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逾矩是飢渴,她不發一語就將這份渴望傳遞給我。
孤獨是水的記憶。我居住沙漠中,日日口渴難耐。
當我打開母親的日記,看到一片空白,
它所傳達的是渴望,和母親所傳達出來的飢渴一模一樣。
我將重寫這故事,在母親日記的書頁上,重新創造我自己的故事。
母親離世前留下了一本本日記,隻字未寫的空白日記
空白,消失,安靜,默然,無聲
這是母親靜默的抗議,還是全然的承受?
以日記之謎創造出的一場抒情冥思之旅——
一路追思著:「聲音」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泰莉.坦貝斯特.威廉斯的母親在過世前告訴她:「我把所有的日記留給你。但你要答應應我,等我死後才能看。」
泰莉.坦貝斯特.威廉斯是美國知名的自然文學作家、環保人士,美國北猶他州摩門家族的一份子。自幼在大鹽湖的大自然懷抱裡長大,泰莉對當地的自然生態,特別是各種鳥類極為嫻熟。
泰莉家族裡的女性很多都因癌症過世了,她的母親因受鄰近的內華達核爆測試影像影響,而在三十多歲即罹患癌症,一直到了五十多歲時過世。
摩門教的女性有二件重要傳統:生兒育女,以及寫日記。生育是生命傳承,日記則是精神的傳承。母親在過世前告訴泰莉日記一事,在母親過世的傷痛逐漸平復後,她翻開了那些日記:
「它們真的放在她說的地方:擺滿三層書架的美麗布面精裝書……我翻開第一本日記,空白的。我翻開第二本日記,空白的。翻開第三本,一樣,空白的。第四本……每一層書架的日記都一樣,母親所有的日記全是空白的。」
泰莉的母親想藉由這個令人費解的舉動說些什麽呢?
在空白的紙頁裡,泰莉發現聲音的不在。
她決定用聲音去尋回聲音:
自母親體內羊水破流而出之聲,出生之地海浪潮聲,
成長之地大鹽湖鳥類鳴啼,約翰.凱吉4”33名作之聲
中國女書的神祕傳承,瓦爾澤顯微書寫體之困惑美學……
在本書五十四篇情感濃烈的短篇裡,每一個篇章自有它的邏輯與美麗,泰莉為母親的日記之謎創造出一場抒情的冥思之旅。《當女人是一隻鳥》就像一個精心製作的萬花筒,持續繞著一個問題轉動:擁有「聲音」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我以為自己寫的是一本關於聲音的書。我以為我會以女人之姿宣告,說我們必須不計一切代價說出生命的真相。然而與走在後頭的路易斯在一起時,我領悟到一件事:我永遠無法說出我內心深處的東西,因為語文是失敗的,因為保護它是我們的本性,因為有時候,必須區分何為公開、何為私密。將那神聖的事放在心中是一種安慰,不是將它變成一個秘密,而是一個祈禱。
世界已然崩裂,每個人都必須以我們自己的方式、在我們的時間,以我們自己的天賦去癒合它,這是我們的命運。
我們站在螺旋堤中央,迎接撲面而來的無邊靜謐,所有方向感皆消彌無蹤。男人離開了,女人留下,我們一起躺臥這片鹽漠上,面對面,耳朵緊湊著大地,諦聽。
我聽見了母親的聲音。
在這我深愛的、一生擁抱我的大地景色的空寂之中,我將母親的日記視為另一個矛盾,一種創造出想像之故事的無字日記。
母親的禮物是那奧秘。
每一天,我都以空白頁做為開始。」
作者簡介:
泰莉.坦貝斯特.威廉斯 (Terry Tempest Williams)
作家、自然保育人士,出生於加州海岸、成長於猶他州大鹽湖區,一生與大自然關係緊密。著有十四本書,包括《沙鷗飛處》(Refuge)、《跳躍》(Leap)、《民主的開放空間》(Open Space of Democracy),以及近期的《在破碎世界尋找美》(Finding Beauty in a Broken World)等。她曾在創意非小說類別獲得「約翰.西蒙.古根海姆獎」(John Simon Guggenheim Memorial Fellowship)與「萊南文學獎」(Lannan Literary Fellowship)。她目前往返於猶他州的城堡谷(Castel Valley)與懷俄明州的慕斯(Moose)。
譯者簡介:
蔡孟璇,東海大學外文系畢業,加州州立大學北嶺分校語言學碩士。曾任出版社編輯多年,現為自由譯者,愛好研究各類形而上學與宗教、神祕學。曾獲第二十三屆梁實秋文學獎譯文組評審獎,譯有《能量醫療》、《開機》、《遺失.時間》(英譯)、《新好生活》、《金錢的靈魂》、《心靈能量》等書。
Email: windhorse7@gmail.com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名人推薦
