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出走,搭車去柏林》之後,谷岳和劉暢再度出走
從北美洲最北端到南美洲最南端
穿越三萬三千公里
用最瘋狂的方式挑戰世界上最長的陸地穿越
◎自由、冒險,分擔、分享,風景、風俗,逸事、奇聞,歡樂、趣味。他們的旅行綜合了這麼多人人嚮往的東西,不受關注幾乎是不可能的。
2010年9月,谷岳和劉暢再度出發,開始了縱穿北美的搭車旅行。谷岳隻身搭上集裝箱巨輪橫渡太平洋,與紀錄片導演劉暢在阿拉斯加會合,開始了他們的美洲穿越計畫。他們用一年多的時間,從北極圈出發,以阿根廷最南端為目的地,用最小的碳足跡,用各種靠譜及不靠譜的方法,完成世界上最長的陸地穿越。
◎用三萬三千公里的旅程,親身體驗多種危險刺激的職業。
從阿拉斯加到墨西哥,體驗極地漁夫、森林救火員、牛仔等人們的生活。
從搭車到自駕遊,體驗最經典的美國式旅行。
在這趟旅程中,不畏寒冷、颶風,直接面對出生入死的危險,去體驗了阿拉斯加的深海漁夫生活,又或者經歷高溫、烈火,體驗加拿大的森林救火員挑戰生理極限的考驗,親身經歷的多種危險刺激的職業;他們一次次的問自己,人生究竟有幾種可能,所以他們一路向南,為了尋找答案。這段旅程,尚未結束……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找不著北
旅遊衛視總裁 王平
以「找不著北」為題,為《一路向南》作序頗有些南轅北轍的味道。
前些天,我在北京最繁忙的地鐵國貿站的換乘通道上看到四個碩大的紅字─一路向北,這是一個著名戶外品牌的廣告,在此之前《一路向南》的紀錄片已在旅遊衛視播過了兩輪。最初看到《一路向南》這個題目時,就被它強烈的方向感所吸引。因為女人大都方向感差,而我更是個經常在北京這個四四方方的城市中找不著北的人。
史丹佛大學心理學系曾經做過一個測試,他們詢問澳大利亞北部約克角西邊的原始部落裡的五歲女孩:哪邊是北?小女孩當即毫不猶豫地指出了方向,準確無誤。經過研究發現,在這個部落的語言中沒有 「左」和「右」這樣表示相對空間關係的詞彙,而是採用絕對的基本方向──北、南、東、西。由此推論,其實我們每個人在出生的時候都被賦予了辨別南北的能力,只不過後來有了指北針,而在沒有指北針的情況下,越來越多人開始找不著北了。
其實還有一種南北是生活中的。那種在生活工作中遇到一連串難題,不知如何是好並疲於應付的狀況,有人叫做「找不著北」。那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們的生活處在這種疲於奔命的狀態?是不是因為選擇太多、誘惑太多、道路太多?當選擇不再是自由而是負擔的時候,人們開始羨慕那些能夠一路向南的人。
對谷岳和劉暢來說,一路向南只是他們從阿拉斯加到阿根廷的旅行,但對大多數找不著北的人來說,「一路向南」這四個字裡面至少包含了兩層指導意義──簡單和堅持。大仲馬在《基度山恩仇記》中說,人類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這四個字裡面的:等待和希望。一路向南的簡單和堅持,是找不到北時的方向與希望。
----------------------------------------------------------------------------
【編著者手記】
人人嚮往的事物
孫民
二○○九年,聽說有兩個中國小伙子,從北京一路搭車去了柏林,行程總長約一萬五千公里。這事僅僅是聽說,已足夠令人興奮。因為我也是無錢無業的旅行者,很受啟發也很受刺激,咱怎麼就沒想到,或者,想到了卻沒去做呢?
機緣巧合,二○一○年十二月初,朋友介紹我來寫谷岳和劉暢縱穿北美的搭車故事。這次旅行的距離更長,三萬多公里。欣然接活兒的理由有兩個,一是臨近年關確實缺錢,二是對他們本次旅行的好奇和喜歡,可算是「一箭雙雕,一舉兩得」的難得機會。
可能與大多數讀者一樣,我們都是凡夫俗子,囊中羞澀,瑣事纏身,眼高手低,藉口一堆,夢想全埋在心裡,沒等發芽,已漚成了肥料。谷岳和劉暢替我們玩了一把,而且玩得比較出彩,這是他們吸引目光的核心之處。
提升到理性和文化,他倆替我們做了什麼呢?我覺得至少有這麼幾個美妙的關鍵字:自由、冒險,分擔、分享,風景、風俗,逸事、奇聞,歡樂、趣味。他們的旅行綜合了這麼多人人嚮往的東西,不受關注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寫這本書之前,我有不少疑問:
一、谷岳和劉暢是什麼人?他們怎麼就想到並做到了搭車縱穿北美的旅行呢?如果一點兒背景沒有,我是不是也可以這麼做呢?
