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趣味

一、專家序一 詩興的抒寫 意趣的結晶 吳越
二、專家序二 縱放自如的眼中世界 亮軒
三、出版序 丟掉你的橡皮擦 康翠敏
四、作者序 我追求的素描趣味 孫少英
五、鉛筆素描
六、人像速寫步驟圖解
七、風景寫生步驟圖解
八、九二一地震素描
九、炭精筆素描
十、簽字筆素描
十一、墨筆賦彩
十二、附錄 畫畫不打稿─早年台視新聞圖卡
十三、簡歷

專家序一

詩興的抒寫 意趣的結晶藝術評論家 吳越

　　人們普遍有一個誤解；以為「素描」（sketch）僅是西畫入門的一項功課；事實上素描自14世紀末，已經成為一門獨立的藝術─它不但已與油畫、水彩、粉畫、版畫等地位並列；同樣的它有著廣泛的表現領域：體積、空間、深度、色階和質地。是以素描早已躍升為代表一個藝術家具有創作能力的藝術品；文藝復興期三大巨擘之一的米開朗基羅（B. Michlamgelo）曾以他的素描作為餽贈的高貴禮品。

　　從14世紀末以降，迄今7個世紀以來，素描的地位愈益顯著，早在19世紀中葉，執後期印象派及野獸派牛耳的法國大畫家馬諦斯（H. Matisse）即認為；以線條為主軸的素描，是傳達情感最純粹的方法，他說：「速寫（素描的別稱）有如光的發電機；它含有飽和的情感，和豐沛的趣味。」

　　我們回顧中國藝壇，對素描也有若合符節的評價；30年代中國美術評論家宗白華，對素描即有一段中肯的品評：

　　西洋繪畫的素描與中國畫的白描，擺脫了色彩的紛華與燦爛，輕裝簡從，直接把物象的輪廓、動態、靈魂；畫家的眼、手、心與造物面對面的肉搏─物象在素描下啟示了它的真形，畫家在此流露了他
的手法與不同的個性。

　　今（2015）年元月中旬，接得少英兄寄來「墨花香」在台北禾碩建築展出畫作的請柬；進到展場，使我驚艷的是所有的展出作品，都是「墨分五彩」墨香絪蘊、墨光映射的素描；這一系列作品描繪的景物，涵蓋著台北市羅斯福路、青田街、同安街、浦城街等地區，這一名聲鼎著的文教中心，重要的景點如：椰樹森列的台大校門、椰林大道、紀念教育界前輩傅斯年先生的「傅鐘」、林木蓊鬱的師大校園、沈靜幽雅的青田76號、蘊穆樸素的紀州庵文學森林館⋯這批描繪得淋漓盡致的素描，它傳遞給觀者的信息，有如好友重逢的感覺；讓人再一次品味到這些景物中，每一棟承載着歲月風霜的建築，經歷過時光催化而枝柯垂邁的樹木、點綴着建物門面的一些年塵斑駁的陳設⋯這些雖只是兩度空間的描繪，它却在少英兄筆觸揮洒下，讓人進入深度的時光隧道；深深地感觸，餘味無窮的咀嚼；這對久居台北的我而言，不啻是一次藝術的饗宴。
　
　　和少英兄知交，屈指已經超過半個世紀了，十分有緣的是1970年代，少英兄服務于台灣電視公司，任美術指導。筆者步踵其後，却服于中華電視公司，任美術指導。之後少英兄升任台視美術組長，筆者亦有幸被擢升為華視美術組長。在那個老三台（台視、華視、中視）雄霸台灣影視市場的年代，公司之間的競爭勢同水火，但筆者與少英兄之間的私誼，却始終保持著彼此尊敬和互相勉勵的溫馨境界。還記得那些年，華視製作連續劇「包青天」，每天有六個劇組緊迫趕錄進度，不巧華視當時又值改建老舊建物，影棚嚴重失調，為免節目「開天窗」，遂到處懇求需索；還是得少英兄的力助和引介，才租借到光啟社的影棚，解了燃眉之急。

