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二○○五年秋天,當我聽到與梵蒂岡聯盟的一所大學開了一門叫「驅魔與釋放禱告」的課時,我認為那可能只是個公關噱頭。教會真的還相信驅魔嗎?但令人想一探究竟的是,這門課將開放給非神父,有幾堂課還由心理學家和犯罪學家授課。住在義大利、擔任自由撰稿的作家兼記者、又在美聯社的羅馬分部待過,我知道要敲開梵蒂岡周圍的那道高牆會有多難。再加上圍繞著驅魔的神祕色彩,於是我把那堂課視為天大的機會。不知道該抱什麼期望,但我想裡面至少可做點文章。
當時,我對驅魔的認識幾近於零,也和多數人一樣,會馬上想到好萊塢的電影。不過,當《大法師》這種電影據說也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時,電影的包裝和特效就更難將事實和故事區隔開來了。
然而,課程的第一天改變了我對驅魔的這種先入之見,不僅因為在那特級現代的教室裡看到神父、聖方濟會修士、各修道會修女專心聽講撒但力量的課的場景有多麼怪異,同時,我也驚訝地發現學生本身絕非「迷信」,也非流行文化裡描繪的那種嚴守清規的神父。
初次見到蓋瑞神父時,我立刻對他的真誠與透明留下深刻印象。我們兩人立刻因為共同懷著強烈的意圖想浸淫於所學,而建立起友誼。
當我愈熟悉蓋瑞神父的生平細節時,身為作家的我也開始領悟到他的旅程代表一扇獨特的窗戶,可以一窺驅魔的世界。機會來了,我心想,可以從一個剛入門的新手的角度,來看待擔任驅魔師是什麼滋味。
不過,真實的情況是:書寫魔鬼和驅魔的這個想法不是我的首要之務──話說,我的內人就覺得這個主題不那麼吸引人。我得說我的確有迷惘的時候,不知道把事情放下對我是否比較好,免得我自己的生活也被看不見的「靈」入侵。
儘管我在成長過程中是天主教徒,但我對魔鬼附身卻有著矛盾的看法。其實,坦白說,我在開始寫這本書時,比較像是「文化上的天主教徒」,而不是篤行信仰的教徒。我當然偶爾也會在聖誕節和復活節去望彌撒,但除此之外,我可能不是討論深度信仰奧祕的最佳人選。反之,我的手法還更接近報導。我想知道教會實際上教了什麼驅魔的內容。而在蓋瑞神父身上,我想知道,如果事實是真有魔鬼存在,又是什麼使一個人願意站在一間斗室內對抗魔鬼。
身為平信徒,驅魔讓我驚訝的第一件事情是:熟悉這主題的神父並不多,尤其是美國神父。
美國的驅魔著作就算不是全部、也大都過時了,很多是一九七○年代寫的。然而,在義大利卻是截然不同的風貌,我發現自己幾乎馬上就轉向義大利書籍,其中絕大多數(如弗蘭契斯柯.巴蒙特神父寫的《魔鬼附身與驅魔》和蓋布列爾.南倪神父寫的《上帝的手指和撒但的力量:驅魔術》)都是二○○四年之後寫成的。這些書不只提供詳細的神學分析,還有執行驅魔的第一手實況資料。我讀得愈多,就愈好奇。一旦蓋瑞神父開始參與驅魔,我就能加上他的詮釋了。但是,我也知道我如果想報導這則消息,就必須進入驅魔師的世界,唯一的作法就是親眼看見驅魔。
我第一次看到驅魔的幕後花絮,是在我開始訪談「各據一方」的驅魔師時。我會不時瞥見存在於另一邊的畫面--一群人在聖階教會的聖器收藏室外對托馬索神父緊追不捨;巴蒙特神父拭去椅子旁的一攤聖水,好讓我坐下訪談;坐在卡米內神父的等候室裡,一名女子在他的辦公室裡尖叫猛撞。或許最令人驚訝的是,這些不是在哪座山頂的修道院完成的,許多驅魔都是在位於羅馬市中心的教堂裡執行的。事實上,一邊和驅魔師說話,一邊有成群的遊客四處閒晃,對著宗教圖像照相都是司空見慣的事。為這本書進行研究時,某一方面是相當怪異的:這兩個世界並行不悖──和魔鬼附身的受害人說話或聽聞驅魔事件,接著又融入艷陽高照和混亂不堪的羅馬街頭。
