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閱讀這本書,請先拋開一切希望……
我思考著,何謂恐怖。
找不到正確答案。就在我茫然佇立在迷途之時,
突然注意到,最恐怖的意外,總是出現在新聞報導上,
這個世間包藏的虛無與冷漠,正是恐怖最豐潤的來源。
─平山夢明
遇到有人發生車禍卻漠不關心還在一旁看笑話的男人。
決心殺害有暴力傾向的繭居兒子並支解其屍體的父親。
闖進獨居女人屋子進行摔角遊戲虐待致死的鄰居男孩。
假裝尋死者來誘惑並愚弄欲自殺女子的冷血年輕男子。
無法溝通的他人逐漸侵襲而來,是何等恐怖?
刻劃人性黑暗,挑動潛在恐懼,爆發感官刺激,導向極限狀態的14篇作品。
曾被平成國民作家宮部美幸描述為「超級異形大師」,芥川賞得主中原昌也稱他是「現代最狂放的重血腥作家」,推理作家綾?行人也稱他為「地獄超絕技巧師」,妖怪作家京極夏彥則說他是既瘋狂又細膩,前衛文學研究家柳下毅一郎更是乾脆,直截了當的讚頌他為神!他就是素有「寫實怪談的超級巨星」之稱的平山夢明,《他人事》是繼平山夢明獲得2007年度「這本推理小說真厲害!」第一名之後的最新力作!以「貼近身邊的陌生人」作為恐怖想像力的創意來源,描寫視生命如草芥的陌生人,將他人之痛苦、脆弱,視為可以玩弄的遊戲心態。並藉由強烈的反差,來製造殘酷至極、令人感到心寒的黑色幽默。
〈他人事〉
這場景,我曾在電影上見過,卻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卡在翻落懸崖的車子裡。伸手摸摸膝蓋,指尖陷進爛桃子似的肉裡,被夾在破碎儀表板底下的腿動彈不得。遇到這種慘事,那男子還若無其事、悠哉的丟了一把線鋸給我:「用來鋸骨頭綽綽有餘,鋸吧,別客氣了。」
〈支解吾兒〉
咱們家有個怪物,就住在上樓左邊最後一間房間裡頭;高一百八十七公分,重應該超過一百二十公斤。製造者是我和我老婆;我釋放出的蛋白質基因體在老婆肚子裡結果,等那傢伙取得肉身後,待不了十個月就破他娘的子宮出世;回想起來,那怪物連出生的方式都很任性。
〈只吃一口就……〉
「我剛剛綁架了妳的女兒。」某天傍晚,我打開門,一名男子這麼對我說。「我想再一次為妳先生做道美味的料理。」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平底鍋煎肉的滋滋聲。「請嚐嚐。」我的心裡突然湧上一陣不安,只見嘗了一口肉的老公突然發狂:「你竟然殺了我女兒!」
〈老媽與齒輪〉
我注意到手指末端呈紫色,就像死人的手指一樣。而茶子原本雪白的肌膚不見了,現在變成如橡膠般的淺綠色皮膚。「我已經跟死掉沒兩樣了。」她說。已經對一切厭倦透頂的我,不管是老爸或老媽,看到那些傢伙就覺得活著真累。所以這對我來說,正好是個機會。「沒關係,我們一起腐爛吧!」
〈幼貓與天然瓦斯〉
「我們想和阿姨妳玩摔角。」兩個露出爽朗笑容的運動少年說。開什麼玩笑!突然闖進屋來說要在這裡摔角?「啊……那隻手不行……」劇烈疼痛竄遍皮膚、肌肉與骨頭之間。昨天還很幸福,怎麼在二十四小時後,變成這副手臂關節碎裂、口吐鮮血的模樣?
〈退休日大逃殺〉
骯髒的傢伙!有人大喊。包圍犬山的人群越來越貼近;他面前的每一張臉上此刻都浮現濁黑的怒氣,看來像是在壓抑「暴力本能」破體而出。……這就是退休獵殺呀。犬山後悔自己過於天真的評估。這才發現,到昨天為止的忠實與友好,全是他們為了今天而做的掩飾。
〈召喚恐懼〉
「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尼娜只是讓人陷入恐懼的幻象。」老爹說。「如果幻象沒解除,會怎麼樣?」老爹握拳的手在腦袋旁邊轉了兩三次後,張開手掌。「就會──啪!」正如他所說,阿平翻白眼、嘴裡像螃蟹一樣吐出大量白沫。
〈傳信貓〉
千紗凝視醬油皿中的手指,注意到指腹側面有「割痕」,看來像是美工刀造成的痕跡……千紗的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拿來醬油罐在傷痕累累的指腹上滴了一兩滴醬油。褐色的液體為傷口著上顏色,白色的指腹上浮現傷痕組成的文字──「救我」。
〈傷腦筋的烤肉〉
男人一隻手上拎著鐮刀,緩緩從帳篷陰影處現身。他的臉上濺著點點鮮血,看來像長了青春痘;鮮血像麥芽糖一樣從鐮刀的刀刃處流下,滴落在河岸的石頭上。怎麼會這樣?我們只是來這裡烤肉,哪有一家子和樂融融來烤肉卻死掉的?