　　1991年少英兄退休，移居埔里。我于1995年退休後遠颺美國賦閒；我們雖然彼此重陽遠隔，却偶有信息往還。當1991年少英兄由台北蟄居中部埔里鄉村時，人們多以為他要效法唐代詩人王維，作終南隱士哩，而少英兄却是為了更專心致志於繪畫才決心遠避都市塵囂，這正如西方諺語所謂：沈潛是為了躍起。

　　當1999年九二一中部大地震爆發，埔里正是重災區；少英兄不避艱險和危夷，在災區完成了百餘幅災難素描（畫作捐贈台大圖書館典藏）。這一忘我的舉措，展現了他那藝術家悲憫的另一個面貌，更突顯了他對藝術表現鍥而不捨的追求精神。2011年筆者歸國後，與少英兄重敘友誼，並時常讀到他的大作，他對藝術的執著和熱忱讓筆者由衷地敬佩。

　　記得同是筆者與少英兄的業師，即水彩畫家劉其偉先生，對素描曾經有一段幽默之詞：「我把畫家的素描稱作『裸現』；因為它的畫面不事增減，有如中國畫的白描，又如明星們的素顏─ 從這裡你可以看到畫家在義務上的真面目和真功夫。」

　　其偉先生的妙喻，雖可莞爾，但却蘊藏著中肯的真理。少英兄蒐集了他的鉛筆素描、炭精筆素描、簽字筆素描，以及一般畫家祕而不宣的，如人像和風景畫步驟圖解集印成冊，公諸于市；像這樣的「裸現」，實為藝壇所鮮見。

　　總體而言，少英兄的素描作品樸實而靈動，沉穩中見瀟灑，運筆簡潔却富變化黑白中的色階層次分明。每幅畫作都留有適當的空間，使畫已竟而意猶未盡，這正是詩意的表現；宋人黃山谷詠畫家李成的詩句：「李侯有句不肯吐，潑墨寫作無聲詩」，少英兄他肆意揮洒的潑墨線條何異潑墨！？

　　德國哲學家黑格爾（G.W.F. Hegel）認為藝術是理念感性的形象；繪畫、音樂、詩的表現根源都是心靈的表現。從這個角度去探索，即可讀懂少英兄素描的內蘊了。

　　撇開少英兄素描作品表象上的運筆趣味、構圖趣味和表現手法趣味來看，他應是跨進了中國畫家「以情觀物，以新感物」的境界；數十年來，少英兄執著于他那面對土地、面對生靈，面對生活的畫藝；不僅感染了埔里一鄉人對藝術的認知。他的藝術行腳更踏遍了台灣全島，且及于中國大陸，更遠涉歐美、日、韓和東南亞；他的這一藝術情懷，似乎只有南朝人劉勰，在其大著《文心雕龍》中的兩句名言勘可描繪：登山則情滿于山；觀海則意溢于海。


專家序二

縱放自如的眼中世界 藝術評論家 亮軒

　　少英是一位少見的，一生專注在畫畫的志業上的畫家，在他這一生80年以上的歲月中，到底畫畫了多少張畫？想來他自己也不太算得清吧？只要看看他的素描，就知道他是一位非常勤奮，無時無地不在畫畫的畫家。畫家有千百種，有工細的，有寫意的，有抽象的，有具象的，有突顯個人風格的，有反應天地萬物的。孫少英的畫，特別讓我感受到他是以畫筆在寫他的日記。

　　寫日記是最不做作的表現，他有什麼就畫什麼，畫家要表現的就是自己眼下所見，不挑不揀，隨遇而畫，總能自自然然的透出他那平隱、自在、無所為而為的胸懷。像這樣的畫家，在今天的畫壇，彌足珍貴。

　　孫少英的素描趣味，用心一點品賞，很容易發現那就是他生活的趣味。有清靜的山居、有熱鬧的市衢、有小橋流水、有高樓大廈、也有古老的巷弄，還有他眼中遠近的人物。凡是足跡所至，他都能在短短的時間裡勾描而出。而無論怎麼看他的畫作，最難得的是他的不做作，讀其畫如見其人，溫和誠懇，自然親切。畫而能如其人，並且是一位平淡天真的藝術家，愛孫少英之畫，最著力的卻也就在這一點。

