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背景
征服多數為希臘人之東地中海地區,是羅馬人崛起為世界強權的主要一步。公元前二00到一六七年是決定性的年代,而我們對這些年的知識要歸諸希臘史學家波力比烏斯(Polybius)。他自己的一生與這時代的一部分相重疊,而且時運讓他有機會親密地接觸一些最具影響力的羅馬人。對當代希臘人來說,羅馬所帶來的衝擊是個既驚心動魄、但也沮喪心寒的經驗,充滿許多問題。即使在羅馬主宰已經不容置疑之後,並非每個人都能瞭解這新關係的嚴峻現實。因此主要是為了向自己國人同胞闡釋那種將人力資源、軍事技能及強大戰力,和在逆境中反而令人倍感威脅的堅毅不撓,以及道德上的謹慎自持(有時候這和自欺相混一起),加總起來的無比結合,形成羅馬統治世界的基礎,所以波力比亞斯才寫作他的《歷史》。如今在一個他們必須學習與羅馬主人共同生存的世界裡,他希望如此的知識能夠協助希臘人去面對所會發生的政治問題。
本書最終的篇幅涵蓋了公元前二六四到一四六年。在這段時代剛開始時,希臘化主權國家的系統仍然穩固,而這大致是馬其頓亞歷山大大帝征服從希臘到印度的東方,然後在公元前三二三年過世引發的爭奪下,所逐漸浮現出的型態。在馬其頓、敘利亞及埃及總共有三個主要王國出現。馬其頓是由本土的安第岡納斯(Antigonid)王朝所統治。與其它地方相比,馬其頓王權比較不那麼專制獨裁,而且還保留一些原始的特徵。馬其頓貴族相當自負自己能夠坦率地和他們國王對話及做事的傳統。但在其它地方,馬其頓出身的國王統治著被征服的不同族群。在埃及,亞歷山大的將軍托勒密(Ptolemy),佔據法老的領土及王位。他的後代藉著希臘及馬其頓統治階級及高度發展官僚制度的協助,榨取及利用埃及財富。敘利亞則是由亞歷山大另位將軍賽流克斯(Seleucus)的後代統治。這是一個綿延遼闊,但組成鬆散的城邦、小國、世襲藩屬、神殿邦國等的混合體,有許多不同民族的人居住其間。最初賽流克斯(Seleucid)王國由小亞細亞延伸到印度;但在公元二六四年時,許多的東方行省已經分裂離去。同樣在西方,小亞細亞中有幾個獨立的王國,如拜特尼亞(Bithynia)、卡帕多奇亞(Cappadocia)以及包佳曼(Pergamum)。包佳曼在公元前三世紀期間崛起成為一個主要強權。它的統治者亞特拉斯(Attalid)王朝,隨著他們戰勝四處掠奪以及恐嚇安那多利亞希臘城邦的加拉太(Galatia)部落,獲得財富、領土及威望。
後來他們以羅馬忠誠合作者之姿出現在波力比亞斯的史書中。他們的首都包佳曼城以及托勒密埃及的亞歷山卓城,成為希臘化時代世界的兩大文化中心,在贊助藝術、文學、科學和學術研究上,先後與雅典一較長短,進而超越。
希臘本土仍然分裂成許多獨立的城邦國家,但一直生活在馬其頓王國主宰的威脅、甚至有時候是實質的支配下。雅典、底比斯以及斯巴達這些在稍早世紀知名的城邦國家,仍然設法追求獨立的政策(雖然底比斯已經衰敗,而雅典在公元前三世紀大部分期間受到馬其頓駐軍的佔領)。跨過愛琴海,羅德島(Rhodes)這海洋共和國,相當安穩地生存在它的島嶼上,與諸位國王維持友誼關係,並憑藉商業貿易以及國王恩惠而致富。然而在政治上,現在最重要的希臘國家組織是同盟。在希臘西北部落後的伊托利亞(Aetolia)民族,在三世紀期間擴張,控制德爾菲神殿及其著名神諭和節慶所具有的威望,往東兼併遠達溫泉關(Thermopylae)的領土。自從公元前二七九年以來,伊托利亞人,這些修昔提底斯(Thucydides)在公元前五世紀時幾乎不視為希臘人,卻因為擊敗凱爾特(Celt)盜匪的入侵,保存德爾菲神殿,因此享有相當極大以及被四處宣傳的盛名;這些盜匪與那些被包佳曼亞特拉斯王朝在小亞細亞擊敗的蠻族,兩者有親屬關係。
伊托利亞同盟在希臘南方有阿凱亞(Achaea)同盟與之分庭抗禮。沿著科林斯灣南岸原有個古老、但名存實亡的阿凱亞地區城邦同盟,從公元前三世紀上半開始復甦。在公元前二五一年亞拉特斯(Aratus)將他自己多利安族裔的城邦西瓊(Sicyon)併入到阿凱亞聯盟裡,之後開始主導盟邦的擴張,直到它涵蓋伯羅奔尼撒半島(Peloponnesus)許多地方。