我訪談的每個驅魔師各有其獨到之處。巴蒙特神父有著蓬勃生氣的活力,南倪神父有著一張帥氣的明星臉和知性的言行舉止,阿莫爾特神父那長執輩活力和偏愛戲劇性的回答,以及卡米內神父那良善信實的謙遜態度,都讓我很有好感。無論我用不怎麼漂亮的義大利文問多少問題,他們都對我很慈祥、有耐性。
我也發現他們的坦率令人耳目一新。我讀過的許多書都把事情整理得有條有理,但這裡卻有多年經驗的驅魔師告訴我,人還是有很多無法知曉的事。
然後是受害者。就如同蓋瑞神父一樣的反應,我不但訝於他們的外觀正常,而且還發現他們是絕妙、甚至可愛的人。在我看來這些人都不是想耍弄人,他們都是真誠由衷的人,正與某種連他們也似乎茫然不解的東西在搏鬥。後來我參與驅魔時,更是強化了這個印象。
許多人都假定驅魔師就是要極力證明人被附身了;然而,就我交談過的每個驅魔師而言,情況正好相反。還有另一種概念,我認為也是錯的,就是一味認定教會一面倒地遊說人相信靈,而世俗的世界則不然,會盡量戳破這種概念。在當地的新世紀書店閒逛,就會看到天使、「通靈」、「靈界遊歷」有多麼受歡迎,更別提無數個從事靈體釋除(spirit releasement)的「通靈人」和治療師。撤銷了官方任命的驅魔師,大家仍然會尋求驅魔,或付錢給「靈媒」,以擺脫家中的邪靈。從這個角度看,驅魔課程提供心理學家和這個領域中其他專家的講堂,即使只能給人某種標準,但用來協助訓練驅魔師也不啻是個好方法。
書寫這本書對我而言也成為一種旅程,幫助我重新與自己的信仰聯結,這是我在開始研究驅魔時始料未及的事。在書寫和進行研究的這三年來,我見到許多不可思議的人,就像蓋瑞神父,他為受苦的人服務奉獻,也讓我看到:當我們將自我擺在一邊、伸出手來幫助人時,能夠做多少善事。
我在寫作時,大家經常問到是否有什麼怪事發生在我身上。除了奇怪的百葉窗板在無風的一天砰砰作響,以及來的不是時候的斷電使我損失部分文稿(這兩次我都歸因為意外事件)之外,的確有一次我無法解釋的經驗。
一天下午,訪談完一名突然進入出神狀態、又開始對牆上的馬利亞像尖叫的女子後,我正開車回家。突然間,我的車內充滿了花香味。我不假思索地想,喔,還真不錯。是從哪兒來的啊?然後發現自己無意識地咧嘴笑了。我記得驅魔開始之前,巴蒙特神父告訴我,聖母馬利亞經常來協助女性,所以在她爆發時,我念了一小段祈禱文,請求馬利亞幫助。我當然沒有想到這個微小的表態會對她有什麼真正的衝擊。巴蒙特神父繼續執行驅魔,那女子又尖叫了將近一個鐘頭。
當時,我模糊的記得有些人曾說過,聞到花香味和馬利亞及其他神祕經驗有關。難道我的車裡湧進的花香味和早上發生的事有關嗎?我不太確定。那味道確定不是從車外進來的(我剛好開到牧羊的農場旁,而那裡的臭味遠近馳名)。可能是從我的空調裡傳來的(但我以前從來沒聞過)。也可能是嗅覺的幻覺,只有這種可能了。但事後回想,我才發現解釋根本就離題了。即使這個經驗只維持了幾分鐘,卻深深觸動了我。這是馬利亞或哪位天使試圖要告訴我,她已經聽到一個為了幫助同胞而用信仰奮力理解的人所發出的微弱呼求了嗎?還是我潛意識的哪個部分在用衝動餵養另一部分,好說服我自己也有超然的經歷?我猜我永遠也不得而知。但有一件事很確定,無論那是什麼,都帶給我極大的喜樂。
新版後記
事工持續中
二○○九年十一月
蓋瑞神父的驅魔事工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愈趨增加。其實,將稿子交給出版公司後不久,我正好和蓋瑞神父聯絡,他提到自己為一名男子禱告,儘管對方是科學家,宣稱不相信驅魔這回事,但他在接受禱告時卻有非常強烈的反應。這個案例後來成為蓋瑞神父擔任驅魔師所見最棘手的案例之一。
那男子是一名四十六歲的化學家,名叫道格(化名),他透過主教轄區而聽說蓋瑞神父,在不情願的狀況下與他約好碰面的時間。