二、我們都有過搭車的經歷,從A點到B點,就地刨餅,空手套白狼,精神變物質,這事兒真那麼容易嗎?有現實問題,也有觀念問題─比如「一切向錢看」,傷了病了抬到醫院,沒錢也會死在門口;比如「時間就是生命」,人人都在趕路,不怕慢就怕站,拉上兩個陌生人沒什麼好處;比如聽說北美槍案頻頻,「搭錯車」差不多等於搭上了命。
三、聽說谷岳和劉暢認識不久,不是陳年驢友,也不是黃顏知己。兩人一起上路,一走一、兩個月,性格特點、價值觀念、生活習慣、審美趣味、表達方式等差別都很大,遇到矛盾和分歧如何處理呢?
四、另外,還有不少問題,比如簽證怎麼辦、語言不通怎麼辦、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怎麼辦、一個月時間不夠怎麼辦?
帶著這些問題,我仔細研讀了他倆的「旅行採訪錄」以及網上的所有資訊,感慨良多,有滿足也有遺憾,有興奮也有沮喪,估計和他倆旅行中、回顧中的心態相像。
但是不管怎麼說,旅行成功了,效果達到了。
一個突出的體會是,谷岳和劉暢相當會「借」─借力、借勢、借錢、借物,借助一切有利條件,讓「夢想照進現實」。網上有人爆料,說他倆都有電視臺的背景和資助。谷岳和劉暢沒有回避,坦白從寬,化敵為友,化懷疑為理解,化抬槓為通融。
還有人說谷岳是美國籍,劉暢有美國生活經歷,這事不可複製。人人都有自己的資源和條件,玩不了大的可以玩小的,爭取自由、勇於冒險、嚮往自然、追求樂趣是時時處處可以實踐的事,並不構成本次旅行的硬傷。
電視和網路已經詳細報導過的旅行,還有必要出版這麼一本書嗎?我認為一定要的。
一、谷岳和劉暢畢竟開創了中國人搭車長途旅行的先例。雖然這個玩法在國外比較老套也比較普及,但是它像數學公式一樣,代入到我們的思維習慣、文化氛圍和生活環境中,就會解出別樣味道,甚至是令人深思的答案。
二、電視、網路、圖書三種媒體各有長處和弱點。如果把它們比喻成軍事,電視是飛機轟炸,網路是鐳射導引,圖書則是陸軍占領。此三者結合,各有優勢,互為補充,可以為讀者提供一個多面、立體甚至全像的觀照環境。
三、不怕敞開來討論個人旅行的理念、方法和心得,對話當然好,有人罵更熱鬧。國內的旅遊和旅行,與國際相比,問題重重,無論在文化高度、人群分布、方式選擇、傳播效率和品質上,都有差距。不能知難而退,要頂風做案頭工作。反正咱不面對,總有人面對。
谷岳和劉暢的性格、觀念、體能和經歷的差異增加了本次旅行的趣味性和可讀性。我也參與過類似的旅行,兩人結伴,同一時間,同一路線,寫出來的遊記卻大相徑庭。當時就想出版一本書,書頁中間畫一條線,並列兩人的遊記內容,雖然不見得好看,但一定有這學那學等等學的價值和意義。我也曾建議出版社這樣處理他倆的故事,最終只限於建議─也許這樣做,太不照顧普通讀者的閱讀習慣了。
這兩人我都喜歡,谷岳更像一個純粹的行者,性情第一,說走就走,樂於擔當,不愛囉唆,估計跟他一半一半的中美人生經歷有關;劉暢則是一個比較傳統的北京電視工作者和布波旅行家(「布波」即布爾喬亞加波西米亞),思維敏銳,激情澎湃,隨遇而安,不急不躁。這一對搭檔,和諧共生,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較起勁來,是觀念鬥爭的兩個代表。寫作過程中,我常常揣測他倆的心理矛盾,那些欲言又止的話,可能更接近某個深度─要承認,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彆扭,他倆卻能夠求大同存小異,幾乎擰成了一股繩。
