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味的日本遊樂小說
京都的夏天,一場新選組與美食的惡鬥,熱鬧展開!
「蛤御門(はまぐりごもん,Hamagurigomon),京都御苑西面,原本叫做新在家御門,一直都是關閉著。在一次政變天明大火之際,門被燃燒的御所熱氣給衝開,就像烤網上的蛤蜊那樣,烤熟了就開口啦。」
京子這樣說完沒多久,就被長得像北野武和竹野內豐的黑衣男子擄走了。
從台灣來京都遊歷的我,只能找精通中文的繪里子求助。
雖然我是在一間立飲居酒屋同時認識繪里子和京子的,但原來她們也不熟識啊。
京子在抵抗時留下一份文件夾,裡頭都是她和新選組後代的合照。
繪里子熱心地循著這些照片,帶著我從京都到大阪,去了太秦映畫村、油小路、寶塚劇團、境港妖怪村,吃了松阪牛、大阪燒、釜鍋、A5黑毛和牛壽喜燒,也喝了大吟釀、生啤酒、淡麒麟、燒酌……。人生真是太美好了呀。
但是,京子到底被誰擄走呢?對於尋人如此熱心的繪里子又是什麼身分?那些照片暗示著什麼呢?
本書特色
京都巷弄風情描繪細膩,內容觸及日本新選組豐富的歷史,透過對話與描述顯得平易而生動。其中又以美食書寫最為精湛,文字精準呈現了食物的色香味,彷彿品嘗的是自己的舌頭,讓人在閱讀時湧起想依循作者書寫之路徑遊玩的衝動。
劉富士日本系列三部曲:
首部曲:關西《蛤御門的夏天》
次部曲:東北《津輕海峽百鬼夜行》
三部曲:北海道《阿寒湖的熊襲》
作者簡介:
1966年出生於嘉義市,1986年遷居花蓮。曾獲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情詩獎、中央日報文學獎中篇小說獎。散文集《小女生玉米》獲台灣省政府新聞處優良作品獎助,長篇小說《詩人萬歲》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創作及出版獎助。
已出版作品,小說:《孤島手記》、《太平洋旅店》、《誰殺了巴洛克》、《詩人萬歲》,散文:《謀殺古老愛情的方法》、《小女生玉米》、《狂戀太魯閣》。
章節試閱
自序──來去京都看漫畫
去年夏天,花蓮的氣溫始終居高不下。黏膩討厭的汗水在T恤底下四處亂竄,冰箱裡面的啤酒經常處在等待補貨的狀態。陽台上的盆栽明明在早上已經給了充足的水分,才剛過中午,立刻又是一副飢渴的模樣。
冬衣還掛在書桌椅背的時候,多麼希望穿短褲夾腳拖的夏天趕快到來。等到夏天真的來啦,卻被一波接一波的暑氣熱昏頭。
一天下午,畫漫畫的大哥來電邀約喝啤酒去。哈,大哥真是很會照顧這群小老弟,知道這種酷暑大熱天就是需要冰涼的啤酒來降溫。搭電梯下樓,立刻踩著腳踏車疾馳在冒著白煙的市區街道。
去年夏天,位於大同街的皇家音樂酒吧經常是我們這票兄弟的聚會場所。廚藝日益精進的東逸老兄弟總是用好酒好菜和好音樂殷勤款待。哈,不過這裡可是不對外營業的私人聚會所喔。
連乾了三杯冰涼香甜的啤酒,畫漫畫的大哥說他想去日本走走。「想要去看看幾個漫畫家的博物館呢,看看人家是怎樣在經營的。」放下空酒杯的大哥說。大哥希望我幫他規劃一下行程。於是,立刻跟東逸老兄弟要了張A4白紙,請大哥寫上想去的地方。
