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均貧」年代台灣人的共同記憶……
民國五○年代,雲林台西,一個早年喪夫、尚有六個年幼子女待撫養的婦人林氆,是個典型的勞農寡婦,夫喪,注定了她悲憫的一生。一畝薄田,一堆債務,六個幼子,和一個永遠的傷痛,是夫逝後留給她的一切。
而年幼失怙和窮苦,曾讓作者很長一段時間,都生活在自怨自艾中,常把自卑當謙卑,自大當自信,好勝當進取,價值觀完全扭曲和錯亂,而說穿了,都只是為了掩飾心中那份殘存的自尊。
母親顯然不同,信仰甚篤,認份又認命,為一頓起碼的溫飽,也為圓一個家,只是不停歇地在那幾分薄田中勞作,賣牛葬夫後,繼續甘之如飴地做家裡的另一頭牛,連同父親該盡的那一份,概括地承受,在艱辛的歲月裡學會認命,在認命中學會融合逆境的人生。
單親,是痛;窮困,是苦。但和普天下的母親一樣,再苦,也不能苦孩子,母親毅然一肩挑起所有的苦與痛,讓孩子們不在淒風苦雨中淹沒和沈淪,並在風雨中,將其轉化成滋長生命的養分,豐富人生。
章節試閱
1.愧疚
不聽話的淚水把母親蒼白的病容映得模糊,深怕母親發覺,趕緊側臉躲開她的視線,但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我深深明白,縱使她閉著雙眼,都可以把我讀得清清楚楚。
時間的河,總在年少催趕時徐緩而行,中年奮鬥時疾疾而行,老邁殘燭時箭穿而行,臨盡頭前,才讓人驚覺到它是如此湍急,快速得令人抓不住,偶爾抓得,卻已到了盡頭,回首,已錯過太多太多了。
記憶中,三十年來,母親總共經歷過四次住院開刀手術,二○○九年八月八日(八八風災那一日),母親又住進大林慈濟醫院,進行人工膝關節更換手術。
以台灣醫療水平,人工膝關節手術已不算大手術,但,這一次令我感到不安,畢竟,母親已高齡八十三歲,即使是個小感冒、小跌跤,都可能是死神的挑釁,更遑論是開刀手術。
一開完庭,立刻驅車南下,沿路風強雨驟,心急路遠,到達醫院時已是向晚黃昏。
離家卅二年,尤其是近二十年來,為了跳脫兒時窮困的記憶,忙忙碌碌,汲汲營營,不斷努力的賺錢,彷彿只有財富才能架構自己完整的人生。
當一推開病房門,看見母親腫黑的腳、綣縮的身軀、如紙蒼白的臉,以及那幾乎睜不開眼的病容,才恍悟,自己已在世俗財富追逐中掛漏了人生最該珍惜的,遺失了早該拾取的,悄悄地,歲月已在不察間,催索著這幾十年來自己在母親身上所積欠的一切,而某些人生的價值觀,也已在自己的盲目中嚴重的扭曲,錯過的,已經太多了。
緊握著母親癱軟的手,貼耳輕喚,一聲一聲地,只見母親眼微睜,略顯凹陷的唇頰輕顫,欲言乏力,俟嫂嫂為她裝上假牙,才吃力的擠出一句:「吃飽沒?」多麼令人割心不捨的一幕。幾十年來,每次見面都是相同的第一句話,始終停留在那衣無暖、食無飽的年代,把我們當成三歲小孩,深怕孩子們挨餓受凍。
而此時,不聽話的淚水已把母親蒼白的病容映得模糊,深怕母親發覺,趕緊側臉躲開她的視線,但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我深深明白,縱使她閉上雙眼,都可以把我讀得清清楚楚。
淚無語,語無聲。如果可以,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替代她所有的苦和所有的痛。
臨回台北前,母親精神稍稍好轉,她緊握我的手說道:「颱風天,哥哥嫂嫂們都在,不是叫你不用下來。」但從牢抓不放的手,我感受到母親的寬慰,也看穿母親的口是心非,畢竟,母子連心。
回程路上,車窗掠影,自忖思索著,母親守寡單親四十年,一路從艱辛的歲月中走來,為六個孩子,為撐起一個家,付出了青春,付出了健康……,除了靈肉,付出了女人一生所能付出的一切,而我,又曾為母親做了些什麼?
