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戰邪惡與純真的界限
母親的罪惡,是否要由兒女承擔?還是可以向她討回來?
繼《收集孩子的人》之後,莎賓娜‧提斯勒另一部令人不勝唏噓的驚悚之作
托斯卡納,一座偏僻的老農舍裡,採菇人發現一具屍體,死狀悽慘。
死者莎拉是小吃店老闆羅馬諾的德籍妻子,慘遭割喉喪命。
但始於二十年前的這場不幸,並未因這起殘暴的兇殺案而劃下休止符。
當年,莎拉在羅馬諾陪同下,帶著她天賦異稟的小女兒離開柏林,逃離有暴力傾向的男友。他們來到羅馬諾的故鄉托斯卡納,展開了新的人生。但幸福日子沒過多久,兩人的兒子艾弟便發生意外,成了智障兒。貌美的莎拉與不同男人發生關係,藉此彌補個人不幸。過著危險生活的她,完全沒料到往事重新找上門來。當時在柏林已開始的不幸,彷彿古典希臘悲劇,即使莎拉遇害後,悲慘案情仍不斷累積升高……
作者簡介:
莎賓娜‧提斯勒 Sabine Thiesler
出生、成長於柏林,大學時主修德國語言文學及戲劇學,有數年電視及舞台劇演出經驗,曾為柏林「豪豬劇團」成員。此外,她也撰寫不少成功的舞台及電視劇本,頗享盛名,例如〈淺灘之屋〉(Das Haus am Watt)、〈謀殺者與其子〉(Der Morder und sein Kind),以及德國家喻戶曉的電視劇〈犯罪現場〉(Tatort)、〈緊急呼叫110〉(Polizeiruf 110)。
從她過去演出的經驗及創作中,幾乎都與犯罪偵查及謀殺的題材有關,可以看出,她會寫犯罪小說並非偶然。在德國驚悚犯罪小說強敵林立的環境下,她的第一本書《收集孩子的人》一出版,便在故事情節與銷售上,開出令人訝異的亮眼成績,立刻登上各大暢銷排行榜。《收集孩子的人》帶領讀者進入連續殺人魔的心理歷程,它擺布死亡的鏡頭是優美的、緩慢的,像欣賞藝術品一般;它的恐怖在於殺人者看待自己的變態行為,竟是那般神聖與不可侵犯,殺害兒童竟變成他生命中的宿命,責無旁貸。時間的跳躍式鋪述,是作者習慣呈現的手法,將閱讀歷程更顯活潑、生動。隨著第二本小說《魔女之子》的出版並熱銷,奠定了莎賓娜‧提斯勒在驚悚犯罪小說領域的地位。
譯者簡介:
張志成
從事翻譯工作數年,有譯著數本。
章節試閱
第一部分 犯行
二○○五年十月二十一日,托斯卡納
1
他一輩子沒看過這麼多血。他緊倚門框,時時留意自己的呼吸狀況。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千萬別停下來,現在可別昏倒。他先眨眨眼,接著緊閉雙眼,然後再慢慢張開眼睛。能看得一清二楚,眼睛沒問題,神智也沒問題,眼前所見確實是血。儘管他難以置信。
這天清早,天未破曉他就已摸黑出門,車子開到索拉塔鎮中心後,停在栗子樹下,然後在數隻狗的激憤狂吠中開始上山健行。七點二十分,太陽出來了,再過十五分鐘,就會出現在沃爾帕優山後,但林子深處仍相當幽暗。莎拉•希蒙內提的房子就在那片林子裡面。林木的樹幹雖不比小孩手臂粗,但大部分都有數公尺高,儘管如此,她待在林裡卻從不點燈,她喜歡幽暗靜謐,彷彿需要一個藏身之處。
馬歇羅行進緩慢。自兩年多前罹患心肌梗塞以來,他經常出來散步,悠緩從容走上一大段路。現在正值秋天,散步收穫尤多,因為還可以採菇。他左手提著簍子,簍底已細心鋪上層層樹葉,另一隻手持著木杖,用以撥開石南、矮林灌木,以利仔細搜尋林地。到現在,他才找到兩朵很小的杏茸和一個中型牛肝菌,但無妨,上午仍長,而且他知道接下來這塊區域是大部分牛肝菌聚生之處。
莎拉從不採菇。「我不太喜歡吃菇類,我才不要把我的人生浪費在這上面。」她常這麼說。去年馬歇羅好意請她品嘗菇的美味,但遭拒絕。「祝你採菇愉快。」她說。「並且品嘗愉快。好意我心領了。」