這簡單的輪廓便是希臘化時代世界的型態,而其瓦解正是波力比亞斯的主題。但是開始他史書的導論性前兩書,所描寫的事件卻是發生在遠離希臘之處。在公元前二六四年,羅馬及迦太基之間為了西西里海峽旁的邁薩拿(Messana)城發生戰爭。強大的商業城市迦太基位居在北非海岸,靠近突尼斯,在這時候控制一個組織鬆散的帝國,涵蓋的黎波里(Tripolis)、努米底亞(Numidia)及茅利塔尼亞(Mauretania)的海岸,遠達西班牙,還有西西里許多地方。就羅馬人而言,他們最近剛征服整個義大利半島,包括南方希臘城邦,現在藉著聯結良好的殖民地及盟邦網絡之助,控制住義大利。兩大勢力範圍間只有一片狹窄的海道來分隔,因此只需邁薩拿的一場衝突,加上其中敵對雙方分別求助羅馬及迦太基政府,便點燃了第一次迦太基戰爭(公元前二六四—二四一年)。
波力比烏斯認為迦太基戰爭是羅馬踏上征服世界之途的主要一步。公元前二六四到二四一年的戰爭只是序曲,因為這僅侷限在西方。但隨著漢尼拔戰爭(公元前二一八—二0二年),義大利東方的希臘亦一起捲入。漢尼拔和馬其頓菲利普五世的結盟(公元前二一五年),很快便被羅馬與伊托利亞聯邦聯手反制。從那時開始,一連串因果相循的事件引導羅馬人向前邁進,去主宰幾乎整個希臘化世界。因此公元前二二0—二一六年,或依希臘人算法的第一四0個奧林匹亞年(Olympiad),見到羅馬與漢尼拔戰爭的開始,所以波力比烏斯選擇這時候做為《歷史》主體的開始。它的主體敘述始於第三書。在之前兩書裡,他簡短敘述第一次迦太基戰爭,迦太基與叛變傭兵接著發生的戰爭,在西班牙建立迦太基帝國等事件,然後再轉回到希臘本身,論及阿凱亞的崛起,和阿凱亞聯盟及斯巴達克里奧米尼斯(Cleomenes)之間的戰爭,而這導致馬其頓又再度於希臘南方取得一席之地。這導論的意圖是要提供讀者必要的資訊,協助他們進入到第三書的主體敘述裡。
波力比烏斯是以希臘人身份來寫,主要(雖非全然)是為了希臘人而寫。做為戰敗國家的一員,他分析在霸權所加諸的限制下,希臘政治家所會面臨的問題。除此之外,他在生涯中經歷一段長達十六年(公元前一六七—一五0年)的關鍵時期,主要是羈留在羅馬城中,這羈留的經驗中有其利及其不利之處,但正因為此事,他得以與不同的羅馬領袖政治家有密切交往-特別是西比奧‧埃米里亞納斯(Scipio Aemilianus)。他因此處於非常好的位置來寫作一部當代史。
2‧ 波力比烏斯的生平
波力比烏斯出生於公元前三世紀要結束之際,確切日期難以決定。他出生地是邁加婁波利斯(Megalopolis),座落在阿卡底亞(Arcadia)荒山之中,這城在那時是阿凱亞同盟的一部份。他的父親萊可塔斯(Lycortas)活躍於阿凱亞同盟政治圈,而從他年輕起,波力比烏斯一樣也想出人頭地,從事政治生涯。關於邁加婁波利斯有一些古老過時的特色,強調音樂教育的重要,認為這是針對相對嚴厲山區氣候的文明教化處方,還有這城市對公元前四世紀間一些重大事件有鮮明的歷史記憶,並對馬其頓王室有些微感情的依附。波力比亞斯自己所受到的訓練是實用性、而非學院派的。身為富有地主之子,他很自然地會騎馬及狩獵,這些是他後來推薦給他羅馬貴族朋友的休閒活動,甚至在直到他臨終前,這始終都是讓他喜愛的活動。有關他所學習的其它面向,有些可以從他的作品中推斷出。他設法以批判性眼光來研讀他自己時代及早些世代的歷史學家作品。他對經典的文學及哲學作家也有一般的認知,但這些僅是膚淺的略略閱讀,甚至有些可能只是二手而已。他特別對政治理論有興趣,而無論是在他年少或是後來,對當時一些流行的爭執議題,如赤道地區是否適合人居,或荷馬對奧德賽旅行的陳述能否被調整成與地理事實相符,他都積極地注意著。
公元前一八二年,在他仍是位年輕人時,他被賦予一項殊榮。他被挑選出來恭捧那時代最傑出的阿凱亞人物菲洛波義曼(Philopoemen)的骨灰罈。後來波力比亞斯以三書的篇幅寫下一本他的《菲洛波義曼生平》(十書二十一章六節)。這作品已經佚失,但或許曾被普魯塔克(Plutarch)做為他自己〈菲洛波義曼傳〉(Life of Philopoemen)的史料來源之一。波力比亞斯在公元前一八一年入選為赴埃及的使節團,但因為埃及國王突然駕崩,因此取消行程。在接下來十年,我們對其所作所為幾乎一無所知;但在公元前一七0/六九年,他已經足夠重要到被選為阿凱亞聯盟的騎兵司令(hipparch)職務,這位置通常是為了競選一年一任的統帥(strategia)或將軍職務來鋪路,而將軍一職是盟邦的最高職務。這時候對所有希臘國家來說都是個關鍵的時刻。因為從公元前一七二年開始,羅馬人已經和菲利普之子及繼承人波修斯(Perseus)作戰,但這戰事一直拖延,懸而未決,令各方情緒緊繃。羅馬人已經對希臘人的行為變得十分敏感。現在只有對羅馬做出完全的認同奉獻,才會被認可接受,而在這方面阿凱亞聯盟及一些其他國家似乎被認定有所不足。在公元前一六八年時,波修斯在皮德納(Pydna)戰敗,接著被廢。羅馬人現在覺得可以自由行動,所以立即在所有希臘城邦中進行政治整肅。波力比烏斯名列親羅馬政客卡利克拉提斯(Callicrates)所指控的一千名阿凱亞人士之一,被傳喚到羅馬接受調查,在那邊卻被羈留十六年,既沒起訴,也沒審判。