〈雷薩雷很可怕〉
「老師,我已經受不了了。學校對我而言是地獄,老是被雷薩雷欺負……我決定在本月八日一死了之。詛咒那傢伙下地獄。」二年D班導師陸續收到一封封預告自殺的密函,是霸凌事件?雷薩雷又是誰?日子一天天逼近,學生當真要集體自殺?
〈瘋狂甜心〉
在ⅩⅢ星球進行地球化開發的囚犯們,遭遇到原為軍用洩慾機器人「甜心戰士」的反擊,生存者的數量急遽下降。伴隨著輕快的音樂,宛如完美女人化身的甜心戰士,進行毫無人性的殺戮。
〈達爾文與越南西瓜〉
Q路線不是我們這種一般送貨司機有資格擔任,聽說工作內容和政府有關,詳細情況屬極機密。車後有個安置病患用的窄床,上面有數條皮帶,車廂壁架上還有電擊槍與手銬……我發現自己面對的「打工」非同小可,是顆超狗屎的定時炸彈。
〈人間失格〉
「抱歉,妳可以改天再死嗎?」那名陌生男子如此說。「我和女朋友半年前一起在這裡跳河自殺,卻只有我獲救,所以今天晚上我要來自我了斷。本來以為這種時間來,就不會有人打擾了。」開什麼玩笑!你選其他天再自殺吧,我要先死。
〈老虎的肉墊是消音器〉
工廠員工有上千人,午餐時間餐廳人多混亂到難以置信,可憐的是,出入口只有一個,而且得依輩分排隊。要早點吃到飯,只能靠捷徑,要抵達那個捷徑,必須想辦法越過輸送帶。而輸送帶全年無休持續載送、壓裁著金屬板,所以必須看準沖床打開那瞬間……
作者簡介:
平山夢明
1961年神奈川縣出生。從學生時代就開始熱衷於恐怖電影的製作,之後做過廣告企劃、採訪,甚至便利商店店長等工作。1988年首次在《????》(手塚真編著)上發表短篇作品。其後擔任週刊記者、電影評論等。1994年發表以著名連續殺人犯為題材的紀實作品《異常快樂殺人》。接著是長篇小說《SINKER-沉沒之物》、《梅爾希奧的悲劇》等,深獲好評。初期的作品以寫實怪談、都市傳奇的題材為主,《「超」恐怖故事》和《東京傳說》兩套系列作品都獲得廣大好評,使平山夢明有了「寫實怪談的超級巨星」的稱號。
在由著名恐怖作家井上雅彥編纂的「異形蒐集系列」中《魔地圖》所刊錄的〈世界橫麥卡托投影地圖的獨白〉,獲得2006年第59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短篇作品獎。同名短篇集獲選為2007年度「這本推理小說真厲害!」日本作品類第一名,被譽為「引起業界騷動,毫無疑問是本年度引爆最熱話題的作品」。許多名家皆對他的作品讚譽有佳,平成國民作家宮部美幸描述平山夢明為「超級異形大師」,芥川賞得主中原昌也稱他是「現代最狂放的重血腥作家」,推理作家綾?行人也稱他為「地獄超絕技巧師」,妖怪作家京極夏彥則說他是既瘋狂又細膩,讀了平山夢明的作品會上癮,前衛文學研究家柳下毅一郎更是乾脆,直截了當的讚頌:「神!簡直是神!」。
多部作品被改編成電影及電視劇。曾導演的電影作品有《「超」恐怖故事.黑夜電影祭》、《春樹網路電影院.黑色恐怖系列》等。
譯者簡介:
黃薇嬪
東吳大學日文系畢業。
作品跨各領域,數量超過年紀、正朝體重邁進。
狂語:希望準確傳達日文作品中的意念與情感。
面對恐怖作品,心中的指針老在「好想看」&「好害怕」之間擺盪,
最後總是從手指縫後頭邊看邊鬼叫收場……
沒想到自己有天也會翻譯恐怖作品,
希望這本書也讓各位邊看邊鬼叫了(笑)。
章節試閱
[導論]
人性的瘋狂‧恐怖的全才 【推理小說創作者】寵物先生
很久沒見過像平山夢明一樣,執著在單一寫作領域,卻又如此「全才」的作家了。
身為推理小說迷,與平山夢明的第一次接觸自然是那本《世界橫麥卡托投影地圖的獨白》(中文暫定書名)。不僅同名短篇得到二○○六年推理作家協會獎,整部作品集也高居當年「這本推理小說真厲害!」排行榜首位,再加上有夠長的書名,自然吸引了我的目光(即使它不是推理,而是恐怖小說)。
透過編輯的介紹,有幸得以接觸《世界橫麥卡托投影地圖的獨白》,讀完後很是喜歡,儘管如此,我仍然無法體會印在該書書腰帶上,柳下毅一郎先生的評語:「他是神、神」如此強烈的感覺。直到我讀完接下來的幾部短篇集《導彈人》與《他人事》之後,才能很明確地對別人說:
「若要在日本的恐怖小說作家當中推薦一個,我會選擇平山夢明。」
這並不是指平山的小說「真的很恐怖」。我對他的憧憬,是因為他是我閱讀過的作家當中,在「恐怖」這個類型上守備範圍最廣的人。