聽到大哥有這種想法,我心裡當下是有滿大的感動。想想看,大哥身為台灣漫畫界天王級的人物,輩分較低的敬稱他敖爺,仰慕的漫迷們尊稱他敖大師。在台灣,要說沒看過烏龍院和活寶的,還真找不到幾個。即使已經在漫畫界享有崇高的地位,大哥仍然有無止盡的學習慾望,仍然想要去鄰國日本取經。哈,對照起總是慵懶度日的我,小老弟我真的要深自檢討好好跟大哥學習哪。
大哥用畫漫畫的大手在白紙上寫了幾個漫畫家的名字。手塚治虫,嗯,這大家都很熟,三眼神童和怪醫秦博士的作者。藤子不二雄,這個也不陌生,哆啦A夢的怪招也陪伴我們度過許多童年時光。水木茂,哈,還好以前有瞄了幾集NHK晨間劇怪怪怪的妻子,所以還知道他是鬼太郎的作者。
「咦,大哥,這個永井豪是誰啊?」我指著紙上這個陌生的姓名問大哥。
「什麼,你不知道永井豪,」大哥驚訝地看著我說:「就無敵鐵金鋼的作者啊。」哈,原來是這位偉大的人物,失敬失敬。
「那,這個呢,京都漫畫博物館,」我又問大哥:「在京都嗎?」大哥說他前陣子才在電視上看過這個漫畫博物館的介紹,的確是在京都沒錯。我真是孤陋寡聞呢,以為京都只有名剎古寺,不知道京都原來也有漫畫博物館。雖然漫畫這種現代化的東西,感覺上跟京都有些格格不入
接過大哥用工整字體書寫的白紙,好啦,就把它當成暑假功課,好好幫大哥規劃一個日本漫畫博物館的考察行程。
第二天,立刻上網查詢這些日本漫畫家博物館紀念館的所在位置。京都國際漫畫博物館就在京都市內,從烏丸御池地鐵站出來就到啦。手塚治蟲的紀念館在寶塚,離大阪也不遠。永井豪的紀念館就有點麻煩囉,遠在北陸能登半島的輪島。不管從東京或從京都出發,都得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藤子不二雄的哆啦A夢博物館在神奈川縣的川崎市,雖然離東京很近,但是要等到九月才開幕。哈,想去也去不了。水木茂紀念館位於人稱妖怪村的境港,那地方也遠得很呢,在靠近日本海的山陰鳥取。
知道這些博物館和紀念館的大概位置之後,先去冰箱拿啤酒冰鎮一下發熱的腦袋。以五天四夜的行程而言,實在不可能從北陸的能登半島一路殺到山陰鳥取的境港。看了一下地圖,這次只能先去拜訪鬼太郎的故鄉,輪島的無敵鐵金剛只能等待下次囉。
喝了幾口啤酒後,又去日本雅虎網站仔細查看了寶塚和鳥取境港的交通。弄清楚該怎麼搭車之後,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就比較簡單囉。馬上進行紙上作業,然後打電話跟大哥報告說行程已經安排好了。
既然已經完成初步的行程規劃,當然要來個夏夜啤酒行程討論會。於是,跟大哥又約在東逸的皇家鋼琴酒吧見面。
我規劃的日本關西地區漫畫考察之旅行程如下:
第一天:搭日亞航(我就愛這一家)飛大阪,再搭機場巴士去京都,晚上當然是住在車站對面的京都塔飯店(來京都就愛住這家)。
第二天:參觀京都國際漫畫博物館,晚上還是住京都塔飯店。
第三天:從京都一路殺到鳥取境港,參觀水木茂紀念館。這天的住宿就比較麻煩,境港是小漁村,沒什麼觀光大飯店,只能上網訂看看民宿小旅館。
第四天:從鳥取境港回到大阪。晚上住梅田的新阪急飯店(隔壁就是阪急電鐵站,去寶塚才方便)。
第五天:搭阪急電鐵去寶塚參觀手塚治虫紀念館。搭機回台灣。
幾輪啤酒喝下來,大哥不但覺得這個行程可行,還一副非去不可的樣子。問題是,成員呢?