「威廉斯的文字充滿才氣、值得沉思,處處有驚喜、智慧與妙筆。她是那種鼓勵人們付出關注與耐心逐漸覺醒,進而改變人生的作家。」
——安•拉莫特(Anne Lamott),《不完美的鳥》(Imperfect Birds)作者
「《當女人是一隻鳥》不僅是部勇敢、出色的傳記,也是一組藍圖,構成了美國其中一位最具激情、最大無畏的作家。這是當她決心全力發揮一己聲音的那一刻所留下的一份文字記錄。在威廉斯的神秘方程式中,憤怒+困惑+悲傷+責任=愛。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將每一頁都讀了兩遍,並試著去記住書中的每一個洞見,以及得來不易的智慧點滴。我知道,我可以將這本書放在床頭邊,每天晚上閱讀。 」
——潘•休斯頓(Pam Houston),《變化之內容》(Contents May Have Shifted)作者
「《當女人是一隻鳥》是部充滿智慧、美感與才情的書,寫給我們這個時代的女人、男人,以及孩童。它所散發的脈動是一個美麗靈魂用心獲得的坦率。這是一份禮物,贈予讀者一個充滿了愛與寬容的精神,這樣的精神最初是由作者的母親傳遞給她的。這是一段不凡的旅程、一個不凡的故事。」
——瑞克•巴斯(Rick Bass),《冬季:蒙大拿書簡》(Winter: Notes from Montana)作者
「不知用何方法,威廉斯再次辦到了:她寫出一本無人可企及的書,真實道出了我們生活的真相。如果你想了解一個作家如果找到自己的聲音,一定要讀這部精彩著作。」
——蘇•哈珀恩(Sue Halpern),《想不起忘了什麽:你的記憶、頭腦與未來》
(Can’t Remember What I Forgot: Your Memory, Your Mind, Your Future作者
名人推薦:名人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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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拉莫特(Anne Lamott),《不完美的鳥》(Imperfect Birds)作者
「《當女人是一隻鳥》不僅是部勇敢、出色的傳記,也是一組藍圖,構成了美國其中一位最具激情、最大無畏的作家。這是當她決心全力發揮一己聲音的那一刻所留下的一份文字記錄。在威廉斯的神秘方程式中,憤怒+困惑+悲傷+責任=愛。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將每一頁都讀了兩遍,並試著去記住書中的每一個洞見,以及得...
章節試閱
我不明白母親為何年復一年買了一本又一本的日記本,可卻從沒寫下隻字片語就把它們交給我了。
我永遠不會知道了。
空白日記帶來的衝擊變成了第二次的死亡。
母親的日記是紙做的墓碑。
我今年五十四歲,正值母親過世的年紀。現在我心中的疑問,在我仍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時是不可能明白的。當時我不了解她曾經有多麼年輕,但那不就是所有母親引以為傲之處——我們隱瞞自己的青春,只爲子女而存在?傳承著「我們沒有私人問題」這一神話,是所有母親的責任。待在這個豁免的圈子裡,只背負著我們所愛之人的危機。我們以他人的需求掩飾自己的需求。如果曾有過一個沒有影子的故事,那一定就是這個了:我們女人只生存在陽光直射之處。
當女人還是一隻鳥時,我們用別的方式去經歴。我們知道自己最大的自由就是在夜晚展翅翱翔,將天堂般的黑夜竊為己有,懷抱未知的雀躍與畏懼,悠遊探索於星空的智慧與自己編織的星宿之間。
母親想做什麽、她可能做些做什麽,仍是屬於她的祕密。
我們都有自己的祕密。我也有。保留話語是一種力量,然而與他人坦然且真誠地分享話語,也是一種力量。
我意識到母親內在的沉默。那地方是她的力量所在,神聖不容褻瀆。蒂利.奧爾森曾探索過這種沉默。她寫道:
「過去與現在的文學,對沉默一無所知……多年來,我特別努力想了解這件事,我自己幾乎一直保持靜默,讓心中的書寫一再作廢。這些不是自然的沉默——濟慈把它稱之為「冗長乏味的痛苦」——不是自然的創造週期中必須經歴的恢復、休耕與孕育期。我在此所說的沉默是不自然的:對於那掙扎著想出現卻又無法出現的東西所具有的不自然的障礙情況。」
我們緊抓著這些沉默,視為一己的十字架。
什麽是聲音?
