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訪談
《血色童話》寫的是吸血鬼的故事,你的第二本小說《斯德哥爾摩復活人》則以不同的方式描寫殭屍。你是刻意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塑造經典怪物嗎?
並沒有。當我開始思考《血色童話》的故事時,我甚至不確定那個怪物會是個吸血鬼,只知道某個東西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黑堡(倫德維斯特成長的斯德哥爾摩郊區)。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當我開始寫故事,當主角奧斯卡和這個怪物交起朋友,甚至陷入愛河時,我才意識到他不能是狼人或來自外太空的怪物--吸血鬼是最好的選擇!因此我開始努力思考該如何描繪這個吸血鬼,故事要怎麼寫,因為我對吸血鬼並不是很瞭解!
所以你並不是永遠穿著一身黑?
並沒有!其實我常穿夏威夷衫。我並沒有特別的迷吸血鬼這類的電影或小說,所以我從很基本的前提出發:有一個孩子活了很久,受到一種疾病的侵襲,迫使這個小孩得殺人、喝其他人的血才能生存。這樣的小孩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就這樣。對我而言,《斯德哥爾摩復活人》一開始就是以一個很簡單的前提出發,我想寫一個與眾不同的殭屍故事,故事裡的殭屍沒有攻擊性。沒有攻擊性的殭屍故事該怎麼發展?我還考慮到在某些殭屍電影裡,那些殭屍很少是某人的叔叔、兄弟或父親。有些人在親人死去時會說:「請讓他回到我身邊。」如果讓這些人的願望成真,他們會有什麼反應?所以這本書的基本前提是:不具攻擊性的殭屍,我再從這個前提發展故事情節。
你和導演托瑪斯.艾佛瑞德森在瑞典版《血色童話》電影(中文片名為:《血色入侵》)拍攝過程中密切合作。你在這個合作過程中如何決定素材的取捨?
比如哈肯的第二段人生(在小說裡,伊萊的「監護人」是個戀童癖,被火紋身但沒有死)……我們很早就發現這一點做不到,所以我們只好捨棄他變成殭屍的這部分,我也可以接受。我們在很早期就決定要專注在奧斯卡和伊萊之間的關係上,和這個故事沒有直接相關的部分都得捨棄--比如湯米和那些少年偷竊的情節。我們也不希望電影裡出現警察,所以專注在奧斯卡和伊萊身上,其他部分都必須縮減。不過我們原本打算拍成上下兩集,所以我原先寫的劇本有兩百五十頁,當時故事情節就已經過大幅刪減。結果當然不可能拍成兩部電影;從兩百五十頁縮成一百一十頁不會很難,從一百一十頁縮成九十頁時,我得刪掉一些細節,難度就比較高了。我在幾星期後重讀九十頁的劇本時,覺得這個故事基本上和兩百四十頁的那個版本沒什麼差別,重要的故事情節都還在。
你沒有參與美國版的《血色童話》電影(中文片名:《噬血童話》)拍攝過程,我猜當你的作品被翻譯成他國語言時,你在某種層面上已經習慣讓別人接手你的作品?
是的,沒錯。我不是那種人……我沒有讀過翻譯本。我讀過大約十頁的英譯本,覺得還不錯,還可以,便接受了。到了某一個點你就必須放棄控制一切,而我很早就這麼做了,因為我沒有時間鑽研已經發生的事,只能合掌希望最好的情況發生。
你寫的是吸血鬼和殭屍的小說,它們無可避免的會被放在書店的恐怖小說區,你認為自己是個恐怖小說作家嗎?
是的,毫無疑問。這是我喜愛的類型,未來我想寫的小說也都屬於這個類型。所以當我被視為一個真正的作家,特別是在瑞典,而且還得到文學獎時,我真的很驚訝。我很高興得獎,不過我主要還是個恐怖小說作家,是的,我是個恐怖小說作家!
在你的成長過程中,就恐怖小說部分,你受到什麼樣的啟發,或是什麼東西引發你的想像力?有什麼特別的因素讓你覺得:「這就是我想做的」?
