總會覺得無趣。
無邊的黑暗給人無形的壓力。也許青衣師父培養弟子的方法,和他的長相一樣詭異。星魂有點兒同情他,青衣師父的皮膚讓他第一次對吸血鬼有了直觀感受。
這對孩子來說,太殘忍了,除了他自己。
星魂微微一笑,打了個哈欠無聊地想。他很喜歡這種黑暗與安靜,覺得安全舒適。他是不是也有點兒變態?
正當他打算舒舒服服地睡進入谷後的第一個安穩覺時,他覺得屋子裡多了一個人,反射性地屏住了呼吸。
影子兄飄忽的聲音平靜地響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辜負我的期望,會順利入谷學藝的。」影子輕嘆一聲。
你是誰?我是誰?你……知不知道我腳板心的祕密?為什麼想出這種變態方法讓我去擠獨木橋?如果自己死於一群七八歲孩子手中,會怎麼樣?一連串問題衝進腦中,星魂卻只是吐出了屏住的呼吸,「我青衣師父呢?」
「前三晚,他不會待在這裡。他很固執,你能獨自在這裡待三個晚上,他才覺得你有資格做他的徒弟。」
影子的聲音像什麼?星魂覺得像捏著嗓子逼出來的聲音,態度很溫和,聲音像鴨子,怕他聽出他是誰?星魂撲哧笑出聲來。「你來做什麼?」
「教你內功。」
星魂想了想又問:「不是葵花寶典,嫁衣神功就成!」
「何為葵花寶典、嫁衣神功?」
「一個是太監練的,一個是幫別人練的!」
影子沉默了會說:「我就知道,你絕不會是白痴!」
「可是我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以前……記不得也好!以後,但憑自己的造化了。」影子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惆悵。
「你是誰?」星魂終於問了出來。
「我?我是一個影子,不能出現在人前的影子。我要還一個人情,要讓你學得自保的本事……」
好報仇?星魂差點兒把這電視劇裡常見的後半句話說出來。「你的武功也不錯,為什麼不能教我?要把我扔在這山谷裡?」
「不方便!」
這句話幾乎讓星魂從床上跳起來,想指著他的鼻子罵他腦子有問題。自從進谷後,他已經在生死線上來來去去,踩了很多回鋼絲,還差點兒被送去牡丹院掛牌。星魂冷冷地瞧著影子,冷笑著想自己絕不會承他這份情,不管自己與他在這一世是什麼關係。
影子似乎不想久留,丟下一卷書像扔掉個大包袱似的,「很多人都想得到這卷《天脈內經》,你好好練吧。」
「你為什麼不練?」路邊的李子沒人吃,不是路人懂規矩,而是因為它是酸的不好吃,這個道理星魂明白。
影子很坦白,「我看了六年,沒看出端倪。也許……你能。」
星魂笑了,也許這東西是我家的東西,所以,也許……扔我在這兒、留我一條命,為的就是我能知道你們無法知道的祕密。只可惜,我以前真的是白痴。
「不怕我亂練習會走火入魔?」星魂真正想說的是,我如果走火入魔了,你不是更得不到這個祕密?
「你能走出樓是你的運氣,你能不能練成也是你的運氣。我能為你做的,現在也只能這樣了。你青衣師父收徒前有這個臭毛病,我才能進來……也是你的運氣。」
星魂還沒來得及消化影子說的一切,心裡窩了無數的疑問與不解時,影子已經離開了。
他五歲入谷,影子在谷中陪了他一年。星魂能保證這一年,影子絕對不知道他腳板心的祕密,因為他從沒有洗過一次澡。谷中的人知道這千名孩子能活下來的不多,也就懶得建澡堂這樣的公共設施。可是五年前呢?他在什麼地方生活,都沒有人把他全身翻遍?星魂不相信。
他嘆了口氣又有點兒興奮,神奇的內功祕笈終於被他獲得了。他也很好奇,自己能否真的有練成內功的運氣。
他不再去想那些摸不著邊際的事,抖開了影子扔過來的東西,突然一怔,禁不住破口大駡:「黑燈瞎火的,我怎麼知道上面寫了些什麼!」
這是一卷裱好的絲綢。星魂有些沮喪,影子才是白痴,他以為這裡還能鑿壁偷光?或是在青衣人白天來的時候,點亮燈大方地閱讀?