我會這麼說:我聽見的第一個聲音來自母親。我待在母親子宮裡時;從我的頭率先冒出來的那一刻;從我被推擠出、臍帶尚未剪斷就被放在她肚子上的那一刻;從她將我繈褓於懷裡輕輕搖晃的那一刻,我聆聽著的,一直都是她的聲音。母親對我說:「哈囉!小寶貝。你在這兒,我也在這兒。」
我會這麼說:母親的聲音是我細胞裡的搖籃曲。當我安靜下來,我的身體能感覺到她在呼吸。
~~~~~~
她知道我喜歡鳥,但我跟說她過我喜歡貓頭鷹嗎?這又讓我更仰慕我的語言治療師了,我非常期待我們相聚的時光。
我的功課就是高聲朗讀這些詩給母親聽。「E-nun-ci-ate(清楚地說),」我記得她慢條斯理說出這個字。清清楚楚地說出一字一句的練習。演說術。突然間,我開始享受說話藝術了,它是傾聽藝術之延續。這些詩是謎語和祕密,每首詩都有它隱含的深意。如何朗讀很要緊,我的任務就是盡力表現出它的優美,這才算是禮敬每一個字所蘊藏的力量。
四年級的年紀,我尚不懂何謂「壓頭韻」、何謂「抑揚格五音步詩」,或貓頭鷹做為智慧象徵,以及童真與命運衝突的危險。我也不會知道,這些自然與文化的主題逐漸在我心中滋長,日後更占據我心,使我成為一名作家。我只知道詩為我的口與耳帶來了無限的樂趣。要向朋友形容自己有多麼喜愛演說課,就算必須犧牲下課時間也無妨,這很不容易。詩變成了遊戲,口語的體育課,比在足球場上玩四角傳球或跳跨欄更好玩、更富挑戰性。
帕肯森老師相信人聲之美,她說我的聲音是「一種樂器」。她教我如何帶著自信和喜悅開口,而我過去從未學過這些。她幫助我藉著覺察聲音來矯正我困窘的根源。於是,我不再害怕在課堂上被點名朗讀了,因為帕肯森老師讓我認識了自己聲音的潛能,以技巧和說話內容做為後盾,讓我摒棄不安與懷疑。就這樣,我成了一名語文愛好者。
我並未找到自己的聲音——是我的聲音透過一位慈悲的明師找到了我,她深知詩文能透過優雅的抒情體與遣詞用字蛻變我們。帕肯森老師和我分享她自己對詩文的喜愛,她啓發我跨出深陷恐懼泥沼的自我,勇敢發言。
我相信,恐懼不會完全離我們而去。每次我起身發言時仍會全身顫抖,覺得快暈倒,童年時大舌頭的記憶瞬間充斥身體的每一寸肌肉,皮膚底下的神經不住跳動。站在一大群人面前,頭幾分鐘我的本能會高喊:「快快閃吧,還有時間逃走!」但是我會暫停一會兒,環顧四周,在人群中尋找專注的眼神,然後讓自己像羅盤一樣就定位,提醒自己記住:語文的力量比我更大。我會深呼吸,繞過恐懼,然後,從顫抖的內在那優美與勇氣相會的一方空間,說出我想說的話。
~~~~~~
我和布魯克在鹽湖摩門聖殿結婚之前,就已在正式婚禮的前一天舉行過一個交換私人誓約的儀式,也是在大教堂內舉行的,而且雙方父母皆出席見證。在摩門教的神學裡,這稱為「帶出個人恩賜」(譯注:Endowmen,教內將此儀式譯為「恩道門」)。它是一個神聖的過渡儀式。
我將此分享如下:男人坐在房間一頭,女人坐在另一頭,雙雙接受神聖的指示,亞當與夏娃的故事再度被述說。布魯克和我被揀選來代表這伊甸園裡的第一對夫妻。我們深感榮幸被選中,我們站在會眾前方,為亞當和夏娃參加這場集會。夏娃是個處女,我也是。我在婚禮上聆聽這段有關夏娃的聖經經文時,唯一一個盤踞我腦海的字竟然是「幹」。我羞紅了臉。身為貞潔的十九歲少女,這個字眼在我的字典裡根本不存在。我心頭一驚,覺得遭到自己的想像所背叛。我試圖清除雜念,勉強讓自己的面部表情保持純潔、無邪。但那字眼不斷逼迫我,幹,幹,這個我從不曾大聲說出口的字。我臉上的紅暈更深了,布魯克開始露出微笑,狐疑著我為何不斷臉紅。