他知道,每次要離開這個梯田狀地區而在她家附近繞行時,並不會打擾到她,儘管如此,他仍盡量不出聲音,以免驚嚇到她。
這天早晨卻不一樣。她家傍山而築,幾乎隱沒在山裡,且有林木和數公尺高的山楂遮蔽,他透過樹木縫隙往下看她家屋頂時,即感到今早不太對勁。
他停下腳步傾聽。靜得很不尋常。橡樹葉梢沒有因風吹而拂動。他繃緊神經,全神貫注,但連半聲鳥囀或蟲鳴都聽不到。
他已數月不曾踏足此地。他不敢,一直很害怕。但最近幾天他數度夢到莎拉,他過去兩年半成功克制下來的情慾渴望再度湧上心頭。他只想再次經過她家門口而已,別無所求。假如她看到他覺得奇怪而問起,那也沒關係,至少他還能以採菇作為藉口。他知道她一向早起,他只想看她一小眼,說不定她會邀他喝杯濃縮咖啡。僅此而已。只在廚房外的小陽台上喝杯濃縮咖啡。他也不會跟她進屋,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在這一大清早,在過了兩年半他已學會忘記一切之後,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他走下陡坡,小心翼翼,以免打滑。他心想,莎拉說不定根本不在,畢竟她每週只來這裡一兩次。
四周一片寧靜,讓他緊張莫名。寒意徹骨,他趕緊把外套拉鍊拉至下巴。他躡手躡腳繞過屋角時,被長得歪七扭八的橡樹枝勾到,這時他發現屋門大大敞開。 「莎拉!」他先是小聲呼喚,接著越叫越大聲。「希蒙內提太太!」
毫無動靜,跟剛才一樣寂靜。他無法想像莎拉會這樣門也不關就離開,但更無法想像她會大門敞開,而人在屋裡睡覺。
馬歇羅感到心臟緩緩揪成一團。他思忖著是否乾脆溜走,到別處去採菇,但由於擔憂莎拉而作罷。
這棟房子他很熟。他曾為了確定保險金額,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遍,而且莎拉事後還補上每個房間的照片。她只為房子保了火險,其他險一概拒絕加保。「為什麼要保?」她問。「沒有人會來這片森林偷東西的,是要把我偷走、要偷一張老椅子,還是要偷我的厚外套?不曉得有這棟房子的人,根本找不到這裡來。」她那大無畏的樣子,還有堅持自己絕不會出事的信心,在在吸引著他。他的妻子、女兒們連獨自到林裡散步都不敢,而莎拉卻能住在這裡,有著一種鄉下地方沒人能懂的無憂無慮。
接下來他停止叫喊,嘴裡囁嚅著「打擾了」,即踏進廚房。他四下環顧時刻意暫停呼吸。廚房裡沒人。很不尋常。裡面乾淨整齊,幾個洗過的杯盤置在托盤上晾乾,桌上有一小把野玫瑰,爐台乾淨得不沾一丁點油漬。這間廚房有一絕,便是與門正對的那一整面岩壁,莎拉刻意保留山壁的自然原貌,形成一道天然牆壁。
廚房隔壁是一間小儲藏室,莎拉在裡面存放一些食物和家用品,就連這裡也和廚房一樣給人整齊的印象。
馬歇羅把菇簍放在水槽邊,沿著有點曲折的樓梯往上一層爬。他手裡仍持著木杖。樓上的超小客廳裡有座小壁爐,整個房間漆黑空盪,莎拉把窗板關上了。書桌上有幅圖,剛著手進行不久,畫著森林裡共舞的樹木。馬歇羅知道莎拉在幫童書做插畫。檯燈點著,但對房間照明極其有限。牆邊倚著其他幾幅大小不一的畫,全都畫著擬人化的動植物在共度節慶,或吃、或喝,有如身在天堂樂園。
馬歇羅聽到自己的血流窸窣聲,聽起來彷彿暴風雨襲近,轟隆作響。他以無盡緩慢的速度扳下臥房門把時,手顫個不停,「莎拉,」他輕喊,但未獲任何回應。
莎拉臥室裡的牆由厚重的天然石材砌成,同樣未用泥灰處理過表面,再加上被蟲蛀蝕的老木梁,整個房間散發一種洞穴般的氣氛。然而她卻在翡冷翠一家家具店訂了一張黃銅床,金碧輝煌,鑲滿金銀細工,床上總是鋪著一條高檔白被子,與房內的鄉村氣息形成強烈對比。整個臥室除此之外,只在窗邊放了一張單人沙發椅,另外,面對床的地方,還擺放著幾座金色燭台和一面威尼斯鏡,鏡框富麗堂皇,鑲著金邊。