先來談談平山的經歷。在我對這位作家產生好感,進而上網以他的名字做關鍵字搜尋之後,發現一件令我震驚的事:原來我早就接觸過他的作品了。二○○四年的一部日片〈超商怪談〉(港譯:〈買鬼回家〉,當時只覺得那是一部低成本、劇情簡單的恐怖電影),其原作就是平山夢明,更不用說當我知道平山本人還有客串戲裡的新聞播報員一角時,會有多驚訝了。
於是我又找了同樣是他原著的港版〈東京超恐怖傳說〉來看。雖然這部片平山本人沒有出演,不過幕後有一段他與導演出席發表會的片段,於是我終於看到他本人平時的樣子。是一位很有朝氣的四十多歲大叔。
其中〈超商怪談〉取自他編修的《「超」恐怖故事》系列,〈東京超恐怖傳說〉則來自他執筆的《東京傳說》系列。前者平山從一九九三年便加入編輯陣容,此後不斷編寫、發表許多彙集怪談實錄與都市傳說的故事集。
隔年(一九九四)他發表了以著名連續殺人犯為題材的紀實作品《異常快樂殺人》。不過他的「小說創作」,則要到一九九六年的《SINKER──沉沒之物》才揭開序幕,此後他偶有長篇出版,但大都以短篇為主,其中最大宗的發表平台,便是小說家井上雅彥所監修的「異形蒐集系列」恐怖小說合集。該套合集的執筆陣容非常龐大,網羅了不少大師、中堅作家與新秀,是水準頗高的恐怖精選。前面提過的《世界橫麥卡托投影地圖的獨白》與《導彈人》裡面,有許多短篇都是先刊在該系列合集上,再獨立出版的。
平山在寫作之外的經歷也相當豐富。他除了拍過電影,有時會用另一個筆名「Delmonte平山」撰寫電影的評論與介紹文,還做過廣告企劃、採訪,甚至便利商店店長等工作。
正因為這些形形色色的資歷,使得他雖然只埋首於恐怖小說,作品卻如同萬花筒般,呈現出許多不同的面相。
這些面相有多少?首先,我們可以看到他延續對變態殺人犯的研究,勾勒出「異常心理」,利用逐漸扭曲的氛圍將人心導向殘忍與瘋狂;又我們可以看到他在小說裡,大量製造死亡、糞尿、性、人肉食材、亂倫等令人不快的產物,企圖引導讀者至某種「極限狀態」。
有時,他的作品承繼歐美的驚奇小說,在頗為日常(平凡到想睡著)的氛圍下,在最後一行投以(讓讀者頓時清醒的)黑色幽默;有時卻又反其道而行,在故事一開始就命令筆下的「怪物」對人們施行殘暴的鬼畜凌虐。讓你前面會心一笑,後面卻又噁心想吐。
他喜歡利用善與惡的對峙,或是惡對善的壓迫讓讀者喘不過氣;他也會像筒井康隆、星新一等大師般,添加一些科幻、奇幻,或是與現實狀況不符的荒謬設定(但仔細想想,那些設定其實有可能成真),來「弄亂」世界、崩潰人心。
就如同推理小說有分本格派、社會派、冷硬派、懸疑、犯罪,或是警察小說等類型,恐怖小說也有多種呈現「恐怖」的方式(只是鮮少有人去分類)。上述的這些面向(異常心理、黑色幽默、鬼畜凌虐、科幻驚悚,當然,還得加上原本就擅長的怪談實錄與都市傳說),將平山筆下的世界分割成一塊塊差異甚大的個體,儘管每一小塊都貼上「恐怖」的標籤,卻或輕、或重、或濃、或淡,且色彩不一。
在「恐怖」的領域裡,平山夢明的確是「全才」。
日本推理小說界有一位喜歡多方嘗試的「百變寫手」東野圭吾,早期他的風格偏向精緻、小巧的寫實解謎推理,後期則鑽研不同的社會題材,挖掘人性的黑暗面,也有針對推理衍生的幽默諷刺小說,幾乎是什麼都寫。連他自己也說過,沒有他「不感興趣」的題材,只有「還不熟悉」的題材。
就「全才」這點來看,平山與東野或有類似之處。當然不同的是,平山的創作生涯並沒有東野圭吾那麼長,但由於他的主力都放在短篇作品,因此故事的格局雖然不大,多量生產的結果,卻讓他得以在「恐怖」的各個角落均有所發揮。並且能將各種類型的特點描寫得淋漓盡致,延伸到極端。
這「延伸到極端」如果是黑色幽默或科幻驚悚的話還好,若是異常心理或是鬼畜凌虐的話就……換句話說,在閱讀平山如此豐沛的短篇集之前,是需要有所準備的。這不只是一般「好,我要讀恐怖小說了」的那種準備,而是「在溫和易入口的前菜之後,竟是嗆辣到不行的主菜」類似面對如此差異的心理準備啊。
那麼讀者們,你「準備好」了嗎?請繼續翻閱本書,等在你眼前的,將會是平山夢明多采多姿的恐怖世界喔。
[推薦序]
泯滅道德的恐怖幽默 【恐怖推理作家】既晴