困窘至極?臉紅發燙?兩種體驗皆有之。當自己被要求複述一些句子的空檔間,這三字經又再度在這最神聖的時刻蹦出來大聲嚷嚷,將我的注意力從亞當與夏娃的婚禮轉移至誘惑之蛇的引誘上。我和布魯克手牽著手,我盡量讓自己專注在他身上。幹,幹,幹。這場神聖與猥褻之間的雙人舞,竟越跳越激烈。
這公開場合裡,我在私下與自己的魔鬼奮戰。所謂「太初有話」(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 譯注:出自〈約翰福音〉1:1),但沒人警告過我這個話是哪一個字。
我從沒讓頭腦聽話過。童年時,咪咪和我常一起聽音樂。「放鬆,讓腦袋空白就好,」她會這麼說,但這情況從沒發生過。她要我頭腦放空的指令徒然製造出另一個迅速填滿腦袋的叛逆思想。我想,就是在那些時候,聆聽她最喜愛的作曲家貝多芬與巴哈(後來也成了我最喜愛的作曲家)的時候,我才認識了自己那難以駕馭的想像力。我總是創造出自己附加的旁白。
咪咪給我那本瑪麗—路薏絲.馮.法蘭茲的《創造神話》,而以我當時的理解,我並未認為它是顛覆性文字。我所受的教育是,亞當與夏娃的故事是聖經初階讀本中關於善惡與放縱一己胃口之後果的故事。違抗神的旨意就必須被逐出伊甸園,然後「餘生面對悲傷」。然後我學會欣賞的是,夏娃的逾矩是一樁勇氣之舉,帶領我們走出花園、進入荒野。若可以當人,誰想當女神呢?完美,只是偽裝成控制的瑕疵。夏娃咬下蘋果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界豁然打開,她成為自由的人。她揭開了每個女人都知道的真相:要找到我們獨立自主的聲音,通常就必須背叛。我們只需確保自己不會背叛自己。對一個女人或男人而言,要發自內心說出真相,就必須打破禁忌。面具卸下了。引誘夏娃吃禁果的不是魔鬼,而是她內在直覺的本性,它對她說著:尊敬你的渴望、餵養自己。
倒著念的Devil(魔鬼)就是Lived(活著)。
閱讀不只改變了我的生命,它更拯救了我的生命。在對的時機挑選的對的書——尤其是恫嚇我們、揚言破壞我們一切所知、含有禁忌思想的書——這些就是變成夏娃的蘋果的書。
「對意識覺醒過來,與世界的創造是完全相同的……創世神話是所有神話中最深奧、最重要的一則。在許多原始宗教裡,創世神話的敘述形成了成年禮當中一個十分重要教誨,」馮.法蘭茲這麼寫。
母親的日記是一則創世神話。
我正透過母親贈予我的空白紙頁書寫我一己的聲音如何創造的故事。逾矩(transgression)就是傳遞(transmission)。
~~~~~~
愛,是我發現也是我遺失聲音的所在。我可以在內在觸摸到那塊地方,我消失於愛人手中的地方,瘋癲而癡傻、衝動而狂熱的愛人。我變成一頭野豬,在刨亂的泥土中嗅聞、翻找松露。
它們是松露,美妙濃郁,但僅出於偶然。
在愛裡,舌在肌膚上以濕潤文字書寫光亮的字跡,然後像隱形墨水般消失,獨留下感受。
最美的文字是不可書寫的,很不幸。幸運的是,我們還能書寫以我們的雙眼、我們狂野的眼神、眼裡的淚水、凝望中的激情,還有雙手的肌膚。
於是……
在愛裡,我低吟。
在愛裡,我哭泣。
在愛裡,我呼喊。
在愛裡,我呼吸——我們一同呼吸。
我們留住沉默,暫停。
在那些愛之於我像一件藝術的日子。
但在愛裡,我也炮火猛烈,說出可怕的話,試圖以口謀殺。這些時刻,我暴怒難當,以報復行動摧殘面前那人。愛是一種羞辱,我以牙還牙。假如你無法親密,那麼我要你吃不完兜著走。我要你。我要你滾。我要你留下。我要你走得遠遠的。