現在外面應該是星星滿天了吧?星魂無聊地想著,手指輕輕撫摩著絲綢惆悵。
內功應該是繡在絲綢上的。他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痕跡,手指慢慢摸到了一根線。他閉著眼順著這條凸起的線摸下去,慢慢地在腦中形成了一幅人體的經脈圖。
摸來摸去,還是一幅圖。星魂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來。這樣的圖前世他見過,就是幅普通的人體結構圖,連接著身體各處的穴位與經絡。但是影子說這叫《天脈內經》,他還是想笑。解剖學在西方剛開始時,是要被送上教廷的火刑架。在中國要是敢解剖屍體,活人會找你拼命的。也就是一幅人體脈絡圖,難怪他們看不出來。
手指撫摩下,絲綢卷上的字跡他認識。這要感謝他的前世父親,開了家刻印章的小鋪子,從小就本著子承父業,將來可以有碗飯吃的想法逼著他學,也為他日後刻假公章,弄假鑑大開方便之門。
星魂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細細摸索著絲綢上繡的字。覺得自己罵錯影子了,如果真是一本書,他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然而,他不知道他所摸到的,與影子想讓他看到的完全是兩回事。連影子都不知道這卷絲綢繡法上的古怪,也只有星魂這樣在黑暗中凝神的撫摩,才摸到了絲綢記錄的真正祕密。
這一晚,星魂面露奸笑地睡去。
白天,青衣人進了地室。星魂安靜地站在他面前,沒有哭叫,沒有驚恐,這讓青衣人極其滿意。
三天後,他不再點燃油燈。
星魂用了三天熟悉這裡的環境,確定自己不會摸黑走路撞歪鼻子。但是他還是很好奇青衣人是如何在黑暗中來去自如的,包括撒尿,都準確無誤地正中桶裡,實在讓他嘆為觀止。
他捏著鼻子把馬桶移動了下位置,青衣人還是找著了地方。他又放輕腳步往石室門口走去,直接撞上了青衣人的胸。
接過散發著香氣的大餅,星魂終於忍不住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的手在哪兒?」
「三年後你就知道了。」
星魂接著問:「我看不到你的步法怎麼學功夫?」
「這三天,你應該看見了。地上有腳印的,現在是一條直線,每步之間是八寸,一共三十七步。」青衣人的聲音在石室裡幽幽迴響,「輕功的最佳境界,其實是對外界的感覺。人的各部分器官,都有你所想像不到的潛力。當你瞎了,你就會自然地調動你的聽覺。四周的一切都不是完全靜止的,你走路的時候會帶起風聲,會攪動氣息。石室中本來沒有物體,如果放了一件東西進去,那裡的氣息就變了。」
星魂嘆了口氣,「明明是人,卻偏要做蝙蝠。聲波哪是人能輕易感覺到的?」
青衣人有點兒好奇聲波的說法,想了想便點頭同意,「就像水波,氣息的湧動便是如此。」
星魂不再多話,伸手去摸腳下的印跡。一腳踩上去,再移到下一個腳印上。他走得很慢,眼睛閉不閉也沒有關係,就這樣踩著走完三十七步,再走回來。「我要這樣走多久?」
「走到你能躲開我的暗器!」
「師父,這是直線,我避無可避!你不會是想藉機要我死吧?」星魂覺得熟悉了一個人的線路,再對他甩飛刀,命中率會是百分百。
「你照我教你的運氣法,練就行了。」青衣人扔下這句話便消失了。
黑暗中星魂看不到他,卻真的感覺四周空無一人。他對青衣人的輕功很服氣。無可奈何地想,練吧!
他走了三個月,以他前世良好的殺手素質,在黑暗中過得很逍遙。星魂悠悠然走著他的直線,從這頭到那頭,一次次思考著未來的人生,一遍遍告訴自己,自己不再是李林。這一世重新做人,真的是新的人生,他完全不懂的人生。
他想起前世翻窗入戶的感覺,試著翻了個筋斗,沒有落在腳印之外,這給他帶來一點小小的成就感。心裡湧起一股淡淡的喜悅,比埋頭直走又多了一點樂趣。
正在他翻著筋斗玩得高興時,星魂感覺到了四周氣息的變化。有東西朝他飛過來,他條件反射地扭動了腰。身體內原本順暢的氣息立時中斷了,平衡被打破,他四腳朝天地摔在了地上,痛得齜牙咧嘴地埋怨:「師父,您射的不會是飛刀吧?」
「是箭!」青衣人很滿意星魂的反應,他的忍耐力與迅速的反應,足以擔當起星魂這個名字。
星魂目瞪口呆,「射中我怎麼辦?」
「沒有箭鏃的,最多受點兒傷。」
青衣人淡淡地回答,接下來星魂就被取了箭鏃的箭射得哭爹喊娘,痛得渾身發顫,趴在地上不肯動了。
「每天我只會射一百箭,還剩二十枝箭。如果你不起來,我還是會對著你射過來,當死靶子會更疼。」
「我要是有內力的話,提口內力就飛起來了!」
「我不會。」
星魂這回像看怪物似,看向青衣人的方向,儘管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你是說你像鴿子一樣抱著我飛上山那會兒,你也沒用內力?」
「我只會呼吸之法。」
他徹底暈了,深呼吸淺呼吸,不可能吸口氣就能變成一片雲吧?心中一動,想起了那卷《天脈內經》。然而沒有給他再多想的機會,風聲驟起,星魂一翻身躲過,順著腳印往前跑,才跑了一步又退了回來,躲著四處襲來的箭。
不管他是前進還是後退,青衣人的箭如附骨之蛆牢牢地黏住他。等到二十箭放完,星魂喘著氣癱在了地上。
咻的一聲一枝箭飛過來撞在他背上,他險些被射得轉過身去,氣得指著青衣人大罵:「不是說好二十箭嗎?」
「使暗器的人,總有出人意料的一招,一招致命!」青衣人淡淡地說完,風似的飄走了。
「無恥!」星魂暗罵,卻忘了前世他使陰招時,也是這樣理直氣壯。他揉著身上的痛處走回房間,摸索著絲綢上的經絡圖微笑。他已經找著了《天脈內經》的祕密,將來,他也會掌握這個身體的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