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四月天,初春的涼爽氣息正濃。這個下午的天氣十分宜人,艷陽並不懾人,照在街道上看起來明亮有朝氣,還有徐徐微風不時吹來。
徐佩淇下了客運,在這個復活節的傍晚,對熙來攘往的多數路人而言,再平常不過的一個週日午後;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回到這個地方——不論時間、地點,都令人百感交集!她向來是個冷靜的人,不只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壓抑,而是與生俱來的性格,或許加上生長背景、宗教信仰等因素,少有什麼能讓她經歷強烈的情緒起伏。想起三十一個月前,那讓她離開又重回故地的原因,即使事隔兩年,她依然感覺得到內心的激動隱隱作祟。
她想稍坐在候車亭的長椅上休息,調整心境。但看看手錶,她已經遲了,若再延遲就不好了。她知道他們會體恤自己的姍姍來遲,但心底就是有股強大的力量催逼著,使她打消耗時間的念頭。
深吸一口久違的空氣,朝約定的地點走去。瀏覽人群和街景,那爭議不斷的捷運已經開始運作,她記得離開的時候,軌道都還在施工,說起來街道的樣子並沒有太多改變,只是多了車廂在上面跑,有時她不確定自己對這一切究意是熟悉或生疏;店面的排列、來往的公車、週日下午攜家帶眷外出休閒的人群⋯⋯。氣息、節奏、氛圍,是相同抑或她已經遺忘?
不知不覺,她來到約好的餐廳外面,卻沒有停下腳步,逕自走向隔壁的建築。青銅色的氣派大門深深緊閉。她打量一圈,仔仔細細地。可以猜想她會在這兒站上好一會兒。剛才在公車站牌想趕往目的地的心理,似乎不復存在。她走上前,抬頭檢視大門上面兩盞小燈,苦笑;低下頭,伸出手撫摸鑰匙孔上的洞。
她進入很深很深的思索。
「徐姊⋯⋯」
熟悉的聲音使她回過神來。
穎穎坐在窗邊,左手拖著腮幫子,右手輕輕跟著餐廳播放的路易斯‧阿姆斯壯的歌曲,在桌上敲打拍子,眼睛直直盯著門口,心裡焦急地期待著。
人陸續到達,她熱絡地招呼大家,彷彿女主人般,即使她並非這次聚會的發起人。她就是習慣這樣,有她在的場合,就要讓每個人都覺得受到歡迎。
大概是誰又耍了寶,大家笑成一團。
穎穎也笑了,和坐在她正對面的阿綸四目相交。
「和以前一樣。」
她讀出阿綸用氣音發出的唇語。
「真是這樣嗎?」阿綸看看眼前的穎穎,剪去原本及腰的長髮加上挑染,素色七分袖襯衫,右手腕上一只像是上班族佩帶的手錶,臉上的淡妝⋯⋯
「我想我指的是她臉上開朗的笑。」阿綸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