這就是我要你的方式:更大也更小更強也更弱而且更多悸動,比我更喘不過氣更火熱更深入更大膽更蠻橫更柔順更畏懼的狹窄的而且比你更冷酷比起我。
欲望透過身體開口。我們做愛,從白天到夜晚到黎明,他的眼睛一直定定看著我的,濕度很高,僅有的聲音是持續喘息後迸出的喊叫,交錯在甜蜜摩擦與細緻技巧下,汗水淋漓的肌膚的來回滑動間。
那是「愛人的談話。」我在言語間藏匿的,我的身體會說出來。必要的。默許的。只有我倆。不可預料的二者。理解愛就是瘋狂。能做些什麽呢?我們做過了。從來沒有。
她永不會說的事(完全是因為她顧慮到必須尊敬公認的界限,不可以不得體),愛會替她說——不客氣地、不遲疑地,不避諱地,不……愛說:「……」
但他卻停在門口。
因為在愛裡全部不是愛。
因為在愛裡不是全部是愛。
~~~~~~
當我在大鹽湖的沿岸,行走在「螺旋堤」之際,我聽見母親的聲音——不是在外在,而是內在。水已退,石造螺旋向內捲曲,形成一條通往湖中央的通道。
路易斯和我在螺旋堤上靜靜走著。我們和兩位朋友一起來,一男一女,他們也默默走在堤上。直到現在,我才見到了羅伯.史密森的這件地景雕刻作品。我一直在等待時機,等我需要儀式的時候。乾涸湖床蒸騰的熱氣,使結晶鹽折射出七彩虹光,製造出時空扭曲的意象。我們漂浮在一個交融了沙漠、水與天空的夢境裡。我的內陸海,如今蒸發的我的淚池,它支撐我們,也供養著我。母親離世已二十四年了,但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如此鮮活地存在。在這層疊分明的景觀裡,我看見周圍環境的變化,但更重要的是,我深深感覺到它們。螺旋堤曾被湖面上升的大鹽湖覆沒,而今重新露出水面。如我一般——我的心也被挖掘出土了。大鹽湖就像一道銀色刀鋒,在地平線上閃閃發光。
我以為自己寫的是一本關於聲音的書。我以為我會以女人之姿宣告,說我們必須不計一切代價說出生命的真相。然而與走在後頭的路易斯在一起時,我領悟到一件事:我永遠無法說出我內心深處的東西,因為語文是失敗的,因為保護它是我們的本性,因為有時候,必須區分何為公開、何為私密。將那神聖的事放在心中是一種安慰,不是將它變成一個祕密,而是一個祈禱。
世界已然崩裂,每個人都必須以自己的方式、在自己的時間裡,以自己的天賦去癒合它,這是我們的命運。
我們站在螺旋堤中央,迎接撲面而來的無邊靜謐,所有方向感皆消彌無蹤。男人離開了,女人留下,我們一起躺臥這片鹽漠上,面對面,耳朵緊湊著大地,諦聽。
我聽見了母親的聲音。
在這我深愛的、一生擁抱我的大地景色的空寂之中,我將母親的日記視為另一個矛盾,一種創造出想像之故事的無字日記。
母親的禮物是那奧祕。
每一天,我都以空白頁做為開始。
我不明白母親為何年復一年買了一本又一本的日記本,可卻從沒寫下隻字片語就把它們交給我了。
我永遠不會知道了。
空白日記帶來的衝擊變成了第二次的死亡。
母親的日記是紙做的墓碑。
我今年五十四歲,正值母親過世的年紀。現在我心中的疑問,在我仍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時是不可能明白的。當時我不了解她曾經有多麼年輕,但那不就是所有母親引以為傲之處——我們隱瞞自己的青春,只爲子女而存在?傳承著「我們沒有私人問題」這一神話,是所有母親的責任。待在這個豁免的圈子裡,只背負著我們所愛之人的危機。我們以他人的需求掩飾自...