「就我們兩個啊,」大哥說:「反正你帶路,八月十七號就出發。」
於是,隔天就開始我忙碌的行前作業:請旅行社訂機位和飯店,上網訂境港的小旅館,查詢火車班次時間。總之,在一堆旅行資訊、火車時刻表和地圖佔據我的包包一陣子之後,這趟日本漫畫考察之旅終於成行了。八月十七日,我和畫漫畫的大哥,兩個身高加起來剛好三百七十公分的大男人,背著背包坐上飛往日本關西機場的日亞航班機。
五天的行程可以說是收穫滿滿。
第一天晚上,在京都塔飯店後面找到一家六角屋居酒屋,和大哥兩人在裡面吃吃喝喝眉開眼笑。第三天,在地處偏僻的境港,那頓超級豪華的晚餐也讓我和大哥感動到差點當場落淚。第四天,在梅田食道街站著喝的初音酒房,也讓我和大哥體會了大阪人的豪邁熱情。
行程第二天,要去京都國際漫畫博物館,因為博物館開門時間還早,我先帶大哥搭地鐵去京都御苑晃一晃。我們從今出川的乾御門進去,離開時從蛤御門出來。我指著這座黝黑的城門對大哥說:「大哥,我有一本小說的背景就是這個蛤御門。」
哈,豈止是背景,我連小說的書名都想好了,就叫做:蛤御門的夏天。說來汗顏,這本蛤御門的夏天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經盤據在我的腦海某處。只是,光有書名有個屁用,到底要寫什麼內容呢,哈,還不知道。
行程最後一天,在大阪關西機場候機室,和大哥邊喝啤酒邊聊著這幾天在日本的所見所聞,大哥就叫我回台灣後趕快寫這次旅行的心得。我也滿嘴答應:會會會,一定會寫的。
回台灣沒多久就開學了。天氣當然還很悶熱,而正常規律的上下班生活也讓人更加慵懶。旅行心得一直掛在嘴上和心上,但就是爬不到手上。
過年喝春酒時,大哥又問我:「寫好了沒啊?」我只好很心虛地猛敬大哥,希望可以蒙混過去。認真想起來,還是乾女兒的爸爸瞭解我。他說我這個乾爹就是安逸日子過慣啦,人越來越懶。呵呵,說得真貼切。
寒假過後,又開始我每天騎著腳踏車上下班的規律日子。
有一天早上在上班途中,我悠哉悠哉踩著腳踏車,腦子裡突然竄出一個念頭:我幹嘛一定要把日本關西漫畫考察之旅寫成遊記呢?也可以寫成一本小說啊。乾脆書名就叫作蛤御門的夏天,哈,如此一來,對大哥也有交代,多年來未能完成的小說也一併寫好啦。
真的是懶人式的思考方式。呵呵,連寫作這種東西也想一魚二吃。
就這樣囉,蛤御門的夏天真的寫好了。小說裡面的吃吃喝喝,絕大部分都是我跟大哥去年夏天在日本的吃食。從鐵路便當到宵夜的下酒點心,從飛機餐到境港之夜的鮪魚大餐。喝什麼酒,配什麼菜,全都一五一十寫進小說囉。
酒錢是這趟旅行的重要開銷。去年夏天,我和大哥究竟在日本喝了多少酒呢?哈,實在說不清。反正,全都喝進肚子了,也沒浪費到。
快放暑假前,大哥問我:「什麼時候再來去京都?」哈,是很想去啊。反正現在免簽證,想去隨時都可以啊。
是啊,什麼時候再來去京都?我真的好想念六角屋的豆腐燉牛筋。
3 蛤御門擄人事件
二○一一年八月二十日,土曜日,京都,氣溫二十二度到三十度,陰雨天。