目前這本書的樣子,一定不是皆大歡喜的,我先說一聲「抱歉」。時代車輪滾滾,誰都著急搭車,生怕趕不上這撥兒鹹帶魚了。有人曾讓我參考一本知名的旅行書籍,我說那比不了,那樣的旅行和遊記已經絕種,咱們只能效仿個大概,相當於歌劇和電視劇的關係。
關鍵是,這本書如果激發了你上路的熱情和寫字的欲望,這才是正事兒,就看你的了。
-----------------------分頁-----------------------
北美洲,再回首
◎谷岳
谷岳在日記裡寫道:
這次旅程過得好快,做夢似的,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就該回去了。
好像昨天剛從寧波登上貨櫃船,一看地圖,已經走了三萬多公里。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同層次的人,不同職業的人。
阿拉斯加的伊努特人、捕魚的船長、六十九歲的老牛仔、森林消防員、洛杉磯黑幫,每個國家、每種文化裡,人們的人生觀、價值觀和生活態度都不一樣。
一路上的景色令他難忘,神祕的北極光、阿拉斯加的荒野、科羅拉多大峽谷、下加利福尼亞州蔚藍的海洋……,這個世界太美妙了。那天回到父母家,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想了很多,眼界又開闊了。不管旅程多麼困難,總有那麼多美麗的地方、善良的人們在等著自己。這是谷岳喜歡上路、熱愛冒險的第一動力。
谷岳最感新奇的是旅行的最後一個月,花一千多美元買一輛車,開了一萬兩千多公里,和劉暢天天輪流駕駛,奔跑在一望無際的筆直路上,真正體驗了一把經典的美國式旅行。
返回美國的路程是兩千五百公里,他們每天開車十三、四個小時,甚至十五個小時,只用了兩天半的時間。谷岳回去之前,最擔心的是這輛老車,雖然一路沒出毛病,但怕中途拋錨;其次是擔心搶劫,一路上見過的員警大多戴著頭盔,蒙著面罩,端著AK47衝鋒槍。
他們到墨西哥後本來想洗洗車,後來一想不行,車太乾淨了搶眼,這不是招人搶嘛。不僅一個月沒洗,還特意把車弄得很髒。他們在瓜達拉哈拉認識了一個德國女孩,她也是個背包客,一天在公寓樓道裡走,看見兩個人拎著衝鋒槍上來。她趕緊跑回屋子,鎖門關燈藏起來。只聽到幾聲槍響,樓上的兩個人就沒命了。
谷岳和劉暢的夢想,是從北美的最北端一直走到南美的最南端。這次完成了北美之旅,希望明年繼續走中美、加勒比海,完成世界上最長的陸地穿越。
針對網友的提問,谷岳回答:「我們就年輕這麼一次,想去世界的好多地方。」常有人問他們為什麼上路,他的回答是:「你只要問,就永遠不會知道答案。」他們要的是在路上的感覺,每天自由自在,不知道明天到哪裡、做什麼──這種生活,讓他感覺生命延長了三倍。遭遇的好壞不重要,哪怕比平常的生活好十倍或者壞十倍。他就是一個行者,背著包走,從南走到北,從白走到黑,這就是他的信仰。
◎劉暢
劉暢只用一個詞來形容北美洲─豪邁。土地廣闊,文化多元,民族性格既奔放又嚴謹,不愧是當今世界最有朝氣和力量的地方。
劉暢說:
美國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強大和有凝聚力,就像中國人喜歡打麻將、鬥地主一樣,
那裡的人都帶著一股專注和認真的勁兒,
比如一個糕點師,一邊精細地做蛋糕,一邊極度投入地改裝汽車。
他追求的是完美,時刻強調品質和創新,他認為那是他的價值所在,
獲得別人尊重和認可是他生活的原動力。
現在美國在文化上、科技上領先,是建立在這樣一個龐大的人群基礎之上,
中國要追趕這個,恐怕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我們靠低工資、堆時間與美國抗衡,恐怕很不現實。
