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也好色,色情到底是什麼?
看小白如何信手剪裁西洋文化史,拼貼出一幅引人遐思的情慾傳承圖。
大陸首印一萬五千本,出版後不到三個月即告售罄,緊急加印三千本!
在中國最大網路書店「當當網」連續十週上榜,位居百強之列!
獲得文藝社群網站「豆瓣」網友四星評分,推上首頁數月之久!
席捲中國各地報紙書評版,相關評論、訪談多達數十篇!
本書包括十一篇小白隨筆,觸及西洋文化史中若干風月話題。從「蒙巴納斯王后」放浪又快樂的生活,談二零年代巴黎超現實派藝術家的創作靈感;寫女性春宮畫家的故事;以三十頁旖旎的香豔畫冊,討論黃色電影、出版品怎麼用固定模式迎合隱密的性幻想;從鏡子的技術發展,寫色情如何依託著羞恥感枝繁葉茂;論「打屁股」一事的複雜心理意義;漫談幾千年來歐洲藝術從不缺乏翻飛裙底的風光;寫十七世紀貴族奢華的「小房子」如何為想像力畫出舞台;找出從希臘古神話到畢卡索晚年作品,黃色笑話的蹤跡;假設一趟時光旅行,重現莎士比亞劇場中的低級笑點;從古代成人禮談到性別倒錯之美;探討男人要「大」,究竟是為了對付異性還是同性。
作者多方引證,上溯古希臘羅馬,到中世紀貴族平民,乃至近代、現代文學藝術,無不納入討論範疇。時而裝腔作勢,勾引讀者深沈的渴望;又或擺出優雅的學術姿態,站在非常安全的距離,去探索「色情」這危險話題。性,本來只是單純的生物活動,要透過人類曲折的心思,才顯得色情。《好色的哈姆雷特》一書,雖然揭示人心這樣的曲折,卻也同時挑逗了這樣曲折的人心。
作者簡介:
小白
生於上海,自由作家、小說家,近五年來其文名逐漸在中國大陸文化圈和讀者群中廣為人知。其隨筆與專欄獨樹一幟,自成體系,發表於上海、香港、臺北多家媒體,如《萬象》《INK》《讀書》《書城》《上海壹周》《東方早報》等。二十一世紀上海的萬象派,一如上個世紀四十年代,追求個體的趣味和性靈,風花雪月之議題,最適合為文。時政風雨,兩耳不聞。小白算是「萬象派」名士,突然迸出,毫無癥兆,上海本埠及香港部分文化人為之驚艷。
《好色的哈姆雷特》是小白出版的第一部個人文集。
章節試閱
脫掉大衣的吉吉
一
吉吉頭一回到藤田嗣治家的時候實際上是光著身子的。表面上看她的大衣下面有紅色的裙擺,可她一到房間裡就脫了大衣,裡面什麼都沒穿,裙擺是假的,那只是一塊紅布,用別針釘在大衣底下。藤田上前幾步,盯著她看了半天,說了一句:
「沒有汗毛?」
「你畫著畫著,它就長出來了。」吉吉一邊逗著日本人,一邊隨手拿起桌上的鉛筆,在身上畫了幾根汗毛。
當天晚上藤田心癢難熬,第二天一早就到洛東達等吉吉,一定要讓她做他的模特兒。吉吉答應了。藤田是個妙人兒,他看吉吉的眼光很特別,幾乎把鼻子湊到吉吉的下身前,用半通不通的法語發出各式各樣的驚叫,「美人痣」,「沒有毛」,「你髒腳。」吉吉雖然很尷尬,但藤田結結巴巴的語氣很好笑,吉吉就一直放聲大笑。藤田模仿馬奈那幅著名的「奧林匹亞」畫了一幅「裸臥的吉吉」,一九二二年的秋季沙龍展上,這幅畫大出風頭,後來賣了八千法郎。
畫面上的吉吉身體出奇潔白,藤田就像所有的亞洲人一樣,偏愛潔白的女人,他甚至給他的女朋友露西起了一個暱名,叫瑤姬(youki),意思是「玫瑰色的雪」,而且畫了一幅名叫「雪天使瑤姬」的畫,畫面上的瑤姬也通體雪白。據說藤田為了取得潔白無暇的色調,把牡蠣殼磨的粉調製到顏料中。
吉吉身上幾乎沒有汗毛,藤田就像古代日本畫家那樣,細緻的勾勒出吉吉腋下和陰阜上的毛髮。黑是黑,白是白,顛覆了從古希臘以來就有的,那種認為女性體毛難看的視覺觀念,輕輕的刺激了一下巴黎人。