事情一開始就很糟,道格幾乎是衝進教區的等候室裡發飆,質問道:「到底還要多久的時間?我還有事情要忙。」
有一長串的約和差事要辦的蓋瑞神父馬上被道格的傲慢打斷,他反駁道:「這裡是誰需要幫忙?你以為我在這裡閒閒沒事幹嗎?」
道格的眉毛一挑,咕噥了一聲道歉,在長沙發椅上找了位子坐下。他逕自告訴蓋瑞神父自己的狀況。他是個理性、有條不紊的人,對凡事總有答案,但他的生活已經漸漸從穩定中失控,而他正奮力想要了解原因。他解釋,問題的核心在於他對妻子有種令人惶惑的冷漠感。「我已經有一段時間在情感上和她絕緣了,」他說。那種感覺最近開始滲透到他生活的其他部分,包括他和女兒的關係。
蓋瑞神父問道格是否和妻子尋求過協助。道格描述他們怎麼去看治療師,但情況卻只是變得更惡化而已。結果是治療師相信通靈,鼓勵道格和妻子嘗試去聯絡「通靈師」來幫助他們。
蓋瑞神父聽了,雖然覺得道格很真誠,卻也發現這些遭遇有點牽強。從訓練中,蓋瑞神父知道通靈的危險,特別是外傳當一個人和靈溝通時,有多麼可能因為開放自己而被靈附身。道格最近的困難和那有關嗎?說不定。他有一種道格沒有合盤托出的感覺。
道格說完時,蓋瑞神父解釋自己沒有足夠的證據進行驅魔,卻很樂意做祝福祈禱(也有助於辨別諸靈)。同時,他建議道格去看臨床心理師(蓋瑞神父已找到另一位心理學家加入團隊),才能獲得更全面的了解。
蓋瑞神父沒料到會有什麼反應,便開始祝福,將聖水灑在道格身上。之後,他拿起滿是影印祈禱文的活頁簿說:「主耶穌,您來醫治我們受傷紛亂的心,我懇求您醫治使道格的心產生焦慮的折磨根源。」
令蓋瑞神父大為吃驚的是,祈禱文立即對道格產生效果,他開始抽搐,彷彿直視太陽一般。
蓋瑞神父繼續說道:「我懇求您,用特殊的方法,醫治這罪惡的所有根源,我懇求您進入道格的生命醫治他在早年所遭受的心理傷害,和這一生中有過的各種傷痛。」
祈禱到一半,道格開始咳嗽,最初聽起來像是清喉嚨,但不久便嚴重到使他停不下來。
祈禱了三十分鐘後,蓋瑞神父結束了該次會程。道格立刻平靜下來,但也絕談不上是放鬆。「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說著,便發火了。他繼續描述自己知道事態如何,他對自己的行為失控了,那是他不太容易接受的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咳嗽停不下來。」
蓋瑞神父深信那是千真萬確的彰顯,卻仍想謹慎行事,並建議道格去看他之前推薦的心理師。
「你何不乾脆把這東西從我身上趕走呢?」道格問道。
「這不是說趕就能趕的。」蓋瑞神父回答,解釋這個過程需要時間。
一週後,道格回來接受祈禱。他的反應依舊猛烈,和第一次不相上下。道格再度解釋自己的意識清晰,卻無法控制自己。蓋瑞神父問祈禱文在會程外是否對他有任何影響,但道格說他真的沒注意到有什麼特別的事。
在下次會面之前,道格去看了心理師,心理師看了他幾次,之後又向蓋瑞神父報告,說他覺得道格的問題可能在本質上就是屬靈的問題。他以自己的意見告訴蓋瑞神父,直接進行驅魔應該沒有錯。
有這項消息作為保護,蓋瑞神父聯絡主教以取得許可,然後道格簽署釋放表格,之後便進行驅魔。蓋瑞神父決定不在堂區辦公室,而是在教會的告解室內執行驅魔,那是個八乘六呎、鋪有地毯的小房間,裡面有幾把椅子,一張放在角落的桌子,和一個用木板區隔的小房間。因為他喜歡告解室獨有的隱私。因凱文神父不克前來,所以蓋瑞神父另外請了一位麥克神父(化名)來協助。
開始前,蓋瑞神父點燃一根蠟燭,放在桌上,然後拿起裝聖水的擠瓶祝福那個房間和麥克神父。一切就緒之後,他將注意力轉移至道格身上,麥克神父則拿著有驅魔祈禱文的活頁簿,打開放在他面前,好讓他的雙手能自由移動。