還有一個說法:全世界養著美國。
咱們不說美國在政治和法制上的成功,它的民眾確實有精神、有力量,
假設美國遭受了經濟危機,他們完全有能力翻過身來,繼續在科技和文化上領先。
今天的中國比較富裕,很大原因要歸功於老百姓的勤勞,
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的未來拚命,以至於很多人覺得生活的全部就是工作,
無時無刻不在做著發財夢,
這是我們國家的基本價值觀念和發展動力。
因為油錶壞了,開車的過程中,谷岳和劉暢一直在換算里程與油耗的關係。每三百多英里,他們加一次油,換算下來,總計開了一萬八千英里,相當於一萬四千多公里,沒有出現過任何問題,這對國產車來講,恐怕是難以想像的。
他們在墨西哥換機油的時候,當地修車人對這個車開價四千美元─一千兩百美元買的!太來勁了,開了半個月還賺了三千美元。可惜法律不允許,這種行為屬於走私。
劉暢對墨西哥的看法是,貧富分化嚴重,年輕人沒有機會、沒有出路,所有的努力變成了暴力釋放,走私、販毒、搶劫,快速致富,也快速滅亡。一個國家過度貧富分化,整個民族都會喪失信心,像墨西哥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現在變成一個滿目瘡痍的戰場,實在可惜。
劉暢在日記裡寫道:
我之所以要走,是因為感覺北京的生活太機械重複了,生命的價值正在被稀釋,
青年時期的夢想離我越來越遠,我成了一個中年的失敗者、平庸者。
特想看看那些和我一樣平凡的人,他們是怎樣工作和生活的。
這一路上拍攝的人,從十幾歲到七、八十歲,很少有人臉上寫著厭倦,
他們也是普通人,活得樂觀開心,這給了我很大的信心和力量。
我在北京聽不到、看不到這些東西,大家不得不幹這個、不得不幹那個,
每天都在說著「不得不」,心情和天空一樣暗淡,這算怎麼個事兒嘛。
他特別期待中美和南美之旅。古巴的音樂風格一直感染著他;牙買加人的一頭小辮,看上去很可愛;哥斯大黎加不僅只有足球,還有世界上最美的海岸線;巴西最出名的是狂歡節和人體彩繪。另外還有祕魯的羊駝、巴西的亞馬遜、祕魯的神廟和智利的莊園。劉暢說:「旅行就是這樣,一旦邁出腳步就收不回來了,我不僅重新找回了快樂和激情,還擁有了一筆巨大的生命財富。」
名人推薦:找不著北
旅遊衛視總裁 王平
以「找不著北」為題,為《一路向南》作序頗有些南轅北轍的味道。
前些天,我在北京最繁忙的地鐵國貿站的換乘通道上看到四個碩大的紅字─一路向北,這是一個著名戶外品牌的廣告,在此之前《一路向南》的紀錄片已在旅遊衛視播過了兩輪。最初看到《一路向南》這個題目時,就被它強烈的方向感所吸引。因為女人大都方向感差,而我更是個經常在北京這個四四方方的城市中找不著北的人。
史丹佛大學心理學系曾經做過一個測試,他們詢問澳大利亞北部約克角西邊的原始部落裡的五歲女孩:哪邊是北?小女孩當...
章節試閱
極端的極地
正在消失的伊努特人
去戴德霍斯的目標實現了,可還有遺憾─沒看到北冰洋,也沒接觸到伊努特人。阿拉斯加最北邊的鎮子叫巴羅︵Barrow︶,沒有路通過去,只能搭飛機。不知是否受了勞倫斯的鼓舞,他倆一定要去看看巴羅和北冰洋,親身感受一下美國最北端的這個小鎮。
巴羅的人口只有四、五千,大部分是伊努特人。他們的生活很特別,從來不愁吃穿。他們祖先生活的地方,現在變成了大油田,美國最大的油田。人們什麼也不用幹,生來就是股東。油田賺了錢,按時給他們分成,每人每年大概可以分得四、五萬美元。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過去的伊努特人住在冰屋裡,靠捕海豹和鯨魚為生。他們的民族文化和生存技能都建立在捕捉海洋動物的基礎上。