　　他對自己的作品說得很少，是啊，要是小說家時時的要在作品中自道幾句，便徒然顯得力不從心而已。有的時候我想，畫作上真不必長篇累牘的寫文章，正是因為他們的畫筆已經道出了他那難以道斷的心意。

　　藝術家原本就是以他們最為熟悉的方式「說話」。音樂家用曲譜樂器，雕塑家用泥土、石塊、合金的造型，詩人鑄字煉句等等，都是在用他們特殊的方式「說話」，以補我們平素語言之不足。的了呢嗎知乎者也的平常語言到底無法滿足我們所有的傳達與接受的需要，人生需要藝術，意盡於此。孫少英先生畫了一生，日以繼夜。顛沛造次必於是，安隱和樂必於是，自少而老從不懈怠，依我看，他個人只是為畫而畫，不伎不求，而在自然中，表現了這位其實也經歷了漂流迷惘的歲月的畫家的堅持，堅持在他能力所及中優雅而有尊嚴的活下去。在他的筆觸間，我們辨識得出來這樣可貴的精神。

　　畫家入門，應該就是素描，然後是水彩、粉彩、油畫，也可以嘗試一些別的，像是拼貼、版畫等等。領域無邊無際，直似千山萬水。可有意思的是，畫家畫了一生，到了筆隨心心隨筆的境界時，卻又會很容易的回到了素描。繪畫的基本功由素描開始，繪畫的最高境界卻也常常隱藏在素描的畫作中。「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因為在那樣的情境中，直如孫少英所說的「方便」。只是這樣的方便，也不是人人辦得到的，水墨畫中有的作品讓人評作「墨豬」，素描何其不然？一支6B鉛筆，沒一會兒便耗去了半枝，而滿紙黝黑，毫無層次，也是硬筆的墨豬。孫少英說鉛筆素描第一個好處是方便，這一點應該沒有置啄的餘地。然而他又說，第二是灰階多，這就要多想想了。一眼看去的是顏色繽紛的世界，成為黑白，就要具備看出他所謂的灰階的本事，色彩容易平面處理，黑白就要看得出縱深，畫家沒有幾十年來不斷畫畫鍜鍊出的好眼力，哪裡辦得到？

　　所以了，到了後面有些是簽字筆的作品，那可是無所謂灰階可用
的，他用的是疏密，照樣的表現出眼下所見無限層次的世界。這個他兩個字說出來的專業言語，卻是畫家心手一生一世的努力。

　　孫少英不是一眼便能讓人驚艷的畫家，他應該從來也沒有想要大家在第一眼中便驚覺於他的閃亮奪目。然而他的畫很能讓人細細玩味，越看越走不開。比如說在這一本畫冊中有幾幅簽字筆跟水彩著色的作品，真的便如他說的「灰階」，其實他的「色階」還真是不同凡響，不論是屋中的光影，還是野外的山石樹木，在任情卻恰到好處的筆觸中，酣然天成的濃淡中傳達了在時間流動中最迷人的剎那。能以畫筆如此的擒縱渲染，反而襯托得在畫冊中他的那三言兩語更堪玩味。

作者序

我追求的素描趣味孫少英

　　這篇小文內容包括以下四點：

　　（一）我畫素描用的紙和筆。
　　（二）我追求的素描趣味。
　　（三）寫生對我的重要性。
　　（四）我對繪畫藝術的一些想法。

　　（一）我素描用的筆和紙：

　　1. 鉛筆：我用過很多牌子的鉛筆，現在專用OTTO 6B日本製造，木桿很好削，筆心黑度合適，無雜質（沙粒），畫起來很順手。我每次削好12支，剛好畫完一張畫，中間不需要削鉛筆，不會打斷繪畫情緒。美術用品店賣的素描紙，有國內製，有外國製，正面較粗，背面較細，一般人都是用正面，我則喜歡用較光滑的一面，原因是用力畫線條時，鉛粉附著較堅實，顯得剛勁有力。早期我出版的《九二一傷痕素描集》，大半是用西卡紙，當時就是想求得線條堅實的效果。現在這些素描原畫都存在台大圖書館裡。