跑到蛤御門時,沒看到京子,門口倒是站著一位穿和服的女人。女人面對烏丸通,好像在等人。後來,和服女轉過頭來,一見我就大叫:「喂,人家在這裡啦。」原來是穿上和服的京子。
「抱歉哪,」我說:「沒想到妳會穿和服,一下子沒有認出來。」
說真的,原本氣質就挺高雅的京子,穿上和服之後,氣質又一整個提升了好幾倍。白底粉色系的和服,大朵大朵的紫陽花幽雅地散置各處,連織帶的顏色看起來都是那麼和諧美好。哈,拼死也要吃河豚這句話,應該改成拼死也要穿和服。
不過,有點無法會意過來的地方是,一般穿和服的女生不是都會帶著隨身小包嗎,但是穿和服的京子卻還是背著昨天去鴨川吃涼床料理的那個駝色大肩包。
「真是好看哪。」我讚美她。
「嘻嘻,謝謝,這和服是我媽媽幫我挑選的。」京子開心地說。
「不過,人比衣服更美。」我說。
「嘻嘻,嘴巴真會說話呢,你們台灣男人。」
我問京子,怎麼沒看見繪里子?她說她也不確定繪里子會不會來。
「昨天分手時,她說得模模糊糊的,」京子說:「好像今天家裡有客人,到底會不會來御苑,她自己也不確定呢。」
「那我們要不要先等她一會。」我說。京子笑著點點頭。
天氣不是很好,天空的烏雲好像隨時都會變成雨水落下。
「知道蛤御門的由來嗎?」京子問我。我搖搖頭。
京子說,這門原本叫作新在家御門。天明大火的時候,這個門被燃燒的御所熱氣給衝開。就像烤網上的蛤蜊那樣,烤熟了就開口啦。從此以後,人們就把這個門叫作蛤御門。
原來這門的由來是因為大火而像蛤蜊被火烤之後那樣開口而得名的。我以前還一直覺得很奇怪,堂堂皇居的出入口,幹嘛弄個跟蛤蜊有關的名字呢。我心想,如果在我的極力推廣之下,說不定東本願寺的阿彌陀堂門總有一天也會被大家認同為鴿子豆門呢。
「這個門還留有好幾個當年事變時的彈孔喔。」京子指著門上幾個凹陷處。果真是相當激烈的戰爭。
「據說蛤御門事變那天,長州藩的久坂玄瑞和來島又兵衛帶著五十個長州武士突破蛤御門的會津藩防線,一路殺到了御所的建禮門,」京子說:「還好,那時候新選組被分配守在建禮門,長州武士幾乎全數在建禮門前被新選組斬殺,身負重傷的久坂玄瑞往南逃到嚴島神社……」
「然後在嚴島神社旁邊的鷹司邸自盡。」我接著說。
「嘻嘻,不錯嘛,你還知道這段歷史呢。」京子笑著說。
還好剛剛那兩位女同胞有先幫我複習了久坂玄瑞敗走自殺這段。哈,現學現賣。
「新選組也真厲害啊,看大河劇裡面,新選組的成員不僅長得帥,劍術也十分高強。」我說:「一群人走在京都街頭四處巡視,威風凜凜的。」
「是啊,那時候的京都幸好有新選組協助維持治安,」京子笑著說:「要不然,真不知道我們這京城會亂成什麼樣子。」
正當我要跟京子抱怨繪里子這也太慢了時,蛤御門前突然停下一部黑色大賓士,三個穿白色襯衫黑色西裝打黑色領帶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看他們這身裝扮,如果不是準備要去參加某人的告別式,那就是出來尋仇的黑道份子。
