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罷工

乞丐的罷工

今天早上報紙又在談論那些擠在人群裡的乞丐、回教學校的小學生、痲瘋病患者、肢障和窮途潦倒者的事情。我們得要將這些人從都市中趕走！這些人甚至像人渣一樣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他們充斥於各個角落，不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他們都非常惹人厭！如果車子接近十字路口，你會希望千萬不要遇上紅燈；也許你幸運過了這個紅綠燈，但是要去醫院，你又必須再通過另一個障礙；想去公司上班，還要跨越另一個阻礙，你得要掙扎著才能離開銀行；或是繞過幾千個彎，才能避免在市場遇見他們。最後，還是需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才能順利到達清真寺。

啊！這些人，像影子一樣，死皮賴臉黏著不放的人，到處都是！市政府要求把這些份子，全都給清除乾淨。

凱巴‧達布面對這個事實，他相信絕對無法避免，得審慎處理這件事情，而且勢必要採取一些特殊行動不可。這個星期五，他的運氣不太好，他在一家店裡遇到了一個黎巴嫩商人和乞丐之間所發生的糾紛。人人都知道，星期五是乞丐氾濫，人群最擁擠的一天。其中有一個瞎子乞丐，用他的手杖探路，剛好一名年輕黎巴嫩商人從店裡出來，不小心被他的手杖絆倒。年輕人狠狠咒罵了這名乞丐，而這名乞丐也用粗魯難聽的字眼回罵他，在場的人都覺得很震驚，因為一名乞丐怎麼可以回嘴。「你膽敢說這樣粗魯的字眼？」。「啊！就因為我們是乞丐，你就可以把我們當成狗嗎？！我告訴你們，我們已經受夠了！」。大家都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凱巴‧達布也搞不清楚。身為穆何‧恩賈伊—公共衛生部主任的助理，他的任務就是要驅趕這些乞丐。

穆何‧恩賈伊在一個星期前，把凱巴‧達布叫到辦公室，右手拿著一份內政部的公文，上面再次強調務必將道路清除乾淨。他用左手示意凱巴‧達布坐到他對面。穆何‧恩賈伊清楚地對他說：「凱巴，情況越來越令人憂慮了，這些乞丐對於人們的生活干擾得太厲害，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們應該做些什麼。」「沒錯，主任。我也依照你的吩咐辦了事，可是必須要跟您報告，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我不懂那些乞丐是如何辦到的。我們每週都固定驅趕他們，有時候，我們把他們丟到兩百公里外的地方去，可是第二天，他們又會回到原來乞討的地方，我真的無法理解了，主任。」其實，凱巴並沒有向他的上司提到，每一次當他將車窗往下搖一點的時候，那些乞丐就會向他伸手，特別是當那些髒手伸進他的座車時，他感覺就像喉嚨裡有一糰米飯要將他噎死！其實他並不是因為拒絕佈施給這些乞丐而深感歉意，也不是因為凱巴的心地不好或小氣，而是因為看到這些窮人，居然淪落到必須拋棄自尊，不知羞恥地向人乞討，這種行為使他非常惱怒！所以凱巴拒絕佈施。他也許忘了飢餓和貧窮是驅使這些人乞討的原動力，忘了提醒那些富有的人：乞丐的存在是事實。

「根本不用去深究，凱巴！這件事情非常清楚，你必須要想辦法讓這群人消失，這事情關乎我們這個單位的名譽，你要人家說我們沒效率、無能嗎？」穆何‧恩賈伊說。凱巴此時目光正落在穆何‧恩賈伊左手無名指上馬蹄狀的銀戒指上，上面刻有一個神祕、特別的符號。「你知道嗎？他們的出沒影響到國家的顏面，像是道瘡疤，起碼在城市裡，我們必須要把他們藏起來！根據報導，今年觀光客的人數，比去年明顯少很多，乞丐的充斥幾乎就是主因。我們總不能讓他們把我們打倒，而且最重要的是，公共衛生受到了威脅，國家經濟也受到影響了。」「是的，是的，主任。我們馬上就要擬定一套有效的計畫，請你相信我，主任！」。