吊起身子提起腿
《金瓶梅》第二十七回「醉鬧葡萄架」極盡描摹,讀者大都以為色情指數全書第一。大官人酒興之下,無意中想出奇招,一曰吊起,二曰提腿,雙管齊下,金蓮便擺出一個全無遮攔的造型,以供觀看。
色情是從男性把女性的身體當作被窺視的物件時開始的,然而物件卻是一具活生生的肉體,她可以被看,也可以躲避,而且自從男性開始看,女性也就開始躲避。所以為了方便觀看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成了色情的主題。「吊起來看」和「提起腿看」便是色情幻想的兩大題目。吊起來的目的是固定,提起腿的目的是展開,吊起身體相當於裱釘書脊,提起雙腿相當於切開頁邊,吊起身子提起腿,一本春宮書整裝已畢,敬請收看。
視覺檢驗大概是人唯一真正信賴的資訊來源,「看見」,可以證實慾望的存在,由此推論,「被看見」想必意味著委身相許的意願。然而自從人類直立行走,看見與否就成了一個問題。從下往上是一個也許有效的窺測角度,從衣料和膝腿那狹窄的縫隙之間,目光尋求那被想像和期待的秘境,那是令人難堪的身體弱點,也是不無驕傲的誘惑源泉。從下往上,不僅是視覺的延伸,也是想像力的伸展,在重重疊疊的衣料阻隔下,色情幻想的觸角尋找與那隱秘之地同質,或異質而關係密切的觀看物件,絲襪、膝蓋、內衣和內衣上的褶皺—這既是某種退而求其次的方案,也是對性感地帶的不斷擴展。在錢德勒編劇、比利.懷德導演的黑色電影《雙重賠款》中,面孔嫵媚手段冷酷的Phyllis左腳踝上穿著金腳鐲,當她提起左腿擱坐在保險推銷員Neff面前時,情慾和陰謀雙重的開始了。昏暗的起居室裡,腳鐲從下往上熠熠發光,Neff用推銷員特有的那種形式上禮貌、內容上粗俗的方式說:「夫人,你的腳鐲真是一個小可愛。」可愛的當然不止是鐲子。
吊起來和提起腿是兩種從下往上看的解決方案。《金瓶梅》是極端的例子—那種直接展露的方式可能有最為強烈的視覺效果,卻不免缺乏幻想特質。隨著人類的色情體域不斷向從頭髮到腳趾的身體的每一部分擴展,吊起來和提起腿在更廣泛的意義上,也在被色情的目光不斷重新規劃。
黃段子和小冊子
「ribaldry」這個詞,最早似乎出現在十四世紀之前的英語作品中,在法語德語義大利語中也有同源字,英漢詞典編撰者一般將其解釋為「淫穢下流的語言、粗俗幽默、猥褻玩笑」,大致不錯,然而似乎不夠精準。現代漢語有強烈的道德感,對「ribaldry」的解釋不免像判決書那樣斬釘截鐵,從語感上講,一個成年男子用本地話嘴角微笑的說出「下作閒話」四個字,或可擬之。廣東人的「鹹濕」笑話,以及網上的說法—「黃段子」也比較恰當。
到文藝復興時期,城市漸漸發展,風氣也漸漸鬆弛,Ribaldry由村頭巷尾的鹹濕笑話,漸漸演化成一種重要文藝類型,黃段子成為故事書和戲劇場裡的主要噱頭。薄伽丘、拉伯雷全都是說此類笑話的高手。社會結構的新變化伴隨著新的權力衝突,笑話諷刺的物件和題材範圍也擴展了。中世紀後期出現的大量諷刺教會修士淫亂奢靡的故事,不僅反映了教會的日漸腐敗,更反映了對教會權力的政治挑戰。
十五世紀的頭二十年裡,雕版木刻印刷技術在歐洲出現,先是教會用來印刷教義手冊,繼而世俗方面的印刷品也大量湧現。像威尼斯之類的城市成為印刷業的中心,商人們靠印刷出售各種書籍賺了大錢。歐洲歷史上第一本「淫書」也在威尼斯誕生。《姿勢》一書包括十六首商籟體詩,每詩配著一幅插圖,詩句和插圖的畫面直接描繪了男女交媾場面。