我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開始寫恐怖小說。我從十三、四歲到二十歲左右都很迷恐怖類型,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自己嘗試。我幫電視寫過很多東西,也寫劇作,我開始寫小說後又經過很多、很多年才嘗試寫恐怖小說,我動手寫《血色童話》時大約三十二歲。不過在恐怖類型裡,對我最具啟發與影響的是克萊夫.巴克(註:英國恐怖小說作家及導演),他總是站在怪物的那一邊。就像《養鬼吃人》裡的修道士,他們不只是怪物,也是必須做出選擇的人。我覺得他的很多故事都解釋人如何變成怪物,怪物為何也有人性的一面。他故事裡的這一點很吸引我,也讓我覺得非常、非常害怕。我覺得他是最能夠讓我害怕的作家,而且是在最深刻的層面。
我們知道你開始創作小說前曾擔任魔術師及喜劇演員。魔術師是全職工作嗎?
不是,那只是兼差性質,不過夏季時我的工作量很大,我做的是街頭魔術表演。喜劇是一種抒發管道,因為表演魔術時我得一面表演一面說一些好笑的話,所以當我作喜劇表演時就覺得,「好了,不用變魔術,光講話就可以了!」我大約有十二年的時間擔任全職的專業喜劇演員,不過我擔任脫口秀表演的問題在於我很沒有耐性,總是得寫新的題材,那是因為我寫的內容不好笑時,我會全部捨棄,而不是加以改善。所以,最後那幾年我賺錢的方式大都是靠幫比我有名的人寫東西。很像班.艾爾頓(註:英國喜劇演員、作家、劇作家、演員兼導演),他也幫其他喜劇演員寫過很多東西對不對?
你的脫口秀表演都寫些什麼?
剛開始的那幾年,我刻意不寫和性有關的笑話,因為那些都是老梗。我的表演內容大都和黑堡有關,把黑堡描繪成很詭異的地方,發生詭異的事,介紹那裡的居民。所以我開始寫第一本小說時也維持這個脈絡。
說到黑堡,你的小說地域性很強。對你而言這一點很重要嗎?
是的,很重要。我盡量不寫不熟悉的地方,只寫很熟悉的地方。雖然這麼說,度瑪雷(《靈異港灣》的故事背景)綜合了我住的地方和那附近的島嶼,它是許多島嶼的綜合,所以雖然度瑪雷並不存在,但我真的覺得對它很熟悉!對,我的地域感很強,這也是問題,因為我並沒有住過很多地方,每次有新的角色出現時,我就得開始想:「好,他住在哪裡?嗯,黑堡……不行,不能再用黑堡了!」然後我得用只去過幾次的郊區!
顯然莫里西對你也有很大的影響--《血色童話》的原名就來自莫里西的歌曲「Let The Right One In」,《靈異港灣》裡幾個鬼魅般的角色也常常引述史密斯合唱團的歌詞。
你認得出那些歌詞嗎?我們很擔心著作權的問題。在瑞典版的原文小說裡,他們的對白幾乎都是引述歌詞,只是這些歌詞都已經翻成瑞典文了。可是我們不能在英譯本裡使用這些歌詞,否則就得完整引述。在瑞典文的版本裡,他們的對話幾乎全都來自史密斯的歌詞,可是很不幸的,在英文版裡不能這麼做,所以我得重新寫過所有的對白。
《靈異港灣》這個故事的結構也很有意思,很多回憶、故事、回溯。這是你特別想用的手法嗎?
一開始我就決定要寫一本較具史詩規模的小說,這個地方和過去的歷史影響著現在,從幾百年前的一個約定開始……所以,對,我跳回過去解釋現在發生的事,我就是想要用這個結構,那是刻意的。
你覺得自己身為作家是否在發展、改變?你覺得自己是否受到不同類型的故事,不同的影像所吸引?
是的,我已朝不同的方向發展。我想不論好壞,一般而言我會以史詩的規模思考。我的下一本書叫X,就是寶藏圖上的標記X,如果出版社同意的話。這本書的結構很龐大,寫的是我們在地球的經歷。裡面會有怪物--對,血腥,還有我在十三、十四、十五歲讀膩了經典後開始讀廉價恐怖故事時的感覺。我努力保留那種庸俗的感覺,但結構是史詩式的。我認為《血色童話》是我最好的故事,但《靈異港灣》是我最好的著作,所以我會朝《靈異港灣》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