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五歲或十六歲……
我現在差不多是這個年紀吧。那法亞媞坐在水池旁觀望著水中的倒影,開始注意到自己這些年來的變化。她的身體多了以前所沒有的曲線,眼神成熟了不少,就連雙唇都豐滿了許多。她再也無法從倒影裡看見當初那個天真無知的小女孩,反倒像是法老王寢宮裡那些女人一樣。
她也開始注意到法老王最近盯著她看的眼神裡似乎多了抹難以掩飾的慾望,有時甚至會貪婪地伸出手,毫不客氣地觸碰她的身體,猶如飢餓的狼正等待著瓜熟落地一樣,讓人感到混身的不對勁。只不過她雖然一點也不喜歡那樣的感覺,卻無法改變任何的現狀,因為整個王宮上下根本沒有人膽敢反抗王的要求。
這也是為什麼她只要一有空便喜歡躲在這座廢棄的花園裡。因為這裡可以讓她暫時擺脫內心積壓的那抹噁心感,但更重要的是,這裡是唯一可以見到她朝思暮想的男人的地方。
傑洛克是個信守承諾的男人。這些年來,他的確經常來法老王寢宮裡探視她,也不時替她與她的母親傳遞消息,並安頓她母親的生活所需。仔細想想,從他們第一次在這座花園相遇到現在也已經快要兩年的光影了,或許是相處的時間久了,所以她發現自己的視線在不知不覺中總是追尋著他的身影。這讓她不禁自問:這樣的感覺是正常嗎?要不然,為什麼每一次他出現的時候,她都會有種臉紅心跳的悸動?
想著,她這又將視線轉回到水中的倒影。有時她真的很好奇傑洛克對她究竟有什麼樣的感覺。他喜歡她嗎?對她是否也有著相同的感覺?由於她不懂得男女之情,更不知道是該如何表達內心的情感。所以也只能自問:每每只要一想到他就無法控制的情感,是不是正是女侍間總是掛在嘴上的情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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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洛克此時正在不遠的角落觀望著那法亞媞失神的側影。
這些年來她著實成長了許多。她眼中的狂野日增,豐滿的唇瓣讓人想要一親芳澤,而身體的曲線更是曼妙的足以挑逗所有男人的感官。只是幾年的光影,她已經從一個青澀的女孩蛻變成一個極有魅力、又令人難以抗拒的女人。
就連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也似乎總是在她的面前瓦解。每每只要望著她,他便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更想要想她擁入懷裡。他多麼地希望此刻的他們不是受困在王宮裡,而是像街井市民般可以互訴情愫、共組家庭……
但他的理智很快地便將他拉回了現實之中,因為單憑他們倆個現在的身分,任何簡單的夢想都顯得遙不可及。所以為了不浪費任何與她相處的時間,他開始朝她的方向走近。
「喜歡妳看到的模樣嗎?」
傑洛克低沉的嗓音很快地便拉回了那法亞媞的注意力,只見她窣然地從水池旁站起身子,臉頰還不免掠過一抹羞紅:「你……什麼時候來的?」
「好一會兒了。」他坦白道:「但妳顯然太專注於欣賞自己,所以沒聽到我來的聲音。」說著,他又朝噴水池睨了眼後重複道:「喜歡妳看到的自己嗎?」
傑洛克的嘲弄讓那法亞媞紅了臉。「不怎麼喜歡。」她坦白回答,因為她清楚地知道這樣的長相在王的寢宮裡會造就什麼樣的命運。
「那真是太糟了,」傑洛克一聲笑:「我倒還挺欣賞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真的嗎?」他的一句話讓她的心情頓時變得又驚又喜,原本低落的情緒也變得開朗了許多。
「不是嗎?」他輕揚了嘴角:「妳是個很難讓人轉移注意力的女人。」
那也包括他在內嗎?她在心裡頭自問。有時候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對她的感覺,但常常又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而傑洛克喜歡的正是她易讀的表情。正因為她的情緒總是清楚地表現在臉上,讓他幾度想要對她表白自己的情感。只不過他到最後總是選擇將那樣的愛戀藏在心裡,因為以他們兩個現在的處境,根本就不能允許任何的私人情感介入。
「對了,」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從身後拿出了一個包裹說道:「我給妳帶了個驚喜。」
「驚喜?」
「嗯。」他一臉自信滿滿樣子:「聽說是個妳會喜歡的東西。」
那法亞媞不確定地接過他手中的包裹,但隨後呈現在她面前的東西竟立刻激起了淚水盈上她的眼眶。那是母親在她生日的時候總會親手做給她的麵包,雖然很簡單,但已足以引發她內心想家的情緒。