他開始用連禱文祈禱,大約到一半,道格的臉部表情開始扭曲,左半邊臉不自然地緊繃成扭曲的咆哮。這個反應和蓋瑞神父當初祝福他之時類似,但這次似乎更加猛烈。
念完連禱文後,蓋瑞神父繼續念福音書,他選擇〈路加福音〉第十章第十七至二十節,一開始就是七十二個門徒歡喜地歸來告訴耶穌,「因著你的名號,連惡魔都屈服於我們」。
念完那段經文,他很快說了幾句訓誡詞,講到信任基督事奉的重要性,又說:「我們堅決相信天主比任何邪靈或撒但本身更有權能,我們帶著極大的信心繼續,知道主與我們同在」。
緊接著,蓋瑞神父念了一段保護的祈禱文。「全能的主,我在敬畏顫驚中謙卑呼求您的聖名,請求您赦免您不配的僕人所有的罪,賜給我堅定不移的信心,以及由您威能的臂所扶持的力量,帶著信心和決心,對抗這殘酷的惡魔。」
他不尋常地念完,又繼續念驅魔祈禱文,說:「藉著我們主耶穌基督的血肉、受難、復活、升天的奧祕,藉著聖神的降臨,藉著我們的主即將施行的審判,我命令你,不潔的靈,不管你是誰,連同你所有正在攻擊這位天主僕人的爪牙,你要透過一些徵兆報上你的名字,說出你離開的日期和時間。」他說。
蓋瑞神父祈禱時,道格的雙臂和雙腿開始顫抖,他的嘴半開著僵住不動,嘴唇尾端像魚一樣往上翹。
蓋瑞神父注意到這些劇烈的變化,卻仍盡全力維持平靜穩定的聲音。「奉耶穌基督的名,我命令你將名字告訴我。」他說。
口水開始從道格的下巴淌下。他沒有任何揩乾的舉動,於是蓋瑞神父就近抓了一盒面紙,敦促他把嘴擦乾淨。
蓋瑞神父再一次要求惡魔透漏名字。道格繼續掙扎了幾分鐘,一邊咳嗽,一邊流著口水。
即使道格的咳嗽更趨於惡化,蓋瑞神父仍再度重複問題,直到他開始短促頻繁地乾咳,彷彿被什麼東西哽住了。
「奉耶穌基督的名,我趕逐你,不潔的靈,連同仇敵的每一個撒但的權勢,每一個地獄的幽靈,和你所有墮落的同黨。」蓋瑞神父祈禱。
忽然間,道格將雙手伸直高舉過頭,保持不可能的靜止姿勢,最後終於跌坐回椅子上。
蓋瑞神父已經祈禱了半個多鐘頭,便稍微喘口氣。除了瑪莉亞的特例之外,這是他擔任驅魔師以來看過最猛烈的反應。
道格再一次無法解釋自己何以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接下來幾週,正當道格試圖將發生的事拼湊起來時,一件奇怪的事發生了。白天開始有個名字在怪異的時間浮現他的腦海,用最怪異的方式造訪他──在夢中、看報時、在他刷牙刷到一半時。那是什麼意思?
還等不到下一次驅魔,道格便向蓋瑞神父提起這個名字。蓋瑞神父說會以開放的態度在下次驅魔時嘗試看看會有什麼結果。
他們再次使用告解室,而且麥克神父也在場協助。驅魔的過程和第一次非常類似,念了連禱文和福音書,最後到了蓋瑞神父問魔鬼叫什麼名字的時候。
「藉著我們主耶穌基督的血肉、受難、復活、升天的奧祕,藉著聖神的降臨,藉著我們的主即將施行的審判,我命令你,不潔的靈,不管你是誰,連同你所有正在攻擊這位天主僕人的爪牙,你要透過一些徵兆報上你的名字。」他說。接著用道格給他的名字又加了一句:「隱士。」
道格立刻有了反應,開始大聲咳嗽、煩躁不安。
「隱士、隱士、隱士。奉主耶穌基督的名,我命令你離開。」蓋瑞神父說道。
道格的雙臂和雙腿開始搖晃,抽搐的動作也變得愈來愈誇張。對蓋瑞神父而言,彷彿有一波浪潮即將打來。
「隱士、隱士、隱士。」蓋瑞神父複述著,念出這個詞。
接著一個喉音從道格的深處發出回音:「不────。」
蓋瑞神父的精神霎時振奮起來。祈禱文發揮功效了,他心想。「古蛇,我以審判活人死人的判官、以你的創造主、以創造全宇宙的主、以有能力將你交到地獄的那一位,嚴令你立刻和你敗壞的黨羽帶著畏懼離開。」他祈禱著,繼續施加壓力。