故事要從拉斐爾的徒弟朱里奧.羅馬諾.皮皮說起,據說他當時正為梵蒂岡某個教堂繪製壁畫。因為教皇克萊蒙特七世遲遲不付工錢,皮皮很不高興,在本來要描繪聖徒事蹟的牆壁上畫了十六幅「行樂圖」。 雕版師傅拉伊蒙蒂把他的畫製成了銅版,印刷裝訂以後出售,在羅馬的上層社會中很受歡迎。當然誰都知道其中的諷刺含義,於是教皇大怒,命令銷毀壁畫和所有的銅版複製品,皮皮逃跑了,拉伊蒙蒂卻被關進了梵蒂岡監獄。教皇而且下了命令,誰膽敢再複製,會被判處極刑。事情引起了彼特洛.阿雷蒂諾的注意。
阿雷蒂諾的名聲起於一個黃段子。一五一六年,他杜撰了一份教皇里奧十世的遺囑,印成傳單散發。遺囑中教皇將他的寵物大象,連同大象的生殖器,一起贈送給一位「精力充沛」的樞機主教。這個黃段子讓阿雷蒂諾成為義大利最著名的政論作者,受到某些政客集團的保護。
阿雷蒂諾發現這組畫是個好題目。於是遊說了某個梅第奇家族成員,設法釋放了被關押的拉伊蒙蒂。一方面為了借此打擊他的政敵,一方面也為了提高影響力(阿雷蒂諾老於世故,深知這個題目投合觀眾口味),他再次印刷了《姿勢》,而且為每一幅畫配上一首小詩。
好色的哈姆雷特
現代莎劇學者通過對各種劇本的版本校勘、對原始劇本手稿的收羅鑽研,尤其通過英語語言語源的研究,逐漸發現莎士比亞戲劇中充斥著大量的「Sexual Puns」(與性有關的雙關語),在《哈姆雷特》的那段戲中,扮演王子的演員聽到「母后」叫他「good Hamlet」(好哈姆雷特)時,按照劇本,他回答時要說「good-mother」(好媽媽)。研究者認為,在這裡,詞間連線暗示應用某種特殊的重音方式讀這個「good」,它因此反諷的充滿性含義(也許演員應當採用那種處於興奮狀態下的床伴誇獎對方的音調?)。哈姆雷特與奧菲利婭關於要不要睡(lie)在她大腿(lap)中間的對話,顯然是一種放肆的「性騷擾」(如果這個現代法律名詞放在這裡合適的話)。少女似乎不明白王子語涉不莊,用白癡般的語氣回答說:「不,殿下。」於是王子強調指出:我意思是要把我的「頭」(head)放在你的「腿」(lap)上,儘管那處女(她到底是不是處女這個問題在莎劇的雙關語境下也是值得討論的話題)好像仍然沒弄清楚狀況,但看到這裡,機靈的現代讀者一定能猜想到,那個「頭」在王子的心目中,想必不是指他脖子上的那顆「大頭」。
但這還不夠,學者指出,在莎士比亞時代的街頭俚語中,「lap」本身就雙關的指涉女性的「私處」。所以當扮演少女的男孩假惺惺的說「嗯,殿下」時,那些粗魯的觀眾們沒有理由不大笑起來。這個淫蕩的玩笑並不就此收場,王子繼續追問少女:你以為(你知道不知道)我說的是「country matters」嗎?英語學者告訴我們,「country matters」這個詞絕對不是它表面那層「事關鄉村之事」的意思,當然更不會是托福考生往往第一反應的「國家事務」。「country」的前半音節應當重讀,因此它要被讀成「COUNTry」。毫無疑義,環球戲院的觀眾全都知道它實際上事關「cunt」。那個「女」演員繼續扮演他的傻姑娘:殿下,我可什麼都沒想(I think nothing)。問題在於,就算「她」真的沒想什麼(nothing),觀眾們也認為「她」想了,因為在那時,哪怕良家婦女們都知道「nothing」這個表示「沒有什麼東西」的詞,同時也能夠表示她們「腿間的」那個「什麼東西」,因為在她們的「腿間」確實「沒什麼東西」。於是,當那個反串的「女」演員再次裝傻問「她」的殿下:「那究竟是什麼?」(What is, my lord),而「殿下」再次強調「nothing」時,這接二連三的捧哏逗哏事屬必然的把劇場氣氛推向狂歡。
大的到底好不好