大多數這些人質被安置在伊特拉里亞(Etruria)南部,但是波力比烏斯比較幸運。或許因為他在希臘已經熟識,加上(如他自己所紀錄(頁五二八))在他到達羅馬後,一次因有關書籍,他十分幸運地與在皮德納統帥羅馬大軍的寶祿斯(Aemilius Paullus)年輕兒子西比奧(Publius Scipio)談話,建立十分密切的友誼。透過這位與當時兩大領導家族(Aemilii Paulli和收養他的Cornelii Scipiones)皆有關係之年輕貴族的影響力,波力比烏斯不同於其他的羈留者,是被允許留在羅馬。在那裡他成為西比奧的導師及密友,甚至我們確實可以說,西比奧的政治經理人。他透過西比奧能接觸羅馬領導家族的成員;但他也遇見許多希臘同胞,他們之中許多人或是居住在、或是恰好造訪羅馬。除此之外,他或許也與其他羈留者保持聯繫,因為他似乎沒有被嚴格限制行動。我們聽聞他到拉丁姆(Latium)南部的狩獵之旅,而且或許在這羈留歲月的最後幾年,他造訪義大利南部的洛克里城(Locri),而且還進行他提及的許多旅行,「穿越非洲、西班牙以及高盧,還有在連接這三個地區之大海上,貼近它們西側海岸航行」(頁二三一)。當公元前一五一年西比奧‧埃米里亞納斯志願在西班牙服役,波力比亞斯隨行。必然是在那時候他陪同西比奧進入非洲,在那裡和年邁的努米底亞國王馬西尼沙(Masinissa)相見,談論有關漢尼拔及其它事情(頁四0二)。在他回程到義大利時,他繞路越過阿爾卑斯山,以取得關於將近七十年前漢尼拔那著名橫越山脈的「第一手資訊及證據」(頁二二二)。
在公元前一五0年,被羈留的阿凱亞人獲釋回家。在原先的千人中,只剩三百人還健在;其中包括波力比烏斯。但在他回家不久後,他立即收到朋友召喚前去現正被圍攻的迦太基,與西比奧會合。羅馬人現在正陷入與他們宿敵的第三次及最後一次戰爭中。波力比亞斯是以好友及軍事專家而受到器重。究竟他當時是否已經出版現已佚失的論文《論戰術》(Tactics),不得而知;但是普魯塔克提及在最後攻城時,他給予西比奧軍事建議。他留下來見證迦太基被佔領與焚燬;不久之後,他開始探索之旅,橫渡直布羅陀海峽 深入非洲海岸,後人雖然設法去重建這次旅行的細節以及規模,大致而言都沒成功。為了這次遠征,他航行著西比奧讓他使用的船隻。
同時間,羅馬及阿凱亞聯盟突然在希臘爆發戰爭。事件在那裡進行很快,當波力比亞斯回家時,所有都已經結束。阿凱亞聯盟已經被一面倒地打敗,羅馬元老院刻意下令摧毀科林斯。波力比烏斯與那些將阿凱亞引入這場災難的激進領導份子之間,並無共通之處;他確實以最嚴厲的方式來攻詰他們。接下來兩年(公元前一四六—一四四年)他擔任羅馬人與阿凱亞人的中間人。聯邦被解散,但是當羅馬人撤出軍隊時,他們留給波力比烏斯一項任務,去規範城市間關係以及解決新憲法地位所衍生的諸多問題。他對阿凱亞的貢獻被廣泛認可及讚許。在邁加婁波利斯、堤基亞(Tegea)、帕蘭堤溫(Pallantium)、萊可蘇拉(Lycosura)、克萊托(Cleitor)以及曼堤尼亞(Mantinea)等許多城市都豎立他的塑像,表示敬意。地理誌專家保沙尼亞斯(Pausanias)(《希臘描述》(Description of Greece)VIII‧三七‧二)引用在萊可蘇拉的碑文,這聲明「希臘若在所有之事都聽從他,必然不會遭逢災難,而在蒙難後,只能透過他來得到拯救」。在邁加婁波利斯的碑銘則紀錄「他雲遊大地滄海,是羅馬人之友,澆熄他們對希臘的怒火」。
關於波力比烏斯後來生涯,所知甚少。他拜訪亞歷山卓(假如這沒在更早時發生),仍然和他羅馬朋友保持聯絡。西塞羅(Cicero,《論國家》(De republica) I‧三四)形容西比奧、波力比亞斯及斯多葛哲學家羅德島之潘乃提亞斯(Panaetius of Rhodes),經常進行有關羅馬憲政的討論;這必然是在公元前一四六年之後。在公元前一三三年時,當西比奧受命為討伐西班牙努曼堤亞(Numantia)的統帥時,召喚他許多朋友協助,而波力比亞斯可能名列其中。他後來寫作一篇有關戰爭的論文(西塞羅,《致朋友書信》(Ad familiares)V‧一二‧二)。他何時過世並不清楚。他書中提及在南部高盧丈量多米提亞大道(Via Domitia)(頁二一二),這必然晚於公元前一一八年,而雖然這有竄改添補之嫌,但或許是由波力比亞斯死後的編者從手稿取出的資料。根據一本討論長壽之人作品的佚名作者(偽魯西安(Ps‧—Lucian) 《長壽之人》(Macrobioi)二三),波力比亞斯是在八十二歲時,從馬上摔下而死。