會識得平山夢明的名號,是從二○○六年的第五十九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開始的。當屆的短篇推理得獎作品,是平山在「異形蒐集系列」中《魔地圖》所刊錄的〈世界橫麥卡托投影地圖的獨白〉(註:橫麥卡托投影是一種地圖繪製法)。其後,收錄了這篇作品的同名短篇集,更獲得隔年「這本推理小說真厲害!」的首位。
「異形蒐集系列」由著名恐怖小說作家井上雅彥編纂,內容是蒐集國內外作家的恐怖、奇想、懸疑、驚悚短篇小說,除了向當紅小說家邀稿,也接受讀者投稿,題材包羅萬象,可說是短篇怪誕文學的大奇觀。
誠然,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並非從未將獎項頒給廣義、甚至極為邊緣,推理元素非常淡薄的作品——例如,東野圭吾的《祕密》,是混雜戀愛、親情成分的幻想小說——所以就算得獎作品是怪奇幻想小說,也並非特例。但頒給平山,仍然令我有些意外。畢竟,他的出道方式,與一般路線「正統」的作家差距甚大。
在日本,有志創作者想要進入文壇,絕大部分必須從新人獎的競爭中勝出。經過編輯、作家們的層層把關,作品在出版前,早經過不知多少專業人士檢驗,對讀者而言,可說是一種品質的保證。
不過,相反的,經過太多人審核,最後選擇出來的也可能是四平八穩、想討好所有人口味的保守作品。後來,一些出版社也推出「企劃型新人」,塑造鮮明、強烈的風格感,也得到了讀者的支持。一直到近年來,手機小說的熱潮,動搖了日本文壇「耐勞實幹」的傳統基石,出版社才驚覺讀者的組成已經與以往不同。
然而,平山夢明都不是藉著以上的方式出道。他早期在雜誌上寫恐怖電影評論,後來執筆恐怖極短篇、都市傳說、鬼話實錄一類的連載,全是標題聳動、篇幅輕薄、內容嗜奇的短文——若以文壇的金字塔結構來看,幾乎是屬於最底層的寫手了。不過,在持續不輟的創作下,平山的書愈出愈多,居然也逐漸建立了個人風格,並且在多次參加了「異形蒐集系列」投稿後,獲得重要推理獎項的肯定,終於躍升一線作家之列。
平山得獎後的第一部短篇集《他人事》,收錄了他曾在雜誌刊登或以手機小說形式發表的作品,絕對可以見識到他的拿手絕活——在極短的篇幅內,就布置出奇特的故事氛圍、製造出逆轉的情節高潮,引起讀者欲罷不能的閱讀衝動。
例如,〈支解吾兒〉的開場描述,就強悍得讓人一過目即無法忘懷。而,若是分析《他人事》裡的各篇作品,則可以歸納出平山在創作這些故事所使用的幾項主要技巧。
首先,是貼近生活的恐怖感。當然,自從鈴木光司發表《七夜怪談》後,這樣的背景設計已是現代恐怖小說作品的常例。不過,平山夢明則更乾脆地將這樣的恐怖感著眼在「陌生人」上。一般人在樓梯間、地下道偶然與形跡詭異的陌生人擦身而過的莫名恐怖感,在平山的筆下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平山更強調,陌生人之所以令人恐懼,並非單純僅止於「身分的陌生」,更重要的是在「價值觀的陌生」。
例如〈他人事〉裡的車外人、〈只吃一口就……〉裡的綁匪、〈幼貓與天然瓦斯〉裡的摔角少年、〈傷腦筋的烤肉〉裡的鐮刀男、〈人間失格〉的尋死者,都顯示了視生命如草芥的陌生人,將他人的痛苦、脆弱、掙扎,視為可以玩弄的遊戲心態,是多麼令人膽寒的景象。
但如此泯滅良心的陌生人,卻又極端地差別待遇,對待另一項與被害者無關之物時,是那麼親切、溫柔,造成一種強烈的嘲諷感,也彷彿擊潰了所有的希望與光明。由於兩者之間的反差太過極端,甚至會製造出超現實的絕頂荒謬效果,予人哭笑不得的黑暗幽默。
相對的,在〈老媽與齒輪〉、〈退休日大逃殺〉、〈瘋狂甜心〉、〈雷薩雷很可怕〉、〈老虎的肉墊是消音器〉幾篇中,雖然並沒有出現什麼可怕的陌生人,但生活環境、背景的變化,也造成人際關係的裂解、崩潰,人與人之間彼此再也無法信任,無論再怎麼掙扎,也只是深陷泥淖,最後呈現出虛無、蕭條、欲振乏力的寂寥感。
讀完了《他人事》以後,必然會感覺書裡的世界實在太恐怖了,但,平山夢明的極短篇也是現實社會的放大鏡,或許我們可以透過這些故事,來檢視一下自己心底的小小惡意。
[摘文]
他人事