一路上努力地回想,除了添憂惹煩,這一生,竟未曾為母親做過任何一件讓人刻骨銘心的事,而我,是兄弟姊妹六人中最被寵遇的,享盡榮寵,卻未曾盡一分孝責,除了愧疚,仍是很深很深的愧疚。
回到台北,一進家門,沒有開燈,癱坐沙發,彷如漆黑是這些年來我為自己與母親間所上過的唯一色彩,她窮盡一生給我豐足,我卻貧乏空無的回報,這一夜,浸蝕在黑無中,希望讓空洞失孝的靈魂,能在驚惶悔恨中任憑黑暗吞噬,而後啟迪重生,再引一線光,再開一扇窗,彌補曾經的掛漏。
白鴿奉獻給藍天,星光奉獻給長夜,而我,拿什麼奉獻給母親?我在黑暗中捫心自問著。
金錢,是母親一輩子的缺欠,賣牛葬夫和不斷賒欠舉債的日子,母親前半輩子都纏繞在窮困中,而今,金錢對母親而言,已毫無意義。
思索的瞬間,突然明白地領悟到,母親一生,所有的幸與不幸,所有的滿足與欠缺,都在那幾分薄田中;所有的勞苦和努力,所有的血與淚,為的只不過是生活中的柴米油鹽,也簡單得只是養兒育女中的甘甘苦苦,單調的人生,坎坷的歲月,孤苦的靈魂。
我能為母親做些什麼?就以拙筆,為她寫寫那單調孤苦的草木人生吧!
8.兩滴刺青
為什麼不問對錯?為什麼要打給人家看?為什麼窮人家就要過得如此卑微?為什麼母親的生活總是逃不出父親的死?而我和妹妹的童年總是躲不過母親的淚?
走過的童年,不論貧富,不論苦樂,是每個人一生中最回味的一部分,也是每個人歲月的起站。
十歲那年,我的背上多了一道刺青!
那年的某個黃昏,所有鄰居的小孩結群嬉鬧,最後大家以馬路為河,兩旁的矮牆為界,楚漢分國,玩起擲土丟石,外加砸泥巴的打仗遊戲,頓時,開啟了一場大混戰,每個人時而英勇衝鋒,深入敵營,時而鼠輩躲藏,正興高烈采難分難解時,敵營有個小女孩右額遭亂石擊中,鮮血如注,見狀,混亂中,所有小孩四散流竄,我亦若無其事的走回家,若無其事的寫功課,也若無其事的晚餐,但小腦袋中不時浮映著小女孩那張噴血的哭臉。
晚飯後,聽到母親與人在屋外大埕的交談聲,深覺不祥之兆。
突然,母親急喚我,我故作鎮定地慢走到母親身旁,母親厲色斥問:「為何拿石頭砸人?」我急回:「又不是……。」語未畢,母親一箭步,巴掌已落在我左臉頰。鄰婦不悅的補上:「還說沒有,所有小孩都有看到,如果砸到眼睛不就變瞎子,這麼小就愛說謊,大了還得了。」
母親聽完再問一次,我低頭咬牙不語,母親一巴掌又落下,接著一連數問,一問一掌,一掌一問,我感到臉頰又痛又熱,沒有哭,狠瞪小女生一眼,小女孩緊拉鄰婦衣角,急縮到婦人背後。