三個男人下車後就站在黑色大賓士旁邊,姿勢雖然不一,但眼睛卻都直挺挺地盯著我和京子。站在駕駛座旁邊的男人個頭比較矮小,右眼下方好像有道疤痕,遠遠看,長得還真像北野武。身材最高的那個男人,戴墨鏡,雙手在胸前交叉,屁股靠在車子行李廂上,瘦瘦的身材和尖削的臉型,根本就是松重豐的雙胞胎兄弟。另一個身材適中的男人,也戴著墨鏡,健康黝黑的帥臉蛋像是竹野內豐的翻版。
京子握住我的手,眼睛張得大大直視賓士車旁的三個黑西裝男人。
「是認識的人嗎?」我問京子。她沒有回答,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緊。
雙方對看了五分鐘之後,京子鬆開我的手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然後就走出蛤御門,去到黑色賓士旁,和這三個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的黑西裝男人交談起來。
起初,雙方的態度似乎還滿和緩的,京子臉上的表情雖然略顯僵硬,但還是一副有話好好說的樣子。但是後來雙方似乎開始有了爭執,京子升高音量,話語間明顯帶著憤怒。因為距離太遠,聽不到京子到底在跟他們爭執什麼。
我站在御苑內,眼睛注視著黑色賓士旁的一舉一動。兩隻手不停地來回搓動,也不知道是不是該過去幫京子。一種強烈的無助感像海嘯般,一波又一波襲向我的腦門。就算我現在跑過去幫京子助陣,我這個外國人又能聽得懂多少日本人的爭吵啊?要是繪里子人也在這裡就好囉。
正在心裡無助地想著時,京子突然大叫一聲。我定睛一看,高個子松重豐已經打開黑賓士的后座車門,矮個子北野武彎著腰做出請京子入座的手勢,帥哥竹野內豐一手拉著京子的手一手按住她的頭,想把京子強拉入賓士車內。京子拿起她的駝色大肩包沒命地往竹野內豐和北野武兩人身上抽打。
我衝出蛤御門時,京子已經被拉進黑賓士。窗玻璃太黑,看不到車內的京子。我敲打著黑賓士後座的玻璃窗,嘴裡一直喊著:放了她、放了她。前座的玻璃窗緩緩降下,帥哥竹野內豐拔下黑色墨鏡,然後伸出右手對我比出開槍的手勢。我嚇了一跳,身體本能反射地向後跳閃,黑賓士順勢加足馬力往丸太町的方向急馳而去。我想都沒想就追著黑賓士跑,嘴裡想叫救命,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跑到護王神社前的斑馬線時,黑賓士已經在烏丸通遠處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從馬路回到鐵護欄內的人行道,心臟還劇烈地跳動著。這一切未免也來得太突然了,這京都的治安到底事出了什麼狀況啊?大白天的,竟然就在御苑前面的大馬路上演劫持擄人的戲碼。我的頭一整個發漲,萬般意念在裡頭交戰不停。
走回蛤御門時,看到路邊人孔蓋旁邊有一個B5大小的墨綠色厚牛皮紙文件袋,我立刻將文件袋撿起來。走進蛤御門後,我拉開文件袋背面塑膠圓鈕上的纏線,袋子裡面有好張京子的照片。我猜想,這應該是剛剛京子和他們拉扯時,從京子的大肩包裡面掉出來的吧。我把文件袋後面的纏線重新纏好。既然是京子的東西,那就先幫她保管好。但是,還會再見到京子嗎?這時候我才想到,要不要報警啊?