羅馬與高盧人
18‧ 當凱爾特人最初抵達義大利時,他們不僅佔領此處的北方區域,而且以其膽大妄為來降服許多鄰近民族,威嚇他們。他們不久後在一場激戰中擊敗羅馬人和他們的盟友,追殺潰逃的敵人,並曾有三天佔領除了衛城(Capitol)之外的整個羅馬城。 但在那時候,威尼提人入侵他們的領土,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所以他們和羅馬簽訂和約,歸還羅馬城後回國。後來他們捲入自己境內的戰爭,因為一些鄰近阿爾卑斯山的部落看見他們和自己處境相比之下,在波河的凱爾特人更顯繁榮,於是經常團結起來以武力對付他們,掠奪他們的領土。在這期間,羅馬人得以恢復自己實力,重新建立他們在拉丁姆(Latium)區域的權威。在凱爾特人佔據羅馬的三十年後,他們又再度以大軍壓境,遠達阿爾巴(Alba)。 羅馬人在這場合仍不敢在戰場上與他們對戰,因為這次入侵又讓他們措手不及,所以他們沒有時間去組織對抗力量,聚集盟友的武力。然而在十二年之後,當凱爾特人再度全力入侵, 這次羅馬人事先有他們發動攻擊的情報,所以他們聚集盟友,充滿信心地應戰,因為他們急於進行決定性的一役。高盧人對他們敵人的進攻感到驚恐,而且同時間在他們自己的行伍之間發生內訌;最後當夜幕低垂那刻,他們撤軍回國,而且他們的撤軍與潰敗幾乎無異。在經過這種驚嚇之後,他們有十三年按兵不動,而當他們見到羅馬勢力迅速增強,他們與羅馬簽訂正式條約,並且有三十年忠實地遵守其中的條款。
19‧ 在那段征戰的歲月結束之後,阿爾卑斯山脈那邊的高盧人之中出現了新的人口移動, 因此凱爾特人擔心一場危險的【130】戰爭正在威脅他們。他們藉著賄賂以及訴求與高盧人的親屬關係,將入侵的部落從他們的領土導離,慫恿這些同民族之人去攻擊羅馬人,甚至自己也參加這些征戰。他們行軍穿過伊特拉里亞,伊特拉斯坎人在那裡加入,然後在掠奪大量的戰利品後,安全撤離羅馬人的領土。但是一旦回家之後,他們便因為誰該分得較多的戰利品而陷入爭執,結果反而摧毀了他們大部分的軍隊,甚至是摧毀掠奪來的戰利品。這是在高盧人在他們侵佔鄰居財產,常會發生的現象,而這通常源自於他們無所節制的酗酒以及暴食的習慣。
四年之後, 高盧人與山耐特人結盟,在卡馬瑞農(Camerinum)與羅馬激戰,大敗羅馬, 造成極大損失。羅馬人毫無所懼,在面臨挫折時,反而展現出勝利的精神;在幾天之後,他們全軍出動, 在山提農(Sentinum)附近攻擊高盧人及山耐特人。他們殲滅大部分的敵人,逼迫其餘落荒而逃,所以這兩族群的部隊避居到自己的領土。十年後,高盧人再度嘗試入侵,並包圍阿瑞提溫。 羅馬人前去協助解圍,並在城前攻擊敵人,但被擊敗。在這戰爭中,他們的副執政凱啟里亞斯(Lucius Caecilius)被殺,所以他們任命庫呂亞斯(Manius Curius)代替。但是當庫呂亞斯派遣使節去協商遣返戰俘,高盧人狡詐地破壞停戰協定,屠殺使節,對此羅馬人被如此激怒,所以他們立即採取攻勢,入侵敵人領土,在那裡他們面對叫山農內斯人的高盧部落。 羅馬人在激戰中大敗敵軍,【131】有大多的高盧人被殺,其餘則被驅離他們的家鄉,所有土地由羅馬人佔領。這是他們在高盧第一個設立的殖民地,依據之前居住此處之高盧部落,名之為先納。這是我以上所提之城鎮,靠近亞得里亞海,北部平原的東南角。
20‧ 當以波易之名為人所知的部落,見到山農內斯人被從自己的家園逐走,他們擔心自己也會面臨相同的命運,所以動員所有作戰人員,要求伊特拉斯坎人協助,然後出兵作戰。 這聯合起來的部隊在靠近伐迪蒙(Vadimon)湖 附近與羅馬人交戰,結果大部分的伊特拉斯坎人被消滅殆盡,而只有少數的波易人逃掉。儘管這樣災難,這兩支民族於次年再度合作;他們甚至武裝一些未成年的人,然後再次於激戰中挑戰羅馬人。他們遭受全面挫敗,而唯獨只有在他們的精神經過徹底洗鍊而改變後,才促使他們送出特使到羅馬求和,訂立條約。這些事件發生在艾匹洛斯國王皮洛斯跨海進入義大利三年之前,以及高盧人在德爾菲被殲滅五年之前,而這次幾乎看起來命運女神以一種像是侵略性的瘟疫,來折磨整個高盧的族群。 但無論為何,羅馬人從這些爭鬥之中學得兩大優勢。首先是,一旦他們在高盧人手中逐漸習慣蒙受嚴重損失,從此他們再也不必預期去經驗或畏懼會有任何比這更恐怖經驗。第二,在他們遇見皮洛斯之前,他們在這些戰鬥中已經被訓練成身經百戰、訓練有素的競賽選手。他們在時間仍有餘裕之時,先學會去壓制高盧人挑釁的精神; 然後在解決【132】那危機之後,他們能將完全專注的心思首先投注在與皮洛斯爭奪義大利的霸權,在後來與迦太基作戰爭奪對西西里的控制。