現在,他們不可能再去捕那麼多鯨魚了,因為有捕獵數量的限制。所以大部分時間他們就是閒待著,吃炸雞,喝可樂,看電視。人人變得跟海豹一樣,肥胖扛凍,大冬天的,還穿著拖鞋短褲,露著一身肉。
巴羅是個被大海和大山包圍著的小鎮,鎮子再往北,大概十幾英里,是一條狹長的小半島,寬度只有約一公里。年輕人天天開著四輪越野小摩托車,在海邊漫無目的地轉悠,早上去一趟,下午再去一趟。尤其是老人,經常在海邊慢慢地蹓達,看海,一看看好久。
這裡的生活方式已經美國化。三房一廳代替了傳統雪屋,全地形車和卡車代替了狗拉雪橇,牛仔褲和羽絨服代替了海豹皮衣。
劉暢說:
這可能是咱們中國人特別夢想的一件事情─不用工作,天天在家上網、看電視,多幸福。
但到了巴羅以後,發現他們並不如想像的那麼快樂。
我注意到他們祖上的照片,那些人很精幹,穿著大袍子,臉上刻著風霜的痕跡,透著生命的尊嚴。我頭一次對「天上掉餡餅」是不是件好事產生了懷疑,覺得一個人活著沒有事做,才真是悲哀。
這裡打工的人,多數來自世界各地。他倆住的酒店的經理是土耳其人,開出租車的是泰國人,餐館老闆是韓國人。很少有美國人來這裡工作,因為巴羅的環境太惡劣了,十月中旬太陽落下去,一直到次年的一月中旬才會升起來,這中間全是黑暗;也吃不到什麼新鮮蔬菜,食物幾乎都是空運來的,價格比紐約還貴;最低氣溫在攝氏零下四十度以下。
谷岳和劉暢到來的時節,這裡還屬於極晝。從早到晚,太陽掛在下午四點左右的位置,隨時準備日落似的。
巴羅富得像中東的小國,唯一不同的是,當地人的家庭結構不穩定。伊努特人和印第安人很容易變成酒鬼,科學家認為他們的基因裡沒有跟酒接觸的歷史,所以一喝就容易上癮。當地人十三、四歲就生孩子了,一般活到四、五十歲。大約一百五十年前,他們吃肉當吃菜,喝酒當喝水,但是環境寒冷,運動量大,體能消耗也大;現在住在溫暖舒適的大房子裡,什麼也不幹,天天吃漢堡、雞腿和薯條,身心健康都出現了嚴重問題。
一年前,谷岳看過一個紀錄片,講巴羅人的健康問題。一位五十多歲的佛羅里達遊客來到這裡,得知這裡的飲食習慣不好,也沒有以前打獵時候的運動量,導致年輕人的體質下降。他投入一百多萬美元,為當地建了一個橄欖球場,還組建了當地高中唯一的橄欖球隊。橄欖球場建在海邊上,露天的,規模巨大。他倆還專門去看了一眼,它被雪覆蓋著,很空曠、很冷清。頭一年,巴羅人打了很多場比賽,一場也沒贏過。他們哪見過那麼大的陣勢、那麼多的觀眾。之後越打越好,還經常贏。每贏一場球,他們都會把衣服脫了,跳進北冰洋玩冰泳,這是他們獨特的慶祝方式,別的隊就沒有這個條件了。十月以後,進入了捕鯨季節,政府對捕鯨是有數量限制的,每年只允許捕五十頭北極露脊鯨。北冰洋大概有一萬多頭北極露脊鯨,每年增長百分之三•五,所以捕鯨活動還是可以持續的。
當地有幾十艘船出海捕鯨,伊努特人把捕到的鯨拖到岸上處理。對於他們來講,鯨的所有部分都有用處,包括厚厚的鯨脂、黑黑的鯨鬚。每家都會分到一些鯨肉和鯨脂。但是,總體來說,捕鯨越來越像一個懷舊的儀式,不再是當地人的生存生活方式,類似於中國農曆的一些節慶活動。
當地人總講,他們的爺爺、爸爸曾經是多麼英勇,是怎樣捕鯨打獵的,所有的一切都靠自己─他們好像很懷念從前的日子。有一個博物館,陳列著他們的捕鯨工具,還有照片和衣物。從衣服到鞋子,到生活中的所有東西,都是他們自己製作的。
每件東西都很精緻,都充滿了故事。其中有一個魚叉,是從一條成年的鯨魚體內找到的。那個魚叉的歷史跟鯨魚的歲數一樣大。也就是說,這條鯨魚很小的時候,中了這一叉,斷在身體裡面。後人捕到這條成年的鯨魚,發現了爺爺輩的魚叉。