母親急急回到廚房,拿了那根賣牛後留下的籐條直指著我:「再問你一次,有沒有?」我依然咬牙不語,母親的籐條重重的落在我的小腿上,我仍沒哭,不語不屈。
母親終於抓狂了:「你老爸早死,才會沒人教示,才會變款,不說就打到說。」邊說邊抽打,很有節奏感。
嬸嬸急忙趕來勸阻,鄰婦見狀,即提高假同情的聲音:「氆啊!都是小孩在玩嘛,誤傷難免,都流血了,不要再打了。」隨即帶著小女孩得意的離去,嬸嬸背向母親護抱著我。
母親丟下籐條,氣哭著走回屋內。
終於再也忍不住,我放聲大哭在嬸嬸懷裡,斷續啜泣地說著:「又…不是我,又不是我。」嬸嬸連聲的安慰著:「不要哭了,我知道不是你,我知道,以後乖一點就好,乖,不要再哭了。」
洗澡時,小腿刺痛得令人想再哭一場,擦拭時,感覺得到兩邊臉頰明顯一大一小,和小腿上紅腫滲血的藤條印,緩緩抹去鏡上的白霧,小小年紀,心中充滿怨恨,眼神中充滿著怒與火,恨透了那個誣告的小女孩,恨透了那個得意的鄰婦,也恨透了母親的不分青紅皂白。
從那次以後,我不再和那小女孩講話,不再到那戶人家去看電視,也負氣地和母親冷戰了好幾天。
晚上,獨坐在簷下小凳上,無語,只是撫腿摸臉自憐,仍感痛與熱,任誰叫我都不應,學著母親,把空洞的眼神盯落在黑暗中的遠方,若有似無地,想著那血臉的女孩,得意的鄰婦,嚴刑逼供的母親,和丟在一旁的那根大籐條。
回過神,驚見母親蹲靠一旁,拿著一盒褐黑色的藥膏要幫我敷藥,我噘嘴假裝沒看到,俟母親一伸過手來,我以手推開,藥盒滑落,母親起身側臉站著,沒罵我,沒看我,也沒安慰我,許久許久,時空頓時凝結,沒有半句話,等母親彎腰撿起藥盒轉頭離去時,我看見母親含淚的眼。
睡夢中,突然有一隻手,輕撫我腫痛的左臉頰和左小腿,輕輕側翻我的身子,我假裝沒醒來,憑觸覺就知道那是母親的手,邊敷藥邊說著:「人家是有錢有勢的小千金,我們不同,要認份,玩到沒分沒寸,玩到人家侵門踏戶來理論,我總是要打給人家看才行,你自己也逞強,不管有沒有,早承認就不必多討打,嘴硬就是找死,你若有聽到,以後就要記得,不要讓人家說你老爸早死,孩子就沒規矩、沒教養。」哽咽中,兩滴淚滑落在我側身的背上。
等母親離去,我掩被縮曲著全身,雙手摀臉痛哭,小小年紀,再一次地痛恨著一切。
為什麼不問對錯?為什麼有沒有都要早承認?為什麼要打給人家看?為什麼窮人家就要過得如此卑微?為什麼母親的生活總是逃不出父親的死?而我和妹妹的童年總是躲不過母親的淚?