21‧ 在遭受這些挫敗後,高盧人保持沈寂,與羅馬維持四十五年的和平。但隨時間前進,那些見證這些可怕戰爭的高盧人逐漸凋零,由年輕一輩取而代之,他們充滿著不加思索的好戰慾望,完全沒有歷經民族苦難,沒有在風雨飄搖存亡之間的經驗,所以他們的衝動毫不奇怪地會摧毀條約所帶來的穩定平衡。高盧人詮釋羅馬最微細的動作為挑釁,而且他們也邀請阿爾卑斯山的高盧人加入聯盟。最先這些接觸是由部落領袖如此秘密地進行,完全不讓部落人民知曉;因此當一支阿爾卑斯山那邊的高盧人抵達阿瑞米農(Ariminum)時, 波易人對他們起疑,與他們領導者及這些陌生人爭吵,殺死他們的國王阿提司(Atis)及卡拉土斯(Galatus),與在阿爾卑斯山那邊的同胞在激戰中彼此相殘,結果雙方蒙受慘重傷亡。羅馬人已經對高盧人的進展感到緊張困擾,所以派遣一個軍團到北方,但是當他們聽到他們敵人自相殘殺,他們返國。在這種緊張狀況後五年, 羅馬人在雷比達司(Marcus Aemilius Lepidus)的執政官任期,將以皮仙農(Picenum)為名的高盧領土分配給他們自己的公民;皮仙農是他們在征服山農內斯人後,將他們逐離的地方。
這殖民政策是福拉明尼亞斯(Gaius Flaminius)提議立法,來討好、煽動群眾的手段,這或許可以說是羅馬人民道德敗壞的第一步, 並促成【133】後來與高盧人戰爭隨時一觸即發。這箇中的真相是許多高盧人(-特別是波易人-)的領土與羅馬接壤;他們之所以參加戰爭,是因為深信羅馬人不再只是要建立對高盧人的主宰權而進行戰鬥,而是要將他們驅逐,最後要將他們完全滅絕。
22‧ 因此波易人及英蘇布里人這兩個最大的部落立即團結起來,送特使到住在阿爾卑斯山和靠近隆河的高盧部落。這些民族因為擔任傭兵,所以通常被稱為蓋沙泰(Gaesatae)。 這些特使敦促蓋沙泰的領袖,康可利塔納斯(Concolitanus)和阿內羅斯特斯(Aneroestes),一起加入去攻擊羅馬人。特使立即支付他們大量黃金,至於未來,他們強調羅馬人現在所享有的蓬勃繁榮以及,假如他們勝利的話,那將會落入他們手中的財富。他們無須費太多心思便贏得這些國王加入,而且除了所有這些誘因之外,特使們也承諾自己將會是忠誠的盟友,也提醒聽眾他們祖先過去的豐功偉業。這些英雄不僅在戰場上打敗羅馬人,並且在勝利後攻擊並佔領羅馬城本身,擄獲城中所有財富;他們因此曾經擔任該城七個月的主人,若非他們自願放棄,做為恩典賞賜,最後滿載戰利品回家,保持不敗,安然而退。這些辯論引起國王們如此熱烈的反應,所以他們派遣出該地區所曾經送出去過的最大軍隊,並包括了較以往更多的領導人物以及知名戰士。
此時羅馬人已經風聞這些備戰的消息,並且臆測究竟可能發生何事,所以處於持續警戒以及懸疑狀態。有時我們發現他們正在招募軍團,囤積糧食以及其它物資,在其他時刻則是移動部隊到邊疆,宛如敵人已經進入他們的領土,但事實上【134】凱爾特人尚未踏出他們自己的疆域。大體上是因為這些高盧人所造成的騷動,所以迦太基人才得以在不受干擾狀況下,在西班牙建立自己的勢力。如上所述,羅馬人認為來自北方邊境的威脅是所有問題中最迫切的,因為它將威脅自己的腹側,所以被迫忽略西班牙正在發展的局勢,轉而全力對付凱爾特人。他們因此藉由與哈斯德魯巴訂立條約的方式,與迦太基建立關係,其條款我已經交代, 然後集中所有資源準備對付在義大利的敵人,因為他們認為對此事做出一個決定性的結果是攸關生死之事。
第二次迦太基戰爭(漢尼拔之戰)
男主角一: 漢尼拔(Hannibal Barca)
所有降臨在羅馬及迦太基這兩個民族的大事,都源自於同一個有效的原因:一個人及一顆心,我所指的是漢尼拔。毫無疑問地,正是他在主導義大利的戰爭,也在西班牙主導,最先是透過他年紀較長的弟弟哈斯德魯巴,後來是透過馬哥;這些人在那國家殺死兩位羅馬將軍普布里亞斯‧西比奧及格尼亞斯‧西比奧。除此之外,他亦掌控西西里事務,最先是透過希波克拉底斯,後來則是非洲人邁拖尼斯。他同時也活躍於希臘及伊利律亞,透過與馬其頓菲利普簽訂的協約,他成功地在那裡掀起騷動,造成羅馬人緊張,製造出具有威脅性的注意力轉移。這個人是如此偉大及超凡的自然產物,擁有一顆在天生的構成上,便足以執行任何人類能力所及之計畫的心靈。