　　用鉛筆畫素描最大的好處，第一是方便，第二是鉛筆的灰階多。水墨畫家都知道墨分五色。鉛筆的灰色階層，依手的輕重可出現各種灰度，在調子的要求上，極為理想。缺點是黑度不夠，有時覺得力道不足，因此我常常換用炭精筆。

　　2. 炭精筆：這種筆跟鉛筆最大的不同是有相當的黑度，用力畫幾乎跟墨汁一樣，輕輕畫仍有理想的灰色階層。因為炭精粉的粒子較粗，大張紙較適合，我通常都是畫對開，用粗面，光滑面附著性不夠。

　　3. 簽字筆：我習慣用的筆是Unipin 0.5，效果相當於早期的鋼筆或針筆。簽字筆固定是黑色，沒有鉛筆或炭精筆可依靠手的輕重畫出黑白灰的調子，但若能機巧的以線條的疏密，仍可掌握一部份的深灰和淺灰。如賦以淡彩，更會增加畫面的立體感和層次感。假若要上淡彩，一定要用油性筆。簽字筆用紙，不宜太粗，否則畫起來不流暢，筆心也易磨損。

　　4. 墨筆賦彩：我用的墨筆不是書法用的正統毛筆，而是用禿了的最小號油畫筆，墨汁和清水混合使用，以分出線條的深淺。有人用削尖的木條或竹製筆，效果跟我用的油畫禿筆差不多，都屬硬筆類，比起毛筆好控制，似乎也不需要毛筆那麼好的功力。

　　單純一張墨筆畫，會覺得單調，我通常會酌量賦彩。所謂賦彩，我是引用南齊謝赫六法中的「隨類賦彩」一詞。因為畫素描為了保持線條的美感，通常都是上淡彩，墨筆畫線條墨度夠，上彩濃一點，對線條沒有影響，所以我用賦彩一詞，意思是可以重疊上色，或盡量強調彩度和明度，跟一般水彩畫的效果接近。有時因為墨筆線條的突出，使畫面更顯得強勁有力。墨筆畫用紙，我習慣用Arches 300p，一方面是紙面粗度合適，另一方面這種紙是水彩畫的專用紙，絕不吃色，也不褪色。

　　（二）我追求的素描趣味：

　　畫素描無論用什麼筆，都是以線條為主，線條的趣味極為重要，因此，線條應是一張素描的靈魂。

　　什麼是好線條？我常跟同學說，心裡不拘束，畫出來的線條就是好線條。畫畫跟運動選手一樣，越放輕鬆越有好成績。畫畫最大的勁敵就是拘謹，沒有下筆，心裡就擔心畫不好，在這種情況下，絕對畫不出好畫。

　　我常常勉勵自己有兩句話：要有精準的能力、要有揮灑的本領。

　　有些情況下，可以變形或誇張，但基本的精準能力絕對重要，否則在結構上會鬆軟散亂。

　　有了基本的精準能力，即有了充份的自信，自然就能揮灑自如，無拘無束，即所謂「爐火純青」， 「渾然天成」。

　　我想以書法為例，我最欣賞的一篇書法是唐朝顏真卿的〈祭姪文稿〉，其特色是：

　　1.在為姪子哀傷的情緒下，絕對不會顧及到字體的結構和排列，自然純真的流露，才真正是藝術的最高境界。

　　2.顏真卿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祭姪文稿〉是中國三大行書之一，因為是手稿，字體十分潦草，有許多塗改之處，但其深厚的功力和灑脫的筆勢，表露無遺。我從大陸買回一本〈祭姪文稿〉的放大版，常常翻閱，愛不釋手，藝術品的誘惑力，我從這篇〈祭姪文稿〉中，有了深深的體會。中國書法的線條美感，和西畫素描的線條趣味，實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線條趣味之外，調子也很重要，所謂調子，就是黑白灰三種色階的搭配。有人畫素描，常常採速寫方式，紀錄成份大。我每次素描寫生，雖也是速寫，但我會從構圖到黑白灰調子的安排，認真的完成一幅素描作品，回到畫室，常根據素描再完成一張水彩，極有參考價值。