明明是暮春轉夏的季節,天氣應該是溫暖的,我的心卻因為背上母親的淚而降到冰點。背上的兩滴淚,好比浪子的刺青,有痛、有恨、有淚、也有後悔,是縮影,也是宣示的圖騰。
兩滴淚,落背,穿心,也永遠烙印在我的人生。
而今,數十年過去了,我來自於流氓的故鄉,我有一個管教我就像流氓大哥管小弟的母親,我是流氓律師,當年背上的兩滴刺青,終於讓我明白,沒有揭開女人心中最深的那一層紗,你根本無法分辨好女人與壞女人,嚴格,有時候也是一種慈悲。
1.愧疚
不聽話的淚水把母親蒼白的病容映得模糊,深怕母親發覺,趕緊側臉躲開她的視線,但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我深深明白,縱使她閉著雙眼,都可以把我讀得清清楚楚。
時間的河,總在年少催趕時徐緩而行,中年奮鬥時疾疾而行,老邁殘燭時箭穿而行,臨盡頭前,才讓人驚覺到它是如此湍急,快速得令人抓不住,偶爾抓得,卻已到了盡頭,回首,已錯過太多太多了。
記憶中,三十年來,母親總共經歷過四次住院開刀手術,二○○九年八月八日(八八風災那一日),母親又住進大林慈濟醫院,進行人工膝關節更換手術。
以台灣醫療水平,人工膝關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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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愧疚──不聽話的淚水把母親蒼白的病容映得模糊,深怕母親發覺,趕緊側臉滑開她的視線,但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我深明,縱使閉著雙眼,她都可以把我讀得清清楚楚。
2.下嫁──十八歲嫁給父親,從此,揭開了悲苦人生的序幕。
3.鬮分──家是分了,窮卻沒變,只是一窮變五窮罷了。往後二十年,任憑父叔輩如何辛勞和努力,貧窮,始終如葛籐蔓草般纏繞在這五窮的大家族。
4.夫喪──母親,從半掩的廳門,望著向晚的遠方,眼,無神,心,空洞,直到黑夜襲來,陪伴的是冰冷的父體。
5.賣牛葬夫──那頭水牛,是我們家僅有最值錢的財富,竟成了父親最後的棺材本。
6.沒缺角的豆腐乳──猶記得,餐桌上的那塊豆腐乳經常方正無缺,為何無缺?因為母親的筷子始終沒碰過。現在,常常記不起昨晚在大餐廳和朋友吃了什麼大菜,但四十年前那塊沒有缺角的豆腐乳,卻把童年映得如此清晰。
7.半斤鹽──人是敏感而脆弱的,尤其是困頓中的窮人,哪怕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一粒米或一匙鹽,都會剝蝕掉你那僅存的自尊。
8.兩滴刺青──為什麼不問對錯?為什麼要打給人家看?為什麼窮人家就要過得如此卑微?為什麼母親的生活總是逃不出父親的死?而我和妹妹的童年總是躲不過母親的淚?
9.看天──等到颱離潮退,所有水稻倒偃在田埂中,日曬兩天後,浸泡海水的稻田頓時由翠綠轉為慘白,一片白茫茫,無一倖免,原本得意豐收的季節,也頓時成了慘白的季節。
10.三根紅蘿蔔──我感受到母親的啜泣,和那幾乎抬不起頭的背影,繞走到母親面前,一看到我,用左手把我緊攬入懷,我驚嚇得縱聲大哭,良久良久,母子二人,擁泣在村郊野路,心淒,風冷,一片黑。
11.後花園──我必須承認,我曾經狠狠的痛恨過父親,有時候覺得,父親對我而言,只不過是個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一個會經常想念與渴望一個深擁的陌生人。
12.消失的歲月──沿路上,母親想著父親為何對自己病重的孩子見死不救?為何不吭一聲?當掏完他所有衣褲的口袋後,她終於明白。女人,天大的委屈可以大哭大鬧咆哮一場;男人呢?只能有無聲的悲。
13.分水嶺──冷餓的人需要的只是一餐的溫飽,溫飽的人需要的則是掌聲和讚美。然,掌聲和讚美對飢寒交迫的人而言,只是一種無補的存在,換不到一個嘴角的淺笑。