然而因為事件的過程會引導我們去思考漢尼拔的人格,所以我想應該表達一下有關那些引起如此爭議之特質的看法。在此,我所特別想提的是針對他過度殘酷及極端貪婪的指控。然而要陳述有關漢尼拔這個人或一般參與公共事務之人的真相,並非簡單之事。有些人認為是環境的力量會測試人的天性,因此有些人在當他們擁有權力時(-即使到目前為止他們一直設法加以隱藏-)或是當他們遭受不幸時,他們才透露出真正的人格。我個人並不認為這樣的論斷是有合理根據,因為對我來說,人們常發現自己被迫在所說所做上,牴觸自己真正的原則,而這或許是因為局勢複雜或朋友建議而加諸其身,但這些其實並非例外,而是常態。
過去歷史提供我現在所說之事許多的例證。首先考慮西西里之阿卡拖克里司的例子。所有史學家都同意他以極殘酷的手段來執行他早期事業,因而建立權力,但是後來就在他認為他對西西里人的權威已經穩固後,他被認為是所有人之中最溫和及最具人性者。難道斯巴達之克里奧米尼斯不同時是一位最傑出國王、最嚴厲的僭主,以及(-在私人交往中-)最體貼有禮的人?然而認為如此完全互相牴觸之氣質,可以在相同天性中同時並存,並非合理之事。這應該是有些統治者有必要調整自己的行為,來適合環境的需求,並對他人展現出一種與他們自己天性相反的傾向,所以非但人們的人格特質會在如此處境中透露出,它們反而更常因此而被掩飾。相同印象也經常出於朋友所做建議而產生,而這不僅適用於將軍、統治者和國王,也適用於國家。所以,例如說,我們發現亞里士泰迪斯及培律克里斯在雅典掌權時,國家甚少涉及殘酷的行為,然而當克里翁和查瑞斯握有影響力時,局面恰好相反。再者,當斯巴達成為希臘最強大的國家時,國王克里翁布魯特斯 始終以友好結盟政策的精神來行動,但他同期的國王阿傑西賴亞斯,行為恰好相反。從這裡我們必須注意到國家本身的性質容易與其統治者的人格特質一起變化。所以馬其頓國王菲利普五世亦然,他在陶律翁及迪米垂亞斯為其執行者時,行為最為乖張、邪惡及褻瀆,但是在與亞拉特斯和克呂梭勾納斯交往時,則是以遠較為人性的方式來行為。
對我而言,漢尼拔面臨極為類似的處境。他所要處理的環境既非比尋常、又是瞬息萬變;此外,他最親近的朋友在個性上又如此殊異,所以以他在義大利所執行之行動做為證據,極難用來判斷他真正的人格。至於他在環境壓力下的作為,從我已經寫作的以及即將繼續寫作的,則是甚易進行追蹤,但是我們絕不可忽略他朋友的影響,特別是我們有一道資料可以給我們在這方面足夠的證據。當漢尼拔正在思考從西班牙揮軍入侵義大利時,人們預期到他必將在軍隊糧秣的固定補給上,會面臨特別的困難。事實上,因為行軍距離以及兩國之間野蠻民族的數量及兇殘天性,行軍的困難看起來幾乎無法克服。這些問題似乎在漢尼拔戰爭會議的多次場合中被討論過。而他一位叫漢尼拔的朋友,綽號「競技鬥士」(Monomarchus),提到說,就他個人所能見到的,他們只有一條通往義大利的路。當漢尼拔請他解釋他所指為何時,「競技鬥士」回答說:他們必須訓練軍隊去吃人肉,並且習慣此事。漢尼拔無法反駁這種大膽以及怪異的想法,但是他也無法說服自己或他的朋友去接受它。據說在這些歸諸漢尼拔在義大利所犯下的殘酷行為,其實是此人之做為,但當時環境的壓力當然扮演相同重要的角色。
但漢尼拔確實似乎是特別喜愛金錢,正如他在布魯提溫擔任指揮官的朋友馬哥。我首先是從迦太基人自己那邊取得這樣的說法,因為當地居民不僅最清楚風往哪邊吹,如俗語所言,也知道自己國人同胞的性質。我亦從馬西尼沙處聽到更詳細的故事:他長篇大論地談愛好金錢,認為這是迦太基人的通性,但在漢尼拔及其朋友馬哥(亦以「山耐特人」(Samnite)為人所知)的情形上,則是特別顯著。其他事情之外,他向我透露這兩個人從他們最年輕時,彼此便從所有的軍事活動中慷慨分享。他們每個人都攻佔過在西班牙及義大利的許多城鎮,有些是以武力攻取,有些則是以詐術獲得,但他們實際上未曾參加過相同的活動。的確,他們花費更多的心血要勝過對方,而非勝過敵人。這使得在一個人攻佔城鎮時,另一個人不該在場,避免掉在如此場合中,他們彼此間的任何利益衝突,或是分享戰利品所引起的問題,因為他們是屬於相同等級的。