這場景,我曾在電影上見過,卻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卡在翻落懸崖的車子裡。伸手摸摸膝蓋,指尖陷進爛桃子似的肉裡,我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被安全帶倒吊在半空中而呼吸困難,這種感覺更勝疼痛。前方裂成白茫茫一片的擋風玻璃,像腐朽的柵欄倒在引擎蓋上。我的麥當勞奶昔和涼子的可樂飛出杯架,潑灑在撞得凹凸不平的車頂上,連同高速公路的收據和零錢一起散落在那裡。原本擺在置物箱裡的手機,不曉得哪裡去了。脖子好重,不想動。視線這麼模糊,是血流進眼睛裡的關係吧?車子都已經這副模樣了,電力系統居然還能繼續運作:從冷氣孔吹送出的溫冷風,羼著輪胎的焦臭味。遇到這種慘事,收音機裡的冷感女人依舊淡然播報著道路壅塞的消息,感覺真詭異。耳裡聽到某處傳來的滴答水聲;幸好沒聞到汽油味,看來油箱應該沒事。 「妳要不要緊?」 我的聲音像吞了藥粉般沙啞。 涼子沒有回答。扭曲成ㄟ字形的車頂擋在後座和駕駛座中間,只剩下一條鉛筆盒蓋微開大小的縫隙,我根本無從得知她的狀況。 「妳還好嗎?我的腳夾住了,動不了。」 呻吟聲……一咳。 一聽就知道是涼子。 「我想沒事,只是不太能動……問題是……」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亞美不見了!亞美!亞美!」 「不會吧?看清楚點!」 「她真的不在!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啊啊!她不見了啦!」 我也染上涼子的慌亂,反射性大聲喊叫起來。 這時突然傳來個男人的聲音: 「喂!沒事吧?」
我和涼子沒料到會出現這聲音,冷不防立刻閉上嘴巴,下一秒又旋即放聲呼救。 結果,灰色長褲的下襬和沾滿泥巴的黑色皮鞋出現在碎裂的玻璃縫處。 「對不起,我們的小孩不見了。」 「她在呀,在這邊,受傷嘍。」 男人的聲音有些含糊,聽不清楚。 「拜託你幫幫我們!拜託你!」涼子尖聲高叫。 「拜託你幫我們叫輛救護車!」我也跟著說。 男人的鞋子便快步走離車子。 「亞美!亞美!」涼子拚命喊:「妳可以說話嗎?媽媽的身體動不了!裕一!到底出什麼事?怎麼會搞成這樣?」 「我們掉下懸崖。」 「怎麼會?」 「對向車道的車子突然越過中線朝我們開來,不閃開直接撞上去的話,我們就死定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倒楣撞斷護欄……」 「都怪你開太快了!我還在想會有危險……」 突然聽見亞美那孩子虛弱的哭聲。 涼子再度發狂似的叫著亞美的名字;然而那孩子只是呻吟和哭泣,沒有回應。 「你出不去嗎?裕一,你可以想想辦法出去嗎?」 涼子說完,我再次想辦法企圖恢復自由之身,但被夾在破碎儀表板底下的腿動彈不得。 「不行,我的腿整個被壓爛了。」 我隱約看見滿是鮮血的手指出現在我和涼子間的縫隙處;原本塗著美麗指甲油的手指甲幾乎被硬生生剝去,露出橢圓形的指肉。 「妳看來很糟……要不要緊?」 「我的眼睛……看不太到……」 這時腳步聲回來了。我看見剛才的皮鞋和褲襬。 「有勞你了!救、救護車……現在情況如何?電話打通了嗎?」 「姑且算打通了。」 「謝謝你!啊啊,得救了。小孩在你那邊嗎?」 「有個女孩子倒在這裡。」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幫忙看一下她的情況嗎?拜託。」 「叫誰去看?」 「呃?……當然是你啊。」 「我求你!」涼子大叫。 男子喃喃地說些什麼,一邊往亞美身旁走去。 ……哎呀呀。 男子這麼說。 「她精神很差。」 我聽見涼子倒抽一口氣。「啊啊,怎麼辦怎麼辦……她叫亞美,你可以和她說說話嗎?她還有意識嗎?亞美!」 「還有沒有意識……誰知道呢?」他的聲音悠哉的彷彿在回答天氣好不好。「我也不清楚呀……我又不是醫生……」 「求求你!只要喊喊她就行了!幫我握握她的手讓她放心!求求你!」涼子不死心的說。 「要我摸她?感覺很髒耶,有點……噁心。」 「怎麼這麼說……那你幫我跟她說媽媽馬上過去,要她別擔心,媽媽和叔叔都沒事……」 「說那種話,妳都渾身是血了,哪裡像沒事?」 「騙騙她也好,就當是給她勇氣嘛!」 我也插嘴說: 「拜託你告訴她我們馬上帶她去醫院,要她別擔心,讓她放心!」 「意思是,你們想對個快死的孩子撒謊?」 「啥?你說什麼,廢話!」 「啥?妳說什麼,意思是,我必須騙個快死的孩子嗎……?」 「拜託你!求求你!怎樣都好,拜託你幫幫她!」 男子大大嘆口氣,離開車子。 