大的到底好不好,我的究竟小不小,這個問題一向是男性的首要問題。費茲傑羅為此專門請海明威到米肖飯館午餐,他要在席間問他一件「無比重要之事」—that meant more than anything in the world to him。最後一瓶葡萄酒下肚,他斟酌開口:「你知道的,我從未跟澤爾達以外的女人睡過覺。」
「不,我不知道。」海明威用的是典型的海明威式臺詞,貌似迷惑,含譏帶諷。
「澤爾達說我那套不可能讓任何女人快活,她說那是尺寸問題。」
「到辦公室來一趟。」
「哪裡辦公室?」
「洗手間。」
顯然費茲傑羅的幽默感不足以應付如此難堪。從洗手間出來之後,海明威滿懷父愛般告訴他沒問題— 「你O.K.」。照海明威的分析,那不是什麼「尺寸問題」,而是一個「角度問題」,「你從上面往下看」,要考慮一個「透視」因素。海明威建議費茲傑羅到羅浮宮看看雕像,比較一下大小。
如果他們倆是托那托雷電影裡的小男孩Malena,海明威盡可以拿出自己的傢伙作一番比較,但兩個成年人,如此童心未泯殊不可取,只能用羅浮宮的雕像做標本。但對雕像尺寸的觀感因人而異,看了雕像之後,費茲傑羅仍然心存疑慮,海明威努力解釋,說問題不在靜止時候的尺寸,要看「變化」之後的大小,真是越塗越黑,費茲傑羅焦慮依舊。海明威明知那是澤爾達想在心理上「閹割」這位朋友,但卻無能為力。日後他在回憶錄《流動的盛宴》的「尺寸問題」一節中把這件事宣之於眾,讓那對夫婦大為光火。
海明威的確是個大嘴巴,艾德蒙.威爾森一九三二年的日記裡有另一版本的記錄:「海明威說,費茲傑羅覺得他的陽具太小,我解釋給他聽,那是因為他從上往下看的緣故,我建議他看看鏡子。」威爾森又旁注說,約翰.畢曉普告訴我費茲傑羅就有這習慣,對任何人都宣佈這事兒,哪怕是宴會上坐在他身邊的女士,哪怕這個女士初次見面。威爾森和畢曉普兩人跟費茲傑羅的友誼自大學時代就開始,他們一起辦過校刊,在宿舍裡聊聊誰大誰小是常有的事,有這一層關係,他們倆一旦知道費茲傑羅的大麻煩,豈有不奔相走告之理?
海明威想通過幾何學方法解釋尺寸的困惑,其結果僅僅證明科學理性態度對此無能為力。正像費茲傑羅猶豫之間所說:「But after what Zelda said……」(但照澤爾達說的……),問題就在這裡,這是一個誰更擁有判斷資格的問題。常識告訴費茲傑羅:這事我們說了不算。擁有以及行使權杖之人無權審判,此項權力由上帝賦予不擁有它們的女性,三權分立固然降低效率,但自有其公平在內。然而在大小問題的法庭上,判決者並未完全獨立,出於依附者的生存策略,她們往往自由心證,有時率爾誇大—「哇,你好大好厲害哦。」有時卻報以沉默的輕蔑,有時甚至如澤爾達,更施以激烈的詆毀,令此問題千百年來不斷困擾男性。他們曾以科學的名義,試圖奪回判決大小之權,But after what Zelda said,他們依舊陷入沮喪。
脫掉大衣的吉吉一吉吉頭一回到藤田嗣治家的時候實際上是光著身子的。表面上看她的大衣下面有紅色的裙擺,可她一到房間裡就脫了大衣,裡面什麼都沒穿,裙擺是假的,那只是一塊紅布,用別針釘在大衣底下。藤田上前幾步,盯著她看了半天,說了一句:「沒有汗毛?」「你畫著畫著,它就長出來了。」吉吉一邊逗著日本人,一邊隨手拿起桌上的鉛筆,在身上畫了幾根汗毛。當天晚上藤田心癢難熬,第二天一早就到洛東達等吉吉,一定要讓她做他的模特兒。吉吉答應了。藤田是個妙人兒,他看吉吉的眼光很特別,幾乎把鼻子湊到吉吉的下身前,用半通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