這個故事令劉暢印象非常深刻。伊努特人曾經是北極世界最好的獵手,現在卻是一些無所事事的大胖子。他上大學的時候看過一部紀錄片,叫《北方的伊努特》。伊努特人住在冰屋裡,穿著海豹皮衣服,過著簡單樸素的生活,每個人沒事就笑,笑成了一種娛樂方式。現在的人已經不怎麼笑了,好像有什麼東西萎縮了。劉暢以前還看過一部科幻電影,說人類再過幾百年,都是大胖子,只有一個大腦袋一雙小手,腿基本退化了,身體像個球,坐在電視機前,機器伺候你吃喝─這個寓言在巴羅就要實現了。
探訪伊努特人家
谷岳和劉暢結識了一位叫羅賓的朋友,他是半個伊努特人,正要開一家全地形摩托車公司。谷岳問他能不能去他家做客,瞭解一些伊努特人的生活。羅賓說他家有點兒亂,但他姊姊喜歡招待客人,可以一起去他姊姊家。
羅賓比伊努特人還要熱衷伊努特文化,對一些歷史傳統和故事特別瞭解。他能說一口流利的當地話,還很樂意教他們。
羅賓的姊姊見到谷岳和劉暢特別高興,拿了些鯨脂出來招待他們。她把鯨脂切成小條,整齊地排列在盤子裡。鯨脂像一根根大號的火柴,上面是黑色的鯨魚皮,下面是白色偏粉的脂肪。
羅賓說,鯨脂是伊努特人比較喜歡吃的小點心,跟中國人喜歡嗑瓜子似的。他的一個朋友去年捕鯨,分給他一些。羅賓還說,鯨脂白嘴吃也行,蘸點兒醬油和芥末更好。他們的孩子特別愛吃鯨脂,吃不膩,跟嚼巧克力似的。
劉暢看著鯨脂,想起了去年喝過的河馬油,挺肥的感覺。鯨脂看上去不那麼油膩,但擱嘴裡全是油,而且是腥的,像魚油。嚼久一點兒,有花生和核桃的味兒。
那天的晚飯,讓谷岳覺得自己像個野人。吃了生鯨脂、海豹油、馴鹿肉,還有幾種魚,幾乎都是生著吃的。他體驗到了那種原始的感覺,這種感覺可能人人都有,在腦子裡很深的一
個地方,怪怪的,刺激又陌生。
谷岳跟羅賓聊到了北極光。羅賓說,北極光是當地人的神,像他們祖先的靈魂。它出來的時候,大人都會對小孩說:「你們要把頭藏得特別低。」羅賓唱了一首歌,這裡人人都會唱的一首歌:
北極光出來了,
它會慢慢、慢慢地下來。
如果你唱一首歌的話,
它會慢慢、慢慢地下來。
它和你一樣高的時候,
你要小心了─它會奪走你的頭,除非你能向它扔狗屎。
羅賓還在電視裡放了一段當地的伊努特人在體育場裡集會跳舞的錄影。他們模仿著海豹、海獅的動作,很原始、很簡單,而且很慢,舉起一隻手停一會兒,換一隻手再停一會兒,好像是獵人在巡視,海豹在哪兒呢?鯨魚在哪兒呢?
那種舞蹈古樸風趣,任何人都可以看出他們曾經的艱辛和歡樂。過去的生活和文化,都是建立在捕獵上的。現在這些事情沒有了,他們什麼都不剩了,好像靈魂也丟了,靈魂變成了天上的北極光。
後來羅賓告訴他們,自己其實是個白人,是被伊努特人收養的。這個姊姊不是他的親姊姊,是他的收養人。羅賓覺得應該叫她媽媽,可是歲數又不太合適。他是被伊努特家庭養大的,骨子裡認為自己是一個伊努特人。羅賓一再強調,伊努特人要做回自己,找回祖先的尊嚴,重新充滿靈魂。
在北冰洋冬泳
谷岳和劉暢住的那家旅館,窗戶外面就是北冰洋。
想像中的北冰洋是平靜的,覆蓋著厚厚的冰層。但是他們看到的卻是巨浪。當地人說,這是五年來最大的浪。
一般在十月初,北冰洋會開始結冰,現在氣溫上升,十一月才會結冰。報紙總說全球氣候變暖,這裡的人體會最直接,他們瞭解北冰洋裡的冰,每年什麼時候結、什麼時候化。
離開北京之前,谷岳曾對劉暢說,小時候最喜歡喝的一種飲料就叫「北冰洋」。夏天常去天壇,花三、四角錢買一瓶喝,沒有比這更爽的了。這次真有機會去北冰洋了,沉歸沉點兒,可必須得背上兩瓶。在北冰洋喝「北冰洋」,那是什麼感覺?