然而不僅僅只是朋友的建議改變並且破壞漢尼拔天生的個性。環境的壓力扮演一個甚至更重要的角色,如我的敘述將清楚顯示,不僅在之前的章節,也包括之後的。當卡普阿城落入羅馬人手中,不令人意外地,所有其它城市對迦太基的忠誠也開始發生動搖,所以開始四處尋找機會以及藉口,來回歸到對羅馬的效忠。在這危機中,漢尼拔很顯然地落入最進退維谷的困難。假如他自己集中全力,立足一個地點,他或許會被想攔截他行動的數支敵軍一起威脅,而且他勢將無法照顧到所有這些彼此相距遙遠的城市;另方面,他也無法分割他的軍隊,因為在那狀況下,他必將成為敵人的囊中物,因為他無法同時在許多地方親自指揮,而他每一支分遣部隊在人數上都必定被敵軍超過。他因此被迫相當公開地放棄一些城市,並將駐軍撤離其它地方,擔心假如這些城市轉而反對他,他亦必將失去這些軍隊。在一些情形下,他自己破壞了締結的條約,將居民遷移到其他城鎮,沒收他們的財產,加以掠奪,而因為這點他引起極大的氣憤,所以一些人指責他褻瀆,另些則控訴他殘酷。這些措施不可避免地都會伴隨著竊取錢財、謀殺以及藉口使用暴力,這是離開以及進駐的部隊都會犯下的事,因為每個人都是依據留下的居民將會投靠敵軍這種假設來行動。所有這些因素造成特別難以對漢尼拔的真正性質做出論斷,因為我們必須允許他朋友的影響力以及環境的力量。無論如何,對他所流行的印象是:對迦太基人來說,他以喜好金錢而惡名昭彰,對羅馬人則是因為他殘酷的行為。
男主角二:西比奧‧「非洲征服者(Publius Coenelius Scipio Africanus)
西比奧的人格
既然我即將要描述西比奧‧「非洲征服者」在西班牙的成就,以及甚至是他整個生涯作為的完整記錄,我想我首先必須將讀者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人格及特質。他贏得的名聲超過幾乎所有前人,這樣的事實讓全世界都很好奇,想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他的自然天賦以及後天調教為何,使他能夠在如此多的偉業中,功成圓滿。然而大部分人幾乎無法避免被誤導,去對這些事情形成錯誤的意見,因為那些寫他的人所提供的描述是如此偏離事實。對所有能夠透過我的敘述去欣賞他最燦爛及最冒險事功的人,我所做主張的正確性,將會清晰明確。現在所有其他作家都將他呈現為是位受命運女神恩寵眷愛的人,經常在面對所有不利狀況下,卻因為純然機遇的協助,終於成就正在著手的事業,因為他們顯然認為比那些經常依據理性計算來行動的人,如此之人更像神明,更值得我們的崇拜。他們似乎沒有認知到這其實是兩種相當不同的成就類型,其中之一只不過令人羨慕嫉妒,而另一則是值得最高程度的讚美。前者通常在普通之人中即可遇到,而後者卻只能由那些有正確判斷力及心智才能的人,方可完成,而正是這些我們應該認為更具神性,所以更受神明所鍾愛。
我個人認為西比奧的人格及原則,與斯巴達立法者萊克格斯相當類似。在這樣的類比上,我並沒假設萊克格斯不當地受到迷信影響,同樣也不假設他在草擬斯巴達的憲法時,是不斷受到德爾菲神殿女祭司催促而去做的,所以在西比奧的例子上,他並非遵循夢境以及徵兆的引導,而為他的國家贏得如此龐大的帝國。兩個人無疑地都清楚看到,絕大多數的人類不會被任何他們覺得奇怪的東西所說服,也不會在沒有某種神明協助的希望之下,去承受大規模的風險。因此萊克格斯為了那其實是他個人自己的理念,經常祭起德爾菲神諭的協助,使他的計畫讓整個社會看起來比較可信以及能夠接受,而西比奧同樣也灌輸他們這樣的信仰,說他的計畫是受到神明啟示,來增強他所統帥之人的信心,以及願意隨時去面對危險行動的準備。然而箇中事實還是他的行動一直是由評估計算及先知遠見來主導,而這從我即將要說的話,便可分曉。
眾所承認,西比奧具有人性以及慷慨的性格,但有關他是精明、謹慎以及擁有一顆能專注在眼前目標的心靈,這些證據卻只能來自那些與他親密交往的人,而對他們來說,他的人格宛如朗朗白日,昭然若揭。這些朋友之一是賴里亞司(Gaius Laelius),他幾乎是西比奧從孩提以來,直到生命終點時,所有言行的見證人,而他以證據說服我他所說之事的真實性,因為他所說的不僅本身可能,而且符合西比奧成就的紀錄。他告訴我說,西比奧在戰場上第一件功績,是在他父親騎兵與漢尼拔騎兵在波河附近交鋒時發生的。他那時只有十七歲,而且正是他第一次參加征戰。執政官西比奧命令他兒子指揮一支精選的騎兵,確保孩子的安全,但是當後者見到他父親在酣戰中被敵軍包圍,危險負傷著,只有兩三名騎兵在旁,他最先敦促他其他部隊馳往救援。那時他見到他們怯戰不前,因為在他們周圍有壓倒性的敵軍人數,他自己據說毫無畏懼地往包圍的騎兵衝去。在這之後,他的同志覺得必須去協助攻擊,所以在那時敵軍陷入混亂,隊形破碎;將軍發現自己意料外獲救,首先向他的兒子致意,在全軍之前向他的拯救者敬禮。這件功績為他贏得勇敢的名聲後,這所有人都必須承認;但後來當國家的全部希望都維繫在他的安全時,他會小心避免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中。如此的行徑不是一位憑藉運氣、而是富於智慧之將軍的特色。