正猶豫不決時,突然聽到有人喊我:「喂,你還在這裡啊。」我轉頭看,是繪里子。穿卡其色打摺短褲上半身是咖啡色流蘇襯衫的繪里子從御苑外走進蛤御門來。
「我以為你和京子早就離開了呢,」繪里子說:「咦,京子人呢?去上廁所嗎?」
繪里子這時候出現在這裡,簡直是我的救星。我立刻拉著她的手,劈哩啪啦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講給她聽。
「啊,竟然有這種事,」聽我說完事情的經過,繪里子一臉愕然地說:「真是不敢相信哪,竟然敢在這裡公然擄人,這歹徒也太囂張了吧。」
「要不要報警啊?」我問繪里子。
「先別急,」繪里子說:「現在還沒理出整個事情的頭緒呢。」
我突然想起來,京子身上一定有帶手機吧。「妳有京子的手機號碼吧。」我問繪里子。
「啊,對喔,」繪里子說:「打手機問問看她現在人在哪裡不就得了。」
繪里子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按了號碼後,等了一陣子,「手機沒有開機呢。」繪里子皺著眉頭說。
「那現在怎麼辦?」我問繪里子。
「是啊,怎麼辦?」繪里子拉著我的手說:「本來想說我媽帶親戚出門吃午餐,我就趕過來蛤御門看看來不來得及跟你們會合,哪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繪里子說她現在肚子餓得很哪,肚裡空空,腦袋瓜也擠不出什麼好主意。
「我也餓了,」我說:「要不然先去吃點東西吧。」
我問繪里子要不要去吃中立賣休憩所的烏龍麵,沒想到她竟然說她正想要吃烏龍麵呢。既然這麼巧,那就先去填飽肚子再來想想如何營救京子。
還好中立賣休憩所沒什麼食客,繪里子點的五百五十日圓的油炸麵渣烏龍麵和我點的四百七十日圓的豆皮烏龍麵很快就上桌了。繪里子拿起托盤內的七味粉猛往碗裡灑,灑得麵湯上面一片通紅。真的是很喜歡吃辣呢。
剛剛在等餐的時候,繪里子又撥了京子的手機,還是未開機。
「京子到底在搞什麼啊,手機也不開。」繪里子抱怨說。
「有沒有可能是黑西裝男人拿走她的手機。」我說。
「啊,是有這種可能,」繪里子說:「你的推理能力不錯呢,可以當警察喔。」
我心想,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哪需要什麼推理能力啊。會不會是繪里子平時的生活太安逸了,一遇到麻煩事,腦袋馬上就打結。
「猜得出來那三個男人是誰嗎?」我說:「有沒有可能其中之一是京子的男朋友,召集了友人跑到蛤御門來擄走京子,強拉她去某個教堂結婚去啦?」
「虧你想得出來這種劇情呢,」繪里子笑著用手指敲我的頭說:「羅曼史小說看太多了。」
「不過,」繪里子接著說:「說不定也有這種可能喔。」
「妳不是她的好朋友嗎,」我說:「難道京子都沒有告訴過妳她有個論及婚嫁的男朋友?」
「哈,說實在的,我真的不知道京子有沒有男朋友,」繪里子:「而且,她是不是把我當成她的好朋友,我也不知道。」
繪里子說,她和京子才認識不到兩個月。
兩個月前的六月二十五日,繪里子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去北野天滿宮逛逛市集。她想說,那天剛好也是菅原道真的生日,說不定會有更多有趣的攤位擺出來。
一到北野天滿宮,果然是熱鬧非凡。來祝賀菅原道真公生日的香客和來逛市集的民眾,簡直就要擠爆天滿宮的參道。還沒吃早餐的繪里子,先在賣自家製作的伏見京漬物攤位試吃了幾樣漬物充當開胃菜,然後在賣手繪表札的攤位隔壁的燒花枝攤買了一尾味道稍鹹的烤北海道花枝。繪里子還花了六百日圓買了兩支紙網,跟一群小朋友一起蹲下來撈金魚。戰況不佳的繪里子,兩支紙網都已經破爛不堪,卻連個金魚尾巴都沒撈到。