劉暢也覺得這事有意思,說那汽水可帶勁兒了,味辣氣頂,喝一口打好多嗝。可樂一來,好像再也沒見過「北冰洋」了。於是他們滿北京找「北冰洋」,終於在鑼鼓巷找到了。谷岳說:
這沒有任何商業目的,要說有目的的話,也是公益的。
小時候覺得「北冰洋」就是一種汽水,沒以為它是別的東西,長大了才知道,還真有一個北冰洋。
我們想在北冰洋邊喝完「北冰洋」,再灌兩瓶北冰洋的水。
回來以後,在網上做個活動,把它們拍賣了,捐給公益組織,種樹。
北冰洋的沙灘上,有些鯨魚骨頭。谷岳和劉暢把喝完的兩個「北冰洋」空瓶,擺在鯨魚骨頭上,然後開始脫衣服。劉暢說: 「喝完『北冰洋』,再遊北冰洋,裡裡外外全是北冰洋啊。」
他們去北冰洋,還有一個重要的想法,就是要跳進去,體驗一下是什麼感覺。那天上午一直下著雪, 刮著刺骨的風。海水因為含鹽,冰點很低,當地人說三分鐘就能把人凍僵凍死;浪也很大,齊胸高的大浪,很容易把人捲進去。他們等到太陽出來,希望能暖和一點兒,可是沒有用,還是冷,感覺太陽就是一個銀盤,跟月亮沒啥區別。他們沿著海灘走了很遠,找了一個風最小、浪最小的地方,開始脫衣服。谷岳穿了六、七層衣服, 脫的時間很長、很痛苦, 衣服跟凍在身上似的─可能也是打心眼兒裡不捨得脫吧。
劉暢穿著泳褲往海裡奔。那水寒徹骨髓, 走了幾步,腳就沒知覺了,一萬根針扎著的感覺。平常看老頭們在后海冬泳,那水冒著熱氣,感覺還行。誰知道海水不是湖水啊!海水要是結冰,一般是零下兩度。海浪沒過頭頂的時候,就覺得掉冰窟窿裡了,如果不趕緊上來,人馬上能變成一條被速凍過的魚。谷岳比劉暢瘦很多,扛不住,大喊大叫,涮一下就上來了;劉暢要胖一點兒,禁凍,只好假模假式地擺姿勢、拍照片,硬說不冷,臨了還返回去灌兩瓶海水。
拉他們去海邊的司機,在駕駛室裡坐著,看這兩人脫衣服下水,一分鐘就上來了,一副落花流水的狼狽相。那司機哈哈大笑,意思是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呢?沒有鯨魚的脂肪,還敢在北冰洋裡混呢?」
谷岳也說:
如果是我自己的話,真可能不下水了。這不兩個人嘛,不能顯得膽小啊。
那時候腦子一片空白,連準備活動都沒做,直接扎海裡去了,心想趕快做完了事。
也許等我年紀大了的時候,會跟孫子們吹,當年爺爺我挺牛的,去北冰洋游過泳呢!
因為浪大,海裡的很多東西被捲到岸上來,其中有些是鯨魚骨骼的化石,跟之前看到的差不多。有些當地人在岸上揀,揀回去之後加工成藝術品,賣給旅遊者。這是當地人的另外一個經濟來源。
聽說海邊有個鯨魚墓地,那裡有大量的鯨魚骨架,谷岳和劉暢順便去看了看。羅賓曾說過,捕鯨回來之後,他們會先把鯨肉分割,剩下的骨架,一般是拖回到冰面,等來年冰化之後,那些骨架自然會沉到海底。現在的人可能懶了,常把骨架留在沙灘上。這些骨架攢了有四、五年。遠遠看去,龐大的鯨魚骨架足有兩、三公尺高,突兀地立在那裡,比大象的骨架要大很多倍,讓人彷彿瞬間置身於史前世紀。鯨油從骨頭裡滲出來,據說偶爾還能吸引來北極熊。
一百年前的伊努特人,他們的生活跟鯨魚密切相關。捕不到鯨,就會挨餓,甚至餓死。捕到了鯨,就有飯吃,鯨魚骨骼可以蓋房子,鯨鬚可以編筐子。看著這些骨架,谷岳突然萌生一種悲涼感,世界上的鯨魚越來越少了,伊努特人這個概念也快消失了。
哪裡都有純粹為夢想而活的人
谷岳和劉暢住的房間樓下是一家墨西哥餐廳,由一位老太太和她的兒子經營。她兒子叫喬,特別喜歡收集東西,已經有三十多年了,收集了五、六千種。他還把自己住的地方改造成一個小博物館。問他為什麼在這裡一待就是三十多年,而且一直沒有結婚,是不是這裡有特別吸引他的地方。
喬開玩笑地說:「當時誤了回家的班機。」晚上,他倆吃完飯去喬的小博物館參觀,首先看到了各種各樣的標本:門的左邊是一頭北極熊,右邊是一頭雄鹿,迎面是五隻狼,還有雪狐、雪兔、雪貂等當地的各種動物,像一個「標本動物園」。另外,還有大大小小的鯨魚骨骼,一些機磨的工藝品。那個北極熊標本,是他二十世紀七○年代花了一萬五千美元買來做成的。