第二次迦太基戰爭之最後決戰(非洲查馬會戰)
漢尼拔首先向西比奧致意,然後開始說話。如下。
他告訴西比奧,他只希望羅馬人不去欲求在義大利之外的領土財富,同樣迦太基人也不要貪圖非洲之外的。兩支民族都建立雄偉的帝國,而或許可以簡單言之,大自然已經標記出他們個別的界線。他持續說,「但首先,我們為了擁有西西里,之後為了西班牙,而進行戰爭,而且我們兩邊都忽略命運女神給我們的教訓。最後我們到達那在過去我們其中一方,而現在則是另一方,將會甘冒祖國領土危險的關鍵時刻。除了去考量我們究竟用哪種方法可以避免神明憤怒,讓我們現在爭執得到和解,我們所餘為何?我本人隨時願意做如此嘗試,因為我已經從實際經驗中得知,命運是如何地變幻無常,如何在命運天平上做個小偏移,便能對任一方帶來最重大的變化,以及祂如何玩弄人類,好像祂的受害者不過是小孩子。
「但我擔心您西比奧,部分是因為您非常年輕,部分是因為整個在西班牙及非洲的發展有利於您的計畫,所以您尚未嘗試過運勢上的衰弱,不會被任何我的話語所影響,無論我之所言含有多少真理。但是,且以一個例證的觀照來考慮事實,這例證並非取自過往,而是從我們的時代。我便是那漢尼拔,在坎尼戰役之後成為幾乎整個義大利的主宰,後來進軍羅馬城,在城外五里紮營,在那裡思考我該如何處理您們及您的國家。今日我在此地非洲,正與您這位羅馬人進行協商,討論我的國家及我自己能否存在。請記得這命運的轉折,我懇求您,切不可過度驕傲,而是在這時刻,以人類規模的角度來將思緒集中在事情上;換言之,追求那將能夠產生最多美善結果及最少邪惡的途徑。因為有哪些有識之士會選擇衝向那您正面臨的危險之中?假如您勝利,對您已有的聲望以及您國家的榮耀增添甚少,但假如您被擊敗,您將因為您的舉動而抹除您所有已經得到的名譽及榮耀的記憶。我告訴您這些事,我的目的為何?我提議我們過去所有爭執的領土,亦即西西里、撒丁尼亞以及西班牙都將屬於羅馬,而迦太基將不會因為它們的緣故而與羅馬作戰。所有在義大利及非洲間的其它島嶼,必須同樣屬於羅馬。我確信,如此的和平條約在未來對迦太基人是最安全的,對您及所有羅馬人是最榮耀的。」
在漢尼拔說完之後,西比奧回答如下。他指出羅馬人在爭奪西西里及西班牙的戰爭中,羅馬人沒有在任何一場曾是挑釁者:迦太基人毫無爭議地都是開啟戰端的人,沒有人知道地比漢尼拔更好。神明已經不把勝利給予那些做出不正義之第一擊的人,而是給予那些拿起武器自衛的人,來為這事做出見證。他本人也時常將命運女神的反覆無常置之眼前,所以其能力範圍之內,他也將人類事務之不確定性列入考慮。
「但關於那些您所提及之條件,」他接著又說,「假如您自己撤離義大利,然後在羅馬人跨海到非洲前,提出如此建議,我不認為您的希望會破滅。但既然您是因為環境所迫而離開議大利,而我們在這期間已經渡海到非洲,掌握開闊的鄉間,局勢現在已經很清楚地是在一個很不一樣的基礎上。事實上這是一個所有問題中最重要的:我們現在已經到達何處?在您的國人被打敗後求和,我們寫下一個條約,上面除了您們的提議外,還規定迦太基人應該歸還戰俘,不得要求贖金,應該交出戰艦,賠償我們一千五百泰倫,最後要提供人質來擔保這些條件的履行。這些是他們和我彼此同意的條件。我們雙方派遣特使到羅馬去,將這些提議提交元老院及人民審議,我們羅馬人確認這些條件,而您們迦太基人懇求它們被通過。元老院同意,而人民也批准條約。但一旦迦太基人取得他們所要求的之後,他們卻背信地違反條約。有什麼途徑還可讓我採用?將您自己放在我的立場,請告訴我?要我們現在將條約中最嚴厲的條款給廢除?在那狀況下,我們將會因您們國人的不法行為而獎勵他們,教他們在另個場合要背叛他們的施恩者。或我們應該應允他們現在的請求,寄望於未來他們的感激?記住,他們才剛剛首先取得以求情者身份懇求來的,然後在您回國時,帶給他們些微的成功希望,他們立即以敵人來對待我們。著眼於這點,假如我們要再加上一些更為嚴厲的條款,那還有理由將條約再度提交給公民大會;但假如我們撤銷任何條件,然後將我們的討論提交到那裡,則根本沒用。那我們的會面還有進一步的目的嗎?這事實是:您必須將您自己及您的國家無條件交到我們手中,或是以戰鬥來征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