　　快速的素描稱為速寫。我除了畫風景以外，還喜歡人物速寫，在公共場所或是在街上，靜靜的觀察各種類型的人物，形形色色，真是很有趣味，也具有相當美感。就以女性的衣飾來說，長的、短的、寬的、窄的、晶晶亮亮的、邋遢樸實的，無論從正面、側面、背面看，其形態和動態的變化，確是速寫的好題材。

　　朋友中，看到臉型輪廓明顯的，或是有個性有特徵的，我往往會主動徵求對方同意，隨手畫一張速寫。親友聚會的場合，常常有人要求我為她（他）畫一張素描，興致來了，會連畫數人。這種「應酬」，常會在聚會間增添不少和樂情趣。我畫人像速寫，已不計其數，畫的多，養成了我一套獨有的畫法－「一點延伸法」，精準也快速。（請參閱84頁〈人像速寫步驟圖解〉）

　　﹝三）寫生對我的重要性：

　　我很喜歡寫生，寫生已成了我的樂趣、習慣和功課。

　　先說樂趣。

　　許多人都是旅遊順便寫生，我則是寫生順便旅遊。寫生的樂趣在哪裡呢？

　　1. 美景在前，單純欣賞，是一種淺嚐即止的層次。
　　2. 用照相機拍下來，回到家裡再慢慢欣賞，是一種事後品味的層次。
　　3. 畫下來，欣賞品味之餘，會有收穫感，所以又是一種收穫的層次。
　　4. 寫生時，把個人當時的感受，透過線條、色彩、調子、構圖等種種變化，組合成一張自己理想的作品，當是一種成功、滿足的更高層次。

　　再說習慣。

　　俗語說習慣成自然。我常想，書法家寫字，每一筆與每一筆之間應毫無考慮空間，尤其是寫行草，如稍有猶豫、停滯，整篇「行氣」將大受影響。畫素描也是同樣道理，要養成開筆後疾速不停、一氣呵成的習慣。凡事不覺得困難，漸漸就習慣成自然了。

　　再說功課。

　　這些年我畫畫都是系列性的，如日月潭、阿里山、台灣小鎮、台灣離島等，已完成十餘個系列，每年固定出版一本書，舉辦水彩及素描個展，也投稿報刊發表。朋友開玩笑說我一鴨三吃，我說這都是我喜歡寫生的好處。

　　現在我的畫由盧安藝術公司代理，他們幫我策劃展覽及出版畫冊，我則專心畫畫，外出寫生或是在畫室作畫，每天成了我的功課。好在這種功課對我沒有一點壓力，原因是我的一切畫作都是直接或間接來自寫生，面對大自然，資源豐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常年畫下來，駕輕就熟，得心應手，這種功課不但沒有壓力，反而是一種愉快。

　　（四）我對繪畫的一些想法：

　　1.有人高唱創意，難免失之品質，我的想法是：創意是一時的發想，品質是長年的養成，兩全最好，如不得兩全，我寧失之創意，絕不捨品質。

　　3.繪畫不打草稿是好習慣，也是愉快的來源。譬如畫複雜的街景或市場，細微末節的草稿打完了，繪畫的樂趣也磨掉了。同時，照稿填色，毫無揮灑空間，繪畫的樂趣也喪失了。如何不打草稿，請參閱拙著《從鉛筆到水彩》一書。

　　4.藉實驗的方式，尋求一種偶發或意外效果，而捨棄傳統筆趣功力的繪畫，會有良好的視覺效果或所謂「形式美」，但是仔細觀賞，我會覺得畫面空泛、貧乏。

　　我一輩子所追求的素描趣味就是前面提過的兩句話：精準的能力和揮灑的本領。在繪畫的道路上，有了精準的能力，自會有充足的自信，想畫什麼就畫什麼，沒有困難，沒有障礙，這樣才能真正體會出繪畫的樂趣。揮灑的本領是奠基在精準的能力上，我用本領一詞，為的是強調從事繪畫能夠揮灑自如，實非易事，除有功力以外，更要有天分。我一直認為揮灑的本領是通往藝術境界的最佳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