喬把所有積蓄都花在收集上。這在美國不算稀奇,像他這樣的人很多,有一種孩子般單純的愛好,這個愛好比別的東西都重要。他的收藏品從來不賣,不是為了掙錢,純粹是興趣。其他人也很理解,不會去干涉他的這個愛好。谷岳和劉暢給了他五美元,表示支持他做這個事情。當地人也很尊敬他,把他當成一個好朋友,因為他以一己之力,保護並延續著伊努特人的文化。
喬對收藏的熱愛三十多年如一日,深深地感染了谷岳和劉暢。他倆發現,無論身在何處,都能遇到純粹為夢想活著的人。谷岳說,只要一想到這一點,頓時覺得世界是如此美好,我們一點兒也不孤單。
喬所有的收藏品都擺放在家裡,把活動空間擠沒了,電視機被擠到一個小角落裡。他可能每天喝著啤酒欣賞標本,很知足,很驕傲。明星或名人只要到巴羅來,就會去他那裡參觀,留下了很多合影。那個北極熊標本,還被借去拍過MTV。雖然標本本身不值錢,但都是有來歷的,包括搜集、製作、展出的過程,有他的心血和記憶在裡面,對他的人生來說極其重要。
喬推薦谷岳和劉暢去參觀一家正式的「伊努特遺產博物館」,也是巴羅唯一一家官方博物館,裡面陳列著伊努特人當年的狩獵工具、生活用品、服裝鞋帽,懸掛著許多歷史照片,介紹伊努特人的生活和文化。另外,還有三、四個當地藝術家在裡面製作民間手工藝品。
博物館裡有些對比的照片,伊努特人以前穿的全是用海象、海獅皮做的衣服,而且是自己縫製的,非常精緻。他們與白人接觸之前,完全是一個漁獵民族,這種生活維持了數千年。據說是在一萬到兩萬年前,他們從西伯利亞遷徙到阿拉斯加定居。
博物館還介紹,當年的伊努特人在捕鯨之前,會先找地方挖一個很大很深的洞,相當於準備一座地下冷凍庫。捕到鯨魚之後,把鯨肉切割下來,保存在那個洞裡,這樣的話,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鯨肉,不至於在漁獵淡季餓著。
博物館裡的雕刻藝術家都是伊努特人,他們的工作主要是雕刻鯨鬚和化石,一部分賣給遊客,一部分自己收藏。雕刻的內容,多是漁獵故事,比如跟北極熊搏鬥、捕獵鯨魚和海豹等。
在博物館,他們還瞭解到,巴羅角附近是灰鯨活動的最北端。因為這一帶盛產磷蝦,灰鯨喜歡捕食磷蝦,在此之後,牠們會一直南下,游到中美洲的墨西哥,在下加利福尼亞州附近的溫暖水域繁育後代。灰鯨像候鳥一樣,可以游得很遠,縱跨北美洲。谷岳和劉暢聯想到自己的旅程,居然是和灰鯨一路同行。
極端的極地正在消失的伊努特人去戴德霍斯的目標實現了,可還有遺憾─沒看到北冰洋,也沒接觸到伊努特人。阿拉斯加最北邊的鎮子叫巴羅︵Barrow︶,沒有路通過去,只能搭飛機。不知是否受了勞倫斯的鼓舞,他倆一定要去看看巴羅和北冰洋,親身感受一下美國最北端的這個小鎮。巴羅的人口只有四、五千,大部分是伊努特人。他們的生活很特別,從來不愁吃穿。他們祖先生活的地方,現在變成了大油田,美國最大的油田。人們什麼也不用幹,生來就是股東。油田賺了錢,按時給他們分成,每人每年大概可以分得四、五萬美元。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天上掉餡餅...
目錄
【目次】
推薦序:找不著北──旅遊衛視總裁 王平
旅人介紹
序曲:搭船橫渡太平洋
[美國‧阿拉斯加]
混搭,多爾頓高速公路
極端的極地
夢一樣的錫特卡
[加拿大]
千島間的漂泊
森林公園裡的加拿大
洛磯山下的牛仔和牧場
[美國]
回鄉之路
誰不說家鄉好
挺進大峽谷
體驗拉斯維加斯
從沙漠到沙灘
你不瞭解的洛杉磯
[墨西哥]
新版墨西哥往事
北美洲,再回首
編著者手記:人人嚮往的事物
【目次】
推薦序:找不著北──旅遊衛視總裁 王平
旅人介紹
序曲:搭船橫渡太平洋
[美國‧阿拉斯加]
混搭,多爾頓高速公路
極端的極地
夢一樣的錫特卡
[加拿大]
千島間的漂泊
森林公園裡的加拿大
洛磯山下的牛仔和牧場
[美國]
回鄉之路
誰不說家鄉好
挺進大峽谷
體驗拉斯維加斯
從沙漠到沙灘
你不瞭解的洛杉磯
[墨西哥]
新版墨西哥往事
北美洲,再回首
編著者手記:人人嚮往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