作者序
中文版序
添了翅膀的聲音
窗外,我聽見野雲雀的歌聲。牠們提醒著我,我在這世上並不孤單。我們與眾多有別於自己的物種一同分享這顆美麗的星球。鳥兒的鳴唱是關於真實的傳頌。因此,每一年春天,我都寄託雲雀振奮人心的重複鳴唱,視它為希望的一種率直表現。
說出一個人的真相是令人畏懼的。我們可能因此得罪人、引起混亂,或揭發出什麽。通常,這伴隨著後果,有些是政治上的,有些則是個人的。但是,我們保持沉默的時候,才是引發嚴重後果的時候。當一個故事遭到抑制,是誰會受益呢?
《當女人是一隻鳥》是一部關於聲音的書。聲音是虛幻的,聲音是力量。抑制我們的聲音也是一種力量。我的母親將她的日記留給了我,但所有的日記全是空白的。本書就是由此揭開序幕——與你們分享母親那些空白頁對我造成的意外震撼。我相信她希望有人讀她的日記,但我該如何讀呢?
我永遠不會知道,母親留下空白日記給我是想傳達些什麽。這件事日夜縈繞著我,也同時啓發著我。這是個殘酷的玩笑嗎?或者她只是在對自己的女兒說:「在空白頁上盡情書寫吧,因為我辦不到」?
如今,二十五年之後,我領悟到母親遺留了一份珍貴的禮物給我。我已將她贈予我的空白日記視為一則佛教公案,它不是一個待解的謎,反而是一個供我靜觀、思索,甚至是在她所有可能的意圖當中歡慶的謎。
不在就是存在。
空,蘊含著自己的光輝故事。
母親的日記是個萬花筒,我不斷拿它對著光影轉動。
何謂聲音?我們如何找到它、使用它,並禮敬潛藏於我們靈魂裡的話語?當我們因擔憂或恐懼而失去我們的聲音時,我們如何重拾勇氣,說出心中的肺腑之言?即使是人群中最辯才無礙的人,也必須辛苦掙扎才能找到自己的話語,與真相一致的話語。
詩人穆利爾.盧金森(Muriel Rukeyeser)寫道:「如果有一個女人說出自己生命的真相,會發生什麽事?整個世界會崩裂。」
這世界正在崩裂。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聲音。我們每一個人都有故事要說。願我們在挺立、說話及行動時都能明白,當一個女人奮起,我們所有人全隨著她奮起。我們在一個入世生活的聲音與沉默之間跳舞。
泰莉.坦貝斯特.威廉斯
中文版序
添了翅膀的聲音
窗外,我聽見野雲雀的歌聲。牠們提醒著我,我在這世上並不孤單。我們與眾多有別於自己的物種一同分享這顆美麗的星球。鳥兒的鳴唱是關於真實的傳頌。因此,每一年春天,我都寄託雲雀振奮人心的重複鳴唱,視它為希望的一種率直表現。
說出一個人的真相是令人畏懼的。我們可能因此得罪人、引起混亂,或揭發出什麽。通常,這伴隨著後果,有些是政治上的,有些則是個人的。但是,我們保持沉默的時候,才是引發嚴重後果的時候。當一個故事遭到抑制,是誰會受益呢?
《當女人是一隻鳥》是一部關於聲音的書。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