終於,蓋瑞神父感覺逐漸增強的那股浪潮突然瓦解──道格的身體強烈振動,手臂和雙腿狂亂地抽動,之後從椅子上跌下,在地板上到處彈動。儘管有這激烈的反應,蓋瑞神父仍保持冷靜。他擔心道格可能會傷害自己,因此他不用蠻力把他抓回椅子,而是告訴麥克神父讓他躺在地上,如此他才能伸展,也比較舒服。
「離開吧,犯罪者,離開,誘惑者,充滿了謊言和詭詐、美德的仇敵、迫害無辜人的劊子手。可憎的受造物讓位,你這怪獸讓路,讓路給基督,你在他裡面是毫無所有。」蓋瑞神父祈禱。
道格的嘴巴開始僵硬成誇張的圓形,彷彿下巴的肌肉凍住了。口水再度流滿他的下顎,他沒有意思要把嘴擦乾淨。
道格蹣跚地站起來,蓋瑞神父和麥克神父扶他回到椅子上。
「不敬虔者離開,控告者離開,和你所有的魔鬼一同離開,因為天主已定下旨意,此人應該是主的殿,你為什麼還在這裡流連忘返?將榮耀歸與天主全能的父,祂是萬膝都要跪拜的神。」蓋瑞神父祈禱。
忽然間,道格的手臂和雙腿伸直出去,彷彿在架子上被拉直。這就是了,蓋瑞神父心想。「奉耶穌基督的名,離開。」蓋瑞神父複述。
「不──」那喉音尖叫,緊接著是蓋瑞神父所描述的一股從道格身上推出來的「力量」,道格在最後的階段用腳踢了幾下,最後才跌坐回椅子上。
蓋瑞神父暫停片刻,讓自己恢復清醒。房間裡很熱,大家都激動不已。
「道格,你覺得如何?」他問道。
道格花了些時間才喘過氣來。他描述有東西離開的感覺,但是他不確定。蓋瑞神父決定最好以結束驅魔來看魔鬼是否還在「隱藏」。當道格對祈禱文毫無反應時,他為驅魔下了結論,說:「全能的天主,我們懇求您將邪靈進一步隔離,不許牠騷擾您的僕人,將牠遠遠地隔離,再也無法回來。願我們不再懼怕任何邪惡,因為主與我們同在,祂在聖神天主的合一中,與你一同居住掌權,直到永遠,阿們。」
之後,蓋瑞神父聽取道格的報告,詢問他的印象。道格說他真的只記得驅魔的某些部分,想必是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失去了意識(和第一次的情況相同)。他也描述自己在那一週的負面感覺──沮喪、疲憊、模糊──如今都消失了。
接下來一個月,蓋瑞神父又為道格祈禱了兩次,道格每一次都保持平靜,沒有任何反應──他似乎真的得到釋放了。
對蓋瑞神父而言,道格的釋放是極度感恩的一次經驗,他對於自己的行為並沒有那麼感恩,而是對於知道驅魔祈禱文的確能為受苦者提供幫助而感恩。他發現耶穌使用他作為「器皿」來醫治此人的這個概念,是一次令人極為謙遜的經驗。
然而,儘管有這種正面的轉變,蓋瑞神父仍偏好保持好奇。他知道釋放有時可能只是暫時的,便告誡道格要繼續去望彌撒和領聖禮,否則毛病可能還會復發。
這個告誡果真有先見之明,因為三個月後道格的確又回來了,顯然他將蓋瑞神父的話拋諸腦後了。
蓋瑞神父責備他缺乏恆心。「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你的生活一成不變。」
道格痛悔不已,如果還有一絲慰藉,那麼必定是他原有的傲慢作風已經由大為謙卑的態度所取代。蓋瑞神父看得出來,是因為之前道格如果無法解釋一件事,他就會很快發怒,但現在他卻願意接受有些特定的事是他無法掌控的。
滿意之餘,蓋瑞神父為道格排定隔週再過來接受一次驅魔。
離開前,道格遞給蓋瑞神父一張紙,上面寫了一串字。
蓋瑞神父瞄了一眼。「這是什麼?」他問道。
道格解釋這些字如何像「隱士」般浮現他的腦海。這些有可能全部都是魔鬼嗎?對蓋瑞神父而言,似乎不太可能。不過,在他於驅魔儀式中嘗試這些字之前,這種事是不得而知的。至少,看來他似乎有一大堆工作得處理。有了這些訓練和經驗,他知道不管未來還有什麼,他都不會失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