只聽見傑洛克這又開口:「要把這帶進來王的寢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很慶幸王后的偏愛所為他製造出來的特權:「稍早我去拜訪妳的母親的時候,她提到今天是妳的生日,所以順手做了妳最喜歡吃的麵包。雖然不知道可不可行,但總想要試一試,好給妳一個難得的驚喜。」
但她何止是喜歡,此刻內心的複雜讓她根本找不到足以形容的文字。
「而這個,」傑洛克這又拿出一個鑲有異國花朵的精緻髮飾別在她的髮上,臉上的尷尬顯示他似乎從未送過禮物給任何的女人一樣:「這是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市集上有個波斯小販在賣的東西。我覺得……」他氣若遊絲般地低語:「它很適合妳。」
但他的語句才剛落,那法亞媞早已投身擁進他的懷裡:「謝謝你!謝謝……」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足以形容她此刻內心的感激。因為他為她所做的一切,早已遠剩過她所能給予他的一切。
傑洛克並不預期她會有現在的反應,但他的心很快地便因為懷中的女人而融化。她的喜悅總是能輕易地感染到他,而臉上的笑容更是他的最愛。彷彿只要對她了解得愈多,他就愈是難以抗拒她的魅力。他伸手想要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裡,想要告訴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積壓在心裡的情感,但當他的手尖觸及到她的腰帶之時,他的身體卻在瞬間全部緊繃了起來。他輕輕地將她推開他的身前,視線卻目不轉睛地停留在她的腰帶上。只是短短一秒鐘的時間,他臉上的溫柔漸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言述的深沉以及令人無法理解的情緒。
怎麼了?她尾隨著他的視線低頭瞄了眼身上的那條金色腰帶,腦子裡卻無法解釋傑洛克的臉色為什麼會突然地變得如此沉重。只不過在她還來不及開口,傑洛克早已經急著拉開彼此間的距離。彷彿正試著逃亡一樣,他的臉上更多了抹自責與難以言述的憤怒。
「我該走了。」他撇開臉後斷然地開口:「我會儘快再回來看妳的。」但話都還沒有說完,他卻已經急著轉身離開她的視線之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法亞媞滿臉的困惑,因為傑洛克突而其來的反應而搞得一頭霧水。那讓她忍不住低頭望向腰間的金色腰帶,任由一道空虛在她胸口擴散。原本該是愉悅的淚水這會兒也轉換成一抹沉重的悲傷。現在的她只希望有人能夠回答:我的腰帶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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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法亞媞從進宮以來就從未注意過自己身上的穿著與他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特別是當每個侍女的裝扮都大同小異的時候,她更不可能去思考自己的穿著打扮具有任何特殊的意義。
但每當她只要憶起傑洛克那天的眼神,就會忍不住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打扮有什麼特別之處。也因此,她開始特別注意宮中女僕的打扮,歌女,舞女,樂女的打扮雖然不同,但侍女的服飾卻是一致的。雖然腰帶的顏色有所差異,但那對她來說並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因為再怎麼說,腰帶也只不過是個裝飾品罷了,她不能理解為什麼它足以讓傑洛克顯得驚慌失措。但如果他的反應與她的衣著無關,那她不禁會懷疑這些日子以來的情感是不是真是她的一廂情願?
這一日,她正好收拾碗盤準備結束手頭的工作,卻湊巧注意到身旁婢女所繫的白色腰帶。那讓她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腰帶的顏色具有任何的意義嗎?」
或許是因為說話的是那法亞媞,所以那個婢女反而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她睜大了眼以不確定的口吻回了聲:「對不起?」因為從她有記憶以來,就不記得那法亞媞曾經開口跟任何人說過話。
婢女的反應讓那法亞媞怔愕了一會兒,但她很快地又鼓起了勇氣、清了喉間的乾澀後重複道:「我是說,為什麼妳身上的腰帶顏色跟我身上的腰帶顏色不一樣?它們具有任何的意義嗎?」
只見婢女朝兩人身上的腰帶來回望了眼,臉上的困惑很快地就讓一抹笑聲所取代:「妳是真的不知道嗎?」