穆何‧恩賈伊知道他可以完全信任眼前這個人，凱巴已經和他共事六年，他知道凱巴的優點是非常有責任感、認真工作、誠實又忠厚，是個十足的工作狂。六年來，從來沒有無故缺席，也不會因為月底經濟拮据，入不敷出，而向長官伸手借錢，這一切都使得穆何‧恩賈伊非常看重凱巴，他可以說是整個單位的靈魂人物。穆何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反而是因為政治的因素，他以前對黨可以說是忠心耿耿，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當年對黨盡心盡力付出的酬庸。他自己也知道，不能辜負黨對他的期望，要盡力榮耀黨。穆何‧恩賈伊將很多工作都全權指派給凱巴，因為他知道如果凱巴做得好，自己也能夠得到一些利益和意外的收穫。他最在意的是頭銜，是能得到別人的尊敬，所以他善用凱巴的才能，好好利用他有條不紊的做事方法，和凱巴清楚自己該做什麼的忠厚個性。穆何‧恩賈伊也明白這件掃蕩乞丐的事，如果能有個圓滿的結果，難道不是一個升遷的好機會嗎？

前往柯合‧加路的路混亂又曲折，且位於一個偏僻荒涼的小村莊，但是古累非常清楚路況，他知道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小路。完全不需要經過思考，雖然一路上風很大，沙塵附著在擋風玻璃上，古累也不會露出煩躁的神態，輕鬆自在地開著賓士車前往目的地。古累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每個月必須載他老闆的太太羅莉到柯合‧加路去一、兩次。羅莉是一個盡心盡力的妻子，對於丈夫的前途非常關心。她到這個地方的目的，是去請教回教教士塞伊涅‧必哈瑪。穆何‧恩賈伊認識非常多回教教士，但是塞伊涅‧必哈瑪對他來說是不可取代的：他的無貪、無欲和知識、智慧，值得恩賈伊對他懷有無限的尊敬和感激。

柯合‧加路這個地方的居民不超過五十個人，只要一件大事發生，就足以打破這裡的寂靜和單調生活。那些沒有去田裡工作的人，就緊跟著賓士車奔跑，至於那些圍繞在塞伊涅‧必哈瑪身旁唱著可蘭經的孩子們，一聽到車聲，也會忽然把書本往高大的猴麵包樹下一扔，這棵樹一直是整個村莊的遮陽傘。在塞伊涅‧必哈瑪進去他的茅草屋前，羅莉已經在裡面的一張椅子上坐著。

「好嗎？好嗎？城市裡的人都還好嗎？」塞伊涅‧必哈瑪說。「很好，大家都很平安。」羅莉回答。古累叫了兩名孩子，幫忙把幾袋米、幾箱奶粉、幾條肥皂、茶和糖搬進屋裡，穆何‧恩賈伊固定每個月底，都會以這些東西孝敬塞伊涅‧必哈瑪。「謝謝。真主會看見你們所做的一切，也會報答你們的，穆何還好嗎？」。「他很好，感謝真主。工作使他片刻都不得閒，他要我跟您說，他沒有辦法來，但是他無時無刻都想著您啊！請您不要忘了替他祈禱。」羅莉說。

因為收到穆何‧恩賈伊所送的東西，塞伊涅‧必哈瑪非常高興，同時也對穆何的忠誠感到開心，雖然他從前是清真寺的小學徒，但不因為現在的成功而忘了塞伊涅‧必哈瑪。「穆何常常想到我，我怎麼可能把他從我的祈禱裡頭忘記呢？我對他的態度始終如一，告訴他什麼都不需要擔心，榮耀真主，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他生來就是要做一個主管，這是命中注定的，榮耀真主。他將會成為國家的支柱，掌管國家的命運。拿著！我念珠裡頭的一顆珠子。」羅莉用兩根手指拿住珠子，塞伊涅‧必哈瑪朝上頭吐氣，然後唸唸有詞，不知道說些什麼，然後不停地撥弄念珠。最後將念珠放在祈禱用的羊皮上，並且對羅莉說：「再清楚不過了，我看見一顆星在閃啊閃的，這是官祿，是幸福的象徵，穆何將會有一個大驚喜，你叫他殺一頭羊祭祀，萬事就沒問題，榮耀真主！」。「我們虧欠您一切，塞伊涅。我們的幸福就是您的幸福，只要我們有回報，一定少不了您的。」向塞伊涅‧必哈瑪辭退前，羅莉最後說了這幾句話。

乞丐的罷工

今天早上報紙又在談論那些擠在人群裡的乞丐、回教學校的小學生、痲瘋病患者、肢障和窮途潦倒者的事情。我們得要將這些人從都市中趕走！這些人甚至像人渣一樣如影隨形，揮之不去！他們充斥於各個角落，不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他們都非常惹人厭！如果車子接近十字路口，你會希望千萬不要遇上紅燈；也許你幸運過了這個紅綠燈，但是要去醫院，你又必須再通過另一個障礙；想去公司上班，還要跨越另一個阻礙，你得要掙扎著才能離開銀行；或是繞過幾千個彎，才能避免在市場遇見他們。最後，還是需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才能順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