我們豎起耳朵等著男子開口,卻什麼也沒聽見。 腳步聲回來了。 「你們還是自己去說吧,我又不是你們的遙控玩具。」 「遙控玩具……?你是真心的嗎?認真點行不行,王八蛋!」涼子怒罵道:「小孩都快死了,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快點去說!你是男人吧!沒用的廢物!」 男子沒有反駁。聽不見咳嗽聲,也聽不到腳步聲,他像突然消失般,四周只剩鳥鳴聲,以及風擾動樹木的颯颯聲包圍著我們。 「喂!你還在嗎?你在那邊吧!」 涼子耐不住沉默的喊道。 「……氓……啊……人……」男子的聲音夾雜著嘆息。 「啊?你說什麼?」 「我說妳是女流氓!我在啊。怎麼會有這麼粗魯的女人……」聽得出男人離車子有段距離。 「求你別鬧了!我只是掛心孩子罷了!你應該能夠體諒的呀!」 「真搞不懂妳那張嘴是怎麼回事。體諒?我只覺得妳根本是個瘋婆子,突然就對素昧平生的我怒吼,做事情也完全不合常理。明明連見都沒見過我,還說得那麼好聽……你的女人真要不得耶,簡直就像……像個不良少女!沒被男人教訓過……很像以前看過的漫畫裡面出現的不良少年;那傢伙明明是個高中生,卻沉迷夜生活……」 「現在還說那種事?」涼子大喊:「你有完沒完啊!」 男子再度沉默。 「媽媽……」接著聽到痛苦的呻吟聲。
「亞美!」涼子回應:「媽媽就在妳旁邊!別怕!不用怕哦!」 「沒那麼旁邊吧……」男子喃喃說:「距離大概有十公尺……不對,不到九公尺,大概八公尺再多一點……八公尺七五?或者八公尺九五……不管怎樣,總之沒那麼旁邊就是了。」 「好痛喔……肚子好痛……」 亞美的聲音聽來微弱難受。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拜託你先幫我們看看孩子的情況吧!」 「嗯?……啊……有東西跑出來了……各式各樣紅的白的……環狀的、繩狀的、管狀的……」 聽到他這麼說,我全身寒毛倒豎。怎麼會這樣?亞美活不成了! 「有流血嗎?能夠止血嗎?你只要按住傷口就行了,拜託!求求你!」說到最後,連我都覺得自己像是在慘叫。 「那樣會把手弄髒吧……手弄髒的話,我怎麼辦?附近又沒有水……擦在衣服上?不立刻洗起來,會滲進纖維裡;洗衣服時,還得和其他衣服分開才行;再說,衣服掉色的話,我會很低潮、很失落……」 「無聊透頂!你簡直不可理喻!那麼,你把那孩子挪近我們一點!」 於是男子走開,回來後,拋了個什麼東西到後座。 「這是什麼?裕一,你看得出來嗎?」涼子撿起那東西,從縫隙間遞過來給我。 那小東西上面還附著指甲…… 「是那女孩的手指啦。」男子說。 「不會吧!」涼子低聲說完,細聲啜泣起來。「太過分了……你不是人……」 「喂喂,別傻了好不好,那手指就掉在女孩旁邊,是妳自己說『把那孩子挪近我們一點』的呀……討厭的女人,要裝女王頤指氣使也該有個限度吧?頭痛的傢伙……累死人了……」(註:日文雙關語,「挪近一點」另也可解釋成「拿一點過來」。) 「亞美沒事吧?」 「關我屁事啊?不幹了,你們這些傢伙真的很麻煩耶,兩個人一起聯手,搞得我好像是壞人,煩死了。」 「我們沒那意思,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希望你能幫幫忙而已。」 「就會叫我做這做那!給我去做這!給我去做那!向右邊!向左邊!不是那樣!是這樣!──我為什麼非得當你們的奴隸不可?你們這些傢伙在學校是怎麼學的……」 「我能理解你當然會生氣,可是你能不能冷靜考慮一下我們的立場?我們身陷這般處境,既沒辦法靠自己逃出去,也沒辦法救孩子……我們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無可奈何才……」 「動彈不得?走投無路?車子出意外害小孩子飛出去,有這麼了不起、這麼得意嗎?會出這種事,還不是你們自己愛摔下懸崖來?我有去碰你們的方向盤嗎?」 「你說得沒錯!你說得一點也沒錯……可是,你能不能看在人情的分上幫個忙,試著從外面把車門拉開?幫我這個忙就好,剩下的我會自己想辦法,不會再麻煩你。」 過了一會兒,男子的鞋子進入我的視線範圍內;我想看看他的臉,卻只能看到隨處可見的灰長褲、白襯衫和上半身的一部分:肚子突出,但算不上胖。他將雙臂交在胸前,說: 「這車門撞得亂七八糟的,好像會割手,我搞不好會受傷耶……」 「求你了,試一下,感覺不妙的話就停手。」 