不甘心的繪里子又掏錢繼續挑戰,這次終於撈中一隻長相很可愛的水泡眼。不過繪里子很大方地把水泡眼送給旁邊那位因為撈不到金魚而淚眼婆娑的幼稚班小女生,小女生在媽媽的鼓勵之下,有點害羞地親了繪里子的雙頰。
賺到兩個幼齒香吻的繪里子喜孜孜地去逛二手和服攤,差點因為高興過頭而買下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穿出門的白鶴花紋大紅和服。忍住購買慾望的繪里子移轉到參道最裡側的古董攤。她看中一個相當具有古樸美感的唐草醬油碟,正要伸手去拿碟子時,另一雙白晰的手也同時來到醬油碟上方。
「啊,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哪。」白晰手指的主人跟繪里子抱歉。
「莫非,這個跟妳搶唐草醬油碟的人就是京子。」我問繪里子。
「是啊,就是她。」繪里子說。
後來,京子很客氣地請繪里子買下小碟。
「我猜,」我說:「妳把這個醬油碟讓給京子買啦。」
「哈哈,你猜錯囉。」繪里子說:「醬油碟當然是我買囉,因為我的手比她的先到啊。」不過,買下醬油碟的繪里子在接過老闆草草包裝的塑膠袋之後,立刻把醬油碟送給京子。當下受寵若驚的京子簡直開心到極點,雖然開口一直推辭,但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素昧平生的繪里子所送的禮物。
為了答謝繪里子的好意,京子請繪里子吃大阪燒和烤糰子。
「真是的,這京子還逼我吃了兩份大阪燒,把我的肚子撐得圓滾滾哪。」繪里子說。
這就是繪里子和京子相識的經過。從那天起,她們兩個就時常相約一起去吃飯逛街。兩人因為年齡相仿,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姊妹了。
「過幾天又是二十五號了呢,」繪里子說:「要不要我帶你去北野天滿宮逛逛市集啊。」
「是很想去啊,」我回答:「不過,就怕那時候我已經回台灣了。」
服務大姊來收走我和繪里子的空碗和托盤,然後很貼心地又幫我們送來兩杯熱熱的麥茶。
「對啦,剛剛京子在蛤御門前的馬路掉了這個東西。」我將京子的墨綠色厚牛皮紙文件袋拿給繪里子。
「應該是和那些男人拉扯的時候掉的吧。」接過文件袋的繪里子說,然後很仔細地察看文件袋正面和背面。
「打開看看應該沒關係吧?」繪里子問我。
「應該沒關係吧,」我說:「剛才在蛤御門我就打開看過了,裡面有好幾張京子的照片。」
繪里子拉開袋子背面的纏線,撐開袋口往裡面檢視一番,然後倒轉袋口,把裡面的物件小心翼翼倒在桌上。除了照片,還有名片和入場券票根。繪里子先把照片一張張拿起來檢視一番之後再分成幾小堆,看她俐落的模樣,平時應該常常在做這種分類工作吧。
「啊,你看這個。」繪里子把兩張照片推到我面前。一張是京子站在一家店門口的獨照,另一張的背景同樣是這家店面,但是京子旁邊還站了一個女生。
「這不就是一般的照片嗎?」我說:「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拜託,請你再看清楚點,」繪里子提高音量,然後用好看的手指著店門口的燈籠說:「你看嘛,這是哪家店啊?」
「啊,這不是六角屋嗎。」我說。不過,這家店的白天和夜晚真的氣氛差很多哪。
「那,這個女生呢?」繪里子又指著京子旁邊的女生說:「看出來是誰了嗎?」
我仔細看著照片中的女生,個子不高,臉蛋很秀氣,穿著灰黑色齊膝短褲,上半身是藍白條紋圓領T恤。