而現在,金碧輝煌的床上,莎拉斷喉躺著,頭倒向一側,馬歇羅看得出傷口有多深:深到幾乎讓她身首異處。昂貴的被子和淡紫色絲綢晨褸染滿暗紅色血跡,輕軟的晨褸大大敞開,她肚臍以上暴露無遺。紅磚地板上一窪褐紅,莎拉的血甚至濺到牆上,在粗糙不平的岩石上留下迷人的不規則跡印。
馬歇羅緩移幾步進到房裡,這下才看到地上一池血水當中還有東西。是卡羅的眼睛。卡羅是隻白色的絲毛,牠雙眼剝離眼穴,無神地望向天花板。看牠那個樣子,彷彿生前最後一刻仍無法相信自己當下的遭遇。卡羅原本整天有人抱、有人親、有人撫摸輕搔,被抱著在附近來來去去,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美食不斷。但在生命最後一刻伸向牠的那隻手,卻不是要對牠好,而是將牠和女主人一樣當喉割斷。
看來是某個瘋子闖進這座偏僻的林中小屋,痛下毒手殺了莎拉和她的愛犬。
莎拉那一頭金色長髮披散在枕頭上,看起來油膩膩,整個人顯得好陌生,好邋遢。她很快就會發出味道,馬歇羅心想,喔,天啊,馬上就會有蒼蠅飛過來,爬進她眼睛、鼻孔裡產卵。
馬歇羅感到不適,隨即檢查自己的脈搏。心跳狂飆。他心想,我得坐下,否則會當著她屍體又心肌梗塞一次。
為防跌倒,他扶著牆壁走向窗邊的小沙發。他打開窗戶,開始做起深呼吸。微風拂來,這時終於又再聽到樹葉輕輕窸窣。
馬歇羅顫抖著,眼前情況已超過他所能負荷。他奮力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做,同時在精神煩躁下咬起了手指甲。
他強迫自己平緩呼吸,坐個幾分鐘,偶爾閉上眼睛,以免得不斷盯著莎拉看。
等到他確定心臟已和緩下來,才起身關上窗戶。他看死去的莎拉最後一眼,這才領會再也見不到她了。接著快速離開臥室,走下樓,拿了菇簍踏出屋門。臨走前稍稍猶豫是否關上大門,但最後仍任其敞開。
馬歇羅迅速往回家方向走,速度比平常快,但他自己絲毫未察覺。他的思緒快速運轉。他這個人堂堂正正,不曾有過不法勾當,一向準時,行為合宜,永遠保持整齊乾淨,從不口出穢言,對人都彬彬有禮。他字跡工整,筆畫清晰,如同印刷而成的,行行筆直,彷彿是順著透明格線寫就的。馬歇羅為人可靠。假如拾獲鼓鼓的錢包,一定馬上送去警局,分文不取。他對客戶也誠實無欺,該付的保險賠償絕不拖延,一毛不少。馬歇羅這個人完全正直可靠。
只有一點例外,那是他人生中不可告人的錯誤,是他非得帶著進棺材的祕密。那就是莎拉。
也正是這個原因,讓他決定在這秋天清早犯下明知的錯誤。他已無心繼續採菇,也無法這樣直接回家,於是決定先到市場買些琵雅非常喜歡的牛肝菌,買完再去酒吧喝杯雙份格拉帕酒,而親眼目睹的一切,也決意不對別人透露隻字片語,不告訴警察,更不會跟他老婆說。
他在森林裡急速奔跑,心臟怦然跳動,邊跑邊祈禱不會遇到別人或被人看見。
當時是二○○五年十月二十一日,星期五,早上八點五十八分。
第一部分 犯行 二○○五年十月二十一日,托斯卡納 1 他一輩子沒看過這麼多血。他緊倚門框,時時留意自己的呼吸狀況。吸氣-呼氣-吸氣-呼氣。千萬別停下來,現在可別昏倒。他先眨眨眼,接著緊閉雙眼,然後再慢慢張開眼睛。能看得一清二楚,眼睛沒問題,神智也沒問題,眼前所見確實是血。儘管他難以置信。 這天清早,天未破曉他就已摸黑出門,車子開到索拉塔鎮中心後,停在栗子樹下,然後在數隻狗的激憤狂吠中開始上山健行。七點二十分,太陽出來了,再過十五分鐘,就會出現在沃爾帕優山後,但林子深處仍相當幽暗。莎拉•希蒙內提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