「我如果受傷的話,怎麼辦?搞不好會破傷風哦!」 「哪會……不過是開個門而已呀……」 「但你不能否定這種可能吧?如果你們在我的幫助下獲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而我卻得了破傷風,必須自己一個人終其一生對抗這難治之症,我這是何苦……」 「無論多少我們都會補償你!這可是關係到小孩子……不,是我們所有人的命啊!拜託你!」 「哼,無論多少都會補償……你可真有錢吶……看得出來,還有你的女人也是,渾身上下散發著自以為是的銅臭味!」 「我沒騙你,」我脫下手錶拋向男人腳邊。「這是勞力士。」 男人伸手撿起手錶。 「壞的……」 「那,這個怎麼樣?」我扭過身體,想辦法拿出錢包,伸手遞向窗外的男人。這個過於勉強的動作,讓我的肩膀一陣劇痛。 「你以為有錢就能解決一切嗎?」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證明我不是說說而已。錢包裡面有我的駕照,這樣一來,你就知道我是誰,我想逃想躲也沒辦法了。」說到這裡,我的手突然失去力氣;錢包掉了下去。 男人看樣子正在考慮。 「叫那女人向我道歉,說:『我感到萬分抱歉,都怪我沒禮貌,我絕對不會再說那種話了!』她如果向我賠不是,我就考慮幫你們。」 「喂……你不會是說真的吧?她只是因為小孩子有生命危險,情緒有些不穩,你了解的嘛!這些小細節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們再來好好談……」 「資本主義走狗的說法!這輛也是進口車吧?什麼牌子?」 「你別再浪費時間了!」 「時間要怎麼浪費,是隨我吧?」 說完,男子開始吹起口哨。 這時候,涼子呵呵笑了起來。 「什麼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她的語氣若無其事到叫人不舒服。「裕一,沒有用的,就是這傢伙!就是他的車子害我們掉下懸崖來!現在他企圖掩飾這樁意外,所以才不打算救我們。殺人魔!你在等著看我們全死光,對吧!」 「既然被揭穿,那我也沒法子了……」男子忍住笑。「我還以為你們會更早注意到呢……」 我原本也差點發怒,僅剩的理智卻讓我想起另一件事情。 「等一下,這樣不合理啊,他又沒撞到我,如果他是那輛車的司機,為什麼要特地回過頭來找我們?根本沒有對撞的證據呀!」 「你還不懂嗎?他是瘋的!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發瘋的瘋子!瘋子的行為舉止不合理,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對,很可惜不是他。雖然僅僅一秒鐘,但我有看到擋風玻璃後頭不只一個人,至少可以確定副駕駛座上還有個女人,而他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他把她也殺了!那女人知道他造成交通意外,所以他殺掉她之後再下來!」 「不正常的人是妳吧,大──嬸?」 「總之,你剛剛說已經打過電話了,沒錯吧?」 「是啊,我打了,打回家。晚歸的話,我老婆會囉唆。」 「啊啊……」小孩子有氣無力的嘆息。 「亞美!媽媽在這!媽媽在這裡!」 「嘴巴在動,她好像在說話,一張一合、一張一合,真像鯉魚。」 「求你去看一下她!拜託!」 「那邊那位女王陛下怎麼說?」 「拜託你……」涼子小聲說。 「應該要說:『請您幫幫賤婦』……這樣才對吧?……還要低頭行禮。」 「請……您幫幫……」 「還少了幾個字哦!」 「請您幫……幫……幫幫賤婦……」 口哨聲與腳步聲一齊遠去。他吹的曲子是〈聖者進行曲〉。(註:美國黑人葬禮時演奏的樂曲。) 「……她在說謝謝……啊!斷氣了。」 涼子淒厲慘叫。 「求你幫我們打電話叫救護車!你現在手中握了三個人的性命,拜託發揮慈悲心,到時不只是我們,全世界都會為你的義行而感動!」 「太晚回家,我老婆會不高興。」 「她既然懂得選擇你這麼優秀的男性,一定能夠諒解的!你絕對有副好心腸,展現出沉睡在你體內的善良本性吧!」 「就像英雄那樣?」 「沒錯!你會成為英雄!不是漫畫或電視上那種騙人的東西,而是真正的英雄!」 