14.魔咒‧無言──一句「可能考不上」的陰影,在心中如影隨形地纏蝕和蔓延,我依囑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彷如清洗著一道道因被詛咒而潰爛的傷口……。
15.兩難──自己雖能窺見項羽敗因,卻未能以古鑒今。怪天,當然越不過上天所設的那一道藩籬;怪命,當然走不出命運的窠臼,自以為是出類拔萃的佼者,實際上卻只是一隻不可語冰的夏蟲,和那不知天寬地闊的井底蛙。
16.十二斤的回憶──被單的花色更絕,一面是染印著幾朵大紅的牡丹花,彷如貴婦身上的大紅旗袍,花旁還繡有「花開富貴」的金色字樣;另一面則染印著無數的小碎花,又彷如老祖母的窗簾布,真是「俗擱有力」,我當場傻眼。
17.姊姊不要哭──我邊把錢推回給大姊邊說我身上有錢。銅板在兩雙手推卻中散落一地,有幾個滾得老遠,車站旅人突然紛紛轉頭側看著,頓時整個時空都好像凝結了一般。
18.生死──母親正視著前方鏡中的自己,好像端詳著最後的遺容,神色安靜得令人擔憂。當理髮師從額頂往後一推,母親的淚滾落了,就像臨刑前的死刑犯,也好比剃度的僧尼,落下的是凡塵,是俗事;因為曾經,紅塵浪裡來,但也從此,孤峰頂上去,一切已無回頭路。
19.死生──父親,您怎可生不為伴,死不相佑,讓母親獨苦二十年後,還要面對生死不若的殘年。今夜,就回來吧,回來看看母親的醜態與殘樣,看看大女兒一夜無聲的啜泣,也看看我渴望與憤恨的眼神。
20.打折的七天──人多時,母親總是把我的手抓得很緊,身子偎得很近,深怕失散在人群中,這一刻,我成了母親不可失的依靠,這是台北的陌生賜給我的一份福氣。心想,如果母親可以常來台北,我願意化身為陪伴她身旁的一隻導盲犬,一輩子在陌生的國度裡相依。
21.堅持──經常聽母親細說著,父親是如何的夢裡來,又如何夢裡去的寬慰與失落。然而,四十年來,任憑我曾經無數次地渴望再渴望,我未曾看見父親走入我夢中,也許,是怕我責問或怨懟得太深,也許,是怕我抱得太緊,也許,是怕我夢中相見,但夢醒又何堪!
22.失孝──「你固執,連一個安慰也不給我,你是我生的,我認了,但你的忤逆,讓我有時候都懷疑你是不是我生的,……不論如何,一定要記得,以後我走了,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辜負了我之後,也辜負了你自己的人生。」
23.學步──然而,任何文過飾非的藉口,都只會讓自己更慚愧更汗顏罷了。清潔劑可以清除馬桶的污穢;心靈的立可白塗抹再多,也掩飾不了人格上曾經的污漬。
24.無依‧相依──細數著母親一生的歲月,父逝後的孤苦無依,而後數十年與兄嫂們相依,如今八十四歲了,對大哥猶如三歲小孩的依賴,一種生死相許的依賴。在母親的生命裡,大哥是希望的火種,是燃燒的光亮,也是她年邁取暖和永不熄滅的餘燼。
25.預約──俗云:畫水,水不乾;繡花,花不凋。然,畫水不興浪,繡花也不聞香。人生,不是畫中水,亦非繡裡花,不乾不凋非人生,而人生最美的花朵是在困頓中開出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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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愧疚──不聽話的淚水把母親蒼白的病容映得模糊,深怕母親發覺,趕緊側臉滑開她的視線,但從她眼角滑落的淚水,我深明,縱使閉著雙眼,她都可以把我讀得清清楚楚。
2.下嫁──十八歲嫁給父親,從此,揭開了悲苦人生的序幕。
3.鬮分──家是分了,窮卻沒變,只是一窮變五窮罷了。往後二十年,任憑父叔輩如何辛勞和努力,貧窮,始終如葛籐蔓草般纏繞在這五窮的大家族。
4.夫喪──母親,從半掩的廳門,望著向晚的遠方,眼,無神,心,空洞,直到黑夜襲來,陪伴的是冰冷的父體。
5.賣牛葬夫──那頭水牛,是我們家僅有最值錢的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