「哈,實在認不出來呢。」我說。
「拜託啦,你,」繪里子有點不高興地說:「她就是在六角屋打工的藤堂亞希子啊。」啊,繪里子這麼一說,我再看一下照片,果真,是那天晚上一直笑瞇瞇為我們服務的亞希子。穿便服的亞希子,頭髮放下來之後,看起來完全沒有居酒屋裡那種來回穿梭的幹練氣。
我把兩張照片推回給繪里子,她很快將其他照片和物件都歸好類,總共有四小疊。
「抱歉哪,我出去打個電話。」繪里子說。話說完,就帶著手機走出休憩所。
等繪里子打電話的空檔,我一一檢視桌上這些被繪里子歸好類的照片。最右邊那疊有一張名片和兩張照片。名片上印著:鳥取縣境港市京町六番地,井上旅館,井上誠一郎。第一張照片算是合照吧,京子微微吐著舌頭作鬼臉,跟她一起拍照的是一尊拿著拐杖的大頭青銅妖怪。另一張是京子和一個平頭男子的合照,男子頭髮蒼白,穿著黑色作務衣,年齡大概接近六十歲吧,合照的背景就是名片上的井上旅館。
再過來那疊有一張名片和三張照片。名片上面印著:東映太秦映畫村管理部總務課第二庶務組,藤田定吉。第一張照片是京子站在太秦映畫村門口的獨照。第二張是京子跟一位身穿新選組水藍色山形羽織頭上綁著鐵片護額帶的男子合照,背景是一座日式老房子,大門的暗紅色暖簾上寫著大大字的「池田屋」。第三張照片,仍然是京子和這個現代版的新選組隊士的合照,只不過背景換成另一間日式老宅,門口有一面大大的紅底白字的「誠」字旗。
最左邊那疊有一張入場券票根和兩張照片。票根是二零一一年二月十二日寶塚大劇場的公演門票,公演劇組是花組,演出的劇目是「愛的前奏」和「天堂」。第一張照片是京子的獨照,京子開心地摟著身旁兩個盛裝打扮的洋人銅像。第二張是京子和一個帥哥的合照,帥哥一頭油亮的捲髮,臉上的脂粉很重,身上的灰紋深色西裝相當合身,脖子上還圍著一條帥氣十足的圍巾。但是,這帥哥未免也太娘氣了啊,哈,這當然是女扮男裝的寶塚演員。
我發現京子和寶塚帥哥的合照上有微微的凸紋,翻面一看,果真後面寫了四個字:永倉綾乃。也許就是這位寶塚帥哥的名字。
繪里子打完電話回到休憩所,立刻將桌上的所有照片收進文件袋裡面。
「你不介意讓我暫時保管這些照片吧?」繪里子問我。
「沒問題啊,」我說:「本來我就想請妳把照片還給京子的。」
「走吧,」繪里子把文件袋收進她的包包裡,拉著我的手臂說:「我們現在去一趟高台寺,亞希子在那邊等我們。」
自序──來去京都看漫畫
去年夏天,花蓮的氣溫始終居高不下。黏膩討厭的汗水在T恤底下四處亂竄,冰箱裡面的啤酒經常處在等待補貨的狀態。陽台上的盆栽明明在早上已經給了充足的水分,才剛過中午,立刻又是一副飢渴的模樣。
冬衣還掛在書桌椅背的時候,多麼希望穿短褲夾腳拖的夏天趕快到來。等到夏天真的來啦,卻被一波接一波的暑氣熱昏頭。
一天下午,畫漫畫的大哥來電邀約喝啤酒去。哈,大哥真是很會照顧這群小老弟,知道這種酷暑大熱天就是需要冰涼的啤酒來降溫。搭電梯下樓,立刻踩著腳踏車疾馳在冒著白煙的市區街道。
去年夏天...
目錄
自序──來去京都看漫畫
序曲:冬天重返蛤御門
1、六角屋的邂逅
2、鴨川納涼床的約定
3、蛤御門擄人事件
4、太秦映畫村和油小路事件
5、阪急電車上的預言
6、境港妖怪村的誘惑
7、壬生狼再現京都
終曲:京都國際漫畫博物館的肖像畫
自序──來去京都看漫畫
序曲:冬天重返蛤御門
1、六角屋的邂逅
2、鴨川納涼床的約定
3、蛤御門擄人事件
4、太秦映畫村和油小路事件
5、阪急電車上的預言
6、境港妖怪村的誘惑
7、壬生狼再現京都
終曲:京都國際漫畫博物館的肖像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