沉默。 「你白癡啊?」男子的聲音對我完全藐視。「說什麼『你會成為英雄』……蠢斃了,你如果之後有機會進城的話,最好去檢查一下腦袋。」 「沒用的……對這人說什麼都沒用。為今之計,我們只有靠自己想辦法……」 「屍體已經冰冷了嗎?小孩子速度真快……啊,連螞蟻都聚過來了……」 「住口!」涼子大叫。「給我住口!」 「我說你啊,你還真有勇氣和這種女人搞不倫呢,沒其他更好的選擇嗎?」 「你說什麼?」 「別再掩飾了,這小女孩不是你的孩子吧?她一直叫你『叔叔』,難不成是那邊那女人要小孩叫自己的爸爸『叔叔』?」 「不關你的事!」 「真是自掘墳墓,既然這樣,你們會遭遇這種意外,就是老天爺的懲罰,我如果幫你們,就是忤逆天意了。」 「喂!別鬧了!這只是單純的意外啊!」 「是嗎?是天譴還是意外,可不是你這個罪人說了算的……」 男子話說到這裡,開始繞著車子周邊行走,一邊輕踹車子,像在確認車體強度。 「你在做什麼?」 「呵呵,這車子根本就是老天爺的傑作,說偶然也未免偶然得太巧奪天工了。」 男子回到我身邊,把手機擺在附近地上。 「你自己打吧,看是要打給警察還是哪裡都好,不過啊……你的車子現在是勉強被一小塊樹根撐著,如果失去平衡,你們兩人就會恩恩愛愛的往更下面……嗯,我想大概有一百公尺吧……掉下去。」 「手機給我!你擺在那裡到底有什麼打算?」 「太陽一下山,我就會帶著手機離開這裡。時間快到嘍……」 不用說我也知道。照耀山巒的陽光早已染上一片橙色。 「我會活下去!電話……把手機給我!」 「你真的是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傢伙耶。」 我心一橫,解開安全帶;車體劇烈晃動,往河谷方向傾倒;前方擋風玻璃處的景色更加歪斜。我撐住身體,試圖把手伸向手機,卻還差十五公分左右。我再度扭轉身體,結果全身體重加諸在壓爛的肌肉與骨頭上,換來一陣劇痛;我緊咬牙關,痛苦悶哼一聲。 「沒用的男人,你媽可不會救你喲。」 「沒辦法,腳夾住了。」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嘍。」 「不行,我已經盡力了。」 「我幫你吧。」 男子起身離去。 這時候,一個畫面閃過我的腦海,我記得自己看過那身灰色的西裝。 就是他!在杳無人煙的休息站長椅上,以無神眼睛望著群山的男子!來這裡的途中,我們在那個休息站稍事休息,男子就坐在涼子和亞美旁邊。他看到上完廁所回來的我,露出膽怯的笑容,連忙坐到另一張長椅上去;那傢伙身上正是穿著灰色西裝和皮鞋。 「怎麼回事?」 「不曉得,他突然過來搭話。」 「嘻皮笑臉的傢伙,該不會是變態吧?」 「小聲點,會被聽到的。」 我催促兩人起身離開休息站。走出建築物之際,我抓過男人給亞美的果汁,狠狠丟進垃圾桶裡去。 撞擊聲意想不到的大。 「他在瞪我們。」 「有意見的話,就來找我單挑啊,我隨時奉陪。」 記得那時還有這段對話…… 「涼子!妳不要動!車子很危險,可能會掉下去!」 涼子沒有回答。 「涼子!涼子!」 連呻吟聲都聽不見。 「啊──啊,脖子側邊裂開……看來沒救了。」男子突然開口。「沒想到血漬看來這麼骯髒,不過她不再開口真是謝天謝地,接下來就換我們兩個男人好好談談吧。」 「喂,拜託你幫忙呼救吧。」 結果一個四方形的東西拋過我面前;那是個彎成ㄈ字型的金屬棒,上頭有鋸齒狀的細鐵片刀刃。 「線鋸,用來鋸骨頭綽綽有餘,鋸吧,別客氣了。」 我拿起線鋸,手掌裡真切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與鐵的冰冷。
(待續)
[導論]
人性的瘋狂‧恐怖的全才 【推理小說創作者】寵物先生
很久沒見過像平山夢明一樣,執著在單一寫作領域,卻又如此「全才」的作家了。
身為推理小說迷,與平山夢明的第一次接觸自然是那本《世界橫麥卡托投影地圖的獨白》(中文暫定書名)。不僅同名短篇得到二○○六年推理作家協會獎,整部作品集也高居當年「這本推理小說真厲害!」排行榜首位,再加上有夠長的書名,自然吸引了我的目光(即使它不是推理,而是恐怖小說)。
透過編輯的介紹,有幸得以接觸《世界橫麥卡托投影地圖的獨白》,